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遼東如何存公孫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遼陽府,遼國東京,與黃龍府並稱東京道雙璧。

  與黃龍府軍事重鎮不同,遼陽府則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市井生活氣息濃郁。

  雖不及汴梁繁華,二十萬人口,在北地已是數一數二的大城。

  契丹人崇尚唐風,城內建築大氣寬闊,街道橫平豎直。

  然而,遼陽府東北角卻是個例外。這裡木屋土房密集,街巷曲折狹窄,房屋為多占空間,往往侵占街道。

  從高空俯瞰,這片區域如同遼陽城身上的一塊結痂傷疤,裡面的人活動,如同傷疤上蠕動的蛆蟲。

  這便是渤海人、漢人聚居的區域,雖只占遼陽城十分之一,卻生活著近八成人口。

  兩百年前,遼太祖遷漢民、渤海戶充實此地,但因區域狹小,兩族衝突不斷。

  契丹人樂見其成,甚至有意挑撥。

  後來,遼國滅渤海,遷天福城居民入遼陽府,依舊安置於此。生存資源更顯匱乏,漢人與渤海人的矛盾徹底爆發,恩怨延續至今。

  如今,渤海人與漢人人口減少,區域空置房屋增多,街道狹窄曲折,成了藏匿犯罪的最佳地點。

  呂布一行人在王伯龍引導下,在此歇腳。一天多來,無人查問他們的來歷。

  午後,呂布與公孫勝在木屋中整理見聞,得出結論:

  此事在遼陽府行事,難度極大!

  渤海人與漢人已成世仇,短時間內難以消解。

  若單靠漢人,雖遼陽府有十萬漢人,比渤海人多兩萬,但南面官員多為渤海人,軍中將校亦是如此。

  城中駐紮的一萬軍士中,三千渤海人,一千漢人,其餘皆是契丹人、奚人等核心族群。

  東京留守蕭保先,更是北遼樞密使之弟,勢力根深蒂固。

  「看來還得徐徐圖之。」呂布與公孫勝相視一眼,心中已有定計。

  就在這時,外面喧鬧起來。呂布使了個眼色,王伯龍與阮小七出去打探。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喧鬧起來。

  呂布使了個眼色,王伯龍與阮小七便出去打探。

  片刻後,兩人回來稟報,說是所處坊市漢人要與隔壁的渤海人坊市進行蹴鞠比斗。

  見呂布面露疑惑,阮小七補充道:「兩坊中間有一口水井,蹴鞠比賽的勝者,能在接下來一年獨占這口水井取水。」

  他還說,這種做法已經持續了五年,雙方都默契遵守。

  呂布聽完,與公孫勝對視一眼,心中暗道:「有些意思。」

  這種做法,顯然是坊市裡的兩族老人想出的折中之策,為的是緩和兩族衝突。

  若無人引導,這種爭端往往是以械鬥決出勝負的。

  「想出此方法的人,主公或可尋來一見。」公孫勝拱手建議。

  呂布點頭,起身出門,回頭對眾人說道:「有人願看蹴鞠否?同去同去。」

  眾人本就百無聊賴,聞言皆是哄然起身。

  連林娘子與李清照也換上男裝,興致勃勃地跟了出來。

  阮小七攬著岳飛的肩膀,笑道:「之前聽王倫說,你家師兄家學淵源,蹴鞠技藝了得。此次定是要在嫂子面前展露一番。」

  ……

  「干他!」

  「下絆子啊!」

  「摔他啊!」

  呂布幾人循著嘶吼聲,朝著比賽場地走去。

  到了地方,只見一塊不算寬闊的小型廣場,地面夯了熟土,做成球場。

  兩邊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無論漢人還是渤海人,多數都蓄著「凳發」——剃去頭頂部分頭髮,僅在兩鬢或耳後留少量余發。

  呂布等人從外圍看去,只見一片光禿禿的腦袋,頗為扎眼。

  阮小七心性跳脫,見場地一側圍觀的人較少,便從那邊擠到了前面。

  他也不顧周圍人投來的不善目光,自顧自地看起比賽來。

  北地的蹴鞠與南方大不相同。

  南方講究打樁踢風流眼,而北地的蹴鞠卻更似漢時風格。

  兩隊在球場兩端各置一門,雙方不計較在場上肉搏、摔跤,只要將球踢進對方門內,便計一分。


  方才,一個頭系紅布、赤裸上身的年輕漢子就是撞倒了對面一人,方才射門得分。

  觀眾轟然叫好,卻也夾雜著不少咒罵聲。

  有趣的是,無論漢人還是渤海人,口中喊的多半是漢語,阮小七一時竟分不清是哪邊贏了。

  他心癢難耐,見身邊一人留著漢地發束,便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問道:「小哥,現在咱們漢人幾比幾了?」

