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把西湖比西子 西湖歌舞幾時休 西湖煙水茫茫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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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美景,三月天哎,春雨如酒柳如煙,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十年修得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八九十年代出生的人們,非常熟悉這段詞是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的插曲。90年代,人們所觀看的電視劇多自港台引進,這部轟動一時的電視劇亦是,由港台人士聯袂出演的它,最為人記憶深刻的印象莫過於白娘子形象,女星飾演許仙、許仕林兩父子角色同樣讓人印象深刻,電視劇改編自民間故事《白蛇傳》和《雷峰塔傳奇》,記憶中是90年代上映,直到十多年後再次搬上熒幕時,依舊流行一時。故事的概要,據說是紫微星轉世的蛇妖白素貞,歷經千年的修煉得以化作美麗女子,經觀音指點到杭州西湖尋找前世救命恩人許仙。下雨時候的西湖,已經被大雨淋浴的許仙避雨,巧遇在船上的白素貞,故事說是巧遇,而實際上的相遇是特意為止,提及兩人的相遇,生命中應該很少偶遇情況發生,多半是有一方有意為之的結局,或者說是有一方期待很久的相遇。白素貞與許仙一見鍾情並結為夫妻,白素貞相夫教子並生下兒子許仕林,然而好景不長,好景不長從來都是小說故事的主旋律,白素貞被名為法海的出家人收服關押在雷峰塔下,二十年後,兒子許仕林考取狀元營救被關押在雷峰塔下的白素貞,最後白素功德圓滿得以成仙。

  《新白娘子傳奇》的故事圍繞雷峰塔展開,它的拍攝地點自然離不開雷峰塔及附近的杭州西湖景區,西湖自唐代以降,便是杭州的名片,現如今是享譽全國的風景名勝區乃至名傳寰宇。筆者曾經兩度遊覽西湖,或許當年遊覽西湖的心境一般般,未能感覺到西湖之美,整個西湖倒是挺大,水質不夠清澈,想必是曾經污染很嚴重,在遊船上眺望遠方的時候,發現西湖周圍全是山峰,是見識中的城市湖不一樣的地方。據歷史記載,西湖的開發,影響最大的是五代吳越國時期和趙宋朝廷定都臨安(今杭州)時期,此兩個政權都曾以杭州為都城,成為政治中心後,自是極大的促進了杭州城的輝煌發展,而西湖是影響杭州居民最為重要的湖泊,自然得到了政府的大力開發治理。早在唐朝,任職杭州刺史的白居易,興建水利疏浚西湖,修築堤壩水閘,白居易主持修築的堤壩(當年稱白沙堤)雖年久而不復存在,而後人為了紀念他的功績,便有了今天的杭州白堤,猶如宋代著名詞人蘇軾任職杭州時,同樣大力疏浚西湖,也便有了今日的蘇堤。白居易在杭州任職期間,曾在修築的河堤上春行,並留有詩篇《錢塘湖春行》一首,是較早描寫西湖風景的作品,不過那時候的西湖尚且名叫錢塘湖,即ZJ省境內最大河流錢塘江的附屬湖泊。因該湖地處杭州城的西面,主政杭州的白居易將原本習慣性使用的「錢塘湖」名稱換成了「西湖」,由於白居易的名氣盛大,引領後續的文人們爭相跟進,趙宋以降,西湖這個名稱開始廣泛使用起來,並延續至今。

  《錢塘湖春行》

  (唐)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錢塘湖春行》是詩人白居易主政杭州時創作的七言律詩,其實這首詩的傳誦度一般,可謂是一首純粹描寫西湖風景的詩,不過它卻被選入中學教材,或是因為它系一首描寫風景的佳作,適合教導學生們進行詩詞鑑賞,其次很多朋友熟悉這首詩時,春遊西湖時或許可以吟誦一番。詩無特別之處,大意是指詩人行走在孤山寺的北面和賈公亭的西面時看到的風景,看到西湖水漲平,天空中白雲低垂,幾處向陽樹木上有黃鶯飛來飛去,誰家的燕子叼著春泥築新巢,鮮花繽紛慢慢迷人眼神,野草青青,剛剛遮蓋住了馬蹄印,湖東的景色令人流連忘返,最為喜愛的莫過於綠楊掩映的白沙堤。整首詩都在描述騎馬行走在西湖邊看到的畫面,把春日裡的西湖風光描繪的有聲有色,我們所學的詩詞,常有濃郁的感情色彩,而白居易這首被收錄至教科書的律詩,是較少帶有強烈情感色彩的。學生時代進行詩詞鑑賞時,動不動就是說作者懷才不遇或者托物言志之類的,而這首清新簡單,表達對自然風光的熱愛之情,沒有讓人覺得刻骨銘心的深情語句,也沒有深刻難忘的名言,或有可能是詩人白居易創作此詩時,心態如同欣賞西湖美景的遊客一般,稱讚西湖的旖旎風光感覺甚好,好似發朋友圈一般記錄之。

