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心？假意？（上）
從家裡出來，我騎車向鎮上若非的單位奔去。
從中考結束，我還是第一次到他這裡來。
若非的家就在鎮上。
離他單位很近，離小蝶單位也不遠。
銀行是鎮上的標誌性建築，裝潢鮮艷奪目，又是全鎮絕無僅有的兩層樓，是我們那時那刻對樓房的認證。
我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他。
看他向我走來，我有一剎那的發呆。
人們常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我看到若非才知道，男人是結婚之後才變的。不是十八變，是脫胎換骨的變，天翻地覆的變。
半年過去，在若非身上，我幾乎尋不到一點過去的影子了。
我幾乎找不到詞來形容站在我面前的若非了。
「高大？英俊？瀟灑？……
這些詞似乎都不足以表現此時的若非。
一身合體的西裝，倍添風度的呢子大衣，給人一種幹練利落的感覺。
以前一直睜不開的小眼睛似乎變大了，且熠熠有光。
尤其是那布滿臉龐的小痘痘也全部消失，皮膚白而閃亮……
如果不看氣質，妥妥的一漂亮女孩。
「姐，來了？」
話說的嘎脆利落，頗具陽剛。
一掃原來的痞氣。
我倍覺生分，沒有了過去那種迎面撲來的親密感覺。
這生活還真是一個大熔爐，真的能把人重塑再造！
我在心裡感嘆
「小非，這麼風度翩翩，威風凜凜的，去哪了？」
我迎著他走上去，邊走邊沖他笑道。
「你就別賣弄你那有限的幾個詞了。還威風凜凜？你當我是老虎啊？」
若非笑著用手去揉我的頭。
這個動作還在，我們的從前還有。
可是我突然發現，他真的高我一頭了。
「是威震四方？不，應該是八方？對不？」
我說。
不是我跟這個「威」字過不去，而是若非那一刻給我的感覺讓我逃不開這個字。
「你就別八啊九啊的啦。說，找我有什麼事？貸多少？」
有點公事公辦的語氣。
「貸什麼貸，你現在是不是見人就這個熊樣？你姐我還沒有窮到要貸款的地步。我又不置辦嫁妝，找你貸哪門子款？我只是最近有點煩，想找你們聊聊天，你要是忙，那就算了。」
我有點灰心。
看若非，現在我們之間的差別還不只是一點點。
他恐怕再也不是那個我可以一吐為快的若非了吧？
「找我們聊天？誰呀都？有我嗎？我也得信吶。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當初我那麼起勁的讓你留在中心校，留在中心校。你聽了嗎？去那麼一個鬼地方。不就是想躲著我？把我當老虎啊？怕我吃了你？現在不舒服了，想起我來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心裡還有我？」
若非還真沒有饒我，像機關槍似的沖我嘟嘟一陣，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說什麼呢你？去哪裡我怎麼能當家？我就是國家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就被搬到哪裡。一顆紅心，兩種準備。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中心校藏龍臥虎，哪裡需要我這種小鳥雀，我不想被吃掉……」
我半真半假，與他斗，我其樂必勝。
沒想到我低估了對手。
「我說你就是一書痴啊。這種鬼話你也信。都是坑你們這些幼稚的小心靈的。你就不會找找咱舅，讓他幫你找找人啊？」
「他能幫不早幫了？還用我找？也許在他心裡，那裡根本就不適合我。所以，他把我託付給了他的老兄弟……」
我說。
「嗨，現在木已成舟了，說什麼都晚了。就不要浪費口水了。知道舅舅不行，你為什麼不給我說？無論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個姐姐我還得認。我馬上下班了不如你就先到家裡坐坐，跟小蝶先去聊聊。一會我安排好，一起吃飯。我們找個地方，想聊什麼聊什麼？想讓我幫你擔什麼我都幫你擔。天大的事，有我在，不害怕……」
若非又回到以前的若非，他的話，讓我心裡暖暖的。感動，是真的感動。
