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桃花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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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寒冷,馬車停在一處酒館前,貓臉車夫在外頭看著馬車,其他人進入酒館,裡面一下熱了起來,火爐旺盛,客人不少,唐府眾人坐在一處角落位置,老婦仆和唐老坐著,王負劍和唐玉菲坐著,護衛李軍牧立在一旁。

  王負劍還在一個勁練劍,隨手飲了口熱酒,渾身舒坦,有人嘲笑說這裡不讓耍雜技,唐府眾人沒聽見般,一路上他們已習慣了這種嘲笑。

  唐玉菲摘下面紗,露出靜美無瑕的臉蛋,輕抿口酒,加上她那貴族小姐般的氣質,立即引來一片注目,一個挺著著肚子的男人領著小弟圍了上來,邀唐玉菲喝一杯,唐府一行三個老年人,一個練劍瘋子和天生麗質的姑娘,一看就沒什麼威懾力,自然免不了被騷擾。

  「走開。」

  李軍牧擋在中間,瞥了對方一眼,肚子男人戲謔說年輕人互相認識,老年人就別從中作梗了,使個眼色,示意小弟將李軍牧拽開,這些小弟還沒動手就痛叫幾聲,趴到地上。

  並非李軍牧出的手,而是一個飄逸青年,青年一身淡藍羽衣,面龐清爽,氣質脫俗,手中劍鞘抵在肚子男人粗大的後腦勺上,警告他這隻肥豬若還在這亂叫,就宰了。

  肚子男人舉起雙手,表示不敢了,忽然手一揚,一把辣椒粉散出,拔出腰間刀準備反捅上去,駭然發現自己的右臂不對勁兒,出現一道道血痕,很快像一顆顆豆丁一樣裂了開來,刀掉落在地,肚子男人表情變得驚恐,望著飄逸青年眼神求救。

  飄逸青年微微一驚,他知道對方沒救了,果然片刻後,肚子男人連同小弟一起被切得粉碎,又被切成幾團血霧。

  其他人客人唰一聲幾乎全站了起來,一簇光影才開始閃爍,王負劍手一抖,劍上血跡飛出窗戶,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切是這個雜技劍修所為,那不是雜技,而是殺人毀屍技!

  在舊城,大家見慣了殺人,可這麼殺人實在令人不寒而慄,不少客人內心顫動,不敢直視。

  飄逸青年做了個深呼吸,拱手道:「在下桃花塢孟躍行,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唐恩。」

  王負劍說,王負劍明明就在眼前,很禮貌地看了一眼,可給人的感覺好似不在這裡,人和神都不在這,孟躍行不認為這是不尊重,相反,他認為這已是極大尊重,他越看越覺得王負劍奇異,甚至讓他忽略了天生麗質的唐玉菲,連唐玉菲的道謝他都沒怎麼聽見。

  兩人一個練,一個看,時而靜止,時而律動,若非剛才王負劍出手,大家都要以為這倆在搞耍。

  「你,看到了?」

  「看到了。」

  「看懂了。」

  「略懂。」

  兩人說一些莫名巧妙之言,風頭一時蓋過酒館裡的強者、美女和美酒,瞅了一會兒,眾人覺得無聊,不再關注,小二小心翼翼打掃垃圾,生怕驚動了這兩個神叨人。

  過了一會兒,唐老開口問:「吳子畏是你什麼人?」

  「師祖!」

  飄逸青年孟躍行回過神來,這才注意這裡還有其他人,他明明站著,唐老坐著,可孟躍行突然有種感覺,這個坐著的謝頂老頭恐怕不好惹,有的東西能裝,有的東西裝不出來,王負劍的劍法的確讓人著迷,可這謝頂老頭才是這行人的話事人。

