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余嘉道士
鹿棲鎮公宅外面是一樣的鐵門、石獸、亮廳，與一般公家場地無異，君默一行人將將穿過中門，便看見了另一番景象。
曲徑遊廊，魚池假山，香花嫩植，宛如一座隱世後花園，誰能想到這一鎮公樓竟堂而皇之成了私宅，辦公用地不過只占了一小部分。
君默自沒有多言，奢靡和風雅本就不分彼此，難以區分，何況這蓬國以族係為根基，大世家分權而治下，一鎮之主便是一鎮皇帝。
這遭了禍事的鹿棲鎮長，本族乃是大名鼎鼎的余嘉郡鹿氏，類似的情況還有八斗鎮子的彭族彭賀，自治並看守。
眾人皆有分寸，在別人地盤上不好再言要細細查驗，案發的大房早已被這邊封得嚴嚴實實。
以院中中心假山為界，兩邊火印公差皆駐目以待，偶有小聲交流，也不過是一些簡單敘舊和傳聞八卦，聽說余嘉郡來的道士正裡屋勘探。
「余嘉郡到這兒得有小二百里路程，只多不少吧！怎麼比我們騎二十里地還快？」趙鐵柱饒有興致問道。
他早早就將大刀卸下，瘙著褲襠，一路狂奔顛簸，震得股溝又疼又癢。
「嘿，小鐵子沒見識吧，這高人為啥叫高人，道爺為啥叫道爺，別說二百里，就是千里，那也是轉瞬即到。這回你們就長見識吧，高人可是一生難得見一回！」
旁邊一花色鬍子大漢眼瞟大屋方向，神氣叨叨，一時間竟又將腰杆挺直了幾分。
「這麼說此事與我們並無多大幹系了，余嘉郡可是大城，我也是去過的，姑娘們個個同青娘一樣好看……」趙鐵柱不敢再抓襠，說話聲音也愈發細小。
他仿佛看到那飄渺不定的高人身影，一時間竟完全失了往日神氣，時不時往裡屋瞟去。
花鬍子大漢並未作答，只是昂首挺胸，作目光深邃狀，看向假山前方。
君默並未刻意去聽，這些對話總歸離不開幾個關鍵詞眼——高人、道士、道爺。
不禁開始想像，這方世界的另一面是怎樣的風景。
在八斗鎮子生活的這些日子，他始終堅信這方世界有不平凡之地方，平時也翻閱不少書籍典故，但一無所獲。
越是這樣，他越相信有一層無形薄膜阻礙著他前行探索。
大屋房門猛地敞開，一身寬鬆道袍的高個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內，君默還未細細看清那人樣貌，只見高個男子幾個大步，腳下輕盈如飛，便已閃至假山跟前，與眾人相隔半丈。
「聽聞大根賢侄有一家僕，現在何處？」未等眾人施禮，寬袍道長直白問道，眼中不見任何波瀾。
「回仙長，您說的可是管家？此刻應是在八斗鎮子的牢獄中……」威嚴之下，那花鬍子也不畏懼，搶功勞似的畢恭畢敬行禮回道。
「何故？」
「罷了！速速喊來！等入夜當做活食肉餌，本尊也好叫那妖物有來無回。」寬袍道士雙目平靜如水，未真正看過眾人一眼。
「還有一些布置，說與你們聽好……」
不消半刻，君默幾人退出後院，腦中卻在細想方才情景，那道人確實不一般，不過捉妖還有這布置肉餌一說？這倒是讓君默有些納悶。
幾人思量著提人又要往回趕，這一群人來來回回，風風火火的，沒個章程，在高人面前成何體統？豈不是失了八斗鎮的臉面。
相互一商議，還是留下一半隊伍，另一半返程將鹿棲鎮子的管家請回來，再務必勸說彭賀老爺親自前來一趟。
既定之後，隊伍便分散開來，君默是個懂分寸的，人家內部會議，不用管到底是何種決定，自己大可站在一旁，尊重決議但不盲目聽從，安安靜靜做個出力的外人。
王剛目送四人四騎遠去，隨後轉身對著君默看了一眼，眉頭輕挑，嘴角輕微向上揚了揚，表情耐人尋味。
