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悲喜轉換 到來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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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末,台州,寧海城。

  撕裂黑夜的火光籠罩在城頭、街巷,密密麻麻披甲的身影籍著身周火把的光芒在湧入漆黑的城池,時不時因發現敵情爆發一陣呼喊,弓弩呼嘯的聲音過後,是腳步快速移動的聲響。

  自打從越州獲得兵甲以來,呂師囊一部推進順利,台州最難打的治所被他連攻數日而破,又獲得千餘皮甲刀兵,一路追著台州司戶參軍滕膺至寧海。

  縱使城中宋軍百般防範,但由於城內有人倒戈,使得這城池的大門被攻破,陷入巷戰,只是與城外台州起義軍相比,城內的官兵人數過少,實在難以抵擋。

  廝殺吶喊的聲音在四周沸騰,一道道披甲執銳的將士拼死抵擋蔓延過來的兵鋒。

  「滕參軍快走——」

  護衛的兵馬此起彼伏的吼叫,一道較為瘦弱的身影狼狽的趴伏在馬背上,滿臉嚴肅的回望身後。

  遠處那燃起的火把光芒將身後的城池照出一個輪廓,雙唇顫抖一下,廝殺聲遠去黑夜之中。

  漆黑之中,舉著火把、身穿土黃色兵甲的士兵蔓延過街道,鮮血、屍體鋪陳在地上,寫有宋的旗幟從城頭飄下。

  寧海陷落。

  無數的腳步踩著粘稠的鮮血摘取這處勝利的果實。

  東方亮起一抹魚肚白,略帶寒意的風吹過士氣高漲的人群,呂師囊穿著鐵甲,身披綠色披風,走入城中縣衙所在,紅潤的臉上帶著一抹喜色,這是台州最後一個大城,剩下的小縣不足為慮。

  也就是說,自今日起,這台州姓呂了。

  而永樂朝也基本可以確定又擁有了一塊能夠做為後方的土地,接下來只要石寶回去,等越州的仇道人傳來訊息,就可夾攻頭頂的明州,屆時越、明、台三州連成一片,他們也算是後顧無憂。

  對了,還要聯繫一下處州的陳箍桶、霍成富,這兩人離著台州不遠,此時我已經有能力支援其他人了……

  心中轉動著心思,督戰一夜的身影並未有絲毫的睏倦之意。

  「呂樞密,城內已經沒有宋軍了。」

  腳步聲雜亂的傳來,石寶拎著滴血的潑風刀走進來,摘去頭盔的臉上汗水、血漬混雜,看起來髒兮兮的:「既然這裡戰事已了,我準備回越州,給我五百套兵甲可好?」

  後方,厲天閏壓著劍柄而入:「呂樞密,兄弟們打開了庫房,裡面的錢糧不少,恐是收上來的稅,還沒來及運出城去。對了,下次若是齊軍過來,能不能多換些弓弩,當真是好東西,比咱們自己弄的弓強多了。」

  「呵,這就要看齊國人願不願意給了。」呂師囊一捋鬍鬚,看著兩個浴血戰將打趣:「或是你們問問自家大哥,他是齊國皇帝的從龍之臣,說不得能替你們說些好話。」

  「……恁不說這個咱們還可以繼續聊下去。」石寶、厲天閏兩個臉色一黑,同時開口:「分明是我年長,怎地讓他給占了便宜去。」

  又轉頭相互瞪了一眼。

  「這我卻是不管,那是你們三人的事情。」呂師囊哈哈一笑,頗有些看人好戲的神情。

  對面石寶、厲天閏沒好氣的看他一眼。

  「說正事吧。」

  呂師囊揮揮手,緩緩收了笑容,有士卒打了清水過來請二人洗臉,這二人隨即就著端臉盆的人洗著外面裸露的肌膚,清徹的液體很快變得渾濁。

  「適才你二人過來時我想過,台州已經被我軍拿下,下一步應是被夾在中間的明州,至於溫州……」

  石寶聽說到自己家鄉,耳朵一動,抬頭看向呂師囊,那邊的聲音繼續傳來。

  「需要先同處州的陳、霍兩位渠帥聯繫後才能決定。」

  「官軍不等人,怕是不會讓我等如此輕易達成目的。」厲天閏拿著白巾擦一把臉,神色有些複雜:「聖公那裡也需要咱們支援,不妨先去……」

  「報——」

  洪亮沙啞的聲音打斷幾人的交談,幾個人轉頭看去,石寶沒來得及擦乾水漬,頓時甩下來幾滴液體,連忙伸手抹一把臉盤兒。

  滿身風塵的士卒跑入進來,噗通摔倒在地,來不及爬起,連忙將手中攥著的竹筒舉起來:「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場中三個領軍之人頓時神色沉了下來,厲天閏上前一步,一把拿過,看眼火漆封口,一把打開取出裡面的紙張交給呂師囊,自己與石寶兩人站在他身後伸著頭看著寫有字體的書信,眼睛慢慢瞪大了起來。


