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碑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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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時常要接待拔碑中劍的來客,桃花塢客房的數量和質量皆上乘,王負劍難得住這麼好的房間,渾身放鬆,一番洗漱後,休息了會兒,有弟子前來招呼赴宴,又美美吃了一頓,美味佳肴,溫泉雅間,加上桃花灼灼,王負劍真有種在度假的感覺。

  趕了一天路,東道主的意思是先好好休息一天,養精蓄銳,拔碑中劍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弄不好還會有風險,一聽到有風險,王負劍不禁猶豫,他練著劍睡著了。

  次日用了早膳,在塢主吳子畏親自帶領下,唐府一行來到桃花塢後山,這裡有一處大空地,用一道道粗壯的鐵鏈圍著,鐵鏈上偶爾有紋脈顯現,顯然是布下了某種陣法,王負劍眺望過去,空地中央一座高大的黑色石碑矗立,石碑上沒有字,只有一把劍插在上面,這便是那把碑中劍了。

  除了唐府一行,昨日那隊老者和少者也在,少者身上纏了不少紗布,名叫陰旗,老者叫劉東蓬,和桃花塢有些淵源,散發老者劉東蓬遠遠望著碑中劍,肅穆許多,不再大大咧咧。

  「這鎖鏈和陣法是我桃花祖師所設,因為這碑中劍餘威過於強大,兩位量力而行啊!」

  大徒孫提醒,上前將一截鐵鏈用鑰匙打開,立即有一股狂風從開口處湧出來,吹動眾人衣衫和頭髮,唐玉菲本來也想試試,被唐老阻止,不是是個劍修都有資格去拔劍,很多不信邪的傢伙劍都沒摸著人就死了,拔劍不是鬧著玩,真的會出人命!

  「人有人威,劍有劍威,欲拔碑中劍,須先走到劍跟前,兩位隨我來,小心了!」

  大徒孫一馬當先,少者陰旗第二個,王負劍第三個,剛一進去,王負劍感覺似乎有一張大手從四面八方欲將他箍住,他心中一驚,連忙退到邊上,好歹沒直接退出來,眾人無語,反觀陰旗,疾步前行,已超過大徒孫十步之多,還在繼續急行著。

  「小心!莫操之過急!」

  大徒孫再次提醒,陰旗好似沒聽到,我行我素,昨日比劍他輸給王負劍,心悅誠服,今日拔碑中劍,他則要一雪前恥,他速度越來越快,星能已被迫釋放,抵抗著這股強不可測的威壓,距離黑色大碑已經很近了,而王負劍依舊在邊緣試探,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散發老者劉東蓬嗤笑:「昨天他快得很,今天卻慢得很,豈不知劍修當勇,不可退卻!」

  塢主吳子畏道:「我卻認為劍修者當退則退,當隱則隱,明知前方危險,不好逞匹夫之勇。」

  「您所言極是!」

  王負劍深深認同,吳子畏眼睛一瞪,說你怎麼出來了,王負劍表示不是您說當退則退的?

  「……」

  現場所有人猝不及防,本以為王負劍會奮起直追,不料他不僅不追,反而乾脆出了空地,至於丟臉什麼的,他無所謂,他已有落霞劍和翩若劍,拔不拔那碑中劍都行,況且大概率拔不出來,幹嘛以身犯險?就是為證明所謂的劍心?有必要嗎?

  王負劍不覺丟臉,唐老多少有些尷尬,但也沒強制要求王負劍去拔劍,只笑了笑。

  後面的唐玉菲嘟嘴,沒想到王負劍是這樣的人,她畢竟女孩子家,臉皮薄,感覺好些弟子都在笑話,不過她同樣沒強制王負劍,她已漸漸將王負劍當為家人,不想他受傷。

  王負劍既然一開始就主動放棄,眾人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在了少者陰旗身上,陰旗已到了黑色大碑前,穩了穩身形,抬頭望著那把劍,猛地一躍而起,抓住劍柄,見紋絲不動,他雙腳踏在大碑之上,雙手去拔,終於,細沙流動,劍緩緩鬆動,可只拔出一寸,便再也沒進展,哪怕陰旗將體內星能壓榨到極限,也就一寸多一點。