  時光荏苒至宋神宗熙寧年間,大文豪蘇軾對朝廷推行新法頗有微詞,主持新政的變法派為了讓蘇軾少點妄議朝廷新法,特登將他調出京城,出任杭州通判一職,好讓他沉溺於杭州的美色,然而蘇軾不曾改變「出頭鳥」的個性,在享受人間天堂的同時,依舊我行我素髮表對朝廷新法的看法。或許與杭州有緣,蘇軾還有第二次調任杭州的履歷,首次任職杭州時,通判是個副職,大概是分權及制約杭州知州的崗位,未能充分發揮才華,再次任職時則是杭州知州,即相當於杭州城長官,如同白居易任職唐代杭州刺史,也效仿白居易大力疏浚西湖水利修築堤壩造福杭州的農民,當然這些也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政績觀使然。為了紀念他蘇軾治理西湖的功績,遂命名為蘇堤,現在蘇堤景色優美,被視為西湖十景之首的「蘇堤春曉」吸引無數網紅過來打卡拍照,當然九百多年的蘇軾,在杭州自是悠哉樂哉,風流倜儻的蘇軾也不忘在杭州留下眾多詩篇,其中最為著名的是將西湖比喻成西施美人的佳作《飲湖上初晴後雨》。


  《飲湖上初晴後雨》

  (宋)蘇軾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飲湖上初晴後雨》共有兩首,所列這首因有名句而廣為人知,我們所熟知蘇軾的作品,多半是其經歷牢獄之災後的作品,且呈現豪邁之氣,而此之前的作品少為人知,這首作於杭州的詩句是個特例。蘇軾寫過很多關於西湖的詩句,但是能傳誦較廣的也就這一首,這與它創造出名句有關,經過歷史的洗滌,真正能流傳下來的詩篇也多半因它是否有經典名句,因「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寫的很美,故這首傳誦甚廣,再者因為人類的知識無限,人們只能去學習經典並傳承經典,因此要想流傳廣,必須是經典中的經典方可。前兩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描寫雨後放晴的西湖,水波粼粼,在艷陽天的照耀下,光彩熠熠很是美麗,下雨的時候,西湖的環山籠罩在煙雨中,若隱若現的西湖美景,這樣朦朧的氣象同樣很美,形容西湖之美的詩句,感覺甚是略勝白居易一籌。如果把西湖美景比喻成美人西施,不管淡妝還是濃妝,總是很恰當的烘托出她的國色天香和秀麗神韻,蘇軾把西湖比喻成古典美女之一的西施,可見是高度讚美西湖的景色,這是文人寫作的本領所在,常人遊覽西湖美景時,想必很難吟詠出此等氣象的詩句。

  提及古都,國人想必不容易聯想到杭州,殊不知如前文提到的,也曾經是吳越國和南宋朝廷的京城,吳越國是五代十國時期的一個獨立王國,在正統的朝代史上不占主流,南宋的歷史表現差強人意,故而杭州作為京城的經歷不足以讓人印象深刻,故一般人對杭州是否為古都未必有概念,甚至許多本地人對杭州的古都歷史都不甚了解。吳越國的成立是唐朝末年藩鎮割據的結果,是五代十國中的一個,雖然冠以國名卻無國家之實,相當於春秋戰國時期的諸侯王,傳統歷史上通常奉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及北宋為正朔,因為這幾個朝廷具有承接延續性,因此嚴格意義上講,吳越國時期,杭州尚不足以稱為京城。到了南宋時期,宋高宗在臨安(今杭州)正式定都並延續至趙宋滅亡,雖然南宋朝廷的國土面積只有今日全國面積的三分之一,但依然被奉為正統,故南宋時期的杭州是名副其實的首都。

  趙宋朝廷在經濟上的成就,放至世界史上都是了不起的存在,然而在軍事上,卻不幸的遇到遊牧民族的高光時刻,在宋徽宗時期遭遇巨大打擊,北方的金國圍困京師開封並擄走了宋徽宗父子,好在宋微宗兒子康王趙構重整旗幟,在臨安恢復了中央政府的運行,即南宋朝廷,趙宋的政治中心開始移置臨安(