  「何不坐下一起喝一杯?」

  唐老邀請孟躍行一起坐,對孟躍行出手相助敬酒感謝,孟躍行既自豪,又有些尷尬,他是想英雄救美,奈何有人搶了先,他算看出來了,這行人有些來頭,根本用不著他救。

  「我叫唐淵,你可能沒聽說過我,但我認識你的師祖吳子畏,我正好要去桃花塢一趟,方便一起嗎?」

  「哦?」

  孟躍行沒急著答應,他不清楚這些人來歷,貿然帶回去惹出事端怎麼辦,最終他答應下來,因為就算他不帶路,這些人也能找到,與其這樣還不如他跟著,不管對方好意還是歹意,他都能起到一定監視作用。

  喝完酒,雙方一起上路,孟躍行詢問王負劍一直都這樣嗎,唐玉菲點頭,等孟躍行知道唐府是來自格鬥場,而王負劍是個鬥士後,不禁輕咦一聲,他家師祖閒雲野鶴,寄情山水,對格鬥場那種地方不感興趣,怎麼會認識這位唐老?這群人去桃花塢有何貴幹?投靠還是……拔劍?

  孟躍行放慢腳步,和王負劍並行,談起拔劍之事。

  桃花塢有一把令所有劍修都垂涎三尺的劍,這劍比最近傳得很火的落霞劍還要強大,劍的主人和劍名已不可考,因為其插在一座無字大碑中,故名碑中劍,千百年來,無數劍修前往桃花塢拔劍,什麼天之驕子,當世妖孽,甚至那些天人都無法拔出!


  那位五十年前盛極一時的秋風客也來過,同樣無功而返,他曾說『若得碑中劍,落霞如弊履』!

  「誒,恩兄,你這把劍怎麼有點像傳聞中的落霞劍?」

  「嗯,有點像。」

  王負劍停頓一瞬,又開始飛速揮舞起來,孟躍行繼續說碑中劍,誰都知道只要得到碑中劍,定然能夠縱橫天下,但誰都拔不出來,據師祖說,想要拔出碑中劍必須得有至純至真的劍心,這種劍心同時也是一位強大劍修必備之心,否則有形無心,難成大器!

  「拔出來能免費帶走嗎?」

  「能!前提是你先拔出來!」

  孟躍行笑著說,他看出來王負劍的劍心超凡脫俗,但想拔出碑中劍難如登天,至今從未有人做到,很多人都放棄了,或許想要拔出碑中劍,只有那位將劍插入大碑的劍主才行。

  王負劍瞭然,怪不得唐老不是直接去笑口堂,而是先去桃花塢,原來是讓他去拔劍,若他真的拔出那把碑中劍,不知能抵得上唐府為他的傾盡所有嗎?那樣話劍他可以不要,兩清了最好。

  前方是一條河流,前半段河水冰封,冷氣霜白,後半段河水潺潺,越來越暖和起來,眾人只覺一瞬入春,很快,一座鳥語花香的塢堡出現,整個畫面宛如童話故事裡的一般。

  王負劍專心練劍,一般不會被外界環境影響,可此刻劍慢了幾分,望著這桃紅柳綠,生機盎然,整個人仿佛也有了生機,忍不住小跑起來,唐玉菲直夸這裡好美輪美奐,一時忘卻唐府沒落的煩惱,眉開嫣笑,自己也美得令人沉醉。

  孟躍行很是驕傲,說桃花塢就是這樣,一年四季都春意盎然,說是這舊城的世外桃源都不為過,他將目光從唯美的唐玉菲身上挪開,叫住跑在最前方的王負劍。

  「恩兄在酒館裡的劍術快得令人嘆為觀止,不知能否有幸見識一下?」

  孟躍行身為桃花塢年輕一代天才,自認為天賦極佳,劍術不俗,遇見同樣劍術強大的王負劍,大家年紀大差不差,技癢難耐,尤其當著唐玉菲的面想證明點什麼。

  唐玉菲掩笑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見識了,對你不公平。」

  「為何不公平?」

  孟躍行不解,大家都是七階,又都是劍修,頂多王負劍看起來比他稍微大一兩歲,鬍子挺唬人,一兩歲而已,以他的實力可以忽略不計,唐玉菲說他們是客,他是主,不好動手,傷了和氣。

  感受著唐府眾人的目光,孟躍行直嘬牙花,這群格鬥場的人什麼意思,看不起他,以為他會毫無懸念地輸掉?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桃花塢,他非得讓這群人長長眼!

