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章 南北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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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建武元年,宋宣和三年,遼保大元年,孟夏。

  天氣回暖,綠葉重新掛上枝頭,臨潢城中隨著春暖漂浮著浮躁的氣息,穿著各色寬鬆大袖衣服的讀書人行色匆匆,嗡嗡嗡的念書聲在酒店房間、民宿院落乃至僻靜的郊外持續響起。

  離著齊國公布的科舉時間越發的接近,城內的紙張消耗也成倍的上漲,雖說達不到傳說中洛陽紙貴那般,卻也讓賣紙的商人整日樂和和的,像是撿了錢一般。

  而比那些趕考的舉子更忙碌的,自然是第一次搞科舉的齊國君臣。

  「陛下,南城的考場已經建好,只等下月開考投入使用,還請陛下派人驗看。」

  楊朴將摺子恭敬遞給一旁內侍,由他呈上去給呂布。

  龍案上,書籍、奏摺擺放成堆,那太監將楊朴的摺子放在桌上空位,隨後躬身向後退走,呂布一伸手拿起,審視的目光中帶著一抹新奇,口中說著:「楊尚書做事謹慎,朕自然是信的過,只是這一次聽聞來的讀書人不少,考場房間可夠?」

  「臣備了兩處考場,南城為主,能容八百人。」楊朴挺直腰杆恭聲回話:「另有城外校場改為備用,能同時供兩千人使用,若是緊急還可調人再行擴建也不是不可。」

  說話的聲音頓了一下:「若是這般還是少的話,臣也認命,願受陛下責罰。」

  「尚書心中有數即可,雖說朕希望能真箇處罰尚書,不過看來是沒那等機會了。」呂布點點頭,將看過的奏摺放在一邊,臉上浮現笑容:「城內前來的應是不足主考場之數,縱然之後再來也不過是在這數字之內罷了。」

  「不來是這些人的損失。」

  楊朴眉頭一動,心裏面暗忖,怕是來的人大都在陛下的眼線里,轉念想想覺得也是正常,萬事開頭難,第一次總是會被重視幾分,等過了今次,怕是也不會這般著緊了。

  「考場的考官可都準備好了?」呂布用手拍了拍桌上的奏摺:「朕前幾年觀史書,有一人記得清楚,叫溫庭筠,曾於考場中為八人作弊,你等可莫要出如此大醜聞。」

  「陛下莫要說笑。」楊朴臉上掛上苦笑,雙手做求饒狀:「溫助教那等人物若是出了,臣等凡夫俗子誰能拿之,只能供世人笑爾。」

  呂布哈哈大笑起身,熊虎一般的身軀走出龍案後方:「那朕就等著今次大考時再觀卿之才了。」

  窗外樹枝上有鳥兒落下叫了兩聲,隨即拍打著翅膀飛走。

  投入室內的陰影輕晃,楊朴認真的施了一禮:「請陛下放心,臣定全力以赴,不讓今科出現問題。」

  呂布看著他嘴唇動了下,又抿下嘴:「如此甚好,你安心準備科舉之事就好,其餘旁的不用管。」

  楊朴有些奇怪的看眼雄壯的皇帝,恭敬的點頭應是,隨即告辭退下,腳步將要邁出門檻之時,後方呂布聲音飄入耳中。

  「若是科舉時有甚怪事發生你也莫要驚慌。」

  穿著官靴的腳步一停,「臣明白。」應了一聲,楊朴繼續前行,只是眉頭緊緊皺起,心中轉著奇怪的念頭。

  呂布轉頭看眼桌上放置一旁的奏摺,表情玩味的走過去,從中拿起一本翻看著,隨後一合,邁步走出房門的時候扔給一旁的余呈:「燒了它。」

  高大的護衛精準捏在手裡,也沒說話,只是恭敬低頭,隨後示意一下,衛鶴拎著大刀同親衛緊緊跟上。

  離開這處殿宇,呂布的腳步邁動快速,周圍侍衛面色肅穆,也沒人隨意開口說話,不久,他來到後宮,有侍女遠遠見著他,連忙跑回去向屋中的皇妃匯報一聲。

  「陛下今日回來甚早。」

  邁步走入房中,一股清淡的花香之氣入鼻,扈三娘元氣十足的嗓音也隨之傳來。

  「哪裡早,這就快晌午了,朕感覺腹中飢餓就先回來了。」呂布笑著看看前廳桌上擺放的花枝,鄔箐、宿金娘兩個正在修剪插花,走過去坐下:「怎地這般好興致,開始侍弄花草了。」