「小蝶，沒上班啊？」
「沒有，現在不上了，請產假。」
「產假？又生了嗎？這麼快啊？兒子？」
「傻子！」
若非衝口而出。
看我吃驚的表情，又接著說：「說你吶。哪有那麼快啊。」
我啼笑皆非。
「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好了，別鬧了，能找到我家嗎？」
「從這裡，有點難……」
「那我帶你去？」
若非用的是疑問語氣。
「不用，我應該能夠找得到。你去上班吧，別耽誤了你掙錢。」
我揮揮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邊，一直往前走。」若非跟我指路。
我再次揮揮手，按他指的方向往前走。
「算了，還是送你吧。」
若非不放心的說。
知道我路盲，走著走著就會轉向。若非到底還是不放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心？假意？（下）
到他家門口，我敲開了門。
小蝶探頭出來：「誰呀？」
「看，誰？」
若非故意賣關子。
小蝶的臉色暗了暗。出來發現是我，立馬陰轉晴。
「「莎莎！」
小蝶有點喜出望外，撲過來把我抱住。
我們原地轉了三個圈，然後互相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沒變。」「變了！」
兩個齊說，但語氣兩個極端。
「女人就是麻煩，見個面還整的還這麼有儀式感？弄得跟久別重逢似的。小蝶，我把我姐交給你了。你們先聊著，我班上去看看，回來一起吃飯聊。」
若非說著就往外走。小蝶目送著他，眼裡全是抑鬱。
我們進了屋。
很寬敞的房子，三間。客廳里擺放著櫥櫃，高低櫃，都很高端大氣。
還有一排整齊的沙發，坐上去軟軟的，很舒服。
第一次見這麼龐大的座位，還以為是床。
小蝶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安排的井井有條。除了孩子的尿騷味，家裡乾淨到無可挑剔。
女兒艷妮正在搖籃里香香甜甜的睡著。
聽我把沙發叫床，小蝶忍不住想大笑。但看看女兒，又強忍住了。
「坐吧，這是坐的，不是睡的。我給你倒茶。」小蝶說。
「你坐吧。這不是又懷上了吧？要小心點。我自己倒。」
我說。
「沒事，還早呢。」小蝶還是堅持。
我看著她的背影，腦海里浮現的是高中時的那個宋小蝶。雖然算不上小巧玲瓏，但終不至於這麼臃腫。
「看來結了婚跟不結婚是真的不一樣。」我感嘆道。
「怎麼會一樣？這都是經過生死錘鍊的人，青春和神采都隨著這個孩子的到來流失了。現在是年齡不饒人，這老了，早就不招人待見了。」
久別不見，她竟然一開口就是這句話，看樣子比我還糟心。
「怎麼？不開心？小非他……」
「他沒什麼。也沒有什麼不開心。就是整天家裡孩子，孩子家裡的。把人都熬成黃臉婆了。煩，招人煩。」
小蝶本就是開朗率真之人，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與心情。
「就這日子，過的沒滋沒味的。唉——」
小蝶長嘆。
「若非對你不好嗎？給姐姐說，回頭我替你揍他。」
我說。
「姐姐，這都哪年哪月了？你還揍他。你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對你言聽計從的小非？你還能揍得了他？歲月無情？人還有情嗎？」
不知小蝶那裡來的這麼多感慨，讓我直覺她和若非之間有問題。
可是剛才看她和若非，也不像有什麼問題的樣子啊。
「一定是在家呆的時間太長了。」
想到這裡，我直接對她說：「你就不要在這無病呻吟了。你沒看我的日子，那才叫一個生不如死。」
我極度誇張地對她說，是指心情。
「遇到什麼事了？」
她果然十分關心的望著我。高度關注。
「沒事。這不看你難受，就想逗逗你。」
我沒敢提她公公的事，就轉移了話題。
「你嚇我啊？可不帶這樣的！我們幾個，現在也只有你可以說說心事了。」
小蝶直率的說。
「真的？這話說的？真心還是假意啊？你和宋茜不是……」
我故意三連問。
「你說呢？她現在？是最幸福的孩子。人家哪能聽我這……」
「嗨，還是不要說了，如果你不想，我也………」