  這字是方七佛寫的,永樂大將軍的印章還蓋在左邊落款處:

  「壬子,我馳援睦州,與西軍戰於嚴陵山附近,潰東南兵三萬,戰西軍楊惟忠、王渙於野,浴血而戰多有死傷,今,十餘日血戰無果,悲憤退去。

  聽聞青溪已陷,聖公退往幫源峒,凡能斬首者賞,不問是非,即行捕殺邀賞,多有入居民家中,殺無辜百姓無數,睦州已是千裏白骨之所。

  另,婺州、衢州之兵亦敗,只大聖子傷重身免。

  戊辰

  永樂大將軍——方七佛」

  嘭——

  手掌重重拍在一旁桌子上,呂師囊霍然起身,鐵青著一張臉站了幾息方才深深吸口氣:「睦州完了,宋軍好狠的心。」

  石寶、厲天閏兩個也是神色沉凝,轉頭相互看了一眼,「嘖……」「唉……」的嘆息聲從口中傳出。

  呂師囊閉了閉眼睛,幾息之後睜開,轉過身看著石寶、厲天閏:「石寶你也別回越州了,我準備即刻攻明州取他做後路,不然同時面對西面的宋軍與明州多半會力不從心。

  我現在寫信給方大將軍與仇道人,此時不是哀傷悲嘆的時候,請他們立即配合咱們一起奪明州。」

  「一切聽呂樞密的。」石寶一點頭,沒有拒絕。

  「那我去集合軍隊。」厲天閏吸一口氣,笑中帶苦的說著:「往好處想,咱們現今在寧海,上面就是明州,離的近。」

  另兩人同時露出苦笑。

  宋宣和三年孟夏下旬,西軍圍攻幫源峒數日未果,尋到熟悉地理的人,由小徑攻入,方臘退入石洞中躲藏起來,讓王稟等人尋之不及。

  仲夏中,劉鎮領兵到來,時在軍中的吳玠年輕氣盛,聽聞大軍圍此地數日未有成果,年輕氣盛的低階將官與自家兄弟吳璘帶人潛入溪谷,抓住外出采野果的婦人,一番逼問得知方臘藏身之處,仗著武藝高強當即殺入洞中,連殺十數人將自以為安全的方臘俘獲,功成身退。

  隨即得知入口的西軍大舉攻入,洞內義軍大量被殺死俘虜,方臘軍中悍將貝應夔、米泉死於亂軍中,國師鄧元覺、侍郎高玉被反身殺回的吳玠、吳璘兩兄弟所殺,猛將司行方傷重未愈,衝突中被劉延慶、劉光世所害。

  只王寅仗著胯下戰馬神俊,又有龐萬春、計稷、雷炯三將相幫逃出升天,只可惜突圍中計稷、雷炯為淮西鈐轄何灌射殺於馬下,只走了善於林戰的龐萬春一個。

  而這些事情,遠在北地的人仍是毫不知情。

  ……

  臨潢府,城外的田野一片鬱鬱蔥蔥。

  連續兩日的雨水澆灌,田地里的莊稼又長高了一截,牧民驅趕著牛羊踏上草地,任其低著頭吃著被雨水沖刷乾淨的青草、嫩葉,臉上笑開了褶子。

  略微濕潤的土地偶爾能看到水窪泥坑,車輪咕嚕嚕的從上面碾過,沿著道路一直向城池方向興趣,三五成群的騎兵不時巡視而過,趕車的漢子時不時的掃過去一眼,羨慕的神情肉眼可見。

  一些牧民、農人也在山丘、田間站起身,瞧看著這邊行進的隊伍,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們雖是普通百姓,然而近兩年見的軍隊多了,也有了自己的判斷,這是一支被軍隊護送上來車隊,只看那數十輛高高鼓起,被遮蓋住的貨物,就知是些怕雨水澆淋的東西。

