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犧牲
幾日後，程世濤等人收拾齊整，騎上快馬，在鳳翔城門處等候。
剛下過雨，那塊湛藍的絲綢被洗得極為潔淨，一輪圓日嵌在絲綢之中，照耀大地，只是那遠處天際線，仍有幾片不祥的烏雲。
不多時，一隊人馬遠遠地出現在他們視野之中，趙猴兒喜道：「是不是秀才他們?「
程世濤笑道：」我看也像，咱們也別乾等了，上去迎接吧。「
不多時，秀才便同程世濤他們會上了面。
程世濤笑道：」真箇好本事！真乃一戰成名也！「
秀才道：」卻不是全勝，只是擊潰，未能全殲。無常也損失了八百餘人，多數是在突襲糧倉時犧牲。「
程世濤嘆道：」沙場千變萬化，豈能全盡人意乎？那八百餘名勇士，有親眷的，及時撫恤；孤身一人的，為他立個碑吧，等勝利後，咱們還活著的，每年前來探望探望。好了，我們此次前來，一則為了迎接無常，二則為了道別。「
秀才奇道：」你們又要去何處？「
程世濤道：」本來斥候之事，是交給下屬乾的，但這次來了個新人，帶她參與斥候之事，權當融入環境。這位是林嵐，認識認識吧。「
林嵐策馬上前，拱手道：」小女子林嵐，見過將軍。「
秀才回禮道：」在下李湘，今後多多指教
程世濤在一旁笑道：」可別被她文靜的外表哄了，發起威來，卻稱得上『無雙』二字。我們還要趕路，無常之事暫且交給你，先走了！」
趙猴兒喊道：「回來再與你喝酒，為你慶功！」
秀才丟給趙猴兒幾個小球，道：「這玩具給你，可能有幫助。回來記得請客！」
趙猴兒奇道：「這是甚麼。」那秀才回道：「爽歪歪，八卦嶺收繳的，用時點著，扔過去就行了。」
幾人分別時，心情愉悅，就連不苟言笑的上泉，眉頭也舒展開了幾分。
幾個時辰後，一行人行至一處破敗的民居，那裡卻存了些草料，一行人在此歇息片刻，用了些乾糧，回頭看那日色，直直地墜了下去。程世濤道：」我們得在此分開，林嵐，你同上泉向右邊道路繼續前行，這一路上荒涼得緊，所以如果有甚麼燈火之類的，留神！我同王柱子，趙猴兒走左側的道路，路上有甚麼不對勁，把火把熄了，用暗號互相知會一聲。有其他建議嗎？如果沒啥話，就動起身來！「
左路的三人騎著快馬，行了不知多久，夜色如同一頂蚊帳，籠罩了大地，三人注意到前邊有些光亮，程世濤便對二人悄聲道：」好了，把火把熄了，咱們下馬，去前邊探看一下。老樣子，我打頭，你倆掩護，不許隨意出聲。「
那三條好漢，像野貓一樣，快速匍匐前行，沒發出一絲響聲。行到一座枯井時，」嗚，嗚。「突然響起了兩聲夜梟叫聲，之後就萬籟俱靜。
程世濤說道：」夜梟叫，兩聲響，看來林嵐他們也到了這裡，咱們去那邊破舊的圍欄看看情況。「隨即程世濤也用夜梟叫聲回應了他們。
大哥，那邊好像是個哨塔。」趙猴兒低聲喊道。
程世濤過去一看，發現那哨塔頂上有些光亮，好像是盞油燈，有一個人以一種慵懶的方式，站在油燈下邊。
「那廝在油燈下邊，身上有些反光，想必有甚麼鐵器，應該是壞人。」程世濤暗自心想，隨即，他學了兩聲珠頸斑鳩的叫聲：「咕咕，咕咕。」讓林嵐他們迅速停下身，找個地躲起來。
程世濤向趙猴兒搖了搖手，趙猴兒悄悄摸了過來，程世濤對他說道：「那廝大概離我們有六十尺，現在卻沒颳風，有沒有信心，把他轟掉？別忘了我教過的弩箭射擊技術。」
趙猴兒往看了一眼，說道：「那有油燈，發現他是容易，但他只有上半身在外邊，我試試。」
只見趙猴兒將覘孔鎖住那廝頭顱，端穩強弩，咻地一聲，那廝胸部多了一支箭矢，應聲倒地。