「黑犬，這余嘉郡來的高人要選幾人助力壓陣，我們這邊哪幾個人去呢？」
王剛與君默擦身而過，又陡然停住問道，還是一副老樣子，手帕捂嘴，似笑非笑。
「我說王剛，大冷天你老拿個雕花手帕干哈？還有，你幹嘛老擋著嘴！早上用嘴犁了蒜田？」趙鐵柱倒是先搭上話，此刻他正心煩意亂，路過的狗都會被他踹兩腳。
本以為就是一趟閒差，有事個高的頂上，輪也輪不到自己，沒料到那高人點名夜裡殺妖要身強體壯之人，躲都躲不過去。
「趙鐵柱，你閉嘴！你嘚吧嘚個錘子！爺問你了嗎？信不信老子抽你大嘴巴子……」
王剛也是個不弱氣勢的，這陡然成為眾矢之的，無非就是自己身體沒那般壯碩，逃過一劫，卻怎的這會兒連玩笑也開不得了？
「我倒是無所謂，為民除害，有何懼之？正好和鐵兄一同見識下高人手段……」
君默心思全然不在這，隨口應付了。
「哈哈哈哈，黑哥兒好氣魄，此番罷了，定要去你酒樓喝上三天三夜！也叫讓人知曉什麼是真正的男兒氣概！」趙鐵柱又是對著王剛不能飲酒一事大肆嘲諷起來。
此刻他哪裡還管的上八斗寨子中的人情世故，眼下抱緊君默這條大腿，保命要緊。
「哼！希望你們到哪都能喝個痛快，管它地上還是地下！」王剛一甩手帕，陰柔臉上陰雲密布，帶著另一人憤憤離去。
君默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也是慢步走入漆黑鐵門，無奈感嘆這小團體真是樂趣橫生。
看來不管身處何時何地，總歸是不能逃過人心糾纏。
入夜，毛毛小雪落得無聲無息，鹿棲鎮烏雲遮天，暗夜無光。
庭院的天井內，那道士掐訣將身體融入假山之中，氣息全無。
君默等四人全部藏在中庭的大門之後，只待道長一聲令下，便要衝出掠陣。
兩方眾人於下午聚在一起商定細節，最後決議出了四人，當那壓陣之角。
說是決議，其實在那道長點明要求氣血充足之後，大夥心中已然有個了大概。
君默站在最前方，透過門縫向外看去，今夜天空無月，一片漆黑，只怕到時候連路都看不清，更別提到達指定地點。
君默手上握著那道長給的一器物，約摸兩丈長的細繩，繞成數十圈，觸感毛絨絨，似乎是某種動物的尾巴。
其餘幾人也分別拿著不同物件，趙鐵柱早將自己那大刀撂下，在大宅內換了一塊嶄新圓板盾牌和一桿精鋼長槍，只是此刻既要緊緊把持著道長賜下之棍，便只能將盾牌別在背後，左手持槍，右手擎棍。
說是棍，實際上是一根大棒骨，也不知道什麼生物能有這麼粗大骨頭。
「君兄，諸位，這院子只剩我們幾個和道長高人，今夜無光，到時肯定沒個點燈的，只怕會誤大事。」大塊頭是個心細的。
這幾人中也就只有大塊頭手上沒拿多餘武器，單手穩穩托著一塊薄片，如龜殼一般光滑如脂，大小卻是要蓋過成人手掌。
突然這麼一出聲，倒是讓眾人驚了一下。
「莫要說話……想必道長自有安排！」花鬍子連忙沉聲制止。
此人在鹿棲鎮威望頗高，雖年過五十，但一身蠻力可與大塊頭相提並論，此時雙手持錘，而道長所借之鈴鐺卻掛在腰間，看來還是比較相信自身實力。
君默自然沒有開口回應，輕重緩急自是分得清，暗自將眼下局勢儘量分析透徹些。
他來打頭陣，所選壓陣之地在池塘右側，假山之後，距離池塘最遠，所以此時排在最前頭，到時也會第一個衝出。
這地兒當然是自己選的，這種時候還講客氣那就不恰當了。
一來假山在前，就算妖物暴起，也有道人在前阻擋，二來身後寬廣，到時就算眾人不敵妖物，自己也能有足夠的空間暫避鋒芒。
雪子寂靜，狗吠全無，大宅周圍早已被拉開警戒，居民都在下午時分被清空，略聞風聲的居民也都鎖緊門窗，躲在被褥中不敢發出動靜。