  王負劍認真道:「看我的穿著打扮,我是鬥士……曾經,你知道格鬥場的鬥士嗎?專為對決殺戮而生,同時又卑賤得很,是我不配與你交手。」

  「藉口!都是藉口!」

  孟躍行勃然色變,他將這群人當朋友,卻被三番五次敷衍,完完全全小覷,還沒進桃花塢呢就這般姿態,等進了尾巴還不得翹上天?他必須打擊下這種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同時探探這些人虛實。

  眾人皺眉,唐老沉吟片刻道:「唐恩,你就和這位小兄弟過上兩招吧,記得點到為止!」

  「是!」

  王負劍遵令,孟躍行轉怒為喜,摩拳擦掌,拔出佩劍,告訴王負劍,他不用星能,讓王負劍別擔心。

  「你還是用星能吧……」

  「……」

  孟躍行知道對手劍快,搶先一步,使出一記自認為絕快的劍招,還沒出手,對方的劍就已點在他胸前,孟躍行怔住了,視線下撇,見那把像落霞劍的劍恰到好處,沒有刺破哪怕一點他胸前的衣服,卻與幾乎與他的皮膚相觸,只要輕輕往前一送,他胸口就得開個孔。

  唐老捎捎眉毛,無奈地看了眼護衛李軍牧,心想這孩子,說好的過上兩招呢,你半招都不到給人秒了,人家不要面子了?

  唐玉菲忍住沒笑,一路上她別提多煩王負劍練劍成瘋了,現在第一次感覺練劍練得有些可愛,同時心中驚嘆,這一劍實在太快,她若有這等級別的劍術在身,還不得強到沒朋友?不然就按照爺爺所說,學習一下吧?

  孟躍行默默收劍、轉身、帶路,沒臉見人了,王負劍追上,說剛才不作數,你沒動用星能,沒太認真,要不要再來一次,孟躍行一言不發,啞巴了般埋頭帶路,一對耳朵燒紅,腦袋都要縮到肚子裡去了。

  王負劍給了唐老一個歉意眼神,他練劍太投入,突然比試,一時沒反應過來,忘了給人留面子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裡畢竟是人家地盤,人情世故還是要講的。


  唉。

  王負劍懊惱地拍拍腦袋,從忘我的境界中回歸,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他可不能練劍練傻了,等會就要見到那位塢主,他不能再練劍了,不尊重人,得學機靈點。

  孟躍行一向開朗,突然自閉,唐府眾人不適應,桃花塢的人也不適應,都不知發生了什麼。

  桃花廳,塢主帶著幾個得意弟子在這座正廳接見了唐府一行,吳子畏五十出頭,一頭烏髮,整個人風流倜儻,頗具魅力,和唐老在一起,簡直像劉德華和曾志偉,王負劍覺得這裡的女弟子怕都犯有花痴病吧,看唐小姐就知道了,一雙美眸能滴出水來。

  劉德華和曾志偉,不對,是吳子畏和唐老像老熟人一樣寒暄一陣,才開始聊到小輩身上,吳子畏知曉了為何自家徒孫孟躍行今日如此反常自閉,目光看向王負劍。

  吳子畏對自己的帥很有自信,當仔細看王負劍,透過那與年齡不符的胡茬,他竟有種同是天涯倜儻人的感覺,當然,他這個長輩還是更帥一點,王負劍的帥更多是氣質上的,那氣質不是庸俗的俊美,而是一種由內而外,胸懷寰宇的赳赳氣魄!這種氣魄藏得極深,實際上哪怕和梟雄般的唐老相比都毫不遜色,唐淵這是找了個什麼人物啊!

  孟躍行確實不如人家帥啊,可劍術怎麼就輸了?好像輸得還很慘,給娃整抑鬱了。

  「咳,淵兄啊,你說你家這位唐恩(王負劍)連八階劍修都能一戰?」

  「是的。」

  「那好,青山啊,你就出手指點指點吧。」

  「是,師祖!」

  這位蘇青山年近三十,長得一表人才,留著短須,始終保持淺笑,對王負劍拱拱手,孟躍行突然活了般,提醒別藏著掖著,一上來就星能全開,全力以赴,莫要小瞧對手!