「漂亮，想到了弩箭飛出時會下墜，」程世濤低聲贊道，之後學了三聲珠頸斑鳩叫聲，告知他們前方安定。
程世濤同趙猴兒向小屋裡走來，見王柱子在那警戒，於是問道：」可有發現甚麼動靜？「
王柱子道：」有，不過已經被解決了。「
程世濤道：」行，繼續前進。「
到小屋外一看，兩具屍首躺在門外，還有一間平房，裡邊有亮光。程世濤悄然摸了過去，輕輕捅開窗紙，打量了幾下，回首對王柱子他們道：」裡邊有幾個晉兵，一個人不知在看甚麼東西，還有兩人躺在床上，兩人圍著一爐茶水說話，我數三聲，一起進去解決他們。「
」三，二，一！「
程世濤立即砸開窗戶，翻身進去，其他兩人闖進來，射了幾箭後，屋裡頓時陷入了死寂。
」晚安。「
這時，那平房旁的小門被猛地推開，裡面三人忙將強弩對準小門，卻發現是上泉和林嵐進來。
程世濤道：「以後進來前說一聲，還虧遇到的是我們，要是有個不識好歹的，把你倆當作晉兵亂射一通，你們就慘咯。先掩護好兩扇門，沿途可有遇到甚麼兇險？「
上泉道：」到此之前一路順暢，進來時放倒了幾個敵兵，沒一個逃了的。「
趙猴兒向程世濤搖搖手，招呼道：」大哥，這有張圖，不知上面畫得是啥子。「
程世濤接過一看，卻是張地理圖，仔細看過後，便道：」看來我們剛攻下的關卡旁邊有條大路啊，上泉，你同林嵐把馬牽來，留在這，明日看看可有甚麼人，經過這條大路，若明日沒啥動靜，返回駐地。王柱子，趙猴兒，我們得辛苦些，從此出發向北趕點路程，那邊我四處遊歷時，記得有條小徑，就怕咱們剛攻下鳳翔，有甚麼腌臢廝們前來偷襲，咱們去那看看。「
不久後，那三人點起火把，快馬加鞭向北方的小徑趕去，行了不知多久，卻被一些雜草荊棘阻住，程世濤道：」看來咱們得下馬，改為徒步。把馬找個偏僻處拴了，這馬卻有些靈性，不會亂走。」
那三人走了四里路，便在小徑旁找了個土坡，爬了下來。
那趙猴兒在那趴著，昏昏欲睡，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被程世濤搖醒，說道：「有人來了。」
原來那小徑上來了一堆晉兵，分散開來，在四周搜尋，程世濤等人所在的土坡上也來了兩人，只是三人趴在荊棘叢中，那兩人卻沒走來探看。在這堆人之後，卻是一路晉軍正沿著小徑疾步前來，
程世濤暗想：「看來八卦嶺那邊讓晉軍吃了苦頭，這就吸取教訓，謹慎起來了。」
王柱子對程世濤凝聲說道：「大哥，這好像，是御林三路軍。「
程世濤緊盯著那路人馬的旗幡，顫聲道：」鑲黃旗，中間一條龍，不會錯的，咱們失算了。現在義軍毫無戒備，若不速速報知，後果不堪設想！王柱子，趙猴兒，咱們得快些回去了。先把土坡上那兩人幹掉！「
三人乾淨利索地解決了那兩個哨兵，只聽聞從遠到近傳來一陣號角聲，接著有一堆人向程世濤他們的方向趕來。
程世濤臉色煞白，厲聲喊道：」那廝在用號角相互聯繫，咱們暴露了，快跑，向馬那邊跑！「
原來這御林軍的斥候相距二十尺便會安下暗哨，隔半個時辰便用號角傳遞消息，剛好程世濤就踩著這個點。那兩人死後，其他斥候覺察出了異樣，趕來探看，卻發現有三人正往密林深處逃竄，便都追了上來。
程世濤跑在最前面，到了一處岩石，停下身，扭頭對兩人喊道：」加快速度，我在此掩護。「向遠處人影射了幾箭，那追兵見弩箭兇險，也不敢貿然前進，便也向對邊射箭，叫了幾面虎狼軍，帶著大盾，迅速趕來。
那三人耳邊伴著利箭的呼嘯聲，不敢妄動，只顧著低頭跑去，趙猴兒抱怨道：」大哥，這便是你說的更刺激的事？「
程世濤罵道：」莫弄嘴，跑路，跑路！「
過了一處山澗，程世濤道：」這裡卻好，在此打他個措手不及。「說罷，那三人找好了地方，趴下身，靜候追兵。