  至於是些什麼,各人的心中都有猜測,卻是不敢隨意的討論。

  他們這些在京城附近討生活的底層百姓都活的很謹慎,關起門來可以肆意的評論探討、只是在外還是閉上嘴的好,誰知道那些士兵聽去會不會過來尋自己的麻煩,就是不怪罪,縱馬在田裡跑一圈也承受不起。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只是還好,齊軍軍紀沒敗壞如前遼在時一般,那些番兵番將幾乎不拿他們當人看,縱馬而過乃是時常有的事。

  「今年看來是個好收成。」戰馬上,李助同樣在打量著路過的田野耕地,又望望山丘上一道道四蹄著地的身影,笑眯眯的臉上帶上幾分真摯:「此番回朝雖晚了些,然而拉來這般多東西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轉頭看向在馬上有些痛苦的安道全:「安神醫可還好?這裡離臨潢府很近了,待入了城,我安排你先去休息,有個甚事可以明日再說。」

  「多謝李光祿了。」安道全忍不住將雙腿再分開一些:「我只是少騎馬匹,不太適應。」

  「那以後還是跟著坐馬車吧。」楊林在旁嘿嘿一笑:「這裡不是宋地可比,戰馬應有盡有,就算恁要用四匹馬去拉車都可。」


  安道全苦笑搖頭,側身朝他拱手:「恁還是饒了我吧,小可還想多活兩年。」

  頓了一下,這位神醫眼珠一動,連忙拉住胯下戰馬,跳下馬鞍:「不過恁倒是提醒小可了,身旁這般多馬車,何必非要騎在馬上?」

  說完話的身影連忙爬上了一旁的車輛,嘻嘻哈哈的聲音從這隊伍中傳來。

  ……

  「前面就是臨潢府了。」

  站在車轅上的婦人興奮的叫喊一聲,隨即低頭跑回車廂,一扯看書的身影:「郎君莫再看了,臨潢府就要到了。」

  「知曉了,莫要晃了。」呂嗣延無奈抬頭,將手中書一合:「夫人還是將心情收拾一下,這般興奮進了臨潢府,容易口無遮攔惹人不喜。」

  「奴怎地就口無遮攔了!」那中年婦人陡然色變,伸手到自家男人胳膊處,拿捏住只一擰。

  「嗷嗷嗷,嘶——,夫人輕著些。」

  「哼,郎君今日要是不解釋清楚為何奴口無遮攔,須是饒不了你。」婦人口中說著,手上的力道卻是小了。

  「等……噢——嘶……」

  說錯話的一家之主眼珠子直轉,卻是想不出敷衍的話語,只能在那裝腔作勢的喊疼。

  車廂里,一時間充滿了打鬧的聲響。

  ……

  臨潢府。

  街上巡弋的差役多了起來,自仲上月下旬以來,上官發下命令要求維持街市上的安全,確保前來參加科考的讀書人的安全,又將負責街市安全的幾個都頭單獨叫去囑託一番。

  這些吃著公家飯的差役自然知道上面對此重視無比,畢竟自家頭兒接了臨潢府府尹警告,「本次科舉出了事本官定要被追責摘去官帽,在那之前本府定拔了你們的皮!」

  層層下傳間,這些下面的差役哪裡還敢敷衍,一個個找到街上的閒漢挨個兒警告,又風雨無阻的在街上巡查,是以這兩月間,坊間的治安好了不少,讓一眾平民百姓對自家頭上的官老爺們讚譽有加。

  只是這等祥和的情形落在有些人的眼中,仍是有著煩惱。

  「那些貴客還沒找到?」書案後面的身影向後靠了靠,呂布眉頭皺起:「竟是能瞞過你的眼線,倒也是不易。」

  喬冽抓抓下巴亂糟糟的鬍鬚:「臣懷疑有人在幫著這些人隱藏,只是一時間查不出到底是何人。」

  「此一點定……」

  正說話間,房門陡然打開,余呈的身影堵住射入房中的陽光,投下一個大大的影子拱手躬身:「陛下恕罪,皇城外有人稟報,李光祿帶了幾十車糧食茶葉回來……」

  「哦?」呂布站起身繞過桌案,臉上浮現喜色:「這倒是朕最近聽到最好的消息。」

  喬冽有些慚愧低頭。

  呂布餘光看著,只是拍他肩膀一下,看著余呈未起身:「還有何事,一併說了吧。」

  余成遲疑一下,點頭:「有自稱陛下族人的車隊也到了城門附近,司農寺卿呂岩已經前去辨認。」

  臉上的喜色收斂了起來,呂布往前走了兩步,口中「終是來了啊……」呢喃一句,隨後一揮手:「稍後傳他們進來。」

  門外的大漢躬身退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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