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緣因情失（上）
一段刻骨銘心的黑暗歲月。
英語陳的無端挑釁像給壞事撕開了口子，不順心的事就一個，兩個，三個的鑽出來。
所謂禍不單行，誰也沒想到還會接二連三。
我二哥結婚了。
他從外地回來，帶回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孩子。看上去像一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學生。
這在當時絕無僅有。
對我，更是一種說不出的打擊。
我和二哥的關係一直都很好。
我一直期待他能把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娶回家。
我喜歡那種年齡比我大些，能像大姐姐一樣喜歡我，疼我，愛我的女孩。
我在學校里曾經有過這種好運。
比如莉姐和梅姐。
他們淡出後又有玫姐………
而後很長一段時間這個位置一直缺失。
我有大嫂，但大嫂真的就是大嫂。
她除了她的孩子和她自己，沒有別人。在家裡對二哥對父母，對姐姐和我，除了寸步不讓就是漠不關心。
我們家有她沒她都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所以，我希望二哥娶的嫂子能和她不一樣。
我在心裡對二嫂的期望值是很高的。
我期待二哥能給我找一個我心目中最期待的嫂子，能像一個大姐姐疼我，愛我。知道心疼我的父母。
都說男人會娶了媳婦忘了娘。
大哥已經做到了。
所以，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二哥身上。
可是，二哥不僅讓我跌破眼鏡，而且失望到極點，也傷心到極致。
他千挑萬選，也被別人萬選千挑。卻給我選了這麼一個小妹妹。
不，恐怕連小妹妹級別都夠不上的小不點給我。
讓我不僅僅是失望，而且夠絕望。
讓我衝著一個比我小很多的女孩叫嫂子，我彆扭。感情上也無法接受。我能做的，就是對她直呼其名。
二哥卻也沒有太強迫我的意思。
看到她像個小孩子似的在二哥懷裡撒嬌，我有一時的錯覺。
清醒後，心裡生出的是說不出的噁心。
那哪是我的二嫂？分明就是一個小妖精，年紀那么小，就會妖惑男人。
讓我更加接受不了的是，父母不僅歡天喜地地給二哥和她辦了喜事。
還請親朋好友到家喝了喜酒，正式接受她為二兒媳。
並且，並且還做出了一個對我有深重打擊的決定，我和姐姐從小住到大的小房子，從此成了二哥家的廚房。
雖然我從小和二哥感情很好，為他讓步我很應該。
但是，這種還沒等我出嫁就被潑出去的感覺讓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恰恰此時的二哥，就像那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小麻嘎，一聲不吭的就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我這一周才回家一次的小妹妹從此以後就失去了家，失去了我唯一的窩。
二哥沒有心疼？他為什麼會對此不置一言？欣然接受？沒有絲毫的猶豫嗎？
他沒有想過，他妹妹以後回家，將在那裡歇腳？
我浮想聯翩，心裡有說不出的不痛快。
像心裡的某個位置被某個不相干的人搶占了一般，堵得慌。
又像一個流浪漢，不知何處託身，淒涼而悲哀。
「娘，以後我回來，住哪裡？」
我帶著哭音問娘。
看見老爹一聲不吭的在抽悶煙，我沒敢問他。
「你反正每星期就來一次，就到你二嬸家給小芸湊合湊合吧。他們家房子大。我給你二嬸說。」
娘說的不帶任何表情。
「娘，那可是我的房子……」
我據理力爭。
「什麼你的？那就是給你二哥蓋的，他沒娶媳婦是你的，他娶了媳婦……」
沒想到一向和善的娘還衝我翻起了白眼。
「娘，我還是你閨女嗎？這個家還是我的家嗎？」
「說什麼傻話，就是因為你是我閨女，所以才有這樣的待遇。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的娘家。如果你嫌煩，趕緊找個人嫁了，你就有了自己的家。」
娘像開玩笑又頗認真的說。