「因為需要而有價值。我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趕緊笑起來，引領情緒。
「很高興被你需要，我最害怕人都忘了我。你是孕婦，要保持心情愉快。」
「這，我也想，但你看我……能高興起來嗎？」
「怎麼會高興不起來？你現在，孩子老婆熱炕頭，人生三大寶，你差哪個了？要票子有票子，要房子有房子，要車子有車子。
這人生的最高追求，你不用追都實現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知足常樂知足常樂呵。」
我一心想逗她開心，啥都沒有顧及的就說出來。
「是啊。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所謂富貴思淫慾。這欲望是不可用理智遏制的。所以，我什麼都有，就是心裡空。心裡想要的，還是沒有找到………」
小蝶說。
話里藏話。
「人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不會是被婚姻埋葬了吧？」
「不是。埋葬人的是日子，不是婚姻。婚姻的殺手是孩子。還是個爺爺不疼，奶奶不愛的孩子。」
小蝶邊說邊看向正在熟睡的小艷妮。
「怎麼？她爺爺奶奶嫌棄這孩子嗎？這麼漂亮的妮，怎麼……」
我也是明知故問。
那天見到若非爸，談及小蝶和孩子，他那種明顯表現在臉上的失望。我依然知道小蝶在生了個女孩子這件事上必然水深火熱。
可是絕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肆無忌憚的被嫌棄。
可有些事是永遠無法更改的。
就像這種，在我們那個時代，是最常見的。
若非是獨子。
他娘一二三四五的生，直到生下他，才翻身農奴把歌唱。
這千年媳婦熬成婆之後，面對媳婦，她應該是有同理心。
可農村人傳統的傳宗接代的思想已根植在內心深處了。可是計劃生育政策卻只允許工作人員生一胎。小蝶恰恰生了女兒。
不被看好也在情理之中。
說真的。那時候，不被逼離婚或者抱起來把孩子送人都已經是看得起她了。
這應該是因為她有舅舅在那裡橫著。
這些話，我只能這麼想想，但絕不敢說出來。
我此時發現自己，半年來的生活打磨，我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心直口快的小女孩了。
而是能夠考慮別人的感受，學會說一些違心的話。
不管是真心？假意？照顧的都是情緒。
「他們不愛我我們愛。這麼好的閨女可不能虧待。」
我信誓旦旦的說。
「是，我們更愛！」
小蝶也笑著說。
「本來也沒想讓他們帶。他們不帶我們帶，這沒有什麼可說的。但連看一眼都不肯，你說這當爺爺奶奶的有多過分？」
「是，那老妖婆是說過，如果生個男孩她一嘛全管。如果生個閨女她一點不管。沒想到這老妖婆還真是說到做到。」
「聽說是個女兒，連看一眼都沒有。那老頭，更過分，連來都沒來。虧他還是做過人民公僕的？」
「我倒沒什麼，只是苦了這孩子。」
「連送東米都沒來嗎？」
「來是來了，就是為了我舅，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帶。」
「這老夫妻也夠絕的。那若非也沒有說他們？」
「說他們？若非也得敢下那個口啊。他就認為這就是他自己無能，把一切都忍了……」
「什麼叫他無能？若非有這麼窩囊嗎？」
「唉，算了，還是不說他了……」
小蝶說著說著就掉下淚來。
「不傷心不傷心。」
我趕緊勸她。
「這不還有我嗎？乾媽也是媽。她有倆媽疼著，還找什麼爺爺奶奶。」
我也就是這麼說。
我在那麼偏遠的小地方。有事了，小蝶怎麼找我？等找到我，一切也都會辦的妥妥的啦。
但心意絕對是真的。
「你有這份心意就好。」
小蝶似乎是知道的。但還是接著說：「好，就這麼定了，不許反悔。」
「一定的。」
我和她擊掌：「花好月圓。」
那一刻，我後悔沒有聽若非的話，就留在中心校。
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
「好了，不說我們了。你這半年多不見蹤影，杳無音訊的，怎麼現在想起我們來了？這不年不節的，遇到什麼難事了？還是有什麼喜事要告訴我們？」
