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至親至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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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澤把父親老林從炕上扶起來走回村委會大院時,熱氣騰騰的飯菜已經擺上桌子。林澤又趕緊去村支書王寶庫家裡去叫人,只見好幾年沒回來的畫兒開了門。

  「過年好,小澤子,吃糖。」

  畫兒笑眯眯地抓了把水果糖塞進林澤手裡。

  「嫂子,你啥時候回來的?」

  聽到這話,畫兒方才還掛著笑容的臉立馬耷拉下來:「還叫什麼嫂子,叫姐!」

  林澤忙賠禮,畫兒跟變臉一般笑得更歡了,林澤發現畫兒不僅人瘦了一圈,還比以前洋氣多了,穿著打扮跟城裡人一般。

  畫兒曾經跟一個叫黎光明的知青好過,還生過一個孩子。後來黎光明考上大學,夫妻兩個一起去了南京。但是畢竟一個大學生和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婦女差距有些大,黎光明的新圈子畫兒融不進去,黎光明怕他沒文化的老婆給他丟人也不願帶著她。

  慢慢地,兩口子越來越生疏。黎光明在學校里女人緣還好,有的甚至找到家裡來羞辱她,偏偏自己的丈夫也不維護她,令她徹底寒心。雖然離婚這一步是畫兒萬萬不想走的,女兒還小,將來離了婚孩子咋辦?

  她以為丈夫也是這樣想的,自己畢竟跟他過了七八年,自己男人不是個白眼狼負心漢。當初他那個初戀女友霍藍是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段有身段,還是個會講課會寫詩的才女,最後咋的了?不還是棄了他給別人當情婦去了!

  人品不行的女人,男人是不會娶回家的。

  父親常說:「丑妻近地家中寶。何況我閨女不醜,方圓十里你看,誰有我閨女俊?」

  她那時候總跟父親沒大沒小:「爹呀,方圓十里,你是把地里的黃鼠狼也算上了?除了咱屯子哪還有人呀!」

  不過自打結了婚,她越發覺得老人說得都是經驗之談,男人嘛,你讓他在外面闖蕩掙錢,哪有不沾點啥愛好的,要不咋混?可是他知道啥樣的能領回去啥樣的過過癮就行。

  媳婦越胖家裡越旺。

  所以那幾年,她真把那些過來人的話當成真理。出門都不怎麼捯飭自己,一心只想拴住男人的胃,倒是把黎光明打扮的精神兒的,油光水滑,走哪都是焦點。

  她覺得丈夫是離不開自己的。自己男人啥樣還不知道?那嘴多挑啊,魚做的有土腥味是一口不待吃的,就算好吃,也得她一點點把刺挑出來後放他碗裡去;他平時還有潔癖,白襯衫穿一天在外面粘上灰必須脫下來洗,擱一般的誰伺候得了呀?

  就那城裡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會寫字會提筆卻連個飯都做不明白的女學生?

  寫詩能當飯吃還是說嬌小姐會法術讓髒衣服自己變乾淨?

  越想越覺得自己拿著把,莫不如就強硬一回,老娘這些年好吃好喝的待你,我爹是村支書,當初你下鄉來我們屯,別的男知青連掏糞的活都得輪著干,偏就讓你躲過去了,可著好事給你,待你如何你心裡得跟明鏡似的吧。

  可你倒好,考上狀元想學陳世美,坐上轎車你想踹驢車,你想得美!

  老娘不信你個文化人敢拋妻棄女,你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書還能讀進狗肚子去!

  但是那些個小婊子擺個克夫的喪門星臉來老娘家裡耀武揚威你卻不聲不響,這口氣老娘可咽不下,我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娘的手段!

  於是畫兒就借題發揮跟丈夫大吵一架,順勢說出口:「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得了!」

  她以為丈夫會服軟,哄她,像以前她因為點小事生氣時那樣,結果一直悶聲抽菸的黎光明聽到離婚倆字,看都不肯看她一眼的眼睛忽然望向他,眼睛裡似乎還亮起光:「你不想過了那就離吧。」

  她愣在那裡,以為丈夫在嘴硬,故意氣她,沒想到他隨後又加一句:「明天是工作日,上午就去把手續辦了吧。」

  「黎光明,你是不是早有外心了!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她歇斯底里的罵,從一個賢妻良母變成了只會罵街的潑婦,可這些都於事無補。

  她靜下心想想,她可以去丈夫學校里去鬧,去找他的老師。可這樣一來勢必會鬧得滿城風雨。他是女兒丫丫最尊敬喜愛的父親,如果這些破事暴露出來,讓女兒知道她平時信賴敬愛的父親是這樣的人,是個人品不端的偽君子,對她的創傷該有多大呀!

  獨自躺在床上烙了一宿煎餅的畫兒終於妥協了,冰涼的被窩,揶揄的嘴臉,甜得齁嗓子的飯菜,真是受夠了!

  離就離吧!

  畫兒是個幹啥都利索的人,不喜歡拖泥帶水,磨磨唧唧。第二天早上把女兒送去託兒所後給自己畫個淡妝,穿了條綠色的裙子,把她的水桶腰襯托得更加圓潤豐滿。走到離婚登記處,看到黎光明早就到了,正坐在台階上等她。

  可恨的是沒等她開口要孩子撫養權,黎光明先放棄了,「女兒跟著我不方便,還是跟著母親好一些。」

  好呀,你是被狐狸精迷了眼還是被黃鼠狼勾去了魂?竟然連孩子都不要了,聽聽,這還是人話麼?老娘當初瞎了眼看上你,給你洗衣做飯生孩子養孩子,把你伺候的舒服的像個人似的,結果我倒成了唱詞兒里的秦香蓮。

  儘管她來的路上想好了說啥也得把丫丫的撫養權抓到自己手裡,可當丈夫完全不想要女兒時她竟覺得胸口有萬千斤的石頭壓住一般,別說反嘴罵了,連喘口氣都費勁。

  離完婚,她帶著丫丫離開南京,回到雪烈屯。她爹王寶庫一聽說他倆離婚,沾上火星子都能發射。

  「這不是陳世美麼!」

  王寶庫也這般說:「我現在就找他們校長,我看他這學還咋念!」

  「爹呀,我回來可不是讓你給我出氣的。我想好了,我倆確實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在一起。我把丫丫送回來,我要去城裡打工去。」

  儘管王寶庫堅決不同意,可畫兒還是偷著跑出來,這一跑就是三年,中間沒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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