第十六回 淒絕蒼原古道邊
元宵節前，大嫂特意到欽賜仰殿給大郎求平安符。大郎謝康仁與幾個同窗則去城外打獵。冬天的狐狸皮最暖和，想偷偷獵回來，送給母親做個手籠禦寒。
一行十幾個少年，騎著馬到華亭鎮過瀏河接太倉，在這裡銀杏、桂花、羅漢松、香樟、廣玉蘭、臘梅、紫薇、水杉，林中香氣四溢，奇獸遍野，如今還在冬天，等春深處，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春寒料峭，如今南方雖不落葉，但花草還未瘋長，蟲子也沒有，野雞也不見，餓極了的野獸還是會出來覓種子和掏老鼠食的，地上又沒有遮掩，比夏季好捉。
幾個半大的小子，家中多是行伍之人，快馬疾馳，雖一臉稚氣未脫，但已劍眉入鬢，眼神堅毅，濃密的烏髮，編了長辮，用瑪瑙冠束起插小骨簪，外面一層秋香色絲巾罩著，絲帶紮緊，腰間皮革蹀躞上，具是寶花的銅扣接了一圈皮帶扣，皮帶扣上墜著匕首，火石袋子，玉墜，馬蹄踢踏作響，蹀躞也隨著節奏恣意飛舞。英姿勃發。
正在半路，發現一隻紅狐狸，瑟縮著窩在乾草堆里，毛厚厚的，油光水滑，估計餓得，見了遠處的馬，還愣愣的沒跑，康仁看見了捉了背後箭袋裡的箭，就要彎十擔弓來射。小狐狸似乎是醒了，瞬間跑的沒影子了。康仁跟著大家又往林子裡跑。大家各自找自己的獵物去逐。
這跑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獵物。突然遠處有馬兒嘶鳴，接著就是一陣刀兵金鳴。
「糟了，是文瑞兄帶的長刀的聲音。這是和誰打起來了？」
「快過去幫忙！」
十幾個人聽著林中的金鳴順著方向聚到一起，文瑞和兩個看似是哪個大戶的家兵打起來了。地上有個獵戶，身上還背著狐狸，頭頸被砍了，死了。
幾個半大的小伙子血氣方剛，熱血沸騰，騎著馬上去幫毛文瑞，對面的又來了四個壯年的漢子。
「好呀，這幾個小子還真是骨頭硬，拿回去給老爺當個守備營的侍衛，今年是老爺的大日子，人手必須各個精銳。給我上，動手有個準頭，別殘廢了到時候變成累贅。」
「你們是什麼人，好大膽子，朝廷命官的家人也敢綁。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了？！」毛文瑞喊著。
「哼！王法，我們老爺就是王法！給我拿下！」賊人也猖狂起來。
幾個漢子看來也不是一般的匪寇。幾個孩子都是武將家中的練家子。平日耳濡目染，身上的功夫都是官兵校習的路數，一般匪寇是近不得身的，可這幾人對他們的路數似乎都能破解。這時一個壯漢從腰間掏了一把什么正要甩出來。
「康仁快跑，他有石灰！」
萬幸年輕反應快，康仁一扯韁繩，馬頭調轉沒中埋伏。他扯著馬頭朝人群外跑，回身扯了一支箭飛箭射了其中一個壯漢的馬。
「快跑！」
幾個孩子趁亂扯著韁繩就跑。
隊伍尾巴，有個使開山斧的虎實的孩子，隨手砍了旁邊的一顆碗口粗的樹，擋在身後。
「不要戀戰，大家分三路跑，按咱們之前的路線回兵營！」
幾個孩子心領神會，這是和對家搞戰術。
幾個孩子快馬加鞭，分三路往嘉定城門跑，一隊四五個人，剛才有個慣用飛鏢的孩子，跑出來朝那群壯漢中飛了兩隻鏢，傷了他們兩人手臂。
「該死！沒中心口！」
「快跑！別戀戰！」康仁喊著。
一隊孩子到了城門口快馬進城。
「對方不是草寇，可能有官兵，事有蹊蹺。大家這幾日回家，不要出門，看看風頭。」文瑞交手最多，已然覺得事情太不簡單。
「對！大家都快回去。」