我忽然發現，結婚後小蝶也已經不是以前的小蝶了。
早已脫去以前的大大咧咧，變得心細起來。
心細如髮。
不愧是這麼多年的朋友，還不是一般的了解我。
「沒有，我一人。無憂無慮，歲月靜好。只是想你們了。」
這，我還是真的沒說真話。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小蝶都把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
不說一地雞毛，也是糟心至極。
我不想再煩她。
「不說真話是不是？沒有難事，就是喜事？有對象了？」
小蝶笑容滿滿，隱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緒，一副以我之憂而憂，以我之樂而樂的樣子。
「沒呢。我不急。我還想再過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呢。不能像你，這麼早結婚。被圈養在家，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生。」
「我可受不了。」
我本想把自己的煩心事說給她聽。但臨到嘴邊又改了主意，我不想把我的憂愁分給一個孕婦。
讓她來分擔我的痛苦，我做不到。
「恐怕由不得你自己吧。」
小蝶給了我兜頭一瓢涼水。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讓我措不及防，思緒萬千。
是啊，我們這些自詡還是孩子的人，自從離開學校那天起，就意味著長大成人了。
談婚論嫁就成了今後的人生路上的一件首要大事。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或者愁。」
是古訓，左右著女孩的命運。是宿命。
改變不了的。
但我們都是改變過自己命運的人。
如果3年前的我不是考上學，也許現在就是一名軍嫂，孩子也應該會打醬油了吧？
而今，也許更是一個例外………
從中考結束，我還是第一次到他這裡來。
若非的家就在鎮上。
離他單位很近，離小蝶單位也不遠。
銀行是鎮上的標誌性建築，裝潢鮮艷奪目，又是全鎮絕無僅有的兩層樓，是我們那時那刻對樓房的認證。
我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他。
看他向我走來，我有一剎那的發呆。
人們常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我看到若非才知道，男人是結婚之後才變的。不是十八變，是脫胎換骨的變，天翻地覆的變。
半年過去，在若非身上，我幾乎尋不到一點過去的影子了。
我幾乎找不到詞來形容站在我面前的若非了。
「高大？英俊？瀟灑？……
這些詞似乎都不足以表現此時的若非。
一身合體的西裝，倍添風度的呢子大衣，給人一種幹練利落的感覺。
以前一直睜不開的小眼睛似乎變大了，且熠熠有光。
尤其是那布滿臉龐的小痘痘也全部消失，皮膚白而閃亮……
如果不看氣質，妥妥的一漂亮女孩。
「姐，來了？」
話說的嘎脆利落，頗具陽剛。
一掃原來的痞氣。
我倍覺生分，沒有了過去那種迎面撲來的親密感覺。
這生活還真是一個大熔爐，真的能把人重塑再造！
我在心裡感嘆
「小非，這麼風度翩翩，威風凜凜的，去哪了？」
我迎著他走上去，邊走邊沖他笑道。
「你就別賣弄你那有限的幾個詞了。還威風凜凜？你當我是老虎啊？」
若非笑著用手去揉我的頭。
這個動作還在，我們的從前還有。
可是我突然發現，他真的高我一頭了。
「是威震四方？不，應該是八方？對不？」
我說。
不是我跟這個「威」字過不去，而是若非那一刻給我的感覺讓我逃不開這個字。
「你就別八啊九啊的啦。說，找我有什麼事？貸多少？」
有點公事公辦的語氣。
「貸什麼貸，你現在是不是見人就這個熊樣？你姐我還沒有窮到要貸款的地步。我又不置辦嫁妝，找你貸哪門子款？我只是最近有點煩，想找你們聊聊天，你要是忙，那就算了。」
我有點灰心。
看若非，現在我們之間的差別還不只是一點點。
