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符籙
二虎只覺晦氣。
今日廟會，本是紅火場景，怎能唱如此淒涼的戲曲！真不知道那些個鄉官，到底是怎樣辦事的。平日裡拿了老百姓這麼多錢，到底花在了哪裡？莫不是都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中！明明有那麼多團圓喜慶的戲可以選，偏偏請了個破爛戲班，選了…選了這破戲。當真是倒人胃口。
這廟祝也不知如何行事？這家先土地，明明是管理牲畜的神靈。在他地盤上，唱這樣的戲曲，也不管管？
二虎這次當真是錯怪了廟祝。平日裡這廟便無香火，何談供奉。所謂廟祝，也不過是鎮子裡一半老光棍擔任，像廟會這麼大的事情，又怎會讓他插手。這小戲班，也不過是鄉官花了一百文錢一天請來的。五人平分一下，一人的工錢也不過十串糖葫蘆罷了，自然是什麼戲簡單唱什麼，還能有啥子要求，有戲聽就不錯了。
氣鼓鼓地衝出土地廟，卻在門口時被人一把拉住。回頭一看竟是這廟祝。本就心情不悅，又被人這麼一扯，有些吃痛，本欲發作。但見這人滿臉笑容，衝著自己打招呼，搶先一步開口。終是將到嘴邊快刀給咽了下去。老話不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這不是水井村老張家的小子嘛，今兒個來趕廟會了？幾年不見長這麼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壯！你爹娘都好吧，老長時間沒見老張頭了，幫我問問他啥時候來鎮子上，我請他喝酒。聽說你姐姐最近就要嫁人了？……」
這廝真是話密，真像那莊稼地里的韭菜，一茬接著一茬。像是要把平日裡無人搭理，攢了一肚子的話一口氣說完。問東問西，天南地北，讓人毫無頭緒可言，更不知如何作答。
村子裡因有十里八鄉最大的水井而命名。要說這水井也是奇了。村子裡人換了一代又一代，別處的井幹涸了一個又一個。只有她像一個永不知疲倦的奶牛，哺育了一代代的水井村民眾。
至於這廟祝能認得自己，二虎倒也不意外。他本名張善德，早些年間，這老小子還正常的時候，也算十里八鄉有名的人物，父親也曾和他做過幾年生意。那時兩家都算得是家境富裕，小子日過的別提有多滋潤。只是後來有一次，兩人行商回來，便出了變故。父親回家後就把行商多年積攢下來的銀錢全部扔進了村裡的水井中。母親追問許久，他才說了一句，「破財免災，破財免災。」自那以後，能言善辯的父親，變得沉默寡言，整日沒有一句話囫圇話。也不再去行商，只守著家裡的幾畝莊稼地過活。除了偶爾來鎮子裡看望一下張善德，便整日待在家裡。沒人知道兩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有父親偶然間呢喃的一句，「善德替我擋了煞。」張善德回來後，便是得了一場大病。躺在炕上，怎麼都叫不醒，一到夜裡就發出悽慘的嚎叫聲。剛娶的婆娘實在受不了，便卷了所有值錢的家當跟人跑了。有一日，他突然醒了過來，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跑進土地廟中，跪在土地公的泥塑面前，一個勁的磕頭。來了七八個漢子才將他拉起來。哪怕到現在，張善德額頭上，仍有一塊一寸見方的疤痕，用他話說，「這是土地爺爺保佑我，給俺留的印記呢，你們可沒這福氣哩。」當然，至於誰會把這當成福氣，怕是只有天知道了。自那以後逢人便說，「家先土地爺爺給俺托噩夢呢，讓俺伺候他老人家哩。」一來二去，他便成了這裡的廟祝。
見他拉住自己，只為問候和關心自己的家人，又隱約知道他和父親的一些事情。二虎便隨手把吃的還剩一半的糖葫蘆遞給了他。
張善德接過糖葫蘆，咧著嘴沖二虎笑著，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謝。只是露出的那一嘴大黃牙，著實嚇到了二虎。一邊吃著，一邊嘴裡還念叨著，「還是老張家的人對俺好。」另一隻手，則在自己身上摸索著。不多時，便摸出一個包成三角形狀的黃色符籙。