十幾個人都快快回了家。元宵節前幾日都沒有什麼風聲。康仁回家跟父親說了打獵的遭遇。
「爹！您看這隊人到底什麼來頭？」康仁眉頭緊鎖問父親的主意。
「校場演習的路數，有槍有刀，馬是西域的良馬。老爺的大日子？守備營的侍衛？是太液池的人？不對呀。皇上南巡內閣沒議成呀？這不是年後才開始招樂工和美人嗎？怎麼這般著急呀？聖上不是今年在太液池搭鰲山嗎？按說沒這麼快膩了呀？這群人什麼口音？京城的？」謝琿問大兒子。
「不是京城口音，毛文瑞是從京城隨著祖父告老回鄉的，他從小說京城的話，聽得出不是京城的人。倒是上次來咱家吃了大半個蹄膀的，使開山斧那個卞承瀚，說那幾個人口音像是他傢伙房做瓦罐燜肉一絕的一位南昌師傅的口音。」
「南昌？南昌？南，壞了。你過了元宵節跟著你那幾個小兄弟快快去蘇州府，不要耽擱。要把衣服換成粗布衣衫，所有配飾通通不要帶著。臉上抹髒了。不要聚集一處，各自散開，兵器都藏在包袱里，別露出來。千萬別被抓了。這是要出大事了。算了，元宵過後我親自送你去蘇州府，之後，再看看吧。你記住，若收到我給你的一張空信，立刻回嘉定，帶你母親和弟弟還有你二叔三嬸他們回老家，家裡有親戚。再不要回嘉定。」
「父親！您這是？我跟您一起吧！」
「別磨磨唧唧的，如今你成年了，我也不瞞著你了，大前年寧王賄賂前任守備，恢復了兵權，去年元宵節前寧王送了千盞花燈給聖上，花燈放滿了宮內角落，引得宮中炮仗爆了，走水了，乾清宮都燒沒了。今年寧王又賄賂聖上身邊的錢寧，欲立自己的兒子為儲，沒成。如今南昌府四處抓人當守衛，還宣稱侍衛！這是謀反了！這抓人抓到嘉定了，這是要去哪裡呢？如今楊廷和大人正守孝在新都，內閣大臣不是收了南昌府在京城發的銀子，就是各個在外面寫字賣畫，貼補家用，沒功夫管，聖上人在西華門外，除了護駕打虎的江護衛，那個錢大人是看錢說話。再說幾年前內閣的大人們將錢大人的錦衣衛和邊軍換防，他如今根本管不了事的。聽說巡撫孫大人接替被調走的張大人在南昌。只能找他去。可你爹我這一去不知會怎樣。你如今成人了，要替你爹我照顧好你娘，你弟弟。我也放心了！」那跳動的燭火，映著父親滿是滄桑的臉，眼睛卻是亮的。
「爹！我聽你的！」
「好，你我父子二人，浮一大白吧。」
父親本來不讓康仁喝酒的，說是喝酒的，酒後誤事。可今日，他與兒子喝了一杯。第二天吃了元宵，父子倆一同啟程，另幾個夥伴本來想一群孩子同行，聽了謝琿的話，毛家和卞家的父親也臨時和家裡說護送孩子去蘇州府。三個長者帶著兩隊人，快馬跑到蘇州府，又結伴去南昌府找孫大人。
毛老爺和孫大人原來都在京城為官，相互熟識，於是代為傳話。孫大人聽聞後，表示自己也發現追繳周圍的匪寇時，到了寧王府周圍就找不到了，這兩處的情況一對就明白十之八九了，孫大人立即派人去京城通報。可傳信官半路被一路匪寇截住殺了。這路被堵死了可如何是好？
此時，孫大人冒著風險寫了親筆信，讓臉生的謝琿與卞家的家主從側門去找去年剛從南京太僕寺少卿調任來的都察院高級長官左僉都御史，奉命巡撫江西南部的王守仁大人。
誰想到，沒等謝琿出門呢，王守仁大人自己從側門找過來了。
王大人深受兵部尚書王瓊大人的青睞，並一手提拔，連升六品，就是讓他來啃當地匪寇這塊硬骨頭的。如今也算是同道了，一同共商大計。
兵部尚書王瓊大人，也是有勇有謀，為成平天下之大願，不拘小節的人。當年平湯麻九為首的土匪窩，先是放出風聲不削繳這一群毛賊，後又夜襲匪窩。一舉滅了這一群賊人。