安靜得過於詭異，仿佛雪子落下的聲音也能聽見。
君默心神忽動，一個念頭湧上。
「妖怪來了！」
曲徑遊廊，魚池假山，香花嫩植，宛如一座隱世後花園，誰能想到這一鎮公樓竟堂而皇之成了私宅，辦公用地不過只占了一小部分。
君默自沒有多言，奢靡和風雅本就不分彼此，難以區分，何況這蓬國以族係為根基，大世家分權而治下，一鎮之主便是一鎮皇帝。
這遭了禍事的鹿棲鎮長，本族乃是大名鼎鼎的余嘉郡鹿氏，類似的情況還有八斗鎮子的彭族彭賀，自治並看守。
眾人皆有分寸，在別人地盤上不好再言要細細查驗，案發的大房早已被這邊封得嚴嚴實實。
以院中中心假山為界，兩邊火印公差皆駐目以待，偶有小聲交流，也不過是一些簡單敘舊和傳聞八卦，聽說余嘉郡來的道士正裡屋勘探。
「余嘉郡到這兒得有小二百里路程，只多不少吧！怎麼比我們騎二十里地還快？」趙鐵柱饒有興致問道。
他早早就將大刀卸下，瘙著褲襠，一路狂奔顛簸，震得股溝又疼又癢。
「嘿，小鐵子沒見識吧，這高人為啥叫高人，道爺為啥叫道爺，別說二百里，就是千里，那也是轉瞬即到。這回你們就長見識吧，高人可是一生難得見一回！」
旁邊一花色鬍子大漢眼瞟大屋方向，神氣叨叨，一時間竟又將腰杆挺直了幾分。
「這麼說此事與我們並無多大幹系了，余嘉郡可是大城，我也是去過的，姑娘們個個同青娘一樣好看……」趙鐵柱不敢再抓襠，說話聲音也愈發細小。
他仿佛看到那飄渺不定的高人身影，一時間竟完全失了往日神氣，時不時往裡屋瞟去。
花鬍子大漢並未作答，只是昂首挺胸，作目光深邃狀，看向假山前方。
君默並未刻意去聽，這些對話總歸離不開幾個關鍵詞眼——高人、道士、道爺。
不禁開始想像，這方世界的另一面是怎樣的風景。
在八斗鎮子生活的這些日子，他始終堅信這方世界有不平凡之地方，平時也翻閱不少書籍典故，但一無所獲。
越是這樣，他越相信有一層無形薄膜阻礙著他前行探索。
大屋房門猛地敞開，一身寬鬆道袍的高個男子出現在眾人視線內，君默還未細細看清那人樣貌，只見高個男子幾個大步，腳下輕盈如飛，便已閃至假山跟前，與眾人相隔半丈。
「聽聞大根賢侄有一家僕，現在何處？」未等眾人施禮，寬袍道長直白問道，眼中不見任何波瀾。
「回仙長，您說的可是管家？此刻應是在八斗鎮子的牢獄中……」威嚴之下，那花鬍子也不畏懼，搶功勞似的畢恭畢敬行禮回道。
「何故？」
「罷了！速速喊來！等入夜當做活食肉餌，本尊也好叫那妖物有來無回。」寬袍道士雙目平靜如水，未真正看過眾人一眼。
「還有一些布置，說與你們聽好……」
不消半刻，君默幾人退出後院，腦中卻在細想方才情景，那道人確實不一般，不過捉妖還有這布置肉餌一說？這倒是讓君默有些納悶。
幾人思量著提人又要往回趕，這一群人來來回回，風風火火的，沒個章程，在高人面前成何體統？豈不是失了八斗鎮的臉面。
相互一商議，還是留下一半隊伍，另一半返程將鹿棲鎮子的管家請回來，再務必勸說彭賀老爺親自前來一趟。
既定之後，隊伍便分散開來，君默是個懂分寸的，人家內部會議，不用管到底是何種決定，自己大可站在一旁，尊重決議但不盲目聽從，安安靜靜做個出力的外人。
王剛目送四人四騎遠去，隨後轉身對著君默看了一眼，眉頭輕挑，嘴角輕微向上揚了揚，表情耐人尋味。
「黑犬，這余嘉郡來的高人要選幾人助力壓陣，我們這邊哪幾個人去呢？」
王剛與君默擦身而過，又陡然停住問道，還是一副老樣子，手帕捂嘴，似笑非笑。
「我說王剛，大冷天你老拿個雕花手帕干哈？還有，你幹嘛老擋著嘴！早上用嘴犁了蒜田？」趙鐵柱倒是先搭上話，此刻他正心煩意亂，路過的狗都會被他踹兩腳。