  陰旗空手落在地上,傷口崩裂,大口喘著粗氣,散發老者劉東蓬感覺很沒面子,吳子畏卻評價不錯了,要知道來這裡拔劍的天才強者,一大半都走不到劍跟前,又有一大半根本拔不動劍,能拔動一寸多已然鳳毛麟角,這樣劉東蓬才稍稍釋懷。

  少者陰旗原地休整一會兒,再度跳起嘗試拔劍,沒有進步,作罷,小心翼翼退了出來。

  這個時候那位大徒孫已到了大碑前,騰起拔劍,竟然拔出兩寸,這可把陰旗驚得咳血,大徒孫只拔一次,落地後對劍行了個禮,一步步撤了出來,眾弟子誇他又精進了,近水樓台先得月,顯然這位大徒孫沒少拔,就算熟能熟巧都能比外人強。

  有人問王負劍拔是不拔,王負劍點頭,他先前有所顧忌,讓那二人探路,現在看來沒太大風險,他再度邁入空地,那種跨越千百年的壓迫感復襲而來,王負劍深吸口氣往前走,剛走幾步,開始自然而然揮劍,不似陰旗二人直著往前,他前進幾步,又後退幾步,等找到合適位置,開始全身心練起劍來,好像忘記他是來拔劍的。


  眾人不明白他這是幹嘛,王負劍一練就是一上午,一上午的時間只向前走了三米,一些弟子早就失去耐心,忙其他事去了,終於王負劍停下,他回過頭問飯做好了嗎?

  「……」

  王負劍出來既優雅又迅速地吃完飯又繼續進到裡面練劍,這一練又是一下午,已經沒幾個人在了,要不是怕他出什麼事或者給碑中劍整出什麼么蛾子,恐怕一個留守的人都沒。

  王負劍不管這些,他吃了晚飯繼續在裡面練,誠然,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像少者陰旗那樣一股腦走到大碑前,但那樣根本拔不出劍,從踏入空地那一刻起,他與碑中劍的角力就已經開始了,與其急不可耐地去註定失敗,不如靜下心來,感受對方,了解對方,這有點像追女孩,總不能一見面就說我要跟你生孩子,人不給你拍死才怪。

  劍也一樣!

  尤其是這種古老強大的絕世之劍!

  另外,碑中劍散發出的壓迫力的確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換個角度,也能磨鍊他的劍術,王負劍的快劍到了瓶頸,如何能繼續突破,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好法子,快劍不進則退,他真的很著急,現在這種壓迫力可能成為一個契機,讓他有所建樹。

  就這樣,一天兩天,王負劍除了吃飯、洗澡、出恭,幾乎住在了空地內,困了就睡,睡覺也在練劍,期間少者陰旗又拔了幾次,每次來看到王負劍在磨磨唧唧前進,發瘋般練劍,都不禁搖頭。

  「你還要磨嘰多久,我傷都快好了!」

  忘我的王負劍根本聽不見,給陰旗氣得,恨不得上去一腳給王負劍踹到大碑前,讓王負劍拔,可他根本不是對手,真敢動手,被踹的肯定是他,說不定會被亂劍砍死,溜了溜了,別招惹這入魔的傢伙。

  唐老每日都來看一會兒,他幫不上什麼忙,能做的就是等,唐玉菲則認為最好讓王負劍停下,沒必要在這白白浪費時間,儘快去笑口堂醫治星能絕失比什麼都重要,唐老說再等幾天。

  這些天,桃花塢眾弟子心中像貓抓,別提有多急想要看王負劍拔劍了,倒不是期待他能拔出來,而是想看他拔不出來的結果,他一直不拔,大伙兒總惦記這個事,連塢主吳子畏都有些毛躁。

  七天後,王負劍終於走到黑色大碑前,大家你通知我,我通知你,緊趕慢趕前來觀看。

  整整七天,知道他們這七天怎麼過的嗎?而對王負劍來講,七天仿佛一眨眼,這七天他劍術並無甚精進,但並非沒有收穫,他和這把劍有了初步了解,雖是七天,但此刻近距離仰視,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這把劍在等一個人,等了數百上千年。