不多時，那邊樹林裡冒出一堆晉兵，幾個在那山澗邊吃水，還有一些正快步渡河。見狀，程世濤吼道：」動手。「
剎那間，那幾個吃水的，渡河的，全化作了沙場亡魂，其餘人見狀不妙，於是叫那些虎狼軍挺著大盾，緩步前來，後邊的人也向大概方位射箭，以求命中。
王柱子罵道：」這卻該死，我們射不穿那盾！「
趙猴兒笑道：」不慌，這有幾個秀才給的寶貝，且拿他們試試新!「
水爆扔過去後，只聽得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那幾面虎狼軍，早被炸翻在地，後邊的人也為破片所傷，愈發惱怒，弓箭和水爆像飛蝗一般地飛來。
趙猴兒咋舌道：」秀才坑殺我也，還說是甚麼玩具，這玩意也忒猛了些！「
程世濤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悄悄走了，讓他們繼續亂射。「
三人走了不遠，卻聽得後邊一聲悶響，回頭一看，王柱子面色痛苦，倒在地上，大腿後側，竟多了一支亮閃閃的利箭！
」媽的，這運氣太背了。「程世濤罵道。
」大哥，把我留下吧，我在這還可以拖一下，拉幾個人同去！「王柱子痛苦地說道。
程世濤罵道：」你腦子進漿糊了？咱們怎麼可能丟下戰友？猴子，掩護！」說罷，程世濤便擰斷箭杆，背起王柱子，向拴馬處前行。
行至一處空地，後邊的追兵，緊緊地咬了上來，程世濤臉上第一次流露出慌忙，這時，趙猴兒一改以前的不正經，嚴肅問道:「大哥，離那邊還有多遠。」
程世濤道：「還有兩里路吧，怎麼算他們都會追來，這卻難辦。」
趙猴兒面帶猶豫，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大哥，我來為你們爭取這點時間！」
程世濤吃了一驚，忙吼道：「你想幹什麼，別他媽做傻事！」
趙猴兒嘆道：「大哥，別裝了，你我都知道，咱們不可能善離此地。無常，義軍還需要你，王柱子也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是背不動他，你們快快離去，帶他療傷！」
程世濤思緒良久，眼角泛出淚光，咬了咬牙，將王柱子的箭袋與強弩交給他，低聲道：「保重！」隨即，帶著王柱子離去！
趙猴兒扭頭看向追兵，自嘲道：「能拉這麼多人同行，我趙志強，也算不枉此生了。」隨即，找好位置，手持兩把強弩，向晉兵射去。
那晉兵沖在前頭的，死了幾個，帶頭的伍長笑道：「困獸猶鬥。他們就三個人，你們幾個，去斷了頑抗之敵的退路，從後邊圍上去，其餘人勇敢些，上去殺敵，殺賊一名，官升兩級，賞銀百兩！擒賊一名，官升三級，賞金五十兩！「
此話一出，那底下的兵便嗷嗷叫的沖了上去，趙猴兒變換位置，逮到機會便射殺敵兵，奈何雙拳難敵眾手，很快便被逼到一處洞穴前。
趙猴兒看了看風化嚴重的岩壁，再看了看手中的水爆，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往洞中一鑽，繼續向晉兵射箭，不多時，箭袋空了。
那些晉兵見狀，跟著虎狼軍的長盾，一步步獰笑著走來，這時，趙猴兒嘴角划過一條詭異的弧度，點著所有的水爆，向洞口扔去！
「大哥，原諒我不能活著回來了，我怕被抓到，忍不住酷刑，出賣你們，兄弟我先走一步，願相會於太平盛世之中！」趙猴兒閉上雙眼，心中默想。
轟地一聲，地崩山摧，岩壁掉了一堆落石下來，將裡面的人，永遠埋葬在黑暗之中.........