而王守仁大人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自他到任，每次行動都出其不意，聲東擊西，誘敵深入，分批次絞殺，管你多少人，我就一直從省外秘密調過來。也不必跟匪寇講什麼策略。就是見到你就把你圍死在包圍圈裡面就對了！活捉的匪寇，劫富濟貧，被逼落草，並無勾結幕後之人的就投其所好，招撫為主，一次不招，負隅頑抗者，隨機挑一些定時處死示眾！也不管你後來招是不招了。匪寇摸不到王大人的脾性，完全亂了，大部分散了回家從良，看到匪寇沒有活路，新的人也不敢加入了。
剩下的若不招出背後主謀，也不逼他，好吃好喝，也不看守，等你通過內應聯繫幕後主謀，也不必著急，就等著。以里巷每十家為單位相互監督，若有人聯繫幕後黑手被發現，十家連坐，殃及家人。也不必打罵，就每日派人去你家裡找你家裡人日日談話。了解你家的方方面面，過不了多久幕後之人斷了四肢，動彈不得，整個關係網就崩潰了！
王守仁大人急急的找到孫大人。兩人速速找了安靜的一間廂房讓人員在一尺外守著。
王大人小聲嘀咕著，「孫大人，我來前你就提醒過我。你說過之前，王瓊大人挑選派到江西巡撫剿匪的官員，都活不過一年，到任後不久就會離奇死亡，有的是在家中被劫匪搶劫殺人，有的莫名其妙在家中中毒，溺水。總之，一個個朝廷命官無辜喪命，卻也找不出原因，草草結案。一則，匪寇必須知道官員行蹤，二則，查案人員必定省略了查驗的線索。再結合官員每每剿匪，匪寇必大部分撤離，只留些老弱病殘來抵擋，且大批匪寇藏匿在外時，必有糧餉接應，必有藏身之所，種種跡象表明，匪寇背後一定有內應，有更大的力量在推動他們的活動。連衙門都能控制，還能有誰呢？只能是藩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藩王有錢有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還能要啥呢？除非要謀反！」
孫大人沒有驚訝，苦著臉，說著「呵，你才知道呀。咳，我在你來南昌之前，跟家小都交代好後事了！我的家小都改名換姓，另覓生路了！」
「啊？！你早知道了！咋不說呀！」
「我也是不敢斷定呀！這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咱老哥倆，同鄉出仕，拉著手就魂歸故里了！前兩日有人發現南昌府有人抓平民當侍衛，一尋思，就該八九不離十了，我才剛想找你去，你倒自己來了。」
「咳！誒，依你老兄那個軟硬不吃的脾氣你在江西好幾年了，怎麼過的呀？！」
「咳！我來江西第一天，寧王就送來了金銀珠寶，我說，孫某人鰥夫一個沒什麼花銷，別浪費了您一番愛護！第二日，他叫我赴宴，我就稱病在家，第三日，他派人送了一筐水果，你猜是什麼？」
「什麼呀？」
「棗，梨，姜，芋！」
「早離疆域？」
「呵呵，對！就這意思！」
「可我受先帝啟用，職責所在，要恪盡職守！這，才是不負聖恩！不負老百姓給我的俸祿！守仁兄啊，你來我家的路上，乃至到我家裡來，恐怕有人跟著。我想，你我二人今日見面之事，逃不過南昌府的眼睛。如今，你我在地方上，沒有兵權！上奏朝廷，又全是寧王的人，如今是已入絕境了！」
「孫大人，絕處才能逢生啊！我們就是要上奏，就是要調兵！但是，我需要等一個人！」