  蘇青山不以為意,做了個請的動作,讓王負劍先出手,王負劍眼睛望天,在那琢磨人情世故,人家八階,他七階,必須自己先出手,否則不禮貌,出手之後這樣這樣這樣,幾招了?一定要上雙啊,可別再得罪人了!

  王負劍估摸著差不多了,手腕一旋,嘩啦一聲將對方的劍絞飛,蘇青山手中空空如也,直接愣住,他可是八階,自幼練劍,不可能如此輕易讓人將劍繳械,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一眾弟子你看我我看你,目光驚詫,桃花塢弟子一向在精不在多,蘇青山劍術天資卓越,師祖經常誇讚,居然這麼輕易就敗給一個七階,失誤嗎?蘇青山這種人怎麼可能失誤!

  「承讓!」

  王負劍行禮,長舒了口氣,放水他得好好適應下,尤其還得掌握好火候,蘇青山回禮退下,也自閉了,他不是傻子,交手這十幾招若還看不出是王負劍讓他,那這些年的劍就白學了,他能看出來,塢主吳子畏更能看出來。

  吳子畏望著王負劍,眼冒精光,最後視線落在了一個瘸腿弟子身上,不等他發話,瘸腿弟子主動請戰,這下輪到唐府一行驚詫了,驚詫歸驚詫,眾人沒吱聲,他們當然不會認為這瘸腿弟子是個菜包,桃花塢沒有菜包,相反,瘸腿都能被收為弟子,必定不凡,而且看得出來,桃花塢師徒對其寄予厚望,頗有自信。

  瘸腿弟子一瘸一拐和王負劍面對面行禮,名叫陟(zhì)堅,陟堅也是八階,性格內向,始終低著頭,很不合群,他亮出劍,讓王負劍儘管使出全力,他寧願慘輸,也不願假贏,陟堅雖瘸,這句話說得堅定。

  「好!」

  王負劍答應,人情世故重要,可全力以赴是對一個劍修的最大尊重,對方既這麼要求,他哪能不從。

  「得罪了!」

  陟堅身軀一震,星能肆放,好像變了個人般,自信狂野,然後下一秒就倒在地上,陟堅痛叫一聲,赫然發現自己全身是傷,星能逸散,身體微顫,上方,王負劍將劍收起。

  全場駭然,吳子畏驚得要從椅子上站起,遲鈍片刻,又恍恍惚惚坐了回去,早有弟子為陟堅醫治,都是皮外傷,只是突然加於全身,任誰身體和心理也抵抗不住,但大家知道,剛才若是實戰就不止皮外傷那麼簡單了,這會兒陟堅就是一具滿目瘡痍的屍體了。

  桃花塢環境宜人,暖和清新,可幾乎所有人此刻都感受到一股寂冷和可怕,忍不住望著王負劍。

  唐玉菲張了張嘴,胸中湧起一抹驕傲,這是她的鬥士,不,是她的家人,沒給唐府丟臉。

  唐老輕咳一聲:「你看他拿的什麼?」

  「那是……落霞劍?」

  「對。」


  「怪不得……畢竟是落霞劍,是那位秋風客的佩劍,我這幾個不肖徒孫不敵也正常。」

  唐老給台階,吳子畏就借坡下驢,這件事原本就這樣差不多揭過,這時一聲嗤笑突然響起。

  「輸了就輸了,還怪劍,你弟子沒用星能,人家用星能了?人不行,怪劍不名!吳子畏你這個廢物,你教出來的徒子徒孫果然也都是群廢物!」

  「誰!」

  吳子畏猛地抬頭,房梁之上有兩道身影,眾人不禁一陣悚然,要知道,唐老、吳子畏在場,這麼久居然沒感知到對方存在,對方若剛剛不出聲,而是出手偷襲,後果豈不嚴重?