那伍長見狀，摘下頭盔，嘆道：「那三人卻是忠烈之士，為他們撮土為香吧，權當尊重。」
卻說程世濤帶著王柱子，尋到快馬，趕至義軍駐地時，已是下午時分，空中愁雲密布，一場暴風雨要來了。
上泉，秀才和林嵐正在營口等候，見程世濤趕來，將王柱子交給他們：「帶他療傷，我去找穆平，有急事相商。」
」大哥，猴子去哪了？「秀才問道，但程世濤已經走遠，未能回應。他們見到王柱子腿上猙獰的箭傷，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程世濤急速趕到主廳，不問好歹，一陣風闖了進去，見穆平在翻閱書籍，厲聲喊道：」我等此次前去，發現晉軍御林三路軍正向鳳翔急行軍！「
穆平大驚，忙起身問道：「卻於何處遇到？」
程世濤道：「我等此去，讓他們路上遇到些驚恐，想是五日後趕到。」說罷，將地理圖遞給穆平。
穆平看過後，問道：「我曾在晉軍供職，御林軍乃晉朝功勳卓著之師，其戰力更在近衛軍之上，我欲借滇南之險，守住御林軍之攻勢，通明兄卻有何見解？」
程世濤眼前，再次浮現出趙猴兒決死禦敵時無畏決絕，心中猛然氣血上涌，冷冷地說出了六個字：「既來之，休走之！」
程世濤補充道：「早聽聞御林軍在友軍配合下，善使奇襲閃擊之術，義軍可沒甚麼底子跟他們耗，不如將計就計，引他進來，將軍親率東路軍阻擊後續晉軍，通知長伯兄，子路兄率部包圍。」
穆平道：「御林軍每次奇襲，都為自己留了後路，鳳翔東北方，一馬平川。倘若不妙，他們從此路撤退，以御林軍之威勢，我軍於此，實難阻擋。」
程世濤將目光移回地理圖，不久後指向一個地方----鐵原，說道：「這鐵原南方是禁谷，那邊兇險，御林軍只會從鐵原過去，此處相對於其他地方，可以阻擊！」
穆平擔憂道：「這次可不比八卦嶺那邊易守難攻，鐵原之地，且不說它處於敵占區，此地極利於鐵騎馳騁，一旦失守，御林軍得以撤離，前功盡棄。」
程世濤凝重地說道：「御林軍不得不除，若此戰告捷，軍心必將鞏固，晉朝於南方兵力必將大減，我們便可趁敵北境戰事吃緊，一舉解放江南。我主動請纓，由無常來駐守！至於輜重，我們先趕去，由鳳翔資糧，此地乃是無人區，咱們糧食輸送的隊伍，就要辛苦些了，之後阻擊，便靠乾糧撐著罷了。」
幾日後，鐵原地帶。無常一眾一路潛行，趕到了鐵原，也不休整一下，便開始幹些土木活，準備迎敵。
晚上，程世濤將眾人集結起來：
」準備好了嗎？這一天真的來臨了，我們將面對的，是一場血雨腥風，請各位做好覺悟。今日之前，無常之宗旨，一直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今日之後，這個要暫時變動一下了，改為『阻滯敵人，保存自己』，這次行動，阻滯敵軍更為重要，堅守四天三夜！可能有些弟兄心存怨氣，想問為何無常要在空曠之地與晉軍死戰，我現在可以回答你，目前能夠在不驚擾晉軍前提下大規模穿插的，僅有無常。希望大家不要為可能的犧牲而煩躁，低落，經過我們血染的山河，才能為後世珍惜並守護.....好了，去吧。」
人們卻沒散去，不知是誰帶的頭，軍士們開始唱起了無常的軍歌。
起來，受壓迫的人們。
做決死鬥爭。
要消滅萬惡的暴晉。
解放天下蒼生.......