他恐怕再也不是那個我可以一吐為快的若非了吧？
「找我們聊天？誰呀都？有我嗎？我也得信吶。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當初我那麼起勁的讓你留在中心校，留在中心校。你聽了嗎？去那麼一個鬼地方。不就是想躲著我？把我當老虎啊？怕我吃了你？現在不舒服了，想起我來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心裡還有我？」
若非還真沒有饒我，像機關槍似的沖我嘟嘟一陣，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說什麼呢你？去哪裡我怎麼能當家？我就是國家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就被搬到哪裡。一顆紅心，兩種準備。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中心校藏龍臥虎，哪裡需要我這種小鳥雀，我不想被吃掉……」
我半真半假，與他斗，我其樂必勝。
沒想到我低估了對手。
「我說你就是一書痴啊。這種鬼話你也信。都是坑你們這些幼稚的小心靈的。你就不會找找咱舅，讓他幫你找找人啊？」
「他能幫不早幫了？還用我找？也許在他心裡，那裡根本就不適合我。所以，他把我託付給了他的老兄弟……」
我說。
「嗨，現在木已成舟了，說什麼都晚了。就不要浪費口水了。知道舅舅不行，你為什麼不給我說？無論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個姐姐我還得認。我馬上下班了不如你就先到家裡坐坐，跟小蝶先去聊聊。一會我安排好，一起吃飯。我們找個地方，想聊什麼聊什麼？想讓我幫你擔什麼我都幫你擔。天大的事，有我在，不害怕……」
若非又回到以前的若非，他的話，讓我心裡暖暖的。感動，是真的感動。
「小蝶，沒上班啊？」
「沒有，現在不上了，請產假。」
「產假？又生了嗎？這麼快啊？兒子？」
「傻子！」
若非衝口而出。
看我吃驚的表情，又接著說：「說你吶。哪有那麼快啊。」
我啼笑皆非。
「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好了，別鬧了，能找到我家嗎？」
「從這裡，有點難……」
「那我帶你去？」
若非用的是疑問語氣。
「不用，我應該能夠找得到。你去上班吧，別耽誤了你掙錢。」
我揮揮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邊，一直往前走。」若非跟我指路。
我再次揮揮手，按他指的方向往前走。
「算了，還是送你吧。」
若非不放心的說。
知道我路盲，走著走著就會轉向。若非到底還是不放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心？假意？（下）
到他家門口，我敲開了門。
小蝶探頭出來：「誰呀？」
「看，誰？」
若非故意賣關子。
小蝶的臉色暗了暗。出來發現是我，立馬陰轉晴。
「「莎莎！」
小蝶有點喜出望外，撲過來把我抱住。
我們原地轉了三個圈，然後互相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沒變。」「變了！」
兩個齊說，但語氣兩個極端。
「女人就是麻煩，見個面還整的還這麼有儀式感？弄得跟久別重逢似的。小蝶，我把我姐交給你了。你們先聊著，我班上去看看，回來一起吃飯聊。」
若非說著就往外走。小蝶目送著他，眼裡全是抑鬱。
我們進了屋。
很寬敞的房子，三間。客廳里擺放著櫥櫃，高低櫃，都很高端大氣。
還有一排整齊的沙發，坐上去軟軟的，很舒服。
第一次見這麼龐大的座位，還以為是床。
小蝶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安排的井井有條。除了孩子的尿騷味，家裡乾淨到無可挑剔。
女兒艷妮正在搖籃里香香甜甜的睡著。
聽我把沙發叫床，小蝶忍不住想大笑。但看看女兒，又強忍住了。
「坐吧，這是坐的，不是睡的。我給你倒茶。」小蝶說。