  兩道身影砸落在地,將平整光亮的地面踩陷,一老一少,老得不修邊幅,頭髮披散,少的一塵不染,面相陰鷙,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如果說桃花塢眾弟子像鮮艷耀眼的桃花,這少者則像幽暗鬼魅的黑色玫瑰,給人一種極其不舒服的銳利感。

  「是你?」

  「是我又怎樣?」

  散發老者有恃無恐,又是一通嘲諷,就算吳子畏脾氣再好也不禁氣得渾身發抖。

  「怎麼,想打我?咱倆都快入土的老東西打有意思麼?到頭來還不得徒子徒孫說話!不服叫你那廢物徒子徒孫來打一場,只要是覺醒境以下隨便來,我這徒孫照單全收!」

  散發老者雙手叉腰,話是對吳子畏說的,目光卻基本一直盯著唐老。

  「咦,你是那個……忘了,我記性不好,你我倒記著,叫什麼百步穿楊李軍牧是吧?今天沒你事,比的是小輩,你們要一起打我一個,那就太不要臉了!你說對吧,徒孫!」

  少者沒理會,只幽幽地漠視著所有桃花塢弟子,最後看向王負劍,嘴角輕輕揚起。

  「百步穿楊李軍牧……」

  有年長弟子呢喃,看向七十歲護衛,驚得目瞪口呆。

  舊城存在很久很久,因為在謫水城之下,終年不見太陽,於是就有一個天才或者瘋子,想要製造一個人造太陽,果真讓他成功了,那一天,暗無天日的舊城迎來曙光,但沒過多久,那人造太陽失控,徹底暴走,化為大量小太陽在舊城肆虐。

  直到後來,大家才知道那人造太陽並非真的太陽,而是一頭極為恐怖的熾熱星獸,人造太陽失控就是那星獸暴死,但它沒有真正死去,而是化為無數小星獸繼續活著,將舊城攪得雞犬不驚,宛如獸潮一般。

  舊城中各方勢力集結力量應對,這些小星獸會飛,應對起來極為麻煩,但經過一場場鏖戰,終於結束了這場動亂,而在這場鏖戰中,一些強者的名字被大家記住,其中就有百步穿楊李軍牧!他的弓箭是殺死小星獸的利器!

  聽完,王負劍震驚了,他沒想到還有人給舊城安裝人造太陽,這種人就算失敗也值得尊敬,簡直與他那『科研是第一生產力』不謀而合,當然,因為安裝失敗造成了動亂,這個責對方也得負。

  還有李軍牧,這種級別的人物居然心甘情願為唐老效忠,唐老又是怎樣厲害的角色?王負劍不敢想,他覺得自由無望了。

  護衛李軍牧本人沒太多表情,對於這些吹捧也沒什麼回應,好似說的不是他一般。

  散發老者聲稱自己也參加過那場鏖戰,立過不少功,他讓吳子畏別墨跡,立即派人出戰,否則就認輸,承認桃花塢都是廢物!

  「混帳!」

  一個四十多歲的弟子沖了出來,他也是八階,只不過年長許多,自認為劍術造詣更深,經驗更豐富,剛才沒舔著臉和王負劍對戰,這會兒聽到有人這麼侮辱桃花塢,怎能忍得了。

  唐老一直很淡定,他詢問吳子畏是否要他出手幫忙,吳子畏搖頭,自家徒孫被王負劍輕易擊敗就算了,他和唐老關係很好,就當自家人鬧著玩,現在被外人騎臉嘲諷,是可忍孰不可忍!

