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涯無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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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淵能成四首門之一,赫赫有名之處,便是哪哪都是仙山靈水,這一呼一吸間儘是天地間至純的元素靈氣。

  越往山嶽峰頂而行,接近天穹交接之處,那裡的靈氣越發濃烈。然而,這些頂峰卻非人人可居,雖說靈氣豐沛,但是卻繁雜且如山洪海嘯般的暴烈。只有肉身堅韌,識海通達的修道者才可以安然駐足,否則這些紛雜的元之力足以將人粉碎,頃刻化作飛煙。

  修道者不僅需要從這些狂暴的靈氣中提煉出可為己用的精純元之力,還需承載此間的壓力,方能進益。在這些提煉與承載之間,即是磨礪,也是饋贈,循環往復間,使他們的掌控元之力愈加精深。

  這也使得,強者越強,弱者越弱。

  在天賦劃分出的等級之差,有時就是如此殘酷現實,也是如此森嚴。

  所謂人傑地靈,之下看不見的還有千千萬萬的平凡人。

  大道無情,天道如是。

  鴻溝之外,便是太淵宮山底那無問處。

  無問無問,說的便是一個無人問津之地。

  這裡聚集的都是太淵宮所謂的記名弟子。他們天賦不足,但家資豐實。他們行事的邏輯是一個簡單暴躁:遇事不決,金玉銀白可解萬難。

  雖然修道聽上去是一個高深莫測,說白了到底還是燒錢的玩意。天賦之下,那都是用錢堆疊出來的坦途。這裡的記名弟子,有不少都是伴生靈器醒覺了,但修為止步不前,連入韻境的邊兒都摸索不了。

  如此每隔五年的一個大比,便是大浪淘沙後把璞玉掏盡,剩下一把把的硌腳沙石,便往這無問處一扔。

  人在錢在,這裡可是太淵宮的經濟圈中心,另一種意義上的中流砥柱。

  至於交不上這些學費的記名弟子,道服一脫,下山的路就在隔壁,也好找得很。

  所以,能在無問處一待經年的都是家裡有靈礦的,山上的普常弟子也不會輕易擱面色,畢竟都是真金白銀、實打實地給太淵宮添磚加瓦的米飯班主們。

  看著前頭瀟灑走著的魚八水,肖不危孭著就那一件舊衣包著兩件舊衣的小包袱,一窮二白地混入這個富人聚居地。

  無問處來的管事是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臉上總掛著三分笑意,仿佛萬事不過心。大概是在金玉堆里生活久了,身體沒有被大魚大肉養得胖了,反而學會了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那套。

  肖不危與他對眼一看,這不就是個精明的宿管嗎?

  這掌事天天一身樸實無華的灰袍,無問處的富家弟子們也不拿他當正經管事,都笑著喚他一聲『老陳』。

  肖不危沒這個財力,再者出於對師者的尊重,該處的禮節一分不落。

  他拱手,「陳掌事好。」

  老陳對著二人含笑拱手,把他們往弟子廂房處領,只見院子清幽,寧靜異常,看來這院子只住了他和魚八水二人。

  「二位來了這無問處,」老陳慢道:「此方與山上的弟子大為不同。小處事多,弟子之間多是自主安排,無論交流切磋,還是私下往來,我也不便事事過問。只需記住一點,凡事適可而止。」

  言語雖平,卻隱隱透出幾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肖不危心下瞭然,這老陳當的是選擇性的甩手掌柜。

  這無問處規矩雖少,卻也並非毫無底線。老陳此番話既是明示自由,亦是警示底線,分寸要拿捏得恰到好處。

  「此間弟子雖多修為難進,但家底豐厚者不少。無論背景深淺,靠靈礦堆積的修行者最重利益,一金降十會。」肖不危暗忖,「能在這地界管事的,豈能是等閒之輩?」

  他認真一拱手,道:「辛苦掌事了。」

  老陳聞言,目光略略停在他身上,嘴角的笑意似乎深了些。他點了點頭,道:「各峰岳的弟子皆有自家道場聽講。然無問處的皆是記名弟子,不屬任峰岳之下,需前往三衍道場聽通講,一年須修滿五門學分。至於每課儒金,多寡不一,皆依授業道師所定結算。」

  肖不危瞬間聽出門道了,這是來了各種收費的名目。

  如今他是成功混進太淵宮,可問題他沒錢。一路過來都是野菜山雞,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些小娘子看他可憐,把不要的舊衣湊來給他。

  那是叫一個窮苦。

  「我沒錢。」魚八水氣勢赳赳,那是窮得一片坦蕩。

  「正巧,我也是囊中羞澀。」肖不危當即學了個樣,毫不變色。


  一個窮也是窮,兩個窮也是窮。

  老陳依舊笑意盈盈,他轉向手持八金帖、未來副掌門的關門親傳魚八水道,「魚公子本也不該與無問處的弟子一道上課,明日起,自有內門弟子會帶魚公子去三衍道場聽課。若是有意,也可選去各岳峰聽道,該處的內門弟子自會前來接領。」