「哈，對呀！守仁兄，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一行十幾個少年，騎著馬到華亭鎮過瀏河接太倉，在這裡銀杏、桂花、羅漢松、香樟、廣玉蘭、臘梅、紫薇、水杉，林中香氣四溢，奇獸遍野，如今還在冬天，等春深處，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春寒料峭，如今南方雖不落葉，但花草還未瘋長，蟲子也沒有，野雞也不見，餓極了的野獸還是會出來覓種子和掏老鼠食的，地上又沒有遮掩，比夏季好捉。
幾個半大的小子，家中多是行伍之人，快馬疾馳，雖一臉稚氣未脫，但已劍眉入鬢，眼神堅毅，濃密的烏髮，編了長辮，用瑪瑙冠束起插小骨簪，外面一層秋香色絲巾罩著，絲帶紮緊，腰間皮革蹀躞上，具是寶花的銅扣接了一圈皮帶扣，皮帶扣上墜著匕首，火石袋子，玉墜，馬蹄踢踏作響，蹀躞也隨著節奏恣意飛舞。英姿勃發。
正在半路，發現一隻紅狐狸，瑟縮著窩在乾草堆里，毛厚厚的，油光水滑，估計餓得，見了遠處的馬，還愣愣的沒跑，康仁看見了捉了背後箭袋裡的箭，就要彎十擔弓來射。小狐狸似乎是醒了，瞬間跑的沒影子了。康仁跟著大家又往林子裡跑。大家各自找自己的獵物去逐。
這跑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獵物。突然遠處有馬兒嘶鳴，接著就是一陣刀兵金鳴。
「糟了，是文瑞兄帶的長刀的聲音。這是和誰打起來了？」
「快過去幫忙！」
十幾個人聽著林中的金鳴順著方向聚到一起，文瑞和兩個看似是哪個大戶的家兵打起來了。地上有個獵戶，身上還背著狐狸，頭頸被砍了，死了。
幾個半大的小伙子血氣方剛，熱血沸騰，騎著馬上去幫毛文瑞，對面的又來了四個壯年的漢子。
「好呀，這幾個小子還真是骨頭硬，拿回去給老爺當個守備營的侍衛，今年是老爺的大日子，人手必須各個精銳。給我上，動手有個準頭，別殘廢了到時候變成累贅。」
「你們是什麼人，好大膽子，朝廷命官的家人也敢綁。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了？！」毛文瑞喊著。
「哼！王法，我們老爺就是王法！給我拿下！」賊人也猖狂起來。
幾個漢子看來也不是一般的匪寇。幾個孩子都是武將家中的練家子。平日耳濡目染，身上的功夫都是官兵校習的路數，一般匪寇是近不得身的，可這幾人對他們的路數似乎都能破解。這時一個壯漢從腰間掏了一把什么正要甩出來。
「康仁快跑，他有石灰！」
萬幸年輕反應快，康仁一扯韁繩，馬頭調轉沒中埋伏。他扯著馬頭朝人群外跑，回身扯了一支箭飛箭射了其中一個壯漢的馬。
「快跑！」
幾個孩子趁亂扯著韁繩就跑。
隊伍尾巴，有個使開山斧的虎實的孩子，隨手砍了旁邊的一顆碗口粗的樹，擋在身後。
「不要戀戰，大家分三路跑，按咱們之前的路線回兵營！」
幾個孩子心領神會，這是和對家搞戰術。
幾個孩子快馬加鞭，分三路往嘉定城門跑，一隊四五個人，剛才有個慣用飛鏢的孩子，跑出來朝那群壯漢中飛了兩隻鏢，傷了他們兩人手臂。
「該死！沒中心口！」
「快跑！別戀戰！」康仁喊著。
一隊孩子到了城門口快馬進城。
「對方不是草寇，可能有官兵，事有蹊蹺。大家這幾日回家，不要出門，看看風頭。」文瑞交手最多，已然覺得事情太不簡單。
「對！大家都快回去。」
十幾個人都快快回了家。元宵節前幾日都沒有什麼風聲。康仁回家跟父親說了打獵的遭遇。