「家裡沒錢，蓋不了那麼多房子。你二哥把人家從那麼遠的地方帶過來，爹娘都不在身邊，我們不就得把人家當親閨女待……」
娘終於給我說了實話。
「人家成了親閨女，我就成了拾的啦？」
我小聲嘟囔著，滿心的落寞。
「你先湊合幾天，等我們把多的糧食賣了，就在我們那屋給你按張床……」
老爹沉默了半天，吐出這麼一句話。
他們的話讓我不是一般的傷……我強烈的感受到，我，已經被這個家拋棄了。
那是一種無法接受的現實。
我左思右想，寫了一封信給于洋，說了我心裡的憂傷。
說了二哥結婚後我將流離失所的事實。
我對他說：「我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鍋，一灶，一碗，一筷。能讓我填飽肚子，不再別處乞食。能讓我安然入睡，不再四處流浪……」
寫到這裡，我淚如泉湧。
沒有安居，何以為家？
我口問心心問口，都不知道那個家，還是不是我的家。那個把兒媳當成親閨女的娘還是不是我的娘？
于洋回來了。
他沒有去學校找我，而是直接去了我家。
他見了那二嫂，一點嫌隙都沒有的樣子。嫂子長嫂子短的說不出的親熱，就像哄一個小女孩一樣的誇來誇去。讓我感覺那女孩就像一個智商不在線的傻子，只知道哈哈笑。
「傻子樣的，不知道二哥喜歡她什麼？」
我在心裡吐槽。
玩了半天。說好第二天幫我去買煤球，送到學校。
我很高興的把他送了好遠好遠。
第二天，我在學校等到天黑，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後來收到他的信，說是那天煤站沒出煤球，他就回學校了……
一時間又破滅了很多東西。
不僅僅是願望，還有對人的信任，和對所謂親情的依賴……
第一百六十二章：緣因情失（下）
我最後放棄了掙扎。
每個星期天回家，就去和小芸擠在一個床上睡覺，和一個剛上六年級的小姑娘無話不談，竟也為我和學生的相處提供了不少經驗。
我相信了「苦難是一本最好的教科書。」
這真是真理。
對于洋，第一次生出無底的失望。
想起很多過去，關于于洋和我之間的。
本來那個春節之後，我對他已有了十分的好感。
由於是親戚，就走的比較近起來。
傅穎畢業走了，一走就沒有了任何消息。
他和徐仙一同考入我們學校，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種天降的緣分。
所謂相交隨緣，我們雖然因為緣分而相交，但也一直沒有達到相知的地步。
可能就是因為家庭條件的原因。
于洋家庭條件差，他在金錢方面的摳搜我們都心知肚明。也是相當諒解的。
可是，他自己對此一直難以釋懷，有著難以自持的自卑。
很多時候，一說出錢，他都會爭先恐後，大話在先。但到真正出的時候，就有各種各樣的原因。總是做足了面子卻露出了里子。
而且明顯是里子不足，打滿了補丁。
因此說與做往往是兩個極端。
徐仙曾當面罵他縮頭烏龜，讓他惱羞成怒。
從而和我們拉開了距離。
可是那個新年，他卻給我爹帶去了一台當時很少有的收音機。
這讓我很感動。
一個肯替你花錢的人是愛你的。何況是一個家庭條件那樣的男生。
他為了這個收音機，是怎樣的挖空心思，想方設法？
我想過，我甚至想到他在學校里是怎樣的省吃儉用。
所以，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我想到他。
把自己的所有情緒都發泄給他，沒有隱瞞。
我是在給他機會嗎？
我問過自己，覺得那個時候可能是的。
但是，他讓我失望了。
我想起那年「五一節。」
我高中時的好姐姐莉姐旅行結婚到我們學校去找我。
那天放假，葉芳和江中出去了。
李閔閔回家了。
趙一梅不知幹什麼去了。
我自己一個人在宿舍里發呆。
聽到門外有人叫我。
「門口有人找。」
他說完就跑開了。
我看到莉姐向我走來，身邊跟著一個扛著包的男孩子。
「姐！」
我說不出的興奮：「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
莉姐也很高興的說。
「想我啦？嗨！這麼多年不見，都不知你在哪裡。」
我心虛的說。
「不知道？沒說實話吧？」
莉姐笑，我也不好意思的笑。
「這個？」
我尷尬的轉移了話題。
「你煙哥，我們結婚了，履行。」
莉姐簡單明了的幾個字，把我震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