  「請賜教!」

  四十多歲弟子知道來者不善,對手雖然年少,他絕不可大意,當下以劍護身,繞著少者轉,忽然他眼睛一閃,少者已到了眼前,一劍砍在他肩膀上,他想要還擊,被一腳踹飛出去,砸在牆上。

  「好快的劍!」

  眾人大吃一驚,弟子們立即去攙扶那四十多歲弟子,同時一名九階弟子拔劍出手,雖然已是劍拔弩張時刻,九階弟子還是行過見面禮,這次他沒有磨嘰,直接出劍,卻立即被對方劍壓住,輕輕一絞,他的劍脫手而出,又是一腳將他踹飛出去。

  「我來吧!」

  這弟子年歲和少者差不多一般大,都是二十出頭,年少有為,自有一股沖天銳氣,一般這個年紀都是二代弟子代收,只能做吳子畏徒孫,可這位周樂拜在吳子畏門下,成為吳子畏最小的徒弟。

  二十歲出頭,九階,不說劍法,光這身境界就足以嚇死人,見到周樂出手,眾弟子總算有了底氣,大家都加油打氣,讓小師叔好好收拾下這個無禮的傢伙,莫要手下留情。

  原本盛怒的吳子畏冷靜下來,讓周樂點到為止,來者是客,劍修有多大胸襟,有多大成就,莫要被情緒左右。

  「是,師父!」

  周樂行禮,持劍傲立,讓對方先出手,少者也不謙讓,這次直接炸裂星能,衝上前去,周樂連揮數劍,被撞得直退,他急忙一招蘇秦背劍,擋住對方快得驚人的背刺,同時邁出一步,斜劈前方,那裡原本什麼都沒有,一聲鐺響後,少者出現,兩劍對撞在一起。

  周樂再次被撞退數步,他飄然起跳,躲過對方魚躍沖頂,連翻數身,還是被對方欺身而上,兩人激鬥,速度奇快。

  眾弟子看得心驚肉跳,他們知道周樂的實力,哪怕是九階,周樂都不會打得這困難,而對手只是八階,雖說到現在為止周樂還未動用星能,而對手已星能全開。

  「你的劍術不過如此……」

  少者得空說了句,突然發動一連串猛攻,周樂拼命招架,衣衫染血,不得不動用星能,星能加身,氣息強橫,周樂直接將對方震飛出去,少者落在窗台上,用劍一挑,窗戶飛了過去,嘩啦一聲,窗戶炸裂,周樂沖了過來,窗台震動,少者騰起到房樑上,周樂提前預判,飛劍而上,一手接住掉落的鳥窩,放回原位,繼續追襲。

  王負劍觀戰,不得不說這周樂的確有兩把刷子,星能開了後追著少者打,少者這會兒已經很狼狽了,但問題是……散發老者倒不怎麼擔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驀的,眾人定睛一看,門口還站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少者,正事不關己般看著,有弟子急忙大聲提醒:「小師弟,那是殘影!」

  周樂頓覺毛骨悚然,剛才和他交手的一直都是殘影?少者的本尊根本沒出手?這怎麼可能!他眼皮一跳,急忙舉劍格擋,又瞬間回劍到前後左右,但慢了一拍,全都沒防住,現在他已是個血人,和剛才的瘸腿弟子一樣渾身都是劍傷,正渾身顫抖著。

  少者收劍,殘影消失,戲謔地望著周樂,周樂切齒,腦中還在回想剛才的事,他怎麼可能追錯,難道這個人真的那麼快?那麼恐怖?

  「你出汗了?看來某人的徒子徒孫沒那麼廢物麼。」

  散發老者滿是愛意地給少者擦汗,桃花塢眾人只覺面紅耳赤,只能任由對方這麼奚落,九階這一檔,周樂是所有弟子中斷層領先的,他都無能為力被對方戲耍,其他九階還用看?眾人現在回想起來,這散發老者所說的挑戰覺醒境之下是有備而來,今日他們桃花塢要徹底顏面掃地,一落千丈。

  主座上,塢主吳子畏一言不發,想要贏這個少者,恐怕得他年輕幾十歲,九階,不,八階的他就能拿下,可惜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他終究老了,不可能和一個年輕人較真。

  桃花廳中充斥著窒息和絕望,就在眾人不知該怎麼收場時,唐老開口:「我帶唐恩(王負劍)來是為了拔碑中劍,這樣算起來他也算你桃花塢半個弟子,不如讓他試試?」

  「他?」

  吳子畏搖頭,他不是不相信王負劍劍術,而是他看出了王負劍星能絕失的巨大缺陷,沒有星能,又低對方一階,就算王負劍劍術再強也無濟於事,尤其對付這麼一位劍術驚世駭俗之人。