  王負劍沒著急去拔,而是繞著黑色大碑走了幾圈,這黑色大碑約九米高,五米長,三米寬,經過歲月洗禮已有一些斑駁,上面沒有一個字,給人的感覺卻像有千言萬字,而那把絕世之劍,通體幽綠,像一頭扎進大碑中的蛇,劍柄和劍身泛著鏽跡,若在尋常地方見了,他大概會以為這不過是一件普通的陪葬品。

  王負劍渾身舒暢,心中通透,一躍而起,先試了下,劍未動,他加大力度劍仍未動。

  看到這種情況,外面傳來一聲聲嘆息,果然不出他們所料,沒有人拔出碑中劍,陰旗轉身,他該離開了,忽然,一聲慘叫傳來,陰旗回身一看,王負劍七竅流血地掛在碑中劍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眾人一驚,唐老連忙讓護衛李軍牧出手,塢主吳子畏阻止,說拔劍之時不能隨意闖入,否則碑中劍可能失控,到時局面會更糟,他相信百步穿楊李軍牧的實力,但碑中劍更不可預測!

  「鬆開劍!」

  「我松不開……」

  王負劍渾身直冒冷汗,他的手似乎被劍柄咬住般,根本無法鬆開,不知是不是他眼花,原本無字的黑色大碑上出現了一個字,那字冒著綠光,用他不認識的古文書寫,宛如地獄的幽靈在大碑上飄動,很快附在劍上,順著碑中劍的劍身到劍柄,然後游到王負劍身上。

  王負劍打了個冷戰,只覺渾身發麻,緊接著第二個字,第三個字,一連串的古字從黑色大碑出現,湧入王負劍身上,沒一會,他整個人幾乎被這些怪異綠字掩蓋吞沒。

  王負劍瞳孔渙散,他感覺自己要被數百上千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和文明碾碎成渣,而他什麼都做不了,就在這時,萬神策突然有了動靜,嘩啦作響,第一頁的弼馬懶洋洋甦醒似的,嘶鳴一聲,這些古字瞬間化為齏粉,成為它口中的飼料,而王負劍也終於活過來。

  「唐恩,你……」

  王負劍聽見唐玉菲的驚愕聲,偏頭一看,原本不能激發的兩條手臂赫然出現,另外還有四條手臂,像觸手般張牙舞爪著,他現在有八條手臂了,每一條似乎都力大無窮,能舉鼎,能捶山。


  王負劍腦中嗡嗡作響,除了萬神策和小翩若劍,好似被其他什麼侵染,感覺要長腦子了,這不是笑話,那些幽綠古字?王負劍腦袋發脹,在鏽逗和升華間瘋狂拉扯,感覺腦袋要爆炸了,他大吼一聲,其餘七隻手一齊抓住劍柄,往外拔劍。

  黑色大碑開始震動,插劍周圍的裂痕越來越密集,劍正在漸漸脫離,一寸,兩寸,一尺,兩尺,三尺,越往外拔,王負劍越感覺脫力,他的手臂在一條條碎掉,最後只剩他原本的兩條。

  王負劍咬緊牙關,瘋狂咆哮,那些原本消失的綠字漸漸顯現,出現在他的臉上、手上、乃至全身,劍馬上就要出來,王負劍知道成敗在此一舉,綠光大盛,竭力一搏。

  眾人屏住呼吸,目睹見王負劍最終還是失敗了,劍回歸原位,除了黑色大碑多了幾道裂痕外,沒有什麼不同。

  「唉!可惜!」

  吳子畏直拍大腿,上次他看到接近如此成功的還是那個姑娘,一陣陣嘆息傳出,今天他們差點就見證奇蹟了,不過王負劍能將碑中劍拔到那種程度,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你怎麼樣?」