「爹！您看這隊人到底什麼來頭？」康仁眉頭緊鎖問父親的主意。
「校場演習的路數，有槍有刀，馬是西域的良馬。老爺的大日子？守備營的侍衛？是太液池的人？不對呀。皇上南巡內閣沒議成呀？這不是年後才開始招樂工和美人嗎？怎麼這般著急呀？聖上不是今年在太液池搭鰲山嗎？按說沒這麼快膩了呀？這群人什麼口音？京城的？」謝琿問大兒子。
「不是京城口音，毛文瑞是從京城隨著祖父告老回鄉的，他從小說京城的話，聽得出不是京城的人。倒是上次來咱家吃了大半個蹄膀的，使開山斧那個卞承瀚，說那幾個人口音像是他傢伙房做瓦罐燜肉一絕的一位南昌師傅的口音。」
「南昌？南昌？南，壞了。你過了元宵節跟著你那幾個小兄弟快快去蘇州府，不要耽擱。要把衣服換成粗布衣衫，所有配飾通通不要帶著。臉上抹髒了。不要聚集一處，各自散開，兵器都藏在包袱里，別露出來。千萬別被抓了。這是要出大事了。算了，元宵過後我親自送你去蘇州府，之後，再看看吧。你記住，若收到我給你的一張空信，立刻回嘉定，帶你母親和弟弟還有你二叔三嬸他們回老家，家裡有親戚。再不要回嘉定。」
「父親！您這是？我跟您一起吧！」
「別磨磨唧唧的，如今你成年了，我也不瞞著你了，大前年寧王賄賂前任守備，恢復了兵權，去年元宵節前寧王送了千盞花燈給聖上，花燈放滿了宮內角落，引得宮中炮仗爆了，走水了，乾清宮都燒沒了。今年寧王又賄賂聖上身邊的錢寧，欲立自己的兒子為儲，沒成。如今南昌府四處抓人當守衛，還宣稱侍衛！這是謀反了！這抓人抓到嘉定了，這是要去哪裡呢？如今楊廷和大人正守孝在新都，內閣大臣不是收了南昌府在京城發的銀子，就是各個在外面寫字賣畫，貼補家用，沒功夫管，聖上人在西華門外，除了護駕打虎的江護衛，那個錢大人是看錢說話。再說幾年前內閣的大人們將錢大人的錦衣衛和邊軍換防，他如今根本管不了事的。聽說巡撫孫大人接替被調走的張大人在南昌。只能找他去。可你爹我這一去不知會怎樣。你如今成人了，要替你爹我照顧好你娘，你弟弟。我也放心了！」那跳動的燭火，映著父親滿是滄桑的臉，眼睛卻是亮的。
「爹！我聽你的！」
「好，你我父子二人，浮一大白吧。」
父親本來不讓康仁喝酒的，說是喝酒的，酒後誤事。可今日，他與兒子喝了一杯。第二天吃了元宵，父子倆一同啟程，另幾個夥伴本來想一群孩子同行，聽了謝琿的話，毛家和卞家的父親也臨時和家裡說護送孩子去蘇州府。三個長者帶著兩隊人，快馬跑到蘇州府，又結伴去南昌府找孫大人。
毛老爺和孫大人原來都在京城為官，相互熟識，於是代為傳話。孫大人聽聞後，表示自己也發現追繳周圍的匪寇時，到了寧王府周圍就找不到了，這兩處的情況一對就明白十之八九了，孫大人立即派人去京城通報。可傳信官半路被一路匪寇截住殺了。這路被堵死了可如何是好？
此時，孫大人冒著風險寫了親筆信，讓臉生的謝琿與卞家的家主從側門去找去年剛從南京太僕寺少卿調任來的都察院高級長官左僉都御史，奉命巡撫江西南部的王守仁大人。
誰想到，沒等謝琿出門呢，王守仁大人自己從側門找過來了。
王大人深受兵部尚書王瓊大人的青睞，並一手提拔，連升六品，就是讓他來啃當地匪寇這塊硬骨頭的。如今也算是同道了，一同共商大計。
兵部尚書王瓊大人，也是有勇有謀，為成平天下之大願，不拘小節的人。當年平湯麻九為首的土匪窩，先是放出風聲不削繳這一群毛賊，後又夜襲匪窩。一舉滅了這一群賊人。