  「反正不會更差,我想唐恩(王負劍)也想切磋下吧。」

  唐老看向王負劍,王負劍點頭,他指出七階的境界想要贏對方有些難度,但八階……

  王負劍雙拳一握,低嘯一聲,將境界提升或者說拉回超凡八階,唐府一行大為驚異,連一直穩重的唐老都不禁吃了一驚,唐玉菲更是花容狂驚,好像發現什麼驚天寶藏似的。

  其他人同樣驚訝,他們驚訝的不是王負劍怎麼突然破階了,而是驚訝於唐府一行的誇張反應,不就是當場破階麼,只要提前沉澱好,做足準備工作,我們上我們也行啊。

  眾人不知道的是,王負劍以往根本無法破階,星晶、練功室、丹藥等等各種手段都試了,根本沒有一點作用,唐玉菲還以為王負劍這輩子都無法突破了,只能在七階作威作福,哪想到突然就破階了,雖說只有八階,但能破八階,就有機會破九階,就能破覺醒境,甚至更高!好傢夥,還沒去笑口堂呢,先給了這麼一大驚喜!


  唐老笑得很開心,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是王負劍故意壓著境界?為了避免一些麻煩?這小子!他居然沒能看穿!

  唐老猜對了,先前王負劍確實有這種擔憂,不過今天見了這幾個都是二十多歲七階、八階甚至九階的,他心裡壓力沒那麼大了,一直壓制境界,對他來說負擔不小,雖然有掌門的紫光遮掩,但壓制這種事還得他自己來,因此要分散精力和力量,現在提升回八階,他整個人一下子輕鬆不少。

  「小心,他的劍很快……咳咳……」

  周樂提醒,眾弟子一臉緊張,現在大家站在同一戰線,先前他們多希望王負劍輸,現在就多希望他贏,即便看起來渺茫,包括周樂在內,與少者交手的弟子無不對少者那快到可怕的劍術心悸,王負劍劍術的確也快,然而兩者相比差上不少,畢竟王負劍打的孟躍行、蘇青山這種徒孫,而少者打的可是小師叔周樂,九階的周樂!

  散發老者興致不錯:「既然這小子要出頭,那為何不成全他?應該會有趣一點。」

  少者連贏數場,勢頭正盛,星能滾滾,提劍直撲王負劍,王負劍目光一凝,斬出一劍,他明明在這裡斬的,另一處的少者顯現,身體發僵,握劍的手不住顫抖,人影直接碎掉,是殘影!而王負劍眼前的才是本尊,本尊的劍眼看著要捅穿王負劍,卻停了下來,身體顫抖,呼一聲支離破碎,又是一個殘影!

  少者出現在了王負劍身後,劍破空而至,然而少者同樣開始顫抖,化為泡影散去,王負劍已高高躍起,手中落霞劍刺出,鏗鏘數聲,房梁晃動,一個身影掉了下來,正是那少者,少者滿身劍傷,陰鷙的眼中透著驚怒,王負劍啪嗒一聲落地,毫髮無損。

  遽然間,剛才那幾處的殘影再現,現場出現多個少者,從四面八方一齊圍殺向王負劍,王負劍嘆了口氣,下一瞬,上百道殘影出現,將對方的寥寥數幾殘影淹沒,等殘影消失,少者連站立都做不到,半趴在地上,全身被猙獰的口子布滿,看起來格外滲人,眼中沒有了怒火,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再仰望向王負劍,不由得哆嗦下。

  王負劍還是一塵不染,一傷未受,他說:「你若是神脈者或許還能給現在的我造成一點麻煩。」

  「你贏了。」

  少者承認,沒有不甘,心悅誠服,他想自己就算是神脈者恐怕也贏不了這個人,因為對方還未動用星能,劍術上應該也還沒使出全力,世上居然有劍術如此神鬼莫測之人!

