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岔口,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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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昨夜的春雨直到天明才停,今日格外的清冷,對面說話還能看見彼此口中的哈氣。

  張荻坐在驢背上,夏虞在前面牽著韁繩。師兄弟二人沿著官道一路哼著道韻唱著歌去往杏花山莊。

  杏花山莊之前只是一個小村,是張荻母親白氏的嫁妝田,後因家中變故舉家離開大興城,變賣產業只留這小莊子供張荻嚼用。

  春日裡的風還帶著寒意,穿過密林越過小溪,翻過山崗來到首陽山杏花莊地界。

  張荻穿著道袍靸鞋,一個道童打扮。夏虞跟往常一樣不修邊幅,頭髮亂蓬蓬,穿著打補丁的破襖子,一雙穿了幾年的舊鞋子。

  驢子是倔驢,總想把張荻從背上甩下,張荻已經掉下來幾次。為這已經被夏虞狠狠地抽打過一頓了,給這犟驢去去火氣。

  夏虞牽著韁繩,見師弟昏昏欲睡,頻頻回頭怕師弟再摔下來,摔壞了有些心疼。也想問問師弟今天能吃燉肉嗎,見他這樣,又止住嘴。

  本就是一個只有七八歲智商的弱智,孩子天性本就是玩兒,夏虞手裡拿著一節樹杈,邊走邊在路上畫線,歪歪扭扭的痕跡,從松陽觀的方向斷斷續續畫到自己胯下。

  時而還會撒開韁繩耍自己的瘋魔棍法,用棍子朝著枝條上剛剛長出嫩尖抽兩下,削去枝頭嫩尖,用嘴給棍子配音,以彰顯自己的瘋魔棍法厲害。

  翻過山崗開始走下坡路,毛驢四蹄踢踢踏踏開始加速,穿過樹林,一個急轉就到了山腳下的三叉口茶棚。

  這三岔口茶棚店主是一對姓吳的夫婦,也是張荻莊子上的佃戶。這年頭莊子上的佃戶是不允許出來擺攤做這些營生的,一來名聲不好,二來莊戶支應不了,三來收入不穩定,來往人不見得能有銅錢喝茶。之所以能開起來,是張荻硬要他們兩口子來,一來吳二機靈記性好,能打聽來往消息。二來也是為了照顧他們兩口子,幹了這個營生免了去地里勞作,徭役也讓張荻用錢給填補了上去。

  茶攤幾年經營也是越來越紅火,黑白兩道都是張荻安排人處理,吳二負責經營和收集南來北往的消息。吳二媳婦一個普通農婦,也不怕拋頭露面,圍爐賣茶,跟著自己丈夫在茶攤後廚忙活,再加之張荻偶爾過來教一些新奇的手法和手藝漸漸地也算是有些名聲的茶娘子。

  她這茶水是用守陽山的山泉水,茶也是最盛行的擂兒茶,也有沖泡的大碗茶。南北來往的客商官差路過茶棚,喜歡到這茶棚里歇歇腳,聽一聽丁瞎子說書講古,再花上幾個銅子喝碗茶水,碰上有時令小菜也會弄一點解饞。

  只聽一位客人老遠就招呼著,道:『吳二,讓你娘子給我沖碗清湯寡水的茶來喝。』

  吳二甩著干抹布趕緊上前招呼著。一看來人就知道是常在這條路上走動的客人。

  這茶棚最有名的是說書人,是位姓丁的瞎子。常常說書講古,都是鄉野黔首最愛聽的故事,哪怕是野趣流言也會聚集很多聽眾,不管聽過多少遍也要再聽,這古代娛樂節目少,這可能是鄉野唯一能見到的消遣娛樂。

  這位瞎子年少時學的是孔孟聖賢的學問,滿腹經綸,受人敬仰。不知為何迷上了求仙問道,占卜吉凶,奈何沒有仙緣,蹉跎十幾年,毫無建樹。當年為了求仙問道,不顧家務,家族落魄,親人辭世,獨留一人苟活於世。突逢變故,一場大病致使雙目失明,只落的說書乞討過活。

  山崗上傳來牲口鈴急促響起的聲音,緊接著看到毛驢歡快的從山崗上跑下來,茶棚里的茶客轉頭看著山崗上傳來聲音的地方,沒有看見人但都聽見了鈴鐺響聲和騎驢人的叫喊聲,茶客們都好奇來人是誰。

  見夏虞牽著驢子一路狂奔,根本剎不住。有人認出夏虞,大家笑嘻嘻的竊竊私語說道:「夏虞道長今天這是要去哪?這麼急,看把這健驢使得。」

  吳二聽聞抬眼看去,見二人一路塵土飛揚的下來。心想看著像自己小主人,趕忙扔下手巾,去幫忙到坡下拽住撒歡的驢子,伸手把自己的小主人從驢子上抱下來,說道:「六郎,被顛壞了吧。怎麼不讓我大哥騎馬去觀上接你呀,這倔頭倔腦的東西就該給六郎吃肉。」