而王守仁大人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自他到任，每次行動都出其不意，聲東擊西，誘敵深入，分批次絞殺，管你多少人，我就一直從省外秘密調過來。也不必跟匪寇講什麼策略。就是見到你就把你圍死在包圍圈裡面就對了！活捉的匪寇，劫富濟貧，被逼落草，並無勾結幕後之人的就投其所好，招撫為主，一次不招，負隅頑抗者，隨機挑一些定時處死示眾！也不管你後來招是不招了。匪寇摸不到王大人的脾性，完全亂了，大部分散了回家從良，看到匪寇沒有活路，新的人也不敢加入了。
剩下的若不招出背後主謀，也不逼他，好吃好喝，也不看守，等你通過內應聯繫幕後主謀，也不必著急，就等著。以里巷每十家為單位相互監督，若有人聯繫幕後黑手被發現，十家連坐，殃及家人。也不必打罵，就每日派人去你家裡找你家裡人日日談話。了解你家的方方面面，過不了多久幕後之人斷了四肢，動彈不得，整個關係網就崩潰了！
王守仁大人急急的找到孫大人。兩人速速找了安靜的一間廂房讓人員在一尺外守著。
王大人小聲嘀咕著，「孫大人，我來前你就提醒過我。你說過之前，王瓊大人挑選派到江西巡撫剿匪的官員，都活不過一年，到任後不久就會離奇死亡，有的是在家中被劫匪搶劫殺人，有的莫名其妙在家中中毒，溺水。總之，一個個朝廷命官無辜喪命，卻也找不出原因，草草結案。一則，匪寇必須知道官員行蹤，二則，查案人員必定省略了查驗的線索。再結合官員每每剿匪，匪寇必大部分撤離，只留些老弱病殘來抵擋，且大批匪寇藏匿在外時，必有糧餉接應，必有藏身之所，種種跡象表明，匪寇背後一定有內應，有更大的力量在推動他們的活動。連衙門都能控制，還能有誰呢？只能是藩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藩王有錢有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還能要啥呢？除非要謀反！」
孫大人沒有驚訝，苦著臉，說著「呵，你才知道呀。咳，我在你來南昌之前，跟家小都交代好後事了！我的家小都改名換姓，另覓生路了！」
「啊？！你早知道了！咋不說呀！」
「我也是不敢斷定呀！這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咱老哥倆，同鄉出仕，拉著手就魂歸故里了！前兩日有人發現南昌府有人抓平民當侍衛，一尋思，就該八九不離十了，我才剛想找你去，你倒自己來了。」
「咳！誒，依你老兄那個軟硬不吃的脾氣你在江西好幾年了，怎麼過的呀？！」
「咳！我來江西第一天，寧王就送來了金銀珠寶，我說，孫某人鰥夫一個沒什麼花銷，別浪費了您一番愛護！第二日，他叫我赴宴，我就稱病在家，第三日，他派人送了一筐水果，你猜是什麼？」
「什麼呀？」
「棗，梨，姜，芋！」
「早離疆域？」
「呵呵，對！就這意思！」
「可我受先帝啟用，職責所在，要恪盡職守！這，才是不負聖恩！不負老百姓給我的俸祿！守仁兄啊，你來我家的路上，乃至到我家裡來，恐怕有人跟著。我想，你我二人今日見面之事，逃不過南昌府的眼睛。如今，你我在地方上，沒有兵權！上奏朝廷，又全是寧王的人，如今是已入絕境了！」
「孫大人，絕處才能逢生啊！我們就是要上奏，就是要調兵！但是，我需要等一個人！」
「哈，對呀！守仁兄，赴湯蹈火！絕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