「我妹。親的。」他對身邊的男孩子介紹我，「叫莎莎。」
「莎莎妹妹，你好。久聞大名……」
看來也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到這裡就卡了殼。
我們一起大笑。
氣氛一下子就輕鬆起來。
我帶著他們一起到了宿舍。
我和莉姐就天南地北的扯起來。
那個煙哥就坐在一邊，分外無聊的樣子。
「要不要給煙哥找個地方去歇歇？」
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就衝口而出。
「有嗎？」
沒想到莉姐還真沒有推辭。
我出去找到了于洋，讓他給煙哥找個地方。
那時候多傻啊。
就是沒有想到莉姐和煙哥是新婚燕爾，又是來旅行結婚的。
我都沒有想到要他們住在一起，只是覺得見到了很高興。
竟然做了棒打鴛鴦的糗事還不自知。
葉芳他們回來，我拿出莉姐給的糖給她們吃，當她們問起時我就說了莉姐來旅行結婚的事。
附帶給她道了謝。
說我讓莉姐睡在了她的床上。
結果被葉芳教訓，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傻。
第二天我請莉姐和煙哥吃了一頓大餐。
于洋沒有出現。
我也沒有多在意。
沒想到莉姐他們離開的時候，卻專門告訴我：「那個男孩子不行，太滑。」
我一時沒有明白莉姐話里的意思，就沒有往心裡去。
沒想到送他們結婚禮物。
此時此刻，想起。
已然明了。
莉姐說的是他的躲避。躲避花錢。
也許莉姐能原諒我的傻，卻不能原諒一個男孩子裝傻。所以她說他「滑」。
還別說，「滑」這個詞用來形容于洋，再恰當不過了。
就說買煤球這件事，他去我家，應該是拿錢的。
我沒有會悟他的意思，所以，他「滑」過了給我花錢的機會，也「滑」走了我對他的親情和信任。
我是讓他去買，但肯定不會花他的錢。
他至於用這種方式推脫嗎？他應該知道，那煤球買回來，是雪中送炭，給我的是個「家」
可是，他帶給我的是更大的打擊，讓我感覺到了深不見底的失望。
那段時間，我的心就像被裝進籠子裡的小鳥，四處撞卻沒有出口。
我把這種黑暗的心情寄托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就寫了那篇小說。
題目是《緣因情失》。
這是我參加工作之後的第一篇小說。
只是寫出這麼昏暗的文字，可能是無意間仿效了蕭紅。
她的作品一直都在影響著我，一直，一直。
因為那個鵬哥……
雖然分開，他還在我的記憶里。
是他的蕭紅，一直影響著我。
但真的不是無病呻吟。
因為在我，長這麼大，心裡最在意的，都是一個「情」字。
親情，友情，同學情，都是第一，沒有第二。
在走近社會短短的時間裡，我覺得，這一切，都離我越來越遠了。
在所有的緣都因情頓失面前，我一時難以承受……
有幸的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蓉蓉。
老遠看見，蓉蓉就從自行車上跳下跳下來。一直在路口等我。
這是何等驚喜的重逢啊。
「你這？你這？」
我們都不知到說什麼。就只剩下徹徹底底的緊緊擁抱，連轉三圈。
「回來了？」
我問，無法掩飾的詫異。
儘管聚會的時候聽她說她哥哥的生病可能會影響到她的分配，但對於事實成真，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所以，問話還是有點模糊……
「嗯，我現在被分配到鄉鎮醫院，離咱家有點遠。但醫院比所有鄉鎮醫院都大。條件也不錯。」
她說。失望中帶著希望。
「我被分配到咱們鄉鎮的一個小學校，比咱母校條件還差，也離家很遠。」
我苦哈哈的說。沒有任何希望的。
命中注定。
我們就像只只候鳥，無論飛多遠，都還是要飛回來的。
因為這裡有我們的家。
我們推著自行車，邊走邊聊。
「我哥得了重病，不能再給我跑關係。原來那層關係就丟了，醫院進了別的人，我只好回來。」
雖然我沒問，但她還是主動給我解釋了一下。
政策是各縣回各縣。
能在政策面前掙扎的，除了有一定的實力，還得有過硬的關係。還要敢於設想。就是要有想法……
蓉蓉曾經完全占有了這幾點，差點贏了。
但最後又失去了這幾點，又輸了。
怪就怪她哥病的不是時候……
可我，第一次聽說還能在政策面前走關係。並且是從蓉蓉口中聽說，頓感無地自容。