  散發老者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道:「你居然輸了?還是在劍術上輸得一塌糊塗!」

  散發老者沒有了先前的囂張,兀自言語,而塢主吳子畏,相比於喜悅,更多的是震撼,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風流倜儻,劍術無雙,他心想,這要是真是他的弟子該多好!

  眾桃花塢眾弟子還在回味剛才電光火石般的交鋒,少者極其狡猾,又快得令人髮指,按理說不可能輸,可王負劍似乎一眼洞穿,劍更快,一個八階,沒動用星能,劍術能有這麼快?覺醒境的弟子都要懷疑人生了,他們一向以劍術天才強者自居,可直到今日才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劍術天才強者,而且一見就是兩個,一比一個誇張!

  唐老和唐玉菲對視一眼,似乎在說『看吧,爺爺從不做虧本買賣』,『你還不跟他學劍嗎』,唐玉菲心臟砰砰直跳,胸前顫抖,看王負劍這個昔日鬥士的眼神多了分崇拜,畢竟她實際上只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喜歡劍術,怎能抵擋王負劍此時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和魅力!

  塢主吳子畏總算找回些顏面,似笑非笑道:「劍也比了,閣下還有何事?」

  散發老者不快道:「怎麼,這麼快就要趕客人走?」

  「兩位是潛入我桃花塢的吧,沒打招呼,不算客人。」

  「現在打也不遲!」

  散發老者臉皮看起來比較厚,根本臉不紅心不跳,說他徒孫受傷了,讓趕緊醫治,他餓了,趕緊準備好酒好菜,有弟子不忿,這倆人上門挑釁,還有臉賴著不走,要吃要喝。

  吳子畏心情不錯,立即讓人醫治少者,準備酒菜,散發老者這才作罷,自顧自吃席去了,也不管少者,少者、周樂等傷員被扶下去醫治,桃花廳里又恢復平靜。

  「淵兄,你今天這個恩情可大的很!」

  吳子畏重重道,人活臉,樹活皮,真要讓那老少打得他們桃花塢無還手之力,他還怎麼混?面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里子,因為擁有碑中劍,桃花塢又是四季如春之地,遭人覬覦不是一年兩年了,若給外界傳遞出桃花塢徒弟徒孫不行的信號,無異於自爆軟肋,那桃花塢可就安寧不了了。


  唐老擺擺手,指著王負劍:「我可沒做什麼,全憑唐恩出力,要感恩就感恩他吧。」

  吳子畏起身拱手,誠摯道:「多謝小兄弟,以後有用得著我桃花塢的儘管吩咐!」

  「不敢。」

  王負劍記在心中,嘴上謙虛,吳子畏越看王負劍越喜歡,簡直和他一模子刻出來的,將來的成就說不定在他之上,如果不嫌棄,乾脆真的入桃花塢,就是不知道淵兄是否允許。

  兩人哈哈大笑,唐老道:「唐恩雖是我唐府家人,但來去自由,他願意的話我無話可說。」

  王負劍辭謝,說他已有宗門,且只專心練宗門劍術,絕不三心二意,否則難有作為。

  「是驚鴻派嗎?」

  「不是。」

  王負劍回答得果斷,他不想給宗門招惹麻煩,所以即便快劍太具代表性,與驚鴻派千絲萬縷,他暫時也不能承認,聽他這麼說,吳子畏也不拆穿,他既然能看出王負劍星能絕失,剛才看了那麼多王負劍的快劍,豈能看不出王負劍出自驚鴻派?

  唐老有些期待地問:「你覺得唐恩能拔出碑中劍嗎?」

  對於這個問題,吳子畏很謹慎,他思索了會兒道:「唐恩小兄弟學劍專一,劍術超然,天賦強悍,肯定能拔動,但想要拔出碑中劍更需要一顆至純至誠的劍心。」

  他沒說下去,不是不看好王負劍,而是千百年來根本沒人能拔出來,王負劍這種劍術奇才不是沒出過,這麼久的時間,來來去去沒有上千也有數百,都無功而返,吳子畏不止一次懷疑,這世上真的存在至純至誠的劍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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