剛下過雨，那塊湛藍的絲綢被洗得極為潔淨，一輪圓日嵌在絲綢之中，照耀大地，只是那遠處天際線，仍有幾片不祥的烏雲。
不多時，一隊人馬遠遠地出現在他們視野之中，趙猴兒喜道：「是不是秀才他們?「
程世濤笑道：」我看也像，咱們也別乾等了，上去迎接吧。「
不多時，秀才便同程世濤他們會上了面。
程世濤笑道：」真箇好本事！真乃一戰成名也！「
秀才道：」卻不是全勝，只是擊潰，未能全殲。無常也損失了八百餘人，多數是在突襲糧倉時犧牲。「
程世濤嘆道：」沙場千變萬化，豈能全盡人意乎？那八百餘名勇士，有親眷的，及時撫恤；孤身一人的，為他立個碑吧，等勝利後，咱們還活著的，每年前來探望探望。好了，我們此次前來，一則為了迎接無常，二則為了道別。「
秀才奇道：」你們又要去何處？「
程世濤道：」本來斥候之事，是交給下屬乾的，但這次來了個新人，帶她參與斥候之事，權當融入環境。這位是林嵐，認識認識吧。「
林嵐策馬上前，拱手道：」小女子林嵐，見過將軍。「
秀才回禮道：」在下李湘，今後多多指教
程世濤在一旁笑道：」可別被她文靜的外表哄了，發起威來，卻稱得上『無雙』二字。我們還要趕路，無常之事暫且交給你，先走了！」
趙猴兒喊道：「回來再與你喝酒，為你慶功！」
秀才丟給趙猴兒幾個小球，道：「這玩具給你，可能有幫助。回來記得請客！」
趙猴兒奇道：「這是甚麼。」那秀才回道：「爽歪歪，八卦嶺收繳的，用時點著，扔過去就行了。」
幾人分別時，心情愉悅，就連不苟言笑的上泉，眉頭也舒展開了幾分。
幾個時辰後，一行人行至一處破敗的民居，那裡卻存了些草料，一行人在此歇息片刻，用了些乾糧，回頭看那日色，直直地墜了下去。程世濤道：」我們得在此分開，林嵐，你同上泉向右邊道路繼續前行，這一路上荒涼得緊，所以如果有甚麼燈火之類的，留神！我同王柱子，趙猴兒走左側的道路，路上有甚麼不對勁，把火把熄了，用暗號互相知會一聲。有其他建議嗎？如果沒啥話，就動起身來！「
左路的三人騎著快馬，行了不知多久，夜色如同一頂蚊帳，籠罩了大地，三人注意到前邊有些光亮，程世濤便對二人悄聲道：」好了，把火把熄了，咱們下馬，去前邊探看一下。老樣子，我打頭，你倆掩護，不許隨意出聲。「
那三條好漢，像野貓一樣，快速匍匐前行，沒發出一絲響聲。行到一座枯井時，」嗚，嗚。「突然響起了兩聲夜梟叫聲，之後就萬籟俱靜。
程世濤說道：」夜梟叫，兩聲響，看來林嵐他們也到了這裡，咱們去那邊破舊的圍欄看看情況。「隨即程世濤也用夜梟叫聲回應了他們。
大哥，那邊好像是個哨塔。」趙猴兒低聲喊道。
程世濤過去一看，發現那哨塔頂上有些光亮，好像是盞油燈，有一個人以一種慵懶的方式，站在油燈下邊。
「那廝在油燈下邊，身上有些反光，想必有甚麼鐵器，應該是壞人。」程世濤暗自心想，隨即，他學了兩聲珠頸斑鳩的叫聲：「咕咕，咕咕。」讓林嵐他們迅速停下身，找個地躲起來。
程世濤向趙猴兒搖了搖手，趙猴兒悄悄摸了過來，程世濤對他說道：「那廝大概離我們有六十尺，現在卻沒颳風，有沒有信心，把他轟掉？別忘了我教過的弩箭射擊技術。」
趙猴兒往看了一眼，說道：「那有油燈，發現他是容易，但他只有上半身在外邊，我試試。」
只見趙猴兒將覘孔鎖住那廝頭顱，端穩強弩，咻地一聲，那廝胸部多了一支箭矢，應聲倒地。
「漂亮，想到了弩箭飛出時會下墜，」程世濤低聲贊道，之後學了三聲珠頸斑鳩叫聲，告知他們前方安定。
程世濤同趙猴兒向小屋裡走來，見王柱子在那警戒，於是問道：」可有發現甚麼動靜？「