「回來就回來唄，這樣我們就可以經常在一起玩了。」
我沒有顧及蓉蓉是否高興，只是覺得自己很高興，就高高興興的說。
蓉蓉也笑了。
「我下星期去找你玩，你還回來嗎？」
我興高采烈。
「不回。我哪能像你？每個星期都能回家？我們不知道哪天休，休的時候才能回。」
蓉蓉沮喪的說。
「那我去醫院找你吧？順便看看你工作和學習的地方。」
我高興的說。
「這樣我就不用回家了。」
我心裡對自己說。
「好，一言為定。」
這讓我有了迫不及待的興奮。
蓉蓉也是。她詳細的給我交待了去醫院的路線，我一一都記在心裡。
在母校門口，我們像以前一樣分手。
也許是遇見蓉蓉使我時來運轉。
應該算是雙喜臨門吧。
我收到了一封來自雜誌社的信。
是一個叫二月鳥的編輯寫給我的。
他對我的寫作能力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也對小說的故事和情節給予了很中肯的評價。
但最後他很遺憾地告訴我，作品不能被發表，是因為作品基調太低沉，……
我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
我們的時代，對文學作品的政治性要求是非常高的。
首先作品的基調都應該是積極向上的，作品中的人物都是高大上的英雄。思想感情也是健康的，道德情操也應該是高尚的。努力奮進，勇往直前的。
這應該是最起碼的要求吧。
誰敢發一篇寫自殺的文章，雖然那裡面充滿了對生命即將消失的悔恨很掙扎，傾吐的都是對生命的熱愛和堅持……
但他最後還是告訴我，讓我不要灰心，讓我以後寫了文章直接寄給他。
我頓時信心倍增。
以前的稿件都是直接寄到編輯部的，因此稿件被壓住的機率極大。
現在可以直接寄給編輯，希望可能會大很多吧？
滿滿的都是期待。
可是寫作這種事，不是想寫就能寫的。得看心情，得有靈感，還得對生活有所觸動，對什麼東西有感觸才能動筆。
這一星期，有太多的期盼太多的歡喜使得我一個星期都無法動筆。
儘管我很想立即提筆給他回信，但提起筆來，還是覺得下筆無語。
我是那種心情越沉重，越能寫出文字的人。
我這一星期滿腦子都是對和蓉蓉相見的期待，沒法提筆……
來日方長，我相信我會有一個可期的未來………
英語陳的無端挑釁像給壞事撕開了口子，不順心的事就一個，兩個，三個的鑽出來。
所謂禍不單行，誰也沒想到還會接二連三。
我二哥結婚了。
他從外地回來，帶回了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女孩子。看上去像一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學生。
這在當時絕無僅有。
對我，更是一種說不出的打擊。
我和二哥的關係一直都很好。
我一直期待他能把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娶回家。
我喜歡那種年齡比我大些，能像大姐姐一樣喜歡我，疼我，愛我的女孩。
我在學校里曾經有過這種好運。
比如莉姐和梅姐。
他們淡出後又有玫姐………
而後很長一段時間這個位置一直缺失。
我有大嫂，但大嫂真的就是大嫂。
她除了她的孩子和她自己，沒有別人。在家裡對二哥對父母，對姐姐和我，除了寸步不讓就是漠不關心。
我們家有她沒她都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所以，我希望二哥娶的嫂子能和她不一樣。
我在心裡對二嫂的期望值是很高的。
我期待二哥能給我找一個我心目中最期待的嫂子，能像一個大姐姐疼我，愛我。知道心疼我的父母。
都說男人會娶了媳婦忘了娘。
大哥已經做到了。
所以，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二哥身上。
可是，二哥不僅讓我跌破眼鏡，而且失望到極點，也傷心到極致。
他千挑萬選，也被別人萬選千挑。卻給我選了這麼一個小妹妹。
不，恐怕連小妹妹級別都夠不上的小不點給我。
讓我不僅僅是失望，而且夠絕望。
讓我衝著一個比我小很多的女孩叫嫂子，我彆扭。感情上也無法接受。我能做的，就是對她直呼其名。
二哥卻也沒有太強迫我的意思。
看到她像個小孩子似的在二哥懷裡撒嬌，我有一時的錯覺。
清醒後，心裡生出的是說不出的噁心。