  護衛李軍牧第一時間衝到黑色大碑前,他看見王負劍半跪在地,渾身顫抖,那些綠字漸漸隱去,王負劍力竭哼唧著,忽然笑了起來,拔出落霞劍一晃一晃又開始練劍,眾人面面相覷,以為他受不了失敗的打擊瘋了,越極致的天才,越心裡脆弱,弄不好會一蹶不振。

  「唐恩!」

  唐老在外面大喊一聲,王負劍沒聽見似的,越笑越瘋了,明明虛脫無比,還要練劍,李軍牧得到准許,手一切就要將王負劍打暈,以他的實力對付這個狀態下的王負劍手到擒來,然而,這一切沒能切中王負劍腦袋,而是切在了驟然出現的落霞劍上。

  李軍牧與王負劍對視,王負劍笑得真像個瘋子,大家都認為他要麼走火入魔,要麼心態崩潰,李軍牧又切幾次,結果同樣被王負劍用劍阻住,看到這一幕,許多人仿佛見到了鬼!

  「怎麼了?」

  孟躍行不解,他看見小師叔周樂、師祖和唐老等人滿眼愕然,還以為王負劍沒救了,突然他明白過來,狂咽口唾沫,那可是百步穿楊李軍牧,何等人物,居然接連幾招都沒拿下王負劍!這就像一個拳擊冠軍,兩三下沒打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孩一樣,細思極恐!而王負劍的境界也來到九階!看得同為九階的周樂心中不能平靜!

  「這才是他的真實境界吧?」

  塢主吳子畏瞥向唐老,發現唐老一臉驚色,顯然先前並不知道,王負劍隱藏得太好了,兩人居然一點沒看出來,散發老者劉東蓬意識到什麼,連忙說不公平,九階打八階,怪不得自家徒孫會輸。

  陰旗心想他輸的劍術,和境界關係不大,而現在,九階的王負劍所展現出的實力令他望塵莫及!

  黑色大碑前,王負劍笑道:「李前輩,我沒事,因為悟到了什麼,所以有些放浪!」

  「嗯。」

  李軍牧收掌退出空地,眾人琢磨著難道是頓悟了?立即一陣艷羨,頓悟是任何一個星師都夢寐以求之事,而對於劍修就更彌足珍貴了,大家靜觀,絕不打擾,這個時候對一個頓悟者來說極為重要。

  王負劍如今這種狀態的確勉強能稱得上頓悟,只是這種頓悟不是他自己悟的,而是來自掌門伊水芳,他敢斷定,掌門伊水芳一定也來過這拔劍,否則怎麼會留下快劍痕跡。

  王負劍閉上眼,感受這種難能可貴的痕跡,他似乎親眼看見掌門伊水芳前走入空地,躍起拔劍,周遭震動,碑中劍幾乎被拔出,但最終和他一樣,功虧一簣,掌門嘆息,駐足半晌後離去。

  王負劍要抓住的就是掌門伊水芳拔劍那一刻的心境,這心境比劍招重要太多,他剛剛拔劍時,心境狂暴,而掌門伊水芳則心如止水,拔劍對別人來講是件明知不可為的大事,而對她來講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拔這把劍和拔其他劍似乎沒有不同。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王負劍心中默念這幾個字,他意識到自己練劍太刻意為之,所謂的忘我其實並未真的忘我,所謂的練劍成了他身體一部分,太想當然,或許只等他忘記練劍這件事才是真正的忘我,只有等練劍成為心跳、呼吸一般,他才能真正觸摸到掌門那種心境。

  練劍、吃飯、出恭、睡覺、練劍……

  王負劍又開始日復一日,在空地中,大碑下瘋狂練劍,他將自己當做掌門伊水芳,重走她的路,重溫她的心境,重練她的劍,一開始過於強求做作,等漸漸進入狀態,他感覺和掌門伊水芳融為一體,就像那時紫光附體一般,他感覺自己存在在空地的每一處,手中落霞劍與每一處暗光同在,偌大空地被他一人一劍牢牢掌控!


