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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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叔叔過年好!」

  一個扎著兩個毛茸茸的丸子樣式髮髻,像年畫娃娃的小女孩穿著花棉襖跑出來,見到林澤就樂,兩隻粉嘟嘟肉乎乎的小手抱在一起學著大人的模樣拜年。

  林澤趕緊把事先準備好裝著一角錢的紅包拿出來給孩子,順便還摸了摸女孩粉嫩白淨的小臉。

  「丫丫又長高了!」

  林澤笑道。

  實際這孩子今年有八歲了,雖然長相隨了父母的優秀基因,可個子卻在同齡孩子中略顯矮小,林澤只不過說的客套話。

  「走吧,咱別這兒杵著了,去大院吃飯再嘮。」

  王寶庫紅光滿面,催促著家人動身去大院。

  今天過年屬他最樂呵,他是把前三年的高興勁攢到今天一起過了。先前村里都在背地裡傳他閨女被人拋棄了成要飯花子沒臉回來。今兒他王寶庫的女兒畫兒不僅回來了,還光艷照人、珠光寶氣,帶著鄉下人這輩子都沒見到過的新奇玩意兒回來,他得狠狠地扇那幾個背後嚼舌根的長舌婦幾個大耳瓜子:「睜開你們的狗眼好好瞧瞧,我女兒是天仙,我女兒是觀世音轉世!」

  王寶庫同老伴女兒落座前大伙兒沒一個動筷的,一百多雙眼睛齊整整地盯著王寶庫的老臉,等他發話。

  王寶庫一通長篇大論的宣講,從雪烈屯建屯史開始說起,憶往昔崢嶸歲月,最後又講到如今的林場改制,自己帶領大伙兒披荊斬棘排除萬難,讓雪烈屯過上如今富足的日子,中間還不忘誇耀女兒一番,稱她是敢於走出大山的當代花木蘭。

  終於把一腔激流都宣洩出去後,在眾人的望眼欲穿中宣布:「開席!」大伙兒才像被大赦一般歡天喜地的大吃大喝起來。

  忙活了大半天,林澤餓得心直突突,好不容易能坐下吃口飯,他也是毫不客氣地掄開腮幫子可勁兒造。他跟自己班對班的年輕人一桌坐,遠離村裡的長輩,可以自在一些。

  和他一桌的還有幾個婦女,他們撇下自己男人挨著坐一塊張家長李家短,誰的破鞋不合腳等等聊得面紅耳赤旁若無人。

  低頭扒拉飯的林澤都被他們的討論吸引,不禁豎著耳朵聽。

  「你說的那算啥,我跟你們說個你們都不知道的吧,我也是剛知道,保證你們聽了以後眼珠子都得掉進飯碗裡。」

  「啥事呀?」

  大伙兒放下筷子,眼裡都閃著期待。林澤正啃著一塊豬蹄,也把頭偏過來,看向賣關子吊大伙兒胃口的章嫂。

  章嫂平時絕對沒少看戲,把握住戲劇的精髓——製造懸念。

  她的眼睛笑成繡花針,聽戲的人眼睛瞪成了或明或暗的琥珀珠子。她繡花針似的眼睛挨個兒在每個人臉上掃一圈,將那些個琥珀珠子一顆一顆穿起來戴著,好似從觀音娘娘那裡搶來的瓔珞,美得她差點想念一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

  眾人看著她,仿佛若有光,立刻變得恭敬虔誠起來,鴉雀無聲。縱然身旁那些個凡夫俗子都在為一些空色之相爭得臉紅脖子粗,他們這裡自是卐字中心。

  章嫂要的就是這效果,她見大伙兒已成為她的信徒,也將笑臉收起來,一本正經的說:

  「孫建國殺了人,已經被抓起來了!」

  如同三九天裡的一聲驚雷,把山林里成精渡劫的黃大仙給劈死了。

  「這是誰傳的?」

  「章嫂你這不是胡咧咧嘛,大過年的,建國這輩子夠苦的,你怎麼黑心腸造這種謠?」

  原本將她視若神佛一樣的眾生忽然清醒過來,紛紛指責。

  章嫂見此,急了,喊起來:「姑奶奶我要是撒謊,就讓黑瞎子舔了去!」

  她嗓門高亮,屋裡大部分人都聽到了,嘈雜的聲音停止了,大家都錯愕地看著她。

  林澤這會兒終於把豬骨頭吐出來,安撫章嫂:「章嫂,今天大過年的賭這種誓幹啥?咱們說點高興的。」

  章嫂氣得呼呼喘,她老爺們大陽從另一張飯桌上站起來,此刻也是喝得滿臉通紅。

  「你又胡咧咧啥呢,老娘們一天嘴沒把門的!」

  他似乎猜到媳婦不聽自己的叮囑,把孫建國家的事捅出來了,再不出來管教管教,這老娘們嘴跟棉褲腰似的,指不定又叨叨出啥來。

  章嫂平日裡也並非那種低眉順眼的女人,被男人當全村人面指責,是又羞又氣,又急又屈,一激之下拍案而起,若說先前還有三兩分含蓄的話,如今已是十分的潑辣:


  「昨天公安的來村里找支書調查孫建國,你不在旁邊聽到了嗎!」

  他男人在看到她叉腰的瞬間就已經暗叫不好,想從凳子縫裡擠過來,將他女人的棉褲腰緊一緊。

  可是一個七八十平的屋子擠十張桌子已是十分的緊巴,現在又坐滿人,他又如何能來得及從凳子縫裡擠過去堵住他女人機關槍一樣的嘴呢!

  章嫂說完這句話,一屋子的人竊竊私語。有先前聽到章嫂說孫建國殺人的紛紛張大嘴巴定在那裡,此刻已是深信不疑。

  而那些個沒聽到孫建國殺人傳聞的村民們交換著分析:「呀,莫不是建國的孩子找回來了?」

  「都十來年了,他老婆都跟人跑了,孩子被拐走的時候才三歲,還能叫他爹麼?」

  「行了,都別胡咧咧了!」

  王寶庫重重的拍著桌子,桌上的碗筷噼啪響,筷子震掉地上好幾根。

  王寶庫皺著眉,顯然已十分不悅,他那雙虎眼狠狠盯著大嘴巴的章嫂,章嫂這會兒終於也清醒過來,脖子上掛的琥珀珠子沒了,叉在腰間的手也悄悄垂下,屁股往下一沉,腦袋一低,藏進人堆里去了。

  屋裡的氣溫驟降,跟室外一個溫度,大伙兒大氣都不敢出,章嫂的男人大陽偷偷坐回椅子上去。

  王寶庫這才沉聲道:「公安只是找我打聽下情況,建國是咱們雪烈屯功臣之後,你們不管是作為長輩還是小輩,都不該在背後拿建國開涮,他弟建業在林業局裡剛提主任,正是事業上升期,咱們這些當叔伯兄弟,嫂子外甥的,就算是幫不上忙,也不能裹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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