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歲月靜好
元旦放假那天，我回到家裡。
用自己近半年所剩的票子給父母買了一大塊豬肉。
這是我第一次拿自己掙的錢來孝順他們。
心裡膨脹著的是滿滿的自豪。
無奈的是我近半年的收入也就不到一百五十元錢。除了替父母還買自行車的錢，還添置了幾件並不像樣的衣服。再刨去每月10元的伙食費，所剩也就無多了。
掂量來掂量去，最後還是覺得買肉划算。
其實那點在手心裡攥出水來的錢，也就只夠買一塊肉的。
但父母哥嫂還是十分高興。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過元旦，還有肉吃。
很多年裡，過陽曆年都是城裡人的專利。
娘把肉分成兩份，一份用來炒菜，燉煮。
一份用來包餃子。
全家人在一起，歡歡喜喜的吃餃子，過元旦。
那個從外地來的小女孩分外興奮，大把大把的時間都在說話，表達的意思我們都聽不清。
但都跟著笑。
尤其是二哥，一臉寵溺，就像看自己沒長大的女兒。
看他們這樣，我心裡無端端的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再有一個多月就是新年，我都不敢再花錢。好怕到過年的時候，我手裡連給父母買一件不像樣的衣服的錢都沒有。
更何況從元旦過後，我就發誓，要讓全家人每個節日都能吃上肉，讓他們快快樂樂的在一起過節，竟成了我一個小小的心愿。
心頭感到十二分的拮据。
但似乎家裡人都沒有強求我什麼。也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拿不拿錢回家，買不買東西給家裡的話。
這讓我十分心安。
接近年假，就是期末考試了。
各科老師對學生的要求都十分嚴格起來，都想讓他們考出個好成績，好好過個年。
學生們的學習積極性在一種高壓態勢中迅速膨脹，班級紀律也就好了很多，沒有小孩再故意搗亂。
我也輕鬆起來。
想著如何給家裡人買過節的東西。
包括小孩子。
我覺得自己是那種不達也能兼濟天下的人。
只要能力所致，就想儘量使家人高興。
因為畢竟我是我們家裡出來的唯一大學生。我能夠這樣，他們功不可沒。我應該和他們有福同享的。
這是我那時最真實的想法。
我又騎車去蓉蓉那裡。
在茶後飯余的閒聊中，她對我說：「我在學校里遇見常一鳴了。」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哪個學校？常一鳴誰誰。」
我滿臉的驚訝。
「就我們高中的同學，你們師範一屆，我們兩個在一個考場………」
蓉蓉一點一點的啟發我。
在她耐心的啟發下，我忽然就想起我們一起坐車的場景。
「是他呀？記得。怎麼了？」
我淡淡地說。
「他分到我們母校了，要不要我們一起去看看，稍盡一點地主之誼？」
「不用了吧？又不熟。」
我拒絕說。
「畢竟是在我們大隊，還是去看看好。意思意思。」
「都是同學，你們還高中師範，以後見面好說話。有事的時候還能找他……」
蓉蓉想想又說。
「你們同行，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的，說不準哪一天就轉到一個單位做同事，這對你有好處………」
蓉蓉見我不做聲，繼續勸。
「我不需要什麼好處……你這什麼時候這麼市儈了？哪哪都能想到人事關係。」
我笑她。
「這怎麼叫市儈？這是社交。是人際。人際關心多一點不好嗎？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你不是最在乎這個嗎？」
「親，在乎。可這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們這咋說也六年………」
「好，你說的都對。就聽你的。你說，什麼時間？」
「就星期天，我回家，你就在校門口等我。行不？」
「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我們擊掌相約。
「花好月圓。」
是當大事來說的。
可蓉蓉是個不講信用的孩子。
自己找的事自己給忘了。
我在學校門口等到天昏地暗，也不見她的蹤影。
我想回家，但又害怕她因為什麼事耽擱，到了找不到我。
又覺得一直站在路邊，迎著來來往往的人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
就決定到學校去等。
不為那個所謂的常一鳴。
就只當自己舊地重遊，看看母校，看看老師，也不枉費了蓉蓉的一番苦口婆心。
不知道常一鳴有沒有沒回家。
學生也還沒有放學。
我輕車熟路的就到了大辦公室門口，探頭往裡面看。
「你找誰？」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很熱情地問我。
「我們老校長在嗎？」
