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漢家天子重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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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昭烈帝?北地王之後?沒聽說過。」

  「你休要拿這般荒唐言語來唬人!」

  「你怕不是聽過我說只賣給一家大王,才這般說的吧。」

  「你說你是北地王,你就是北地王?這北地怎麼能有漢人王?你莫不把我當傻子了。哈哈哈哈。」

  沒有納頭就拜,沒有一報身份就能引得無數英雄競折腰。這倒也是在想像中。

  王伯龍還在手中掌握,掙扎不停,放肆大叫。

  呂布見此卻也不惱。

  都是腥風血雨下討生活的人,哪裡會這麼幼稚。

  想來還是公孫勝之前把人心想簡單了。

  這漢朝都過去八百年了。北地離了中原分隔也幾百年了。

  如何報的大耳賊名字就能贏糧影從呢。

  卻是太想當然了。只是公孫勝這般想當然,卻是將他置於了險境。

  王伯龍的呼救,引來了三十多個悍匪,皆是七尺朝上,披甲持刀。

  一擁而入,結成陣勢,將自己幾個人和王伯龍圍在了中間。

  棘手。

  呂布又向外圍看去,還有好多弓箭手,站上了外層桌凳,箭頭所指,卻是封鎖了各個逃生角度。

  實在是棘手。

  當真是訓練有素。

  手下精兵在主帥被拿情況下,還能反應這般迅速,布置這般嚴謹軍陣,當真是懂戰之兵了。

  這王伯龍果然不俗。能把兵練到這種程度卻是名將胚子。

  他之前不知,現今聽得三國,復盤也知,亂世之中卻是人最寶貴。

  不管是以人為本,還是以人為「本」。

  都是首重一個人字。這般人才勿必要使他折心。

  只是自己這邊卻難了。殺透這軍陣,得費多少功夫。何況身邊還有岳飛,段景住,還要帶著他們兩個全身而退。

  呂布再次看那三十披甲,二十幾個弓箭手,想要從中找出破綻。

  卻見在這些人後面,這聚義廳門外聚集了更多的人。

  這些人將這聚義廳廊下站滿後,還在廳外廣場裡里外外圍得水泄不通。

  只是這般多的人,卻多是手無寸鐵之人。

  或是士卒未及披堅持銳,或是滿是白髮的老人,或是正是調皮時候的頑童。

  這些人都是愣愣地站在門外。

  因為方才正是吃飯時候,他們都在聚義廳外喝粥。

  此時見得如此變故,匆匆喝完,便跑到門外。

  呂布見得眾人都是沉默地看著自己,注意到這些人的眼神,卻是心下一驚。

  他見過這般的眼神。

  前世投袁紹,和袁紹一起引兵合擊張燕的黑山軍的時候。

  他帶著親信騎兵成廉、魏越等人,多次衝擊張燕的軍陣,每每都能斬將奪旗而回,但卻是沒法撼動張燕軍陣。

  而那軍陣多是失地農民組成的。一個人倒了,便一個人補上。

  軍陣裡面拿著戟的老人,咬著牙拉弓的頑童,就是這般看著他騎著赤兔沖陣殺他們將領。

  這般眼神的軍陣是沖不爛的。

  相比王伯龍,這才是自己的根本!

  呂布又是想起了公孫勝言語。

  「我觀其人面相,卻是狡賊之人,行事不分胡漢,只為眼前地位。若假以時日,遼地漢人皆以其領袖,便不好辦了。」

  他方才醒悟,原來公孫勝一直讓他收服的根本不是王伯龍!

  而是眼前這些人!

  等擋得住他沖陣的黑山軍一般的人!

  莫非公孫勝讓自己宣稱是漢室宗親,也是要對著這群人來說的?

  如此想過,呂布心下一定。

  先是將王伯龍兩手關節掰脫臼,扔給岳飛看顧。

  他再高舉鋼刀,將食指中指並起劃破,而後將淋漓鮮血的兩指,在臉上劃做一道血色。

  再深吸一口氣,大聲呼喝:

  「我乃大漢皇帝之後!劉布!」


  「我來這,就是帶你們活得像個漢人!」

  「我對天起誓!契丹狗!渤海狗!還有背棄祖宗的漢奸!他們再也不敢欺負爾等!」

  呂布見得周圍那般多人卻開始交頭接耳,似是意動,慢慢的聲音漸漸變大,變響。

  而後呂布又是嘶吼了一句:

