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母的婚事
在那個年代，農村男的20歲，女的18歲，普遍都已成婚。相較而言，我爸和我媽的結婚時間是晚了好幾年的。我爸是因為讀書還有找工作的原因，導致他找對象這件事情被放緩了。當然，對於這事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他曾多次說過，他希望的是自己能夠考上中師，然後再找個女老師當老婆。這不僅兩方相配，而且兩個人都端國家飯碗，在經濟方面也會過得寬裕些。不過這個想法，隨著他四年中師考試的失敗，一同如幻影泡沫般破碎。職高畢業之後，兩年的工作生活經歷更讓他要顧及現實。
而現實就是，別說有鐵飯碗的女人，也別說居住在鎮上的女人，就算是本村家裡條件好些的女人，也是看不上父親的。原因當然也很直接明了：一來爺爺奶奶多年來供養幾個孩子的學業，生活本就過得很拮据，房屋還是低矮的老土牆房子，光這居住條件就得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二來父親本身雖然讀過職高，但是他的工作並不體面，也不穩定，至於收入，那也是不能看的。三來父親的身形外貌也很普通，身高也不高，相貌還黑漆漆的，還因為常年讀書靜坐，身子也顯得單薄瘦弱。所以在經歷了讀書考試的挫折之後，父親又迎來了找對象的挫折。
在一九八七年的時候我爸還是單身，而同年我媽離開綿陽的冰糕廠回到了家鄉。在離她家很近的小學校旁邊，她經營起一個小商店。除了賣些小孩子們喜歡的零食，她因為之前還學過裁縫，所以還會接些裁縫的手藝活。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相較於大多數混完初中就匆匆結婚的女人，我媽還是很自立很有特點的。初中畢業後，我媽先是到縣城裡找師爺學過手藝，而後又到一個在MY市里當局長的長輩家裡幹過家務。雖然這位長輩幾乎只把我媽當作用人，更沒有為我媽謀個什麼工作，但是我媽還是一直感激著他，因為她覺得當時學到了不少東西，至少長了很多見識。
我媽，一個農村家的普通孩子，學歷不高，穿著土氣，外貌平平，再加上臉上遺傳而來的雀斑，當她走入光鮮亮麗的大城市時，她難免覺得害羞和自卑。除了這些，我覺得還有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青春期的少女往往會對自己的胸部感到羞恥，以至於不自覺地含胸而駝背。但這種情況被那位長輩狠狠地批評了，他要求我媽必須抬頭挺胸大大方方地行走活動，不然看起來就很不像樣。我猜摸著，這個要求可能跟這位長輩曾經在軍隊帶兵多年有關，而這也確實影響到了我媽，至今我媽的背都是很直的。
大約在這位局長長輩的家裡當了兩年的用人之後，可能還是因為沒有給到我媽什麼報酬的原因，我媽後面自己去了一家冰糕廠打工。這種工作肯定是不輕鬆的，於是在有了一點積蓄之後，再想法借了一點錢，然後我媽在小學校旁邊開店了。農村嘛，新信息很有限，我媽開店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我奶奶在隔壁村也就此耳聞了此事，然後又告知了我爸。
我想我爸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肯定是又有些吃驚又有些好奇。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媽是我爸的初中同班同學！雖說我爸和我媽是隸屬於兩個生產大隊的人，但其實兩家的直線距離特別近。從我爸家裡出發，翻過背後的埡口，再走一段小路，就到我媽家了。而且因為翻過背後的啞口就有一座寺廟，大人們會隔三差五在這裡聚會，再加上村道路也經過這個寺廟，不少出行的人，也會在這裡歇歇腳。於是在某個機緣巧合的下午，我爸偶遇了我媽。
一九八七年，深秋的某個晴天下午，我爸好像因為什麼事情到了寺廟這裡歇腳，然後就偶然看到了我媽。我媽當時燙著時髦的捲髮，穿著一件藍色的秋裝小西服，配著一條淺色長褲，腳踏著黑色高跟鞋，手戴著反光的白絲手套，推著她那嶄新的黑色高架自行車。在秋日的映照下，我媽自信的神色，更讓她顯得格外的亮眼。
我想，這有別於絕大多數農村婦女的打扮與形象，一定是讓我爸對我媽有了重新的認識。他們在那相遇之後，互相聊了一些近況。我爸在這個時候已經對我媽有了意思，但是他多少會覺得自己是配不上的，因為我媽那時有不少人給她說親，條件最好的一個甚至是縣城裡的工人。於是在這次偶遇之後，他們並沒有開始戀情。
但在一九八八年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一方面我爸想找個對象的想法越發強烈，另一方面我媽的婚事仍然沒有著落。於是我爸開始給我媽寫信。我奶奶則是借著縫縫補補的幌子，給我爸和我媽傳遞信件。終於後面我爸約了我媽。我爸給我媽畫大餅，闡述他家雖窮，但並不那麼糟糕，他現在雖然工作一般，但未來仍有機會端到國家飯碗。可能我媽對他仍然沒有那麼上心吧，我爸後面竟然打起苦情牌，大概意思就是：「燕子，沒有你我怎麼活呀！」
我問我媽，為什麼當時沒有選擇縣裡的工人，而是選擇農村的落榜生呢？我媽倒是給我講了幾條理由，可一聽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為這樣的思考深度和條理性不是我媽的風格，倒更像是我爸曾經畫大餅的時候，對她宣講過的一二三四。但我媽提到的其中有一條理由，感覺是她真實的感受。就是我媽說，她覺得我爸可憐，覺得他懷才不遇。畢竟她說當時初中的作文作業，班裡人都要先看我爸是怎麼寫開頭的，他們才能落得了筆。