  終於,王負劍將掌門伊水芳遺留的痕跡完全吃透,他停了下了來,目光空靈,內心寧靜,那些強不可測的威壓從他身上絲滑流過,幾乎沒有阻力,而他也沒有怎麼感受到這些威壓。

  他要再次拔劍!

  大家再次奔走相告,前來觀看,少者和老者兩人本來打算要走的,為了再看一次愣是留了這麼久,大家都知道,上次王負劍雖然失敗,但只差一絲一毫,的確有可能拔出來。

  而塢主吳子畏並不抱太大希望,千百年來,能做到王負劍這種程度的人也有,卻最終都沒搞定這一絲一毫,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這句話放在這裡再合適不過了。

  萬眾矚目中,王負劍將落霞劍收起,騰起拔劍,相較上次的遲緩,這次像從自己的劍鞘中拔劍一樣,他一下將碑中劍拔到最大,只剩下劍尖那一點,王負劍一用力,劍拔出來了!

  一絲絲綠光從劍身中溢出,宛如漫天螢火蟲,王負劍持劍落下,所有人大跌眼鏡,因為那把絕世之劍居然斷成兩截!一截仍嵌在大碑中,一截被王負劍拿在手中。

  大家預想過很多情況,拔出來或者拔不出來,哪怕你整出啥么蛾子都沒問題,可把劍拔斷了,任誰也沒想到,那可是一位古時強者的佩劍,說好的拔出劍能縱橫天下呢?拿這半截劍縱橫?

  王負劍也傻眼了,他剛拔劍時沒什麼動靜,此時空地突然晃動,眨眼間演變為地動山搖,震動的中心就是還插在大碑中的那半截劍,那半截劍不斷湧出綠光,啪嗒一聲,王負劍手中的另外半截掉落。

  他渾身汗毛豎起,目光呆滯,手握在落霞劍上不住顫抖,沒能抽出,空地周圍的鐵鏈嘩啦作響,伴隨著綠光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將他和其他人徹底隔絕開來。

  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身後,那人影大手一張,一把與碑中劍幾乎一模一樣的劍出現,而人影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只能用恐怖無邊四個字形容,比張藥師、護衛李軍牧還要恐怖。

  鐺!

  護衛李軍牧一刀劈下,刀直冒火星,好像在給屏障撓痒痒,唐老、吳子畏和散發老者劉東蓬一齊出手,結果仍舊無法撼動那幽綠屏障,只能作罷,三人都知道,這屏障不是他們能破的,那位古時強者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匹敵的,現在王負劍只能自求多福。

  王負劍人麻了,他保持抽劍姿勢,滿臉煞白,雙腿直顫,牙齒咔咔作響,一種血脈上的絕對碾壓遍布全身,讓他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他知道對方肯定是神脈者,或者說天人,那是遠超他所見過任何神脈者的存在,可神脈者的星能不都是橙光嗎?這綠光又是何物?為何能懾得他靈魂顫抖!這他麼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怎麼會出這種意外!!!

  王負劍現在連後悔的心思都沒有了,意志基本崩潰,眼看著就要變成行屍走肉被屠殺。

  「前……前輩,我給你插……粘回去行嗎?」

  王負劍哀求,下一瞬,他身體直挺,低頭一看,那綠劍刺穿了他的心臟,人影看不出樣貌,也看不出表情,手臂一甩,一簇頭髮削了下來,王負劍已俯身躲過,狂退到邊上,一手捂著不斷出血的心口,一手依舊緊握著落霞劍,沒有拔出鞘。

  王負劍與眾人不到一步之隔,因為綠色屏障存在根本無法獲得援助,唐玉菲急出眼淚,唐老等人默然不語,到最後,唐老告訴王負劍,現在只能靠他自己,無懼才有一線生機。

  「無懼?」

  王負劍苦笑,這種級別的強者根本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他超凡九階,沒有星能,沒有神脈,只有快劍罷了,而那人影境界絕對在覺醒境之上,肯定擁有神脈,星能極其深厚,別說他,就算李軍牧恐怕也不是敵手,王負劍猜到對方身份,這就是碑中劍的主人,千百年前那個古時強者啊!