「俺也不知道送你什麼東西，就將土地爺爺給俺的引路符送你了。」
符籙本為黃色，至於眼前的這個，也不知待在張善德身上多久了，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將它硬生生地變成了黑紅色。又見他指甲縫裡那一寸多長的黑泥。二虎當即謝絕了好意。但這時身旁的王寡婦卻開言道：「廟祝大人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聽到此話，二虎這才不情願地，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還是你這小妮子懂事哩！」
見時候不早了，二虎當即拜別。
「王叔叔，我還要給姐姐置辦嫁妝呢，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看你。」
王善德聞言一愣，「你不最喜歡聽戲嗎？」
「今兒個忙。」邊說邊拉著王寡婦向外走去。他當然不會說是自己不喜歡這場戲。
王善德也不阻攔，只是在身後大聲喊道。
「土地爺爺說，日後若在別處聽到此戲，你一定要仔細聽！」
一句話，重讀了三遍，確認二虎聽到，這才轉過身去，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低聲暗罵道：「死又不死的孽障。」
二虎自是聽到了張善德最後那句瘋話！扯著那麼大的破鑼嗓子，還一口氣說了三遍，自己又沒聾，怎會聽不到！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發起瘋來，幸虧自己跑的快，躲過了這人發瘋。不然，指不定後面還會發什麼瘋！真是晦氣！
「爹，你沒事吧。」
男子聞言苦笑一聲，這丫頭，當真不會安慰別人。如今自己全部內臟都被食腐屍掏空了。若不是早年間偶然遇到一瞎眼道士，與他學了些許仙人法門，憑著體內殘存的元氣撐著，若是尋常人遭此大難，早就魂歸地府了。
少女也自知失言，連忙尋求補救之法。從腰間取出水壺，遞到男子面前。
「爹，你喝點水吧。」
今日廟會，本是紅火場景，怎能唱如此淒涼的戲曲！真不知道那些個鄉官，到底是怎樣辦事的。平日裡拿了老百姓這麼多錢，到底花在了哪裡？莫不是都揣進了自己的口袋中！明明有那麼多團圓喜慶的戲可以選，偏偏請了個破爛戲班，選了…選了這破戲。當真是倒人胃口。
這廟祝也不知如何行事？這家先土地，明明是管理牲畜的神靈。在他地盤上，唱這樣的戲曲，也不管管？
二虎這次當真是錯怪了廟祝。平日裡這廟便無香火，何談供奉。所謂廟祝，也不過是鎮子裡一半老光棍擔任，像廟會這麼大的事情，又怎會讓他插手。這小戲班，也不過是鄉官花了一百文錢一天請來的。五人平分一下，一人的工錢也不過十串糖葫蘆罷了，自然是什麼戲簡單唱什麼，還能有啥子要求，有戲聽就不錯了。
氣鼓鼓地衝出土地廟，卻在門口時被人一把拉住。回頭一看竟是這廟祝。本就心情不悅，又被人這麼一扯，有些吃痛，本欲發作。但見這人滿臉笑容，衝著自己打招呼，搶先一步開口。終是將到嘴邊快刀給咽了下去。老話不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這不是水井村老張家的小子嘛，今兒個來趕廟會了？幾年不見長這麼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壯！你爹娘都好吧，老長時間沒見老張頭了，幫我問問他啥時候來鎮子上，我請他喝酒。聽說你姐姐最近就要嫁人了？……」
這廝真是話密，真像那莊稼地里的韭菜，一茬接著一茬。像是要把平日裡無人搭理，攢了一肚子的話一口氣說完。問東問西，天南地北，讓人毫無頭緒可言，更不知如何作答。
村子裡因有十里八鄉最大的水井而命名。要說這水井也是奇了。村子裡人換了一代又一代，別處的井幹涸了一個又一個。只有她像一個永不知疲倦的奶牛，哺育了一代代的水井村民眾。