  扈三娘站起身去吩咐侍女準備午膳。

  鄔箐用剪刀剪掉多餘的花枝,口中說著:「也沒甚事情做,就想著向慣於此道的女官學了下,本來是只是想打發下時間,意外的能平靜下心情。」

  有些嫵媚的白了呂布一眼:「省得被郎君女兒給氣死在這屋中。」

  呂布一愣,接著苦笑:「雯兒又做甚事了?讓你這般上火。」

  鄔箐哼哼兩聲,剪刀「咔嚓」聲大了兩分,顯然心情不好,又大了兩分力。


  一旁扈三娘回來見狀偷笑一下:「姐姐嫌雯兒整日舞刀弄劍的不像女孩,讓她習些女紅,結果她全無興趣,用剪刀將姐姐最喜歡的衣裙給剪了,現在正在後院扎馬步以作懲罰。」

  呂布嘴巴微張,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還說!」鄔箐恨恨瞪扈三娘一眼:「還不都是你教她的武藝。」,又瞪呂布:「郎君在笑什麼,你也想雯兒像瓊英一般整日拿兵器砍來砍去不成?」

  「沒有沒有。」呂布連忙收了笑,正容搖頭:「只是覺得你說的對,女孩子不應每日與兵器相伴。」

  「郎君說的是,畢竟恁可甚是不喜女子上戰場呢。」宿金娘在一旁將散落的花瓣收集起來,放入一個瓷盤內,也不知要干甚。

  呂布聽她話中有刺,抿抿嘴,還沒說話,那邊鄔箐又轉頭瞪宿金娘:「教她習武也有你的一份兒,莫以為我忘了。」

  宿金娘嘿嘿一笑,連忙安撫著這位氣鼓鼓的鄔昭儀,呂布見不是頭,連忙站起:「朕先去後面看看雯兒如何了。」

  「郎君!」鄔箐提高嗓門叫了一聲:「還有兩炷香時間才准她活動,郎君切莫隨意饒過她,不然奴和你沒完。」

  「知曉、知曉,朕定然不會讓她起來。」

  呂布應承著,一邊快速往後院走,這邊鄔箐聽他承諾,方才輕哼一聲繼續剪著手頭的花枝。

  後院的花已經盛開,人行其中能聞見各種花香,偶爾能見有蜜蜂飛舞其中,呂布視線掃視過這些花花草草,轉眼就見著自家女兒在花叢中扎著馬步,一張小臉兒耷拉著,眼角還掛著淚珠,看起來剛哭過一泡。

  搖頭失笑一下,呂布抬腳走了過去,小人兒應該比較好哄……

  吧?

  春風又拂後庭花,溫語柔聲哄小娃。

  自恃有力能止哭,無奈嬌聲更上樓。

  ……

  相比臨潢府內呂布有些幸福的煩惱,同樣行走在花草中的遼國皇帝此時已經放下對齊國軍隊反應的揪心,轉而心情大好的在這草地上徒步起來。

  周圍騎兵遠遠將這邊圍起向前移動著,有統軍契丹貴族不斷呼喝著讓士卒向遠方探查一下,隆隆的馬蹄聲響起,捲起濕潤的黑土與草葉。

  「看來齊國到底是些無能的反賊,只是稍占上風就開始享受,白讓朕擔心如此長時間。」耶律延禧伸手叉腰挺了挺胸膛,深吸一口氣:「這個時候還沒動靜,看來他們是真的沒甚舉動了。」

  「此皆是陛下鴻福。」蕭奉先低眉順眼的在側後方跟著:「如此陛下也有更多的時間調動軍隊。」

  「嗯……」耶律延禧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看著腳前的不知名野花一腳踩了上去,停下腳步,站在那回頭顧看:「派出去的人該是到了吧?」

  「算算時日差不多。」蕭奉先拱拱手,臉上帶著笑容:「還是陛下的主意多,今次當能給齊國聲譽以重創。」

  「唉……」耶律延禧嘆息,四周馬蹄的聲響減弱,護衛的騎兵見著皇帝停步,也紛紛減緩行進的步伐,後面的軍隊已經在將領喊叫聲中停下。

  風吹過原野,被戰馬踩踏出的草腥氣順風飄了過來,耶律延禧身上的柘黃袍衫發出輕微的衣袂聲響,他緩緩轉過頭,翹了翹濃黑的眉毛,背負雙手搖頭:「這可不是甚可以稱道的事情,朕行此事也是被逼的急了……」

  再次嘆息一聲:「但凡朝中的文武能夠為朕分憂,朕何以行此下策?」

  蕭奉先聞言麻利的跪倒,後面幾個跟著的朝臣反應過來也是立馬矮了一節。

  「臣等無能,未能為陛下分憂解難,還請責罰。」

  「行了行了,要罰早就罰了,日復一日,只知下跪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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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無能。」蕭奉先聞言還是跪在那喊了一句,抬頭看耶律延禧一臉的不耐與煩躁,這才連忙起身,眼珠子一轉,微微拱手:「陛下,左右咱們如今也是往南京道而走,不妨在夏日的時候去炭山一行。」