  王負劍淚眼婆娑,一臉絕望,那人影咻一聲殺了過來,他大概要死了,不想反抗,也不想躲了,就這樣吧,彌留之際,他隱約看見身前有一個倩影,那倩影遺世獨立,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做就將人影撕成齏粉!

  「掌門?快劍?」

  王負劍似乎聽到伊水芳的囈語,他想起了什麼,對,快劍是無敵的,快劍是無敵的,快劍是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無敵的!!!!管你什麼境界,管你是不是神脈者,管你是古時強者還是今時強者,管你星能多深厚,在快劍面前這些統統都是豆腐渣!

  王負劍回到大碑處,保持拔劍的姿勢,身後,人影身上出現一道兩道無數道傷口,轟然碎裂。

  很多人揉了揉眼睛,駭然萬分地望著這一幕,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唐老幾人絕對沒出手,那麼出手的只能是被困在裡面的王負劍,可王負劍似乎什麼都沒做啊。


  這怎麼可能,以那人影的實力,王負劍十死零生,現在卻是人影死,王負劍生!

  王負劍沒有多少喜色,一把拔出落霞劍,與綠劍撞在一起,又一個人影出現,人影騰起,化作數道殘影,同一時間扎向王負劍,王負劍迅疾左格右擋,前刺後撩,將人影悉數擊散。

  少者陰旗看得直喘粗氣,他多少能看出,這些殘影和他之前的不一樣,他的殘影基本是虛攻,而對方的殘影全都是實攻,而且幾乎同一時間攻殺,光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然而,王負劍卻極其從容地化解,並反殺了這些殘影,就更讓人發炸了!

  原先陰旗還認為他只落後王負劍一點,只要他奮起直追不是沒機會,現在他清醒地認識到,他和王負劍之間不是差了一點,而是一座永遠都不可能逾越的巨大鴻溝!

  而落敗給少者陰旗的小師叔周樂,握了握拳,心想這才是真正璀璨閃耀的劍修天才啊!果然人和人不能比,否則只有絕望。

  空地中,人影潰散後,片刻間又重新出現,這次同時出現了九個人影,九個人人影同一思想,同一實力,九位一體,王負劍有了壓力,一個照面,僥倖沒死,身上多處染紅,他輕咳一聲,心血還在不停流,他不敢拖延,身影晃動,先強斬一人,立即迎來其他八人的有機可乘,又一次負傷,他斬下三人,場上還剩五個人影。

  王負劍壓力驟減,一鼓作氣,將五人全部斬殺,他趕忙捂住左胸傷口,沒等他喘口氣,人影再次出現,這次直接是一群,共計九十九個,像漫天鷹隼般將他包圍。

  王負劍驚怒不已,很快迫使自己鎮靜,他不能忘記心如止水的心境,這才是他生存的根本之道,一番血戰後,這九十九個人影分崩離析,消失不見,王負劍坐在地上,渾身浴血,想站起來都做不到,眾人看得揪心,然而屏障還未消退,也就意味著……

  唐老長吸口氣,所有人瞠目結舌,空地中又出現那人影,這次有多少,沒人數得清,九百九十九個?幾乎每處都有人影,不是殘影,是真身,空間黑壓壓的,王負劍好像掉入一個死循環,殺得越多,出現的越多,他突然笑了,若是掌門在這,應該只是一瞬間的事吧,他心想。

  「你不是你,你已經死了,就別出來唬人了!我是不會賠你劍的!」

  王負劍起身,身軀一震,回劍入鞘,這無數人影先後碎裂開來,像無數星辰般飄散在周圍,王負劍抬頭望天,這一刻無比恬靜,他心道:「掌門,我終於算入門了。」

  一切塵埃落地,眾人鬆了口氣,這時這些點點綠光從四面八方匯聚到王負劍身前,化為一顆斑點扎進他左手中,他抬起手一看,是一枚豆子大小的綠色印記,這印記是何物,他大概知道了。