至於這廟祝能認得自己，二虎倒也不意外。他本名張善德，早些年間，這老小子還正常的時候，也算十里八鄉有名的人物，父親也曾和他做過幾年生意。那時兩家都算得是家境富裕，小子日過的別提有多滋潤。只是後來有一次，兩人行商回來，便出了變故。父親回家後就把行商多年積攢下來的銀錢全部扔進了村裡的水井中。母親追問許久，他才說了一句，「破財免災，破財免災。」自那以後，能言善辯的父親，變得沉默寡言，整日沒有一句話囫圇話。也不再去行商，只守著家裡的幾畝莊稼地過活。除了偶爾來鎮子裡看望一下張善德，便整日待在家裡。沒人知道兩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有父親偶然間呢喃的一句，「善德替我擋了煞。」張善德回來後，便是得了一場大病。躺在炕上，怎麼都叫不醒，一到夜裡就發出悽慘的嚎叫聲。剛娶的婆娘實在受不了，便卷了所有值錢的家當跟人跑了。有一日，他突然醒了過來，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跑進土地廟中，跪在土地公的泥塑面前，一個勁的磕頭。來了七八個漢子才將他拉起來。哪怕到現在，張善德額頭上，仍有一塊一寸見方的疤痕，用他話說，「這是土地爺爺保佑我，給俺留的印記呢，你們可沒這福氣哩。」當然，至於誰會把這當成福氣，怕是只有天知道了。自那以後逢人便說，「家先土地爺爺給俺托噩夢呢，讓俺伺候他老人家哩。」一來二去，他便成了這裡的廟祝。
見他拉住自己，只為問候和關心自己的家人，又隱約知道他和父親的一些事情。二虎便隨手把吃的還剩一半的糖葫蘆遞給了他。
張善德接過糖葫蘆，咧著嘴沖二虎笑著，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感謝。只是露出的那一嘴大黃牙，著實嚇到了二虎。一邊吃著，一邊嘴裡還念叨著，「還是老張家的人對俺好。」另一隻手，則在自己身上摸索著。不多時，便摸出一個包成三角形狀的黃色符籙。
「俺也不知道送你什麼東西，就將土地爺爺給俺的引路符送你了。」
符籙本為黃色，至於眼前的這個，也不知待在張善德身上多久了，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將它硬生生地變成了黑紅色。又見他指甲縫裡那一寸多長的黑泥。二虎當即謝絕了好意。但這時身旁的王寡婦卻開言道：「廟祝大人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聽到此話，二虎這才不情願地，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還是你這小妮子懂事哩！」
見時候不早了，二虎當即拜別。
「王叔叔，我還要給姐姐置辦嫁妝呢，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看你。」
王善德聞言一愣，「你不最喜歡聽戲嗎？」
「今兒個忙。」邊說邊拉著王寡婦向外走去。他當然不會說是自己不喜歡這場戲。
王善德也不阻攔，只是在身後大聲喊道。
「土地爺爺說，日後若在別處聽到此戲，你一定要仔細聽！」
一句話，重讀了三遍，確認二虎聽到，這才轉過身去，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低聲暗罵道：「死又不死的孽障。」
二虎自是聽到了張善德最後那句瘋話！扯著那麼大的破鑼嗓子，還一口氣說了三遍，自己又沒聾，怎會聽不到！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發起瘋來，幸虧自己跑的快，躲過了這人發瘋。不然，指不定後面還會發什麼瘋！真是晦氣！
「爹，你沒事吧。」
男子聞言苦笑一聲，這丫頭，當真不會安慰別人。如今自己全部內臟都被食腐屍掏空了。若不是早年間偶然遇到一瞎眼道士，與他學了些許仙人法門，憑著體內殘存的元氣撐著，若是尋常人遭此大難，早就魂歸地府了。
少女也自知失言，連忙尋求補救之法。從腰間取出水壺，遞到男子面前。
「爹，你喝點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