本以為就是一趟閒差，有事個高的頂上，輪也輪不到自己，沒料到那高人點名夜裡殺妖要身強體壯之人，躲都躲不過去。
「趙鐵柱，你閉嘴！你嘚吧嘚個錘子！爺問你了嗎？信不信老子抽你大嘴巴子……」
王剛也是個不弱氣勢的，這陡然成為眾矢之的，無非就是自己身體沒那般壯碩，逃過一劫，卻怎的這會兒連玩笑也開不得了？
「我倒是無所謂，為民除害，有何懼之？正好和鐵兄一同見識下高人手段……」
君默心思全然不在這，隨口應付了。
「哈哈哈哈，黑哥兒好氣魄，此番罷了，定要去你酒樓喝上三天三夜！也叫讓人知曉什麼是真正的男兒氣概！」趙鐵柱又是對著王剛不能飲酒一事大肆嘲諷起來。
此刻他哪裡還管的上八斗寨子中的人情世故，眼下抱緊君默這條大腿，保命要緊。
「哼！希望你們到哪都能喝個痛快，管它地上還是地下！」王剛一甩手帕，陰柔臉上陰雲密布，帶著另一人憤憤離去。
君默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也是慢步走入漆黑鐵門，無奈感嘆這小團體真是樂趣橫生。
看來不管身處何時何地，總歸是不能逃過人心糾纏。
入夜，毛毛小雪落得無聲無息，鹿棲鎮烏雲遮天，暗夜無光。
庭院的天井內，那道士掐訣將身體融入假山之中，氣息全無。
君默等四人全部藏在中庭的大門之後，只待道長一聲令下，便要衝出掠陣。
兩方眾人於下午聚在一起商定細節，最後決議出了四人，當那壓陣之角。
說是決議，其實在那道長點明要求氣血充足之後，大夥心中已然有個了大概。
君默站在最前方，透過門縫向外看去，今夜天空無月，一片漆黑，只怕到時候連路都看不清，更別提到達指定地點。
君默手上握著那道長給的一器物，約摸兩丈長的細繩，繞成數十圈，觸感毛絨絨，似乎是某種動物的尾巴。
其餘幾人也分別拿著不同物件，趙鐵柱早將自己那大刀撂下，在大宅內換了一塊嶄新圓板盾牌和一桿精鋼長槍，只是此刻既要緊緊把持著道長賜下之棍，便只能將盾牌別在背後，左手持槍，右手擎棍。
說是棍，實際上是一根大棒骨，也不知道什麼生物能有這麼粗大骨頭。
「君兄，諸位，這院子只剩我們幾個和道長高人，今夜無光，到時肯定沒個點燈的，只怕會誤大事。」大塊頭是個心細的。
這幾人中也就只有大塊頭手上沒拿多餘武器，單手穩穩托著一塊薄片，如龜殼一般光滑如脂，大小卻是要蓋過成人手掌。
突然這麼一出聲，倒是讓眾人驚了一下。
「莫要說話……想必道長自有安排！」花鬍子連忙沉聲制止。
此人在鹿棲鎮威望頗高，雖年過五十，但一身蠻力可與大塊頭相提並論，此時雙手持錘，而道長所借之鈴鐺卻掛在腰間，看來還是比較相信自身實力。
君默自然沒有開口回應，輕重緩急自是分得清，暗自將眼下局勢儘量分析透徹些。
他來打頭陣，所選壓陣之地在池塘右側，假山之後，距離池塘最遠，所以此時排在最前頭，到時也會第一個衝出。
這地兒當然是自己選的，這種時候還講客氣那就不恰當了。
一來假山在前，就算妖物暴起，也有道人在前阻擋，二來身後寬廣，到時就算眾人不敵妖物，自己也能有足夠的空間暫避鋒芒。
雪子寂靜，狗吠全無，大宅周圍早已被拉開警戒，居民都在下午時分被清空，略聞風聲的居民也都鎖緊門窗，躲在被褥中不敢發出動靜。
安靜得過於詭異，仿佛雪子落下的聲音也能聽見。
君默心神忽動，一個念頭湧上。
「妖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