  魚八水點點頭,徑直轉身進了廂房,未多留半句話。

  肖不危看著魚八水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這魚兄是人如其名,相當的冰冷,不近人情。

  系統插話:「人家是有實力的高冷。」

  老陳此刻看向肖不危,「於肖公子而言,則還是需按規矩選修基礎課程。大課玄妙高深,價值頗為不菲,少說也須上百靈銀。小課雖淺,卻也足以入門,可供挑選的有林林總總,少則一個靈銀也是可以結課取得學分。」

  肖不危在識海喊:「系統,別裝死!我們現在是身無分文,哪來什麼的靈銀?!」

  系統語氣滄桑,就差沒吸上一口煙,「我也沒這麼窮過。」

  看來這破系統是指望不上的了。

  肖不危也是破罐子破摔,「敢問陳掌事,哪家的道師的儒金較親民些?」

  老陳呵呵笑道:「三岳出身的道師們,通常只開大課,比如無極岳清夐道人的『元素精要論』,霄漢岳霄梓道人的『靈器通打術』,皆為固下三境的必修大課。只是——」

  老陳揉了揉指尖,也不需要說儒金了。

  懂了,這就是要花大價錢。

  系統在識海里幽幽道:「基礎課程,正適合你這種連門檻都沒摸著的門外漢。」

  「這是課的問題嗎?問題是錢!靈銀!」肖不危都要被氣笑了,「哪來的錢給我湊門檻?」

  「你這反應太狹隘了,」系統打起太極,「問題是考慮課的本質,不是價格。」

  「都是花錢的,還不如花在有用的上。」

  肖不危已經氣得叫一個心平氣和了,回道:「本質是我窮。我連沒用的課也花不起。」

  他到底是把系統的話聽進去了,但奈何捉襟見肘,打算先退以求其次,「這大課看來是必不可少,不過此時我實是拿不出如此多靈銀,倒不如先把小課的學分先領了。」

  老陳在這邊說:「若是小課的話,五峰中的妙光和沉戈都是好選擇。」

  老陳神情頗為意味深長:「妙光開設的『法玄古今史』和『四方游述』,可謂博古通今,通游十方,授課儒金只需三靈銀,極其划算。至於沉戈峰——」他稍稍停頓,像是在斟酌措辭,「有一門『健體術』,只需一靈銀,倒是便宜得很。」

  「竟然如此便宜?」肖不危眉頭一挑,警覺心瞬間拉滿。

  這事必然有詐。

  老陳笑容不減,「沉戈弟子尚武好鬥,『健體術』的道師多是親傳弟子輪流兼任,選修之人可在健體之餘,為道師們練拳腳技藝,一箭雙鵰。」

  系統悠哉游哉地道:「這課來得及時,你這小身板的抗打能力還需練練,不虧。」

  肖不危冷笑,「你說得輕巧,挨揍的又不是你。」

  系統:「如果肉身強悍,還能多挨幾下,畢竟你修煉得慢,被打的日子總會多一點。」

  話粗理不粗,肖不危也是被逼認了這理。他也只能幽幽一嘆。

  老陳此時定定地看了肖不危的滿臉愁容。他眉頭緊皺,似是飽經掙扎,緩緩地從袖中摸索半晌,最終取出一塊通體翠綠的玉牌。

  「肖公子是這數百年來的難得一見的,」老陳思考了一下能用的的詞彙,「奇才。」

  「畢竟很久沒有人能在沒有伴生靈器醒覺的情況下入太淵宮。」

  老陳捧著玉牌,非常不舍地吧玉牌遞到肖不危面前,像是在告別至親般小心翼翼。

  「若靈銀不足,可持此如意牌先行繳納。」接著這句更是情真意切,「只是,肖公子莫忘了把欠下的儒金還於我。」

  「然肖公子伴生靈器未醒,還需謹記——。」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在為最後的金句醞釀氣勢。他一手依然捏著玉牌的吊穗不放,另一隻手抬起,擺出一副點化迷津的姿態。

  肖不危額角微抽,這畫風突變的,還真的沒看出這宿管是個戲精。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金句一出,老陳這邊還是沉浸式體現著為錢所困的洶湧情緒,這手指還緊緊捏住玉牌吊穗。

  不管如何,這塊玉牌實實在在地到了他手中。肖不危眼神微動,雖明知老陳是抱著奇貨可居的心態投資自己,卻也不耽誤對這份「割肉式」的好意心生敬意。

  天大地大,債主最大。

  肖不危鄭重拱手道:「銘感五內。」

  老陳見狀,終於鬆開了捏著吊穗的手指,那嘴角笑意倒是多了幾分真切。他緩緩點頭,語氣柔和了一些:「無問處的確偏僻,但因緣際會,未必無路。只要心誠,天自有道。」

  說罷,老陳瀟灑轉身離去。

  只是肖不危還隱約聽到:

  「這回不會虧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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