  那人回頭,阮小七卻愣住了。

  眼前之人雖穿著尋常男子的粗布衣裳,但唇紅齒白,眉眼間透著英氣,左臉臉頰還有一顆小黑痣,平添幾分俏皮。

  阮小七這幾日見慣了林娘子和李清照的女扮男裝,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女扮男裝。

  他腦子一蒙,突然想起自己剛才似乎碰了這女子的肩膀。

  ——軟軟的。

  「額,小哥,不好意思。我這眼神不太好,沒看出來你是……」阮小七撓了撓頭,有些尷尬。

  「別說。」那女子翻了個白眼,倒沒有小七無心之失反感,反而更著急身份被說穿。

  兩人說完這句,蹴鞠場上的比賽再度激烈起來,女子注意力也被吸引回去。

  只是阮小七此刻已無心看球。

  他剛剛碰了女人!

  生平第一次碰了娘以外的女人!

  而且對方似乎並沒有生氣!

  阮小七偷眼瞥了瞥身側的女子。寬大的深藍色粗布衣裳雖掩住了她的身姿,那兩道劍眉卻未見多少柔弱,只是蹙眉抿嘴時,雖是露出一抹嬌羞。

  但在阮小七心中卻平添了無限風光。

  他正胡思亂想,場上一陣歡呼,那女子也跟著叫好。阮小七趁機問道:「小哥,現在幾比幾了?可是我們漢人進球了?」

  「什麼漢人?是渤海人高永昌進的球!現在是四比一,我們渤海人要贏了。你們這些漢人踢球不行啊。」

  女子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阮小七一愣,心中暗道:「原來這女子是渤海人,倒是沒看出來。漢話說得還挺好。」

  他一時有些尷尬,被渤海女人小瞧,阮小七心中十分不爽。正要爭辯,卻見那球被人從場中踢了出來,直奔他胸口而來。

  阮小七下意識用手接住球,還未反應過來。

  那個叫高永昌的渤海人,便從場中跑了過來,指著他嘲諷:「你這漢人果然不會踢球,哪有用手接球道理。」

  四周鬨笑,只是女子卻是不喜。

  而阮小七被他一激,硬著頭皮,替下場上一名筋疲力盡的漢人,站到了場上。

  然而,阮小七本是石碣村的漁民,哪懂什麼蹴鞠。

  站在場上,他一臉茫然。

  那渤海漢子過完他一遍後,又將球放在阮小七腳前,示意他去搶。

  等阮小七伸腳去搶,那漢子卻靈巧地將球從他襠下穿過,再過一遍。

  隨後又將球放回他身前。

  阮小七氣急敗壞,瞅准機會,一腳朝那渤海漢子踢去,卻被對方輕鬆躲過。

  但小七卻還有後招,一個掃堂腿,將那漢子掃倒,再是飛起一腳,大力將球踢出去。

  卻是歪打正著,進了球門。

  周圍漢人全是歡呼。

  小七楞在球場上,卻只是把那女子看去。

  女子亦是訝然神色。

  小七面有得色。

  呂布一行人原本站在阮小七身後,見他與那渤海女子交談,便自覺迴避,跑到一旁觀看。此時見得這番場景,幾人都是露出微笑。

  只李清照不知跑到何處。

  呂布東張西望,才看到李清照帶著岳飛從邊上一間賭坊出來。

  她見呂布在場邊,便直跑過來求他上場踢球。

  好話說了一大堆,呂布有心讓小七表現,便都拒絕。

  她還使出了激將法:「若是我漢人——哦不,宋人連蹴鞠也輸,當真是臉都不要了。」

  這話一出,楊志、武松、岳飛等人聽得直嘬牙花子。

  而呂布見阮小七場上運氣似乎也已經用盡。後面渤海人專門人盯防,阮小七再無建樹。


  呂布本業有意助小七呈英雄,便點了點頭。

  李清照大喜。

  原來蔡文姬魂穿過來,受李清照本體影響,對博戲也情有獨鍾。

  她又誤將高衙內的傳聞與林沖弄混,以為林沖得了高俅的蹴鞠真傳,竟帶著岳飛跑到邊上賭場下了逆轉重注。

  見呂布幾人要下場,她更是忘情大喊:「只作六比五來踢,不能多進,也不能少進!」

  ……

  隨著呂布幾人下場,場上形勢逆轉,比分也很快被追平。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球場之上,除了宋江。