  屏障應聲碎裂,一陣風吹來將綠光吹散,空地恢復平靜,只是龜裂的黑色大碑上只留下半截劍,另外半截掉落在地,盪起一團鏽粉,小師叔周樂進入裡面,發現沒有一絲威壓,眾人跟上,你看我我看你,一陣感慨,等了千百年,碑中劍最終還是沒能等來能拔出者,卻等來了破壞者。

  感受著眾人灼灼目光,王負劍一臉無辜,他差點死在裡面,誰知道這把絕世之劍這麼不經拔。

  「咳咳……」

  王負劍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唐玉菲一把將他扶住,他漸漸失去意識,昏迷過去。

  ……

  與此同時,一隊人馬到達桃花塢前那條河處,這隊人馬皆衣著華貴,不可一世,身上散發著生人勿進,富貴逼人的氣勢。

  「終於到了,沒想到謫水城之下還有這樣一座舊城,舊城之中還有這般世外桃源之地。」

  「是啊,這桃花塢算小有名頭,尤其那碑中劍,多少妖孽強者都沒能拔出來,公子您一定行!」

  「那是,我將是它的新主人,這世上還沒有我駕馭不了的劍,現在就去取劍吧!」

  塢主吳子畏親自接見了這隊人馬,實在因為對方身份不簡單,哪怕在舊城他都不敢怠慢。

  「吳塢主,茶就不喝了,速去帶我們拔劍吧。」

  「恐怕不行。」

  吳子畏的這句話引得來客目露殺意,來客以為自己被怠慢了,正要好好質問一番,吳子畏道出實情。

  「碑中劍斷了。」

  「斷了?你當我們白痴嗎?那碑中劍存在千百年都不曾斷,偏偏我等來了就斷了!」

  吳子畏將那半截斷劍拿出來展示,來客不信,所以他只能將人帶到後山空地,眼見為實,來客們目睹後頗為訝異,檢查一番,確定碑中劍斷了,詢問怎麼斷的,何時斷的?


  「一個時辰前,被人拔斷的……」

  「看來這碑中劍徒有虛名,真正的絕世之劍哪怕歷經數千年都不會腐朽斷裂,告辭。」

  這隊人馬沒有逗留,飛速離去,有弟子問吳子畏這些什麼人,吳子畏說『天人』。

  真正的天人!而不是那些靠著各種手段移植神脈的神脈者,這些天人的神脈與生俱來,身份極為尊貴,實力和神脈者不是一個層次,背景就更大了,大概來自景郡首府——景星城。

  聽到景星城三個字,許多弟子心中一凜,不由敬畏,吳子畏笑著說,沒什麼好敬畏的,莫說景星城,哪怕暉城的天人他都接待過,弟子們簡直不敢想,暉城可是函邦國都。

  吳子畏笑著笑著,有些悵然若失,畢竟碑中劍存在了千百年,是桃花塢的象徵,也是他守護一生的瑰寶,他本想著或許有朝一日,有人能拔出劍,帶著碑中劍名揚天下,縱橫四海,沒想到劍卻斷了。

  至於始作俑者的王負劍,吳子畏倒沒想怪罪,碑中劍如果註定要斷,不是王負劍拔斷也會是其他人,但吳子畏不認同那天人碑中劍徒有虛名的說法,守了碑中劍半輩子,他深知碑中劍必有過人之處,那是世間少有的神兵利器,之所以斷掉,一方面恐怕在原主手中經歷過無數場大戰,另一方面就是歲月洗禮,以及那黑色大碑的影響。

  對了,桃花塢還有黑色大碑。

  外人只知道碑中劍,卻不知道桃花塢真正的瑰寶是那面黑色大碑,趁著夜色,吳子畏來到黑色大碑前,用手撫摸上面的裂痕,裡面的精華和奧秘還在,躥到王負劍身上的只是表面,至於精華和奧秘是什麼,吳子畏這麼多年沒怎麼搞清楚,至於公布天下,讓世人一起來研究,那是不可能的。