那哪是我的二嫂？分明就是一個小妖精，年紀那么小，就會妖惑男人。
讓我更加接受不了的是，父母不僅歡天喜地地給二哥和她辦了喜事。
還請親朋好友到家喝了喜酒，正式接受她為二兒媳。
並且，並且還做出了一個對我有深重打擊的決定，我和姐姐從小住到大的小房子，從此成了二哥家的廚房。
雖然我從小和二哥感情很好，為他讓步我很應該。
但是，這種還沒等我出嫁就被潑出去的感覺讓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恰恰此時的二哥，就像那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小麻嘎，一聲不吭的就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我這一周才回家一次的小妹妹從此以後就失去了家，失去了我唯一的窩。
二哥沒有心疼？他為什麼會對此不置一言？欣然接受？沒有絲毫的猶豫嗎？
他沒有想過，他妹妹以後回家，將在那裡歇腳？
我浮想聯翩，心裡有說不出的不痛快。
像心裡的某個位置被某個不相干的人搶占了一般，堵得慌。
又像一個流浪漢，不知何處託身，淒涼而悲哀。
「娘，以後我回來，住哪裡？」
我帶著哭音問娘。
看見老爹一聲不吭的在抽悶煙，我沒敢問他。
「你反正每星期就來一次，就到你二嬸家給小芸湊合湊合吧。他們家房子大。我給你二嬸說。」
娘說的不帶任何表情。
「娘，那可是我的房子……」
我據理力爭。
「什麼你的？那就是給你二哥蓋的，他沒娶媳婦是你的，他娶了媳婦……」
沒想到一向和善的娘還衝我翻起了白眼。
「娘，我還是你閨女嗎？這個家還是我的家嗎？」
「說什麼傻話，就是因為你是我閨女，所以才有這樣的待遇。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你的娘家。如果你嫌煩，趕緊找個人嫁了，你就有了自己的家。」
娘像開玩笑又頗認真的說。
「家裡沒錢，蓋不了那麼多房子。你二哥把人家從那麼遠的地方帶過來，爹娘都不在身邊，我們不就得把人家當親閨女待……」
娘終於給我說了實話。
「人家成了親閨女，我就成了拾的啦？」
我小聲嘟囔著，滿心的落寞。
「你先湊合幾天，等我們把多的糧食賣了，就在我們那屋給你按張床……」
老爹沉默了半天，吐出這麼一句話。
他們的話讓我不是一般的傷……我強烈的感受到，我，已經被這個家拋棄了。
那是一種無法接受的現實。
我左思右想，寫了一封信給于洋，說了我心裡的憂傷。
說了二哥結婚後我將流離失所的事實。
我對他說：「我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鍋，一灶，一碗，一筷。能讓我填飽肚子，不再別處乞食。能讓我安然入睡，不再四處流浪……」
寫到這裡，我淚如泉湧。
沒有安居，何以為家？
我口問心心問口，都不知道那個家，還是不是我的家。那個把兒媳當成親閨女的娘還是不是我的娘？
于洋回來了。
他沒有去學校找我，而是直接去了我家。
他見了那二嫂，一點嫌隙都沒有的樣子。嫂子長嫂子短的說不出的親熱，就像哄一個小女孩一樣的誇來誇去。讓我感覺那女孩就像一個智商不在線的傻子，只知道哈哈笑。
「傻子樣的，不知道二哥喜歡她什麼？」
我在心裡吐槽。
玩了半天。說好第二天幫我去買煤球，送到學校。
我很高興的把他送了好遠好遠。
第二天，我在學校等到天黑，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後來收到他的信，說是那天煤站沒出煤球，他就回學校了……
一時間又破滅了很多東西。
不僅僅是願望，還有對人的信任，和對所謂親情的依賴……
第一百六十二章：緣因情失（下）
我最後放棄了掙扎。
每個星期天回家，就去和小芸擠在一個床上睡覺，和一個剛上六年級的小姑娘無話不談，竟也為我和學生的相處提供了不少經驗。
我相信了「苦難是一本最好的教科書。」
這真是真理。
對于洋，第一次生出無底的失望。
想起很多過去，關于于洋和我之間的。
本來那個春節之後，我對他已有了十分的好感。
由於是親戚，就走的比較近起來。
傅穎畢業走了，一走就沒有了任何消息。
他和徐仙一同考入我們學校，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種天降的緣分。