王柱子道：」有，不過已經被解決了。「
程世濤道：」行，繼續前進。「
到小屋外一看，兩具屍首躺在門外，還有一間平房，裡邊有亮光。程世濤悄然摸了過去，輕輕捅開窗紙，打量了幾下，回首對王柱子他們道：」裡邊有幾個晉兵，一個人不知在看甚麼東西，還有兩人躺在床上，兩人圍著一爐茶水說話，我數三聲，一起進去解決他們。「
」三，二，一！「
程世濤立即砸開窗戶，翻身進去，其他兩人闖進來，射了幾箭後，屋裡頓時陷入了死寂。
」晚安。「
這時，那平房旁的小門被猛地推開，裡面三人忙將強弩對準小門，卻發現是上泉和林嵐進來。
程世濤道：「以後進來前說一聲，還虧遇到的是我們，要是有個不識好歹的，把你倆當作晉兵亂射一通，你們就慘咯。先掩護好兩扇門，沿途可有遇到甚麼兇險？「
上泉道：」到此之前一路順暢，進來時放倒了幾個敵兵，沒一個逃了的。「
趙猴兒向程世濤搖搖手，招呼道：」大哥，這有張圖，不知上面畫得是啥子。「
程世濤接過一看，卻是張地理圖，仔細看過後，便道：」看來我們剛攻下的關卡旁邊有條大路啊，上泉，你同林嵐把馬牽來，留在這，明日看看可有甚麼人，經過這條大路，若明日沒啥動靜，返回駐地。王柱子，趙猴兒，我們得辛苦些，從此出發向北趕點路程，那邊我四處遊歷時，記得有條小徑，就怕咱們剛攻下鳳翔，有甚麼腌臢廝們前來偷襲，咱們去那看看。「
不久後，那三人點起火把，快馬加鞭向北方的小徑趕去，行了不知多久，卻被一些雜草荊棘阻住，程世濤道：」看來咱們得下馬，改為徒步。把馬找個偏僻處拴了，這馬卻有些靈性，不會亂走。」
那三人走了四里路，便在小徑旁找了個土坡，爬了下來。
那趙猴兒在那趴著，昏昏欲睡，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被程世濤搖醒，說道：「有人來了。」
原來那小徑上來了一堆晉兵，分散開來，在四周搜尋，程世濤等人所在的土坡上也來了兩人，只是三人趴在荊棘叢中，那兩人卻沒走來探看。在這堆人之後，卻是一路晉軍正沿著小徑疾步前來，
程世濤暗想：「看來八卦嶺那邊讓晉軍吃了苦頭，這就吸取教訓，謹慎起來了。」
王柱子對程世濤凝聲說道：「大哥，這好像，是御林三路軍。「
程世濤緊盯著那路人馬的旗幡，顫聲道：」鑲黃旗，中間一條龍，不會錯的，咱們失算了。現在義軍毫無戒備，若不速速報知，後果不堪設想！王柱子，趙猴兒，咱們得快些回去了。先把土坡上那兩人幹掉！「
三人乾淨利索地解決了那兩個哨兵，只聽聞從遠到近傳來一陣號角聲，接著有一堆人向程世濤他們的方向趕來。
程世濤臉色煞白，厲聲喊道：」那廝在用號角相互聯繫，咱們暴露了，快跑，向馬那邊跑！「
原來這御林軍的斥候相距二十尺便會安下暗哨，隔半個時辰便用號角傳遞消息，剛好程世濤就踩著這個點。那兩人死後，其他斥候覺察出了異樣，趕來探看，卻發現有三人正往密林深處逃竄，便都追了上來。
程世濤跑在最前面，到了一處岩石，停下身，扭頭對兩人喊道：」加快速度，我在此掩護。「向遠處人影射了幾箭，那追兵見弩箭兇險，也不敢貿然前進，便也向對邊射箭，叫了幾面虎狼軍，帶著大盾，迅速趕來。
那三人耳邊伴著利箭的呼嘯聲，不敢妄動，只顧著低頭跑去，趙猴兒抱怨道：」大哥，這便是你說的更刺激的事？「
程世濤罵道：」莫弄嘴，跑路，跑路！「
過了一處山澗，程世濤道：」這裡卻好，在此打他個措手不及。「說罷，那三人找好了地方，趴下身，靜候追兵。