我問她。
「我就是這裡的校長，你找我嗎？」
她看向我。
眼睛裡有一束賊亮的光。
「我找常一鳴老師，他在嗎？」
我被那束光懾住，直接說明來意。
「誰找我？」
似乎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常一鳴應聲而出。
看到是我，他似乎愣怔了一下。
「葉莎莎，怎麼是你？」
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欣喜。
「小常，這是？」
那女人眨巴著眼睛，問。
「哦，我師範同學，一級的。葉莎莎，這是我們校長，劉姐。」
「喲，這校長就是校長，怎麼還姐上了？看來這小子嘴還不是一般的甜。」
「想什麼呢，叫姐。」
常一鳴碰碰我。
「劉……校長好。對不起，我就是看到女校長，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我實話實說。把他們都逗笑了。
「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我們的校長是一個老頭，他被調去哪裡了？」
我想既然都不得題了，再多一點也沒什麼吧，就繼續問。
「哦，他去年退休回老家了。現在……」
「回老家了？回老家好啊，只是我們不知道，沒有給他送行……」
我很遺憾的說。
「小常，你不會和你同學就這樣一直聊下去吧？」
她提示常一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就別有用意。
「走吧，去屋裡坐吧。」
常一鳴讓我。
我探頭往屋裡看。
「去那邊。」
常一鳴把我帶到他的宿舍。
屋裡沒有其他人。有兩張床，和一張小桌子。一把破椅子。
「這……」
「沒事，你坐吧。這條件有點差。我同屋回家了。這麼冷的天，誰還願在這冷冷清清的地方。早就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
這常一鳴還真是話多不見外，囉里囉嗦一大把。
「你咋還沒回去？」
我回了他一句。
「我？年輕，剛工作……還有，我預感今天將有奇遇發生，還不得在這期待……」
他說著說著就笑起來。
「油嘴滑舌。」
我也笑，卻在心裡罵他。
「坐吧。」
他拍了拍那張破椅子。又加上一自做的棉墊子，軟乎乎的，還挺舒服。
又從暖壺裡倒了一杯水給我，「喝口，暖暖手。」
還挺周到。
我禁不住笑起來：「你也坐吧，不用這麼客氣。」
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並不十分結實的床吱哇的響。
他尷尬的沖我一笑。
「你那裡比這條件好吧？」
「差不多。但我比你的待遇好。」
話題拉開，我們就聊了起來。
說了一些各自學校的事情，然後交流了一下自己所教的學科和在教學中遇到的事情……
不知不覺天黑了下來。
蓉蓉還不見蹤影，我認定她是不會來了。
我再一次在心裡罵她不講信用，故意放我鴿子。
我站起來告辭。同時說出自己來此的目的：「那我回去了。我來就是告訴你，我家就在這邊，離學校很近。缺什麼，就說話。不用客氣。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
把該客氣的都客氣了，也算完成了蓉蓉交代的任務。
他也爽快地答應著，可能也是出於客氣，沒往心裡去。
也許剛從比較暖的屋子裡走出來的原因，我一時沒有適應外邊的冷。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上牙打下牙的哆嗦起來。
「冷嗎？稍等一下。」
沒想到他還看出來了。不加思索的就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我披上了。
「不用，不用。你不冷嗎？」
我推辭著
「我還有。」
他說完，就返回辦公室。
不一會出來了，穿著一自家做的小棉襖。藍色的，雍腫，笨拙。
一副傻相。
我對他的好感立馬下降了90%。
出了學校門口，不遠就到了回家的路口。
我把大衣還給他，跟他道聲再見，飛車而去。
一路上都在埋怨蓉蓉。
沒想到她這一作妖，竟然讓我與這個常一鳴糾糾纏纏一輩子……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
我收到二月鳥的信，裡面夾著20塊。
有了瞬間的不知所措。
很想知道為什麼？
可信中只有兩句話，很冰冷。
就說我的文章發表了，這是稿費。請我繼續撰稿。
連句問候的話都沒有。
我心裡不知為什麼有十二萬分的失落。
但轉而就變成十二萬分的高興。
終於有人給我解了後顧之憂。
倍覺歲月靜好……
我很想給他寫封回信，但想想他那冰冷的語氣，就像看到他冰冷的臉和冰冷的眼睛，一時失了勇氣。
但還是很期待這種靜好的日子繼續下去……
我還期待我和二月鳥成為更好的朋友……