所謂相交隨緣，我們雖然因為緣分而相交，但也一直沒有達到相知的地步。
可能就是因為家庭條件的原因。
于洋家庭條件差，他在金錢方面的摳搜我們都心知肚明。也是相當諒解的。
可是，他自己對此一直難以釋懷，有著難以自持的自卑。
很多時候，一說出錢，他都會爭先恐後，大話在先。但到真正出的時候，就有各種各樣的原因。總是做足了面子卻露出了里子。
而且明顯是里子不足，打滿了補丁。
因此說與做往往是兩個極端。
徐仙曾當面罵他縮頭烏龜，讓他惱羞成怒。
從而和我們拉開了距離。
可是那個新年，他卻給我爹帶去了一台當時很少有的收音機。
這讓我很感動。
一個肯替你花錢的人是愛你的。何況是一個家庭條件那樣的男生。
他為了這個收音機，是怎樣的挖空心思，想方設法？
我想過，我甚至想到他在學校里是怎樣的省吃儉用。
所以，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我想到他。
把自己的所有情緒都發泄給他，沒有隱瞞。
我是在給他機會嗎？
我問過自己，覺得那個時候可能是的。
但是，他讓我失望了。
我想起那年「五一節。」
我高中時的好姐姐莉姐旅行結婚到我們學校去找我。
那天放假，葉芳和江中出去了。
李閔閔回家了。
趙一梅不知幹什麼去了。
我自己一個人在宿舍里發呆。
聽到門外有人叫我。
「門口有人找。」
他說完就跑開了。
我看到莉姐向我走來，身邊跟著一個扛著包的男孩子。
「姐！」
我說不出的興奮：「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
莉姐也很高興的說。
「想我啦？嗨！這麼多年不見，都不知你在哪裡。」
我心虛的說。
「不知道？沒說實話吧？」
莉姐笑，我也不好意思的笑。
「這個？」
我尷尬的轉移了話題。
「你煙哥，我們結婚了，履行。」
莉姐簡單明了的幾個字，把我震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
「我妹。親的。」他對身邊的男孩子介紹我，「叫莎莎。」
「莎莎妹妹，你好。久聞大名……」
看來也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到這裡就卡了殼。
我們一起大笑。
氣氛一下子就輕鬆起來。
我帶著他們一起到了宿舍。
我和莉姐就天南地北的扯起來。
那個煙哥就坐在一邊，分外無聊的樣子。
「要不要給煙哥找個地方去歇歇？」
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就衝口而出。
「有嗎？」
沒想到莉姐還真沒有推辭。
我出去找到了于洋，讓他給煙哥找個地方。
那時候多傻啊。
就是沒有想到莉姐和煙哥是新婚燕爾，又是來旅行結婚的。
我都沒有想到要他們住在一起，只是覺得見到了很高興。
竟然做了棒打鴛鴦的糗事還不自知。
葉芳他們回來，我拿出莉姐給的糖給她們吃，當她們問起時我就說了莉姐來旅行結婚的事。
附帶給她道了謝。
說我讓莉姐睡在了她的床上。
結果被葉芳教訓，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傻。
第二天我請莉姐和煙哥吃了一頓大餐。
于洋沒有出現。
我也沒有多在意。
沒想到莉姐他們離開的時候，卻專門告訴我：「那個男孩子不行，太滑。」
我一時沒有明白莉姐話里的意思，就沒有往心裡去。
沒想到送他們結婚禮物。
此時此刻，想起。
已然明了。
莉姐說的是他的躲避。躲避花錢。
也許莉姐能原諒我的傻，卻不能原諒一個男孩子裝傻。所以她說他「滑」。
還別說，「滑」這個詞用來形容于洋，再恰當不過了。
就說買煤球這件事，他去我家，應該是拿錢的。
我沒有會悟他的意思，所以，他「滑」過了給我花錢的機會，也「滑」走了我對他的親情和信任。
我是讓他去買，但肯定不會花他的錢。
他至於用這種方式推脫嗎？他應該知道，那煤球買回來，是雪中送炭，給我的是個「家」
可是，他帶給我的是更大的打擊，讓我感覺到了深不見底的失望。
那段時間，我的心就像被裝進籠子裡的小鳥，四處撞卻沒有出口。
我把這種黑暗的心情寄托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就寫了那篇小說。
題目是《緣因情失》。