不多時，那邊樹林裡冒出一堆晉兵，幾個在那山澗邊吃水，還有一些正快步渡河。見狀，程世濤吼道：」動手。「
剎那間，那幾個吃水的，渡河的，全化作了沙場亡魂，其餘人見狀不妙，於是叫那些虎狼軍挺著大盾，緩步前來，後邊的人也向大概方位射箭，以求命中。
王柱子罵道：」這卻該死，我們射不穿那盾！「
趙猴兒笑道：」不慌，這有幾個秀才給的寶貝，且拿他們試試新!「
水爆扔過去後，只聽得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那幾面虎狼軍，早被炸翻在地，後邊的人也為破片所傷，愈發惱怒，弓箭和水爆像飛蝗一般地飛來。
趙猴兒咋舌道：」秀才坑殺我也，還說是甚麼玩具，這玩意也忒猛了些！「
程世濤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悄悄走了，讓他們繼續亂射。「
三人走了不遠，卻聽得後邊一聲悶響，回頭一看，王柱子面色痛苦，倒在地上，大腿後側，竟多了一支亮閃閃的利箭！
」媽的，這運氣太背了。「程世濤罵道。
」大哥，把我留下吧，我在這還可以拖一下，拉幾個人同去！「王柱子痛苦地說道。
程世濤罵道：」你腦子進漿糊了？咱們怎麼可能丟下戰友？猴子，掩護！」說罷，程世濤便擰斷箭杆，背起王柱子，向拴馬處前行。
行至一處空地，後邊的追兵，緊緊地咬了上來，程世濤臉上第一次流露出慌忙，這時，趙猴兒一改以前的不正經，嚴肅問道:「大哥，離那邊還有多遠。」
程世濤道：「還有兩里路吧，怎麼算他們都會追來，這卻難辦。」
趙猴兒面帶猶豫，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大哥，我來為你們爭取這點時間！」
程世濤吃了一驚，忙吼道：「你想幹什麼，別他媽做傻事！」
趙猴兒嘆道：「大哥，別裝了，你我都知道，咱們不可能善離此地。無常，義軍還需要你，王柱子也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是背不動他，你們快快離去，帶他療傷！」
程世濤思緒良久，眼角泛出淚光，咬了咬牙，將王柱子的箭袋與強弩交給他，低聲道：「保重！」隨即，帶著王柱子離去！
趙猴兒扭頭看向追兵，自嘲道：「能拉這麼多人同行，我趙志強，也算不枉此生了。」隨即，找好位置，手持兩把強弩，向晉兵射去。
那晉兵沖在前頭的，死了幾個，帶頭的伍長笑道：「困獸猶鬥。他們就三個人，你們幾個，去斷了頑抗之敵的退路，從後邊圍上去，其餘人勇敢些，上去殺敵，殺賊一名，官升兩級，賞銀百兩！擒賊一名，官升三級，賞金五十兩！「
此話一出，那底下的兵便嗷嗷叫的沖了上去，趙猴兒變換位置，逮到機會便射殺敵兵，奈何雙拳難敵眾手，很快便被逼到一處洞穴前。
趙猴兒看了看風化嚴重的岩壁，再看了看手中的水爆，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往洞中一鑽，繼續向晉兵射箭，不多時，箭袋空了。
那些晉兵見狀，跟著虎狼軍的長盾，一步步獰笑著走來，這時，趙猴兒嘴角划過一條詭異的弧度，點著所有的水爆，向洞口扔去！
「大哥，原諒我不能活著回來了，我怕被抓到，忍不住酷刑，出賣你們，兄弟我先走一步，願相會於太平盛世之中！」趙猴兒閉上雙眼，心中默想。
轟地一聲，地崩山摧，岩壁掉了一堆落石下來，將裡面的人，永遠埋葬在黑暗之中.........