「你坐吧。這不是又懷上了吧？要小心點。我自己倒。」
我說。
「沒事，還早呢。」小蝶還是堅持。
我看著她的背影，腦海里浮現的是高中時的那個宋小蝶。雖然算不上小巧玲瓏，但終不至於這麼臃腫。
「看來結了婚跟不結婚是真的不一樣。」我感嘆道。
「怎麼會一樣？這都是經過生死錘鍊的人，青春和神采都隨著這個孩子的到來流失了。現在是年齡不饒人，這老了，早就不招人待見了。」
久別不見，她竟然一開口就是這句話，看樣子比我還糟心。
「怎麼？不開心？小非他……」
「他沒什麼。也沒有什麼不開心。就是整天家裡孩子，孩子家裡的。把人都熬成黃臉婆了。煩，招人煩。」
小蝶本就是開朗率真之人，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與心情。
「就這日子，過的沒滋沒味的。唉——」
小蝶長嘆。
「若非對你不好嗎？給姐姐說，回頭我替你揍他。」
我說。
「姐姐，這都哪年哪月了？你還揍他。你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對你言聽計從的小非？你還能揍得了他？歲月無情？人還有情嗎？」
不知小蝶那裡來的這麼多感慨，讓我直覺她和若非之間有問題。
可是剛才看她和若非，也不像有什麼問題的樣子啊。
「一定是在家呆的時間太長了。」
想到這裡，我直接對她說：「你就不要在這無病呻吟了。你沒看我的日子，那才叫一個生不如死。」
我極度誇張地對她說，是指心情。
「遇到什麼事了？」
她果然十分關心的望著我。高度關注。
「沒事。這不看你難受，就想逗逗你。」
我沒敢提她公公的事，就轉移了話題。
「你嚇我啊？可不帶這樣的！我們幾個，現在也只有你可以說說心事了。」
小蝶直率的說。
「真的？這話說的？真心還是假意啊？你和宋茜不是……」
我故意三連問。
「你說呢？她現在？是最幸福的孩子。人家哪能聽我這……」
「嗨，還是不要說了，如果你不想，我也………」
「因為需要而有價值。我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趕緊笑起來，引領情緒。
「很高興被你需要，我最害怕人都忘了我。你是孕婦，要保持心情愉快。」
「這，我也想，但你看我……能高興起來嗎？」
「怎麼會高興不起來？你現在，孩子老婆熱炕頭，人生三大寶，你差哪個了？要票子有票子，要房子有房子，要車子有車子。
這人生的最高追求，你不用追都實現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知足常樂知足常樂呵。」
我一心想逗她開心，啥都沒有顧及的就說出來。
「是啊。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所謂富貴思淫慾。這欲望是不可用理智遏制的。所以，我什麼都有，就是心裡空。心裡想要的，還是沒有找到………」
小蝶說。
話里藏話。
「人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你不會是被婚姻埋葬了吧？」
「不是。埋葬人的是日子，不是婚姻。婚姻的殺手是孩子。還是個爺爺不疼，奶奶不愛的孩子。」
小蝶邊說邊看向正在熟睡的小艷妮。
「怎麼？她爺爺奶奶嫌棄這孩子嗎？這麼漂亮的妮，怎麼……」
我也是明知故問。
那天見到若非爸，談及小蝶和孩子，他那種明顯表現在臉上的失望。我依然知道小蝶在生了個女孩子這件事上必然水深火熱。
可是絕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肆無忌憚的被嫌棄。
可有些事是永遠無法更改的。
就像這種，在我們那個時代，是最常見的。
若非是獨子。
他娘一二三四五的生，直到生下他，才翻身農奴把歌唱。
這千年媳婦熬成婆之後，面對媳婦，她應該是有同理心。
可農村人傳統的傳宗接代的思想已根植在內心深處了。可是計劃生育政策卻只允許工作人員生一胎。小蝶恰恰生了女兒。
不被看好也在情理之中。
說真的。那時候，不被逼離婚或者抱起來把孩子送人都已經是看得起她了。
這應該是因為她有舅舅在那裡橫著。
這些話，我只能這麼想想，但絕不敢說出來。
