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人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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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大街這時候還沒怎麼掌燈,不過柳樹巷的紅光已經從街角透了過來。

  靦腆少年許三不怕翻牆,卻有點怕這紅光。

  這牆的後面,連著小半里路,一到晚上就掛滿了大紅燈籠,不止這樣,連巷子邊上乾枯的老樹杈都不吝嗇的用亮眼的艷色綢布包裹了,燈籠的紅光打上去,那叫一個奢靡。

  正如同古話說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辰陽地方不大,但該有的酒肆茶樓一應俱全,當然也少不了勾欄。

  這一整條巷子,就是小鎮裡的勾欄檔。

  勾欄這種地方,很多人都會把它和某些污穢不堪聯繫到一起,但並不盡然,這地方其實還是有個葷素的區別。葷的自然一些半掩個門的小門戶,門裡那些故意半遮臉的被稱為庸脂俗粉的鶯鶯燕燕,她們專門為某些猴急糙漢子服務,松垮的撩裙隨意一掀就可以進入主題。而素的就高雅許多,紅燈籠掛起,暖玉添香,精通各式吹拉彈唱的清倌人琴瑟錚錚,還有雖略施粉黛卻自有一股出塵味道臉龐,不明就裡的人恐怕恍惚里直接就會當成是天上仙女兒。

  但不論葷的素的,高雅粗俗,不變的都是滿滿脂粉味。

  他怕的就是這種脂粉氣。

  似乎吧,第一次翻這院牆,就是那個一身污糟的傢伙帶的吧?沒記錯那傢伙當時應該是去找一個頭上插花的婦人,他記不住婦人的樣貌,但清晰記得那婦人當時「格格」的刺耳,她朝自己臉上塗抹紅啊白的東西,又不斷朝自己呵氣。當時他不知道,後來懂了那叫胭脂水粉,只是知道的時候早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從此對這一到晚上就紅通通的地方著實心中發虛。

  那時候自己才多大?三歲還是五歲?

  靦腆少年晃了晃腦袋,撇去這早就模糊了的片段。

  第二次是什麼時候來著?

  少年有些走神,腦海中閃出一個不怎麼想回憶的畫面。

  畫面里,一幫子凶神惡煞樣的傢伙把他堵在牆角,叫囂著要打斷他一條胳膊一條腿,而原因只是他餓得狠了,去偷了腊味店的一隻老燒雞。

  虧得當時隔壁街包子娘聽到動靜,過來出錢抵了那隻燒雞,不然以他當時那蹩腳的爬牆本事,多半身上真的要少點什麼。

  「明明是剩下的,要丟去餵狗的,卻也吝嗇不肯賞我一口……」

  每每想到,靦腆少年仍舊有些恨得牙痒痒,一直算計著將來出人頭地後,就比如做成了鎮守老爺那樣的大老爺後,第一件事就得把那腊味店的狗屁掌柜老闆全部拖到大堂里,什麼也不說,先揍個皮開肉綻屎尿齊流,也算給自己出口惡氣。

  只是可惜的是,那次之後,一個夜裡,突然升起了一把古怪的火,沒燒著人,卻把那腊味店燒了個乾淨,最詭異的是,兩邊緊挨著的茶寮酒家卻一點事也沒有,單就把那腊味店燒了個精光,當時還傳出精怪作祟的說法,說那腊味店的老闆上輩子造孽,這輩子又不知道積德,惹惱了大西山裡的精怪冤魂,直接把那老闆嚇回了四水郡的老家,再不敢回來。

  「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家宜解不宜結!」

  靦腆少年突兀的在腦海中想起教習老夫子常掛在口裡的話,老卒每每聽到總是嗤之以鼻,不過許三心中覺得怎麼的都是有點道理,倒不是應不應該,而是麻煩,真結了那麼多仇怨,解決起來,實在太麻煩了。

  他不再去深較這個問題,在院牆下瞅准了一個落腳點,然後一個簡單之極的縱步,腳尖在院牆一處小凹口上一蹬,身子就貼著牆磚輕飄飄的落到了瓦楞之上。

  這個動作,其實跟許多玩鬧的孩童朝牆上踹一腳然後轉身跳開差不多,難的只是在方向上保持豎直向上而不是被牆壁斜推回去。

  獵戶張最開始教他的時候,說這裡面有個講究,叫做平步青雲,就像那些考中了貢院的翰林,升官發財,暢通無阻。

  當時他還說了,尋常人要練出點效果,怎麼也得半個月,然後在靦腆少年半個時辰就能借力一蹦丈許高后,丟下一句「你屬猴子」的,之後就再也懶得教授那些上蹦下跳的本事了。

  可我明明是屬豬的…

  靦腆少年心想,又發覺這好像也是那老卒告訴自己的。

  ……

  高牆上,入目的是一片旖旎軟膩白光。

  靦腆少年頓時嚇了一跳。

  這地方,他來來去去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不說什麼巨細無漏,但哪個檐角有什麼缺失,哪塊瓦片會不會鬆動,這些個能在他似野貓般牆頭躍跳時有所阻礙的,都在腦海里一一門清。


  但靦腆少年從來沒想過,還會有另外一個人也學他樣攀爬這些牆頭。

  不過這個人就要笨拙許多,雖然半個身子是攀上了瓦檐,但雙腳顯然沒配合好,這時候還懸空在牆下,正發力的使勁瞪著,小圓臉也憋得通紅。

  許三躍上牆頭,正好就是在那小圓臉前,圓臉的模樣還沒怎麼看清,先看到的是薄衫下因為用力而鼓起的一片。

  這當然是個女人,還是極漂亮的那種。

  靦腆少年許三頓時由吃驚變成臉紅。

  女人也被突然跳上來的少年嚇了一跳,手上一松,差點直接就掉了下去,好在她胸懷內里外在都一樣寬廣,吃驚後很快就鎮定下來,攀在牆頭瓦檐上的雙手又「吃吃」的使上了勁,但是很顯然雙腳這回是徹底踩空了,一頓亂蹬下圓臉憋得更紅,但除了徒勞的瞪圓眼睛外沒有任何辦法。

  許三想也沒想的就伸手過去,那女人也不扭捏,努力的支開一隻手,很費力的抓住了少年。許三也是一個使勁,倒是不重,約摸就是一個小黃跳的重量,被他很輕鬆的就拉上了牆頭。

  只是不湊巧的,突出的瓦檐鉤住了女人薄衫的褶皺處,這一下拉扯,那本就貼著玲瓏身段的紗巾,直接罷工飛下了牆頭。

  更讓少年尷尬的是,方才只顧著拉扯,卻忘了自己褲腳上的稀泥,一不小心就沾到了女人身上。

  污泥映襯著軟膩,纖毫畢現,異常扎眼。

  靦腆少年許三燒紅了臉。

  女人卻「格格」笑了起來。

  女人如老虎……

  少年猛地閃過這個念頭,然後怔然的開始回想究竟是在哪裡聽到的這句話。

  大約又是那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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