  「炭山?」耶律延禧神色微微一動,瞟一眼自己這位親信,遲疑開口:「朕如今正是需要整軍備戰之際,如何能去涼殿嬉戲遊玩。」

  緩緩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動,後面的身影連忙跟上。

  「陛下,這怎地是遊玩?」蕭奉先湊近了輕聲開口:「恁想,恁已經傳旨大石節度使前來迎駕,其所帶兵馬必然精銳,而隨駕的兵馬也是精挑細選之輩,這合在一起拉去炭山,那邊又空曠,正可整訓。


  而涼殿可召集朝中文武於此處,既能避暑,也能議政。

  何況山北有羊城,乃是貿易之所,恁也可以買些糧米酒肉勞軍、賞賜將領,軍政兩事都不耽擱。」

  前面的皇帝走動慢了一拍,蕭奉先隨他日久,自然知道這是他心動,回頭看看,身後幾位跟著的朝臣頓時緩了腳步,拉開一段距離。

  這人才急忙上前兩步湊近了低語:「陛下,朝議、練軍都非易事,難免不會弄的恁身心疲憊,此時若是出去狩獵一番,不也正好放鬆?

  要知做事不可極端,一味忙於政事壞了身體,我大遼如何還能戰勝齊國?

  況且陛下每年都去,只今年不往,豈不是讓世人生出惶恐的心思?」

  「也是,不能讓世人以為朕怕了那齊國。」嘴裡面嘀咕一句,耶律延禧遲疑著邁動腳步,轉過頭看向蕭奉先:「那……去炭山?」

  蕭奉先大點其頭:「去炭山!」

  耶律延禧面上露出笑容,一甩黃袍衣袖,大步向前走去,那背影,似是骨頭都輕了兩分。

  不多久,大批騎兵行進的響動在這片天地傳出。

  ……

  「加速加速!讓後面的隊伍快些跟上!」

  旌旗在春風下微微搖晃,方七佛有些焦急的傳達著自己的將令,傳令的士兵騎著劣馬前後奔馳著,一陣陣大小渠帥的吼叫聲從隊伍中傳出,隨即轟轟轟的腳步聲更加快了三分。

  「大將軍怎地如此焦急?這般急行軍下去,到了睦州也沒法子與宋軍交戰了。」

  後方的隊列中,馬匹踏地,捲起略微濕潤的泥土飛上半空,錢振鵬一手拎著大刀,一面轉頭看去一旁的白延壽。

  「我怎知曉。」七賢村出身的渠帥聳聳肩膀:「老子又不是大將軍肚子裡的蛔蟲,什麼事兒不用他說就明白。」

  此去救援聖公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縱使對西軍略微感到膽怯,然而多了兩千兵甲也給他們略微壯了下膽。

  這次主動出擊,只要不碰上宋軍主力,就算不勝,也不會如前番那般敗的太慘,若是能牽制一部分兵力為聖公麾下軍隊減輕威脅,那就是他們此番的勝利。

  蜿蜒的隊伍急速前進著,靠著兩條腿跑動的士兵大口喘息,不時能聽到「呸——」的吐口水聲音,視線中,中軍豎起代表停止行進的旗幟。

  「停!停!大將軍有令,全軍停止前進,領軍渠帥前往中軍——」

  馬蹄飛馳,又是一名傳令兵在塵土飛揚中跑過,白延壽條件反射的喊了一聲停下,隨即勒下坐騎,與身旁的錢振鵬面面相覷。

  急行軍的將令不過傳出半個時辰,如此快就轉換命令也是少見,況且還要帶兵的人前去中軍。

  「……出事了。」白延壽與錢振鵬對視半晌,立馬一勒韁繩,胯下馬轉頭之間,留下命令:「你在此約束軍隊,我上前詢問下到底何事。」

  錢振鵬有些緊張的點點頭,轉頭下令:「先原地戒備,等後續命令。」

  四周士卒連忙跑動,警惕的看向外面,留守的將領抻著頭看向遠方:「到底發生何事?」

  馬蹄聲漸漸減緩,白延壽跑至中軍,見著杜微、高可立,張近仁等將都在,連忙跳下戰馬一抱拳:「大將軍,到底發生何事?」

  方七佛一張臉有些發青,緩緩掃視一眼身前幾個渠帥點點頭:「都到了。」,轉頭看向一旁面色疲憊的士卒:「將你方才所言再說一遍。」

  「是。」這士卒拱拱手,轉向眾人,一身血污尤其顯眼,當下抱拳:「小的乃是效力婺州大聖子軍中。

  聖公被圍,二位聖子甚是焦急,我婺州與衢州兵馬北上睦州支援聖公,被宋賊於半路埋伏,二聖子方亳被辛興宗所殺,大聖子被王淵、姚平仲擊潰,身負重傷退往東陽,特命小的前來求援。」

  轉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將軍,聖公危在旦夕,二位聖子無力援助,一切託付給恁了。」

  春風習習,帶有春日涼意的氣流吹在身上,更冷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幾個渠帥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人人面色複雜的看向方七佛。

  許久,僵在馬上的統率揮手下令:「繼續前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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