我此時發現自己，半年來的生活打磨，我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心直口快的小女孩了。
而是能夠考慮別人的感受，學會說一些違心的話。
不管是真心？假意？照顧的都是情緒。
「他們不愛我我們愛。這麼好的閨女可不能虧待。」
我信誓旦旦的說。
「是，我們更愛！」
小蝶也笑著說。
「本來也沒想讓他們帶。他們不帶我們帶，這沒有什麼可說的。但連看一眼都不肯，你說這當爺爺奶奶的有多過分？」
「是，那老妖婆是說過，如果生個男孩她一嘛全管。如果生個閨女她一點不管。沒想到這老妖婆還真是說到做到。」
「聽說是個女兒，連看一眼都沒有。那老頭，更過分，連來都沒來。虧他還是做過人民公僕的？」
「我倒沒什麼，只是苦了這孩子。」
「連送東米都沒來嗎？」
「來是來了，就是為了我舅，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帶。」
「這老夫妻也夠絕的。那若非也沒有說他們？」
「說他們？若非也得敢下那個口啊。他就認為這就是他自己無能，把一切都忍了……」
「什麼叫他無能？若非有這麼窩囊嗎？」
「唉，算了，還是不說他了……」
小蝶說著說著就掉下淚來。
「不傷心不傷心。」
我趕緊勸她。
「這不還有我嗎？乾媽也是媽。她有倆媽疼著，還找什麼爺爺奶奶。」
我也就是這麼說。
我在那麼偏遠的小地方。有事了，小蝶怎麼找我？等找到我，一切也都會辦的妥妥的啦。
但心意絕對是真的。
「你有這份心意就好。」
小蝶似乎是知道的。但還是接著說：「好，就這麼定了，不許反悔。」
「一定的。」
我和她擊掌：「花好月圓。」
那一刻，我後悔沒有聽若非的話，就留在中心校。
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
「好了，不說我們了。你這半年多不見蹤影，杳無音訊的，怎麼現在想起我們來了？這不年不節的，遇到什麼難事了？還是有什麼喜事要告訴我們？」
我忽然發現，結婚後小蝶也已經不是以前的小蝶了。
早已脫去以前的大大咧咧，變得心細起來。
心細如髮。
不愧是這麼多年的朋友，還不是一般的了解我。
「沒有，我一人。無憂無慮，歲月靜好。只是想你們了。」
這，我還是真的沒說真話。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小蝶都把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
不說一地雞毛，也是糟心至極。
我不想再煩她。
「不說真話是不是？沒有難事，就是喜事？有對象了？」
小蝶笑容滿滿，隱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緒，一副以我之憂而憂，以我之樂而樂的樣子。
「沒呢。我不急。我還想再過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呢。不能像你，這麼早結婚。被圈養在家，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生。」
「我可受不了。」
我本想把自己的煩心事說給她聽。但臨到嘴邊又改了主意，我不想把我的憂愁分給一個孕婦。
讓她來分擔我的痛苦，我做不到。
「恐怕由不得你自己吧。」
小蝶給了我兜頭一瓢涼水。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讓我措不及防，思緒萬千。
是啊，我們這些自詡還是孩子的人，自從離開學校那天起，就意味著長大成人了。
談婚論嫁就成了今後的人生路上的一件首要大事。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或者愁。」
是古訓，左右著女孩的命運。是宿命。
改變不了的。
但我們都是改變過自己命運的人。
如果3年前的我不是考上學，也許現在就是一名軍嫂，孩子也應該會打醬油了吧？
而今，也許更是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