甚至，期待奇蹟……
用自己近半年所剩的票子給父母買了一大塊豬肉。
這是我第一次拿自己掙的錢來孝順他們。
心裡膨脹著的是滿滿的自豪。
無奈的是我近半年的收入也就不到一百五十元錢。除了替父母還買自行車的錢，還添置了幾件並不像樣的衣服。再刨去每月10元的伙食費，所剩也就無多了。
掂量來掂量去，最後還是覺得買肉划算。
其實那點在手心裡攥出水來的錢，也就只夠買一塊肉的。
但父母哥嫂還是十分高興。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過元旦，還有肉吃。
很多年裡，過陽曆年都是城裡人的專利。
娘把肉分成兩份，一份用來炒菜，燉煮。
一份用來包餃子。
全家人在一起，歡歡喜喜的吃餃子，過元旦。
那個從外地來的小女孩分外興奮，大把大把的時間都在說話，表達的意思我們都聽不清。
但都跟著笑。
尤其是二哥，一臉寵溺，就像看自己沒長大的女兒。
看他們這樣，我心裡無端端的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再有一個多月就是新年，我都不敢再花錢。好怕到過年的時候，我手裡連給父母買一件不像樣的衣服的錢都沒有。
更何況從元旦過後，我就發誓，要讓全家人每個節日都能吃上肉，讓他們快快樂樂的在一起過節，竟成了我一個小小的心愿。
心頭感到十二分的拮据。
但似乎家裡人都沒有強求我什麼。也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拿不拿錢回家，買不買東西給家裡的話。
這讓我十分心安。
接近年假，就是期末考試了。
各科老師對學生的要求都十分嚴格起來，都想讓他們考出個好成績，好好過個年。
學生們的學習積極性在一種高壓態勢中迅速膨脹，班級紀律也就好了很多，沒有小孩再故意搗亂。
我也輕鬆起來。
想著如何給家裡人買過節的東西。
包括小孩子。
我覺得自己是那種不達也能兼濟天下的人。
只要能力所致，就想儘量使家人高興。
因為畢竟我是我們家裡出來的唯一大學生。我能夠這樣，他們功不可沒。我應該和他們有福同享的。
這是我那時最真實的想法。
我又騎車去蓉蓉那裡。
在茶後飯余的閒聊中，她對我說：「我在學校里遇見常一鳴了。」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哪個學校？常一鳴誰誰。」
我滿臉的驚訝。
「就我們高中的同學，你們師範一屆，我們兩個在一個考場………」
蓉蓉一點一點的啟發我。
在她耐心的啟發下，我忽然就想起我們一起坐車的場景。
「是他呀？記得。怎麼了？」
我淡淡地說。
「他分到我們母校了，要不要我們一起去看看，稍盡一點地主之誼？」
「不用了吧？又不熟。」
我拒絕說。
「畢竟是在我們大隊，還是去看看好。意思意思。」
「都是同學，你們還高中師範，以後見面好說話。有事的時候還能找他……」
蓉蓉想想又說。
「你們同行，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的，說不準哪一天就轉到一個單位做同事，這對你有好處………」
蓉蓉見我不做聲，繼續勸。
「我不需要什麼好處……你這什麼時候這麼市儈了？哪哪都能想到人事關係。」
我笑她。
「這怎麼叫市儈？這是社交。是人際。人際關心多一點不好嗎？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你不是最在乎這個嗎？」
「親，在乎。可這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們這咋說也六年………」
「好，你說的都對。就聽你的。你說，什麼時間？」
「就星期天，我回家，你就在校門口等我。行不？」
「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我們擊掌相約。
「花好月圓。」
是當大事來說的。
可蓉蓉是個不講信用的孩子。
自己找的事自己給忘了。
我在學校門口等到天昏地暗，也不見她的蹤影。
我想回家，但又害怕她因為什麼事耽擱，到了找不到我。
又覺得一直站在路邊，迎著來來往往的人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
就決定到學校去等。
不為那個所謂的常一鳴。
就只當自己舊地重遊，看看母校，看看老師，也不枉費了蓉蓉的一番苦口婆心。
不知道常一鳴有沒有沒回家。
學生也還沒有放學。
我輕車熟路的就到了大辦公室門口，探頭往裡面看。
「你找誰？」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很熱情地問我。
「我們老校長在嗎？」
我問她。
「我就是這裡的校長，你找我嗎？」
她看向我。
眼睛裡有一束賊亮的光。
「我找常一鳴老師，他在嗎？」