  宋江此刻還在思考一個問題。

  「只用了一刻鐘,便能收一萬人心,林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好幾天了。以至於如此精彩比賽面前,他也只覺得聒噪。

  他今天更是寅時便醒了,趁著夜色跑出去看日出。

  看完整個日出,心情還是沒有通透。

  他是真的想不通,「如何只用一刻鐘,便能收一萬人心的?!」

  其實林沖收白岩山的過程,他也是早早知曉的。

  那天事成的夜裡,白岩山聚義廳擺大宴,王伯龍就和阮小七他們吹捧過林沖手段。

  宋江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但是他就是難以相信。

  什麼時候人心如同山上的蒲公英那般唾手可得了?

  哪次他收人心,不是機關算盡,陰蓄多年恩情。

  怎的到了林沖,一句赤城言語就能俘獲萬千民心的事情。

  怎麼可能啊?!

  他林沖究竟是誰?!

  宋江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天命所歸,氣運之子,納頭就拜的故事。若是那般,他的所作所為不就是笑話嗎?

  「大哥,我來了。怎的不看球賽?」遠處傳來一聲招呼,卻是花榮找了上來。

  見著花榮,宋江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這花榮就是他算盡機關,多年恩情樣的死士,或者說是花榮理解的生死兄弟。

  那花榮父親本是清風寨前知寨,被奸人所害,本來是判了滿門抄斬。

  他暗中使錢,才保下花榮和花小妹一雙兄妹遺孤。然後托人撫養長大。

  等花榮長大,宋江又走通門路,讓花榮復了其父親清風鎮武知寨的官職。還答應替花小妹尋了門好親事。

  然後借著青州知府慕容彥達將秦明下獄,假裝慕容彥達的人,殺了秦明妻妾滿門。然後將秦明這般好漢許給了花小妹當夫婿。

  如此才是收拾人心,恩養死士的手段好不好?

  怎地一句話就能有人願意去死啊?!

  這般想著,宋江猶自忿忿。

  花榮見此,知道宋江憂心,也是心裡著急。只是拱手再叫的一聲:「哥哥。」

  「哦,花榮兄弟,不知道方才去哪玩耍了?」宋江方才回過神。

  「聽了嫂嫂的吩咐,和段景住去城西布莊買了幾匹布,將來送給山上的公孫大爺。」

  「哈哈哈,兄弟說笑,這公孫勝年紀還不足以你叫他大爺吧。」

  宋江聽得卻是一樂。心想這白岩山功勞有一半要算在公孫勝頭上。林沖一家如何這般小氣,只是給幾匹布帛打發。

  「哥哥,誤會了,是白岩山的公孫大爺。」花榮見宋江誤會,趕忙拱手,「嫂嫂說當時多虧他第一個喊了漢人皇帝。才使得林指揮收服人心。」

  「公孫大爺?」

  宋江心下駭然。

  「山上第一個響應的那個老頭,姓公孫!」宋江再去側身看一邊的花榮。

  花榮會意,點了點頭:「是姓公孫的,但是應該和公孫勝並不認識。」

  「怎麼可能?!」

  「公孫這個姓氏,如今這般罕見。」

  「這般小眾姓氏,怎地這白岩山上就有兩個?!」

  「還這般巧合,出現在這麼關鍵位置。」

  「那老頭不姓別的,怎的偏偏姓公孫?」


  「啊……公孫?!」

  宋江突然意識到這個姓氏的特殊。他之前被公孫勝道士模樣,吸引了全部注意。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姓氏。

  此時一旦注意,卻是再難放下心來。

  「是公孫啊!」

  宋江千迴百轉過後,低頭掩面,想要掩下此刻駭然面容。

  此刻的他已經無法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了!

  臉上卻是大恐怖大驚嚇。

  公孫勝與公孫大爺之間認不認識,對宋江來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眼下他還有個更為緊要的事情要弄明白。

  宋江此刻只在想一事:

  這遼東姓公孫的,不是被自己殺絕了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