最終在一九八八年的春天，我媽嫁給了我爸。
而現實就是，別說有鐵飯碗的女人，也別說居住在鎮上的女人，就算是本村家裡條件好些的女人，也是看不上父親的。原因當然也很直接明了：一來爺爺奶奶多年來供養幾個孩子的學業，生活本就過得很拮据，房屋還是低矮的老土牆房子，光這居住條件就得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二來父親本身雖然讀過職高，但是他的工作並不體面，也不穩定，至於收入，那也是不能看的。三來父親的身形外貌也很普通，身高也不高，相貌還黑漆漆的，還因為常年讀書靜坐，身子也顯得單薄瘦弱。所以在經歷了讀書考試的挫折之後，父親又迎來了找對象的挫折。
在一九八七年的時候我爸還是單身，而同年我媽離開綿陽的冰糕廠回到了家鄉。在離她家很近的小學校旁邊，她經營起一個小商店。除了賣些小孩子們喜歡的零食，她因為之前還學過裁縫，所以還會接些裁縫的手藝活。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相較於大多數混完初中就匆匆結婚的女人，我媽還是很自立很有特點的。初中畢業後，我媽先是到縣城裡找師爺學過手藝，而後又到一個在MY市里當局長的長輩家裡幹過家務。雖然這位長輩幾乎只把我媽當作用人，更沒有為我媽謀個什麼工作，但是我媽還是一直感激著他，因為她覺得當時學到了不少東西，至少長了很多見識。
我媽，一個農村家的普通孩子，學歷不高，穿著土氣，外貌平平，再加上臉上遺傳而來的雀斑，當她走入光鮮亮麗的大城市時，她難免覺得害羞和自卑。除了這些，我覺得還有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青春期的少女往往會對自己的胸部感到羞恥，以至於不自覺地含胸而駝背。但這種情況被那位長輩狠狠地批評了，他要求我媽必須抬頭挺胸大大方方地行走活動，不然看起來就很不像樣。我猜摸著，這個要求可能跟這位長輩曾經在軍隊帶兵多年有關，而這也確實影響到了我媽，至今我媽的背都是很直的。
大約在這位局長長輩的家裡當了兩年的用人之後，可能還是因為沒有給到我媽什麼報酬的原因，我媽後面自己去了一家冰糕廠打工。這種工作肯定是不輕鬆的，於是在有了一點積蓄之後，再想法借了一點錢，然後我媽在小學校旁邊開店了。農村嘛，新信息很有限，我媽開店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我奶奶在隔壁村也就此耳聞了此事，然後又告知了我爸。
我想我爸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肯定是又有些吃驚又有些好奇。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媽是我爸的初中同班同學！雖說我爸和我媽是隸屬於兩個生產大隊的人，但其實兩家的直線距離特別近。從我爸家裡出發，翻過背後的埡口，再走一段小路，就到我媽家了。而且因為翻過背後的啞口就有一座寺廟，大人們會隔三差五在這裡聚會，再加上村道路也經過這個寺廟，不少出行的人，也會在這裡歇歇腳。於是在某個機緣巧合的下午，我爸偶遇了我媽。
一九八七年，深秋的某個晴天下午，我爸好像因為什麼事情到了寺廟這裡歇腳，然後就偶然看到了我媽。我媽當時燙著時髦的捲髮，穿著一件藍色的秋裝小西服，配著一條淺色長褲，腳踏著黑色高跟鞋，手戴著反光的白絲手套，推著她那嶄新的黑色高架自行車。在秋日的映照下，我媽自信的神色，更讓她顯得格外的亮眼。
我想，這有別於絕大多數農村婦女的打扮與形象，一定是讓我爸對我媽有了重新的認識。他們在那相遇之後，互相聊了一些近況。我爸在這個時候已經對我媽有了意思，但是他多少會覺得自己是配不上的，因為我媽那時有不少人給她說親，條件最好的一個甚至是縣城裡的工人。於是在這次偶遇之後，他們並沒有開始戀情。
但在一九八八年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一方面我爸想找個對象的想法越發強烈，另一方面我媽的婚事仍然沒有著落。於是我爸開始給我媽寫信。我奶奶則是借著縫縫補補的幌子，給我爸和我媽傳遞信件。終於後面我爸約了我媽。我爸給我媽畫大餅，闡述他家雖窮，但並不那麼糟糕，他現在雖然工作一般，但未來仍有機會端到國家飯碗。可能我媽對他仍然沒有那麼上心吧，我爸後面竟然打起苦情牌，大概意思就是：「燕子，沒有你我怎麼活呀！」
我問我媽，為什麼當時沒有選擇縣裡的工人，而是選擇農村的落榜生呢？我媽倒是給我講了幾條理由，可一聽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為這樣的思考深度和條理性不是我媽的風格，倒更像是我爸曾經畫大餅的時候，對她宣講過的一二三四。但我媽提到的其中有一條理由，感覺是她真實的感受。就是我媽說，她覺得我爸可憐，覺得他懷才不遇。畢竟她說當時初中的作文作業，班裡人都要先看我爸是怎麼寫開頭的，他們才能落得了筆。
最終在一九八八年的春天，我媽嫁給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