  「漢王來了!專殺遼狗!」

  只是這一聲過後,周圍卻是陡然一靜。

  好一會沒有人說話。

  連黃髮垂髫也都在各自祖父身邊,似乎是被呂布舉動嚇到。

  而後卻是人群中有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先是喃喃自語,說了句:「這該是漢家皇帝啊。」

  而後又是激動地和左右說:「是我們漢家的皇帝啊!」

  「我們的皇帝終於來了!他終於來管我們了啊!」

  「我們的皇帝終於來救我們了啊!」

  而後周圍轟的一聲,人聲鼎沸。

  所呼所喊,卻不是什麼振臂一呼,四方應和。

  也不是什麼熱血沸騰喊著殺遼狗,迎漢王這般的口號。

  只有無數個人,都跟著那老頭一般無二,跌坐在地上,放肆哭泣。

  口中喑啞喊著:「我們的皇帝終於來了啊。」

  這哭聲卻是從山上聚義廳外的廊下,擴展到整個廳外的廣場,繼而擴展到整座白岩山。

  群山震動,哭聲沖天。

  呂布此時卻楞在當場。

  廳內那三十披甲,見得廳外父兄妻子也是哭泣,便再也拿不起刀兵了。紛紛退避。

  那二十多個站在桌凳上的弓箭手,也是撤了下來。

  呂布甚至看到其中也有幾個紅了眼眶。

  他心中方才知道,他才懂得之前公孫勝說的那句「你只要說是漢室宗親就夠了。」

  原來,公孫勝卻是這般知道北地人心。

  原來這漢家天子的身份不是對著王伯龍這般的狡賊的,不是對著能夠披堅執銳的軍士說的。

  而是說給北地老弱婦孺來聽的,說給受盡幾百年異族欺凌的北地可憐底層漢人聽的。

  北地思漢家久矣。

  之後的反應卻是更加印證了呂布的想法。

  有他這般的漢人領頭,不管真假,這幫人才敢一齊放聲慟哭。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

  呂布本就是亂世之人,自然見過這般場景。

  一群人壓抑已久,這般宣洩之後便是怒!便是恨!便是無邊的力量!

  果然,在這般眾人一齊慟哭了小一刻後,卻又是有微弱的聲音從人群的啜泣聲中響了起來。

  「漢王來,殺遼狗……」

  最開始只是零星點點,從人群這個角落,那個角落,從哭聲中透出來。

  而後卻是聲音成片響起來,漸漸地從整體上蓋過了哭聲。

  「漢王來,殺遼狗,分田地……」

  最後竟是所有人都止了哭聲,一同發聲吶喊。

  「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更多的人重複著一致的口號,雖然與呂布喊出來的不太一致,但卻是此時山頭所有人的心聲。

  「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沖天聲勢透蒼穹。

  這白岩山遠處殘留的一段白色古城牆都在隱隱震動。

  這般民心聲勢下,王伯龍自知無力阻攔。

  就連好不容易練的三十披甲,二十弓手都失去了戰心。

  他本來就是這群盜匪的後來居上之人,能夠服眾也是因為承諾給大家找條苟活道路。

  此刻,大家卻是願意去死,那自然也就不願意跟他去苟活了。

  想來,遼國詔安也好,渤海大氏也好,女真完顏家也好,他都失去了和他們談判的本錢。

  他知道,自己一人再強,在北地這般多方勢力下,憑藉個人用力最多只能賣個百夫長,校尉就不錯了。


  王伯龍再抬頭看立在身邊的這個「劉布」,心中卻是懊悔萬千。

  他有百分之一萬相信這人,就只是湊巧姓劉,卻根本不是什麼漢室宗親!

  只是大膽胡亂,說自己是什麼漢昭烈皇帝後裔,什麼北地王,就被這幫人捧到了漢皇地位!

  真是太他娘的可惜了!

  他只恨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假扮漢室宗親這一招!

  終究是自己野心太小了啊。

  只想著賣個千戶萬戶,給異族做狗。卻沒想到自己也能當王。

  也罷。

  王伯龍一嘆之後,卻是放棄了掙扎,逕自拜倒在呂布身前。心想,若是對面真能當了漢皇,自己未嘗不能混個北地王來。

  而後那三十披甲,二十弓手也都是齊齊拜倒。

  放聲應和:「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

  白岩山下,公孫勝領著眾人在野外營地等待呂布的消息。

  林娘子與李清照也在隊伍之中,一路上兩人皆身著男裝騎馬。

  她二人一個本是武學世家,一個由於是蔡文姬魂穿,都會騎馬,因而並沒有耽誤大家行程。

  在這幾日的同行中,兩人之間的隔閡逐漸消解。

  畢竟在這異族環繞之地,同文同種且同為女子,自然容易相互理解。

  不過幾天,便結為莫逆之交。

  一個羨慕對方文采飛揚,一個欽佩對方武藝高強,這讓阮小七頗感驚訝,心中暗想:自家哥哥果然有本事。

  更讓阮小七驚訝的是,呂布離開這麼久,兩位「嫂嫂」卻毫無焦慮之色,反倒是他自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臨時搭建的營地里來回踱步。