  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拍打張荻身上的土,還用手扯平張荻衣服的褶皺。

  張荻胯骨有些酸痛,吸溜著跟吳二說話,道:『二郎呀,你說的一點也不差,這倔頭倔腦就該吃肉,都讓我師父給這畜生慣壞了。還說你家哥哥呢,彪呼呼的,我不敢讓他來接我,前些日子他敞著胸襟騎馬沖英雄好漢,挨著他我怕他的傻氣沾染到我身上。』

  吳二嘿嘿笑著,道:「六郎,就會編排人,我家兄長自從在山莊中學了功夫本事,說話做事越來越像英雄好漢。我娘總說我兄長出息了。」


  說話間夏虞牽著毛驢就來到茶棚,眾人見此紛紛閉嘴,怕被聽見,招惹麻煩。

  丁瞎子眼睛盲耳力好,毛驢的鈴鐺聲剛剛響起,就已經聽出來是老友惠清道長的驢子,以為是惠清道長騎著驢子下山了呢,怕沒有看到自己,趕忙喊道:「是夏虞嗎?夏虞賢侄!這是要去哪?快來喝口茶水歇歇腳,有些日子沒有見你了。」

  夏虞聽見有人叫自己,抬頭見是丁大先生,說道:「是丁先生呀,我和師弟去莊子裡,家裡來了親戚了。」

  丁瞎子耳朵一動就聽張荻痴痴笑聲。聽聲辨位,隨手從地上抄起一撮泥,射向張荻。

  張荻見瞎子丟來了暗器,順勢一歪頭躲過,手一抬手中拂塵,用力一甩擊落暗器。罵道:「丁先生,我師父說你是屁股生瘡的瞎子,我看沒說錯,竟敢偷襲我,這老天爺打雷劈你是早晚的事。」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張荻順勢從自己的胸口搓了個泥丸丟了回去給丁瞎子,那泥丸朝著丁瞎子的嘴就飛進去了。

  周圍人正等著看熱鬧呢,轉眼就見丁瞎子吃了一個用皴搓的泥丸,還在嘴裡吧唧著,見到這一幕,周圍路人噁心的想把剛剛吃的東西吐出來。

  丁瞎子聽到周圍的噁心嘔吐聲,心想這小王八蛋扔自己嘴裡的東西,定然不是什麼好物件,連忙把嘴裡的東西吐了。

  心想著自己沒賺到便宜卻吃了一個暗虧,有些惱怒,罵道:「你這娃娃,跟你那師傅一點好沒有學,真不當人,你把什麼腌臢東西丟進我嘴裡。」

  茶棚看熱鬧的人都哈哈得嘲笑丁瞎子。

  有好事者起鬨,說道:「丁大先生,你本事不濟,今日出門應搖一卦的。哈哈哈」

  丁瞎子聽著周圍的嘲笑聲也不在意,說道:「去去去,一邊去。起什麼哄呀。有你們什麼事呢。」

  此話一出,眾人笑聲更大了,開口哈哈的聲音響成一片。

  惠清道長和丁瞎子兩人相識多年,都是半吊子算命先生,丁瞎子靠騙,惠清道長靠唬,相互指責對方是旁門左道,互相拆台,兩人都會功夫,時常在集市的算命擺攤相遇而打起來,因此兩人遠近聞名,成為十里八鄉的笑談,索性惠清道長的兩個徒弟也是跟丁瞎子相熟的。

  張荻朝著丁瞎子哼了一聲,直接進了茶棚,坐到丁瞎子身邊墊子上,對著自己師兄說道:「既然遇見丁大先生了,不停下來進茶棚喝口茶,還以為咱們兄弟怕了他,躲著他走呢。」

  茶鋪掌柜吳二上前撣乾淨地上蓆子,邀請張荻坐下,說道:「六郎快請坐,這就給你上茶水。今日茶棚有在山中採摘的小野菜,焯水醃製了給您上點嘗嘗鮮。」

  張荻對著吳二,說道:「二郎,你娘的病好些了吧?早就聽說你娘病了,這春寒引老病,你們做兒女的多注意點。」

  吳二把自己的腰又低了一些,答道:『讓六郎惦記了,托您的福,吃了藥,身體好多了。我阿娘還說過幾天去觀上,還願燒香給家主祈願。每天都在家裡念叨您的恩德。』

  張荻點點頭,說道:『嗯,那就好。你比你兄長踏實。安心在這做你這買賣,沒事多孝順阿娘,要與人為善,多積德行,才是長久之道。這年頭不太平,過幾年太平了,給你弄個良民的身契,讓兒孫讀書去。』

  吳二趕忙應承,說道:「是是是」。見張荻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告了聲轉身去灶間忙活沏茶去了。

  丁瞎子樂呵呵用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油餅,撕開兩塊摸索著塞給夏虞,另一塊給了張荻,說道:『快吃,快吃,剛路過一個貴人給的,還熱和著呢。』

  夏虞接過油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對著丁瞎子,說道:「丁先生最好了,總給我好吃的。」

  張荻接過那張從丁瞎子懷裡拿出來的餅,有些膈應。隨手就遞給了自己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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