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傻子?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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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澤走進呂二哥家的院子,見院子裡打掃的井井有條,不禁有些驚訝。

  都說我二哥傻呢,傻子能這麼勤快,傻子能娶到好媳婦?

  村里好些個懶人家的秸稈在院子裡堆的到處都是,苞米上蓋一層雪都不知道掃掃,給苞米翻翻身,等來年受潮捂霉了的比比皆是。等收糧的來了讓他賤價賣,他還得跟人支把起來,非說自家的好,人家欺負他。

  林澤還記得先前呂二哥家的院子裡苞米瓤子直拌腳,耗子都在他家橫行霸道,沒人願意往他家來。

  而且二哥人有些痴,整日裡神神叨叨的說些聽起來讓人摸不著頭腦卻渾身難受得像有上千隻蚊子虱子在身上亂竄的鬼話,比跳大神的咒語恐怖得多了。

  每當這時候,他眼睛的瞳孔都放大了,直直地盯著看向他的人,嘴唇快速的張合,像瀕死的魚。

  這幅鬼樣子,別說村裡的大人了,連孩子和狗都嗚嗚哇哇地叫著逃遠。

  不過他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正常的時候,他也知道將頭髮梳理整齊,將指甲剪短,換上漿洗好的衣服。他偶爾還會在院子裡生個爐子烤土豆烤家雀吃。

  不過他吃東西時,林澤又不太確定他是否正常,雖然他看著安靜下來,把自己捯飭的稍微利索了些,眼神也清澈有神。但是他竟然把家雀的腦袋揪下來給老鼠吃!

  哪個正常人會這麼幹?

  那些煤灰一樣骯髒醜陋的耗子肆無忌憚的在他胯下腳邊鑽來鑽去,他卻滿臉平和甚至掛著微笑,仿佛它們是世上最可愛討人喜歡的小精靈。

  大伙兒對呂二哥唯恐避之不及,如此驚世駭俗的行為連曾經帶著袖標的小兵們都不敢走進院子。

  不過也是怪,自從呂二哥家耗子成群以後,村里其他人家的耗子基本絕跡了。林澤媽常說:「也算託了呂二蛋的福了!」

  她每次說完這句話,又總是聯想起呂二哥小時候家裡房子著火,父母被燒死的悲苦命運。

  若此時她正和著面想起,一定會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淚珠嗟嘆:「要不是從小經歷這種打擊,這孩子也不能成傻子,他是嚇的!一會兒包子包好了你給你呂二哥送幾個去!」

  「媽,他是傻子,而且院子裡全是耗子,滿院子死耗子和屎味尿騷味,我才不去!」

  曾經,林澤也十分厭惡、害怕這個傻子,卻引來母親的威脅,她舉著擀麵杖嚇唬:「去不去?」

  林澤不得已帶著包子過去,也不敢進院。只在院外喊一聲:「傻子,我媽給你送吃的!」

  然後也不等屋裡人答應,放下包子就跑。

  有時候他也會鑽進道對面的苞米地里偷偷看著,傻子能不能聽懂他的話,會不會出來拿。結果發現每次呂二哥都會在拿起包子後朝他家的方向鞠躬。

  漸漸地,林澤也不怕了。

  但他終歸與正常人不同,阮茗玉這樣有文化的知青怎麼就能相中他,嫁給他呢?

  呂二哥除了會馭鼠以外,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特異之處,能叫當初從大城市來的知青中最嬌氣的銘玉姐願意跟他,跟一群耗子一起生活?

  林澤胡亂猜想著走到門前。

  門前貼著一副春聯,字跡娟秀,紅底黑字寫的工工整整,每個字空隙間隔都一樣,像是在外面買的似的。

  「呂二哥,嫂子在家麼?」

  林澤邊敲門邊叫。

  「吱呀」一聲,門開了,可開門的人讓林澤愣住了,連過年的祝福話都忘記說。

  「弟兒,你來了。」

  呂二開口說,他很客氣,朝他點點頭,還側身讓他進屋。

  「進屋,外面冷。」

  這還是我先前認識的呂二蛋麼?莫不是他的哪個親戚?

  眼前的人頭髮剛剃過,乾淨利索。身上穿著件大紅色的毛衣,領口露出白色襯衫領,領子也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灰。底下穿著條看起來像是新做的黑色棉褲,厚得像兩隻泡發的海參。雖然厚是厚了點,膝蓋的位置卻沒鼓包。腳下趿拉個舊棉鞋,鞋邊兒一點泥都沒有。

  他說話的時候林澤才注意到他那張修颳得很乾淨的臉,連眼屎都沒有,光亮光亮的,好像個剛剝皮的茶葉蛋,下巴很光潔,牙齒也很整潔。

  林澤木訥地進了屋。

  「二哥,誰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呂二回頭時用一種能把房頂雪都融化掉的聲音說:「是林澤,林大叔家去外地打工那個。」

  「咯咯咯,是林澤呀!」

  隨著一串悅耳的笑聲,北屋灶台的門帘被掀開,一個穿著花棉襖扎著紅色圍裙的中年婦女走出來。

  「林澤,你回來好幾天了,咋才想起來看姐?」

  聽聲音是阮茗玉無疑,可是看這身材體型,跟書上說的孫二娘有的一比了,夏天他走前兒見她時也不這樣啊!

  阮茗玉瞧出他眼裡的驚訝,笑著說:「咋地,不認識了?都怪你二哥,嫌我太瘦,老去山裡打野味去,就這麼地把我給餵胖了,進屋坐!」

  過了一會兒後林澤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幹啥來的,他猛然推開呂二捧來的山丁子,說道:「二哥,姐,你倆別做飯了,跟我去大院吃去。」

  阮茗玉跟呂二對視一眼後說:「我倆就不過去了,小雞都燉在鍋里了,你的好意姐跟你二哥心領了。」

  「哎呀,這年又不是一天就過去的,留著明天吃唄,今天晚上有春晚,咱們村的都去,咱們一起吃年夜飯,一塊兒看電視。」

  剛說完這話,林澤發現呂二哥的臉色有些不好,不過他一時也沒當回事。

  阮茗玉看了自己男人一眼,把林澤拉到一邊說:「你二哥這大半年來好不容易能恢復的正常一點,你來了他還能跟你說兩句,因為你以前總給他送吃的,你對他好。可是村里其他人都把他當瘋子傻子,都躲著。

  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倆也只是去領個證下個館子就算完了,村里人誰也沒叫,也沒辦酒席。今天除夕,我們也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我們的,再說今天那麼多人,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我倆去該掃大家興了。你的心意姐領了,回頭有空來姐這吃飯,你二哥願意你來。」

  林澤回頭看了一眼呂二,見他正低著頭揪著毛衣上的線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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