  「公孫先生,你說我家哥哥去了這麼多時候,當真無礙?」

  此時更是有比他還要耐不住氣的人,找始作俑者公孫勝來詢問。

  是小霸王周通。

  他這一問,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公孫勝卻仍閉目養神,口中默念這什麼,沒有回應。

  「公孫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啊!如果有危險,我們衝上去救我大哥啊。」阮小七也忍耐不住,大聲問道。

  但他知道呂布和公孫勝在沙門島的故事,因此語氣中帶著尊重。

  「福生無量天尊。」公孫勝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竟把默念祈禱的詞念出聲來了。

  看著公孫勝只能祈禱天尊幫忙,反而讓眾人更加擔憂。

  畢竟白岩山上不比之前的二龍山、梁山。是真正的萬人規模啊!

  有些人知道呂布和公孫勝的故事,還能忍耐,但有些人對公孫勝並不熟悉。

  雷橫就在其中,他只知道東溪村的晁蓋是被公孫勝攛掇去曾頭市的。

  如今自己的大哥又被他攛掇隻身上山,眼見這麼久還沒有音信,他如何能忍。

  當即拎出朴刀,走到公孫勝面前,振刀質問:「公孫勝,你莫不是又像暗害晁蓋那樣害我大哥?!」

  雷橫說完這話,就連遠處的武松、王倫都緩緩抽刀出鞘,對著公孫勝。

  氣氛陡然一變。

  只是就在此時,卻傳來一聲冷笑:「呵呵,可笑可笑。雷橫兄弟怎的這般失智。」

  雷橫扭頭一看,竟是自己同鄉且是昔日同僚,鄆城押司宋江。

  他不知道宋江與自家大哥怎麼過節,多日不見,宋江卻拜了林沖為義父。

  但此時,他如何能聽得這般言論,當即刀口轉向宋江:「我不知道你和我大哥有何過節,這般時候怎能說這種言論。我先宰了你,再殺那牛鼻子道士!」

  朱仝、花榮隱隱站在宋江身前。

  「怎地要攔?我娘是林大哥的乾娘,我便是你干叔。叔叔教育侄子,要你們這般外人插手麼?」

  宋江微微一嘆,他本無意衝突,遂趕忙解釋:

  「雷橫兄弟,我是說,現在才過了一個半時辰,公孫先生不是說騎馬去山上要一個時辰麼。」

  「什麼事能夠半個時辰就談完的?」

  「何況現在一個半時辰估計都沒到,怕不過一個時辰一刻鐘。你們怎的這般耐不住?!」


  「那可是一萬人的山頭啊!」

  「我估摸著如果談得順利,至少要等到黃昏時分,若是談不攏,多半要等到半夜才有變故。」

  「公孫先生,你說宋某說的對不對?」

  宋江轉向公孫勝,試圖緩和氣氛。

  公孫勝卻仍不理宋江,倒是雷橫見宋江說得有些道理,便又走到一旁,懷抱朴刀坐下。

  只是剛一坐下,便聽得整個山頭傳來慟哭之聲。

  眾人詫異過後,再也坐不住了,紛紛準備上山。

  林娘子和李清照早已騎馬衝出,領先了眾豪傑大半個馬身。

  片刻後,山頭又傳來呼喝聲:「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聲音清晰可聞。

  公孫勝喜形於色,縱馬呼喝,來到林娘子、李清照前面稟告:「兩位夫人,主公事成矣。」

  原來他之前也是十分擔心,不敢多言,只能默念天尊保佑。

  這本是他多年謀劃,此刻事成,難免放浪形骸。

  縱馬上前,卻是迫不及待,一馬當先,而後又是回頭呼喚同伴:

  「大哥事成了!」

  「大哥事成了!」

  「小七,武二,各位兄弟快跟上啊!跟上來啊!」

  聽得公孫勝言論,眾人也再不壓抑,皆是呼嘯前行。

  只有宋江三人拖在最後,宋江聽得山頭呼聲,默默重複:

  「漢皇好,殺遼狗,分田地,免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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