  桃花塢世代塢主都有遺訓,黑色大碑秘密絕不能外傳,總之,碑中劍這個幌子沒了,應該沒多少人關注桃花塢了,黑色大碑就能更好得隱藏起來,這點值得欣慰。

  現在的問題是王負劍……

  ……

  王負劍難得躺上床,修養幾天傷好了些就又開始練劍,被唐玉菲逮住,強行將落霞劍沒收,讓他好好休息,少練幾天劍又不會死,確實如此,但會憋得難受,王負劍手中無物,感覺渾身有螞蟻在爬,他對劍狀物品極為敏感,什麼雞毛撣子、晾衣杆、甚至筷子,有什麼用什麼,又開始練。

  唐玉菲將這些東西全都收走,親自照顧,杜絕一切劍狀物,王負劍徹底無劍,只能琢磨著看能否把腦中的小翩若劍弄出來,搗鼓一整天都沒什麼進展,他只得放棄。

  床上,王負劍望著左手手心的綠色印記,回想當時的情形,那位碑中劍主人化作點點綠光,最終匯聚成這枚印記,這枚印記一定有大作用,王負劍好幾次都想嘗試使用,生生忍住,打算離開桃花塢再試。

  有人敲門,是塢主吳子畏,王負劍下意識將左手藏進被窩,轉念一想怕什麼,他又沒偷東西。

  吳子畏進門,將門關好,表示就是來探望下,問王負劍身體好些了嗎,王負劍說好多了。

  「嗯,」

  這位風流倜儻的塢主沉吟片刻:「小兄弟,你真不考慮入我桃花塢嗎?我可以收你做關門弟子!」

  這是吳子畏第二次邀請王負劍,上次半開玩笑半認真,這次則認真到嚴肅,緊緊盯著王負劍,王負劍被盯得心裡發毛,只覺若回答錯一個字,他就有死在這的可能。

  他定了定心神道:「前輩,我本就已是桃花塢半個弟子,你不記著了?能做您的弟子是我莫大榮幸,只是能否准許我給我原先宗門說一聲,撇清原宗,才好入門啊。」

  吳子畏眉頭舒展,和善一笑:「你倒滑頭得很,算了,半個弟子就半個弟子,你是不是得稱呼我聲師父啊?」

  「師父。」

  「嗯!」

  吳子畏很是滿意,直到此時,王負劍才感受到屋內暗藏的殺意退去,他乾脆多叫幾聲,能踏實一些,吳子畏起身準備離開,忽然問起另一件事。

  「碑中劍在你身上吧?」

  「啊?不是斷了?」

  「你確定?」

  吳子畏語氣幽幽,王負劍汗流浹背,對峙一會兒,他知道隱瞞不過,只得承認。

  「大概在。」

  「我看看。」

  「好。」

  王負劍左手輕輕一拂,一把幽碧利劍出現,正是碑中劍!吳子畏看得震撼,此時的碑中劍沒有一點鏽跡,幽邃奇絕,鋒芒逼人,果真是一把絕世之劍,不同凡響!

  吳子畏禁不住伸手去拿,又收了回來,他深深嘆了口氣,像一位老父親看見年輕貌美的女兒在別人懷中,那種咬牙切齒,那種深仇大恨,但同時又無比欣慰,滿心祝福,女大不中留,劍久不中藏,這把碑中劍終究找到了最適合的新主人,他又何必捨不得放手呢?

  「收好,不可輕易示人!包括唐淵!」

  吳子畏沉聲道,王負劍左手再一拂,碑中劍消失不見,化作他左手心的綠色印記,吳子畏猝然出手,一掌拍在王負劍額頭,王負劍來不及反應,腦袋狂震,一個個綠色古字飛出,又迅速偃旗息鼓。

  吳子畏收掌,長舒一口氣:「我已給你加了一道封印,這些綠字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這些字不是現在的你能駕馭得了的,有關大碑的秘密你也窺探到了一些吧?」

  王負劍一臉莫名其妙:「什麼大碑?我不知道啊。」

  「那就好!」

  留下這句話,吳子畏拉開門離去,沒一會兒唐老進來,問王負劍沒事吧,王負劍搖頭,表示吳塢主威逼利誘要收他為徒,他沒扛住,就當半個弟子,勉強叫聲師父,唐老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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