我被那束光懾住，直接說明來意。
「誰找我？」
似乎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常一鳴應聲而出。
看到是我，他似乎愣怔了一下。
「葉莎莎，怎麼是你？」
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欣喜。
「小常，這是？」
那女人眨巴著眼睛，問。
「哦，我師範同學，一級的。葉莎莎，這是我們校長，劉姐。」
「喲，這校長就是校長，怎麼還姐上了？看來這小子嘴還不是一般的甜。」
「想什麼呢，叫姐。」
常一鳴碰碰我。
「劉……校長好。對不起，我就是看到女校長，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我實話實說。把他們都逗笑了。
「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我們的校長是一個老頭，他被調去哪裡了？」
我想既然都不得題了，再多一點也沒什麼吧，就繼續問。
「哦，他去年退休回老家了。現在……」
「回老家了？回老家好啊，只是我們不知道，沒有給他送行……」
我很遺憾的說。
「小常，你不會和你同學就這樣一直聊下去吧？」
她提示常一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就別有用意。
「走吧，去屋裡坐吧。」
常一鳴讓我。
我探頭往屋裡看。
「去那邊。」
常一鳴把我帶到他的宿舍。
屋裡沒有其他人。有兩張床，和一張小桌子。一把破椅子。
「這……」
「沒事，你坐吧。這條件有點差。我同屋回家了。這麼冷的天，誰還願在這冷冷清清的地方。早就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
這常一鳴還真是話多不見外，囉里囉嗦一大把。
「你咋還沒回去？」
我回了他一句。
「我？年輕，剛工作……還有，我預感今天將有奇遇發生，還不得在這期待……」
他說著說著就笑起來。
「油嘴滑舌。」
我也笑，卻在心裡罵他。
「坐吧。」
他拍了拍那張破椅子。又加上一自做的棉墊子，軟乎乎的，還挺舒服。
又從暖壺裡倒了一杯水給我，「喝口，暖暖手。」
還挺周到。
我禁不住笑起來：「你也坐吧，不用這麼客氣。」
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並不十分結實的床吱哇的響。
他尷尬的沖我一笑。
「你那裡比這條件好吧？」
「差不多。但我比你的待遇好。」
話題拉開，我們就聊了起來。
說了一些各自學校的事情，然後交流了一下自己所教的學科和在教學中遇到的事情……
不知不覺天黑了下來。
蓉蓉還不見蹤影，我認定她是不會來了。
我再一次在心裡罵她不講信用，故意放我鴿子。
我站起來告辭。同時說出自己來此的目的：「那我回去了。我來就是告訴你，我家就在這邊，離學校很近。缺什麼，就說話。不用客氣。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
把該客氣的都客氣了，也算完成了蓉蓉交代的任務。
他也爽快地答應著，可能也是出於客氣，沒往心裡去。
也許剛從比較暖的屋子裡走出來的原因，我一時沒有適應外邊的冷。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上牙打下牙的哆嗦起來。
「冷嗎？稍等一下。」
沒想到他還看出來了。不加思索的就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我披上了。
「不用，不用。你不冷嗎？」
我推辭著
「我還有。」
他說完，就返回辦公室。
不一會出來了，穿著一自家做的小棉襖。藍色的，雍腫，笨拙。
一副傻相。
我對他的好感立馬下降了90%。
出了學校門口，不遠就到了回家的路口。
我把大衣還給他，跟他道聲再見，飛車而去。
一路上都在埋怨蓉蓉。
沒想到她這一作妖，竟然讓我與這個常一鳴糾糾纏纏一輩子……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
我收到二月鳥的信，裡面夾著20塊。
有了瞬間的不知所措。
很想知道為什麼？
可信中只有兩句話，很冰冷。
就說我的文章發表了，這是稿費。請我繼續撰稿。
連句問候的話都沒有。
我心裡不知為什麼有十二萬分的失落。
但轉而就變成十二萬分的高興。
終於有人給我解了後顧之憂。
倍覺歲月靜好……
我很想給他寫封回信，但想想他那冰冷的語氣，就像看到他冰冷的臉和冰冷的眼睛，一時失了勇氣。
但還是很期待這種靜好的日子繼續下去……
我還期待我和二月鳥成為更好的朋友……
甚至，期待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