那伍長見狀，摘下頭盔，嘆道：「那三人卻是忠烈之士，為他們撮土為香吧，權當尊重。」
卻說程世濤帶著王柱子，尋到快馬，趕至義軍駐地時，已是下午時分，空中愁雲密布，一場暴風雨要來了。
上泉，秀才和林嵐正在營口等候，見程世濤趕來，將王柱子交給他們：「帶他療傷，我去找穆平，有急事相商。」
」大哥，猴子去哪了？「秀才問道，但程世濤已經走遠，未能回應。他們見到王柱子腿上猙獰的箭傷，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程世濤急速趕到主廳，不問好歹，一陣風闖了進去，見穆平在翻閱書籍，厲聲喊道：」我等此次前去，發現晉軍御林三路軍正向鳳翔急行軍！「
穆平大驚，忙起身問道：「卻於何處遇到？」
程世濤道：「我等此去，讓他們路上遇到些驚恐，想是五日後趕到。」說罷，將地理圖遞給穆平。
穆平看過後，問道：「我曾在晉軍供職，御林軍乃晉朝功勳卓著之師，其戰力更在近衛軍之上，我欲借滇南之險，守住御林軍之攻勢，通明兄卻有何見解？」
程世濤眼前，再次浮現出趙猴兒決死禦敵時無畏決絕，心中猛然氣血上涌，冷冷地說出了六個字：「既來之，休走之！」
程世濤補充道：「早聽聞御林軍在友軍配合下，善使奇襲閃擊之術，義軍可沒甚麼底子跟他們耗，不如將計就計，引他進來，將軍親率東路軍阻擊後續晉軍，通知長伯兄，子路兄率部包圍。」
穆平道：「御林軍每次奇襲，都為自己留了後路，鳳翔東北方，一馬平川。倘若不妙，他們從此路撤退，以御林軍之威勢，我軍於此，實難阻擋。」
程世濤將目光移回地理圖，不久後指向一個地方----鐵原，說道：「這鐵原南方是禁谷，那邊兇險，御林軍只會從鐵原過去，此處相對於其他地方，可以阻擊！」
穆平擔憂道：「這次可不比八卦嶺那邊易守難攻，鐵原之地，且不說它處於敵占區，此地極利於鐵騎馳騁，一旦失守，御林軍得以撤離，前功盡棄。」
程世濤凝重地說道：「御林軍不得不除，若此戰告捷，軍心必將鞏固，晉朝於南方兵力必將大減，我們便可趁敵北境戰事吃緊，一舉解放江南。我主動請纓，由無常來駐守！至於輜重，我們先趕去，由鳳翔資糧，此地乃是無人區，咱們糧食輸送的隊伍，就要辛苦些了，之後阻擊，便靠乾糧撐著罷了。」
幾日後，鐵原地帶。無常一眾一路潛行，趕到了鐵原，也不休整一下，便開始幹些土木活，準備迎敵。
晚上，程世濤將眾人集結起來：
」準備好了嗎？這一天真的來臨了，我們將面對的，是一場血雨腥風，請各位做好覺悟。今日之前，無常之宗旨，一直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今日之後，這個要暫時變動一下了，改為『阻滯敵人，保存自己』，這次行動，阻滯敵軍更為重要，堅守四天三夜！可能有些弟兄心存怨氣，想問為何無常要在空曠之地與晉軍死戰，我現在可以回答你，目前能夠在不驚擾晉軍前提下大規模穿插的，僅有無常。希望大家不要為可能的犧牲而煩躁，低落，經過我們血染的山河，才能為後世珍惜並守護.....好了，去吧。」
人們卻沒散去，不知是誰帶的頭，軍士們開始唱起了無常的軍歌。
起來，受壓迫的人們。
做決死鬥爭。
要消滅萬惡的暴晉。
解放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