這是我參加工作之後的第一篇小說。
只是寫出這麼昏暗的文字，可能是無意間仿效了蕭紅。
她的作品一直都在影響著我，一直，一直。
因為那個鵬哥……
雖然分開，他還在我的記憶里。
是他的蕭紅，一直影響著我。
但真的不是無病呻吟。
因為在我，長這麼大，心裡最在意的，都是一個「情」字。
親情，友情，同學情，都是第一，沒有第二。
在走近社會短短的時間裡，我覺得，這一切，都離我越來越遠了。
在所有的緣都因情頓失面前，我一時難以承受……
有幸的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蓉蓉。
老遠看見，蓉蓉就從自行車上跳下跳下來。一直在路口等我。
這是何等驚喜的重逢啊。
「你這？你這？」
我們都不知到說什麼。就只剩下徹徹底底的緊緊擁抱，連轉三圈。
「回來了？」
我問，無法掩飾的詫異。
儘管聚會的時候聽她說她哥哥的生病可能會影響到她的分配，但對於事實成真，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所以，問話還是有點模糊……
「嗯，我現在被分配到鄉鎮醫院，離咱家有點遠。但醫院比所有鄉鎮醫院都大。條件也不錯。」
她說。失望中帶著希望。
「我被分配到咱們鄉鎮的一個小學校，比咱母校條件還差，也離家很遠。」
我苦哈哈的說。沒有任何希望的。
命中注定。
我們就像只只候鳥，無論飛多遠，都還是要飛回來的。
因為這裡有我們的家。
我們推著自行車，邊走邊聊。
「我哥得了重病，不能再給我跑關係。原來那層關係就丟了，醫院進了別的人，我只好回來。」
雖然我沒問，但她還是主動給我解釋了一下。
政策是各縣回各縣。
能在政策面前掙扎的，除了有一定的實力，還得有過硬的關係。還要敢於設想。就是要有想法……
蓉蓉曾經完全占有了這幾點，差點贏了。
但最後又失去了這幾點，又輸了。
怪就怪她哥病的不是時候……
可我，第一次聽說還能在政策面前走關係。並且是從蓉蓉口中聽說，頓感無地自容。
「回來就回來唄，這樣我們就可以經常在一起玩了。」
我沒有顧及蓉蓉是否高興，只是覺得自己很高興，就高高興興的說。
蓉蓉也笑了。
「我下星期去找你玩，你還回來嗎？」
我興高采烈。
「不回。我哪能像你？每個星期都能回家？我們不知道哪天休，休的時候才能回。」
蓉蓉沮喪的說。
「那我去醫院找你吧？順便看看你工作和學習的地方。」
我高興的說。
「這樣我就不用回家了。」
我心裡對自己說。
「好，一言為定。」
這讓我有了迫不及待的興奮。
蓉蓉也是。她詳細的給我交待了去醫院的路線，我一一都記在心裡。
在母校門口，我們像以前一樣分手。
也許是遇見蓉蓉使我時來運轉。
應該算是雙喜臨門吧。
我收到了一封來自雜誌社的信。
是一個叫二月鳥的編輯寫給我的。
他對我的寫作能力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也對小說的故事和情節給予了很中肯的評價。
但最後他很遺憾地告訴我，作品不能被發表，是因為作品基調太低沉，……
我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
我們的時代，對文學作品的政治性要求是非常高的。
首先作品的基調都應該是積極向上的，作品中的人物都是高大上的英雄。思想感情也是健康的，道德情操也應該是高尚的。努力奮進，勇往直前的。
這應該是最起碼的要求吧。
誰敢發一篇寫自殺的文章，雖然那裡面充滿了對生命即將消失的悔恨很掙扎，傾吐的都是對生命的熱愛和堅持……
但他最後還是告訴我，讓我不要灰心，讓我以後寫了文章直接寄給他。
我頓時信心倍增。
以前的稿件都是直接寄到編輯部的，因此稿件被壓住的機率極大。
現在可以直接寄給編輯，希望可能會大很多吧？
滿滿的都是期待。
可是寫作這種事，不是想寫就能寫的。得看心情，得有靈感，還得對生活有所觸動，對什麼東西有感觸才能動筆。
這一星期，有太多的期盼太多的歡喜使得我一個星期都無法動筆。
儘管我很想立即提筆給他回信，但提起筆來，還是覺得下筆無語。
我是那種心情越沉重，越能寫出文字的人。
我這一星期滿腦子都是對和蓉蓉相見的期待，沒法提筆……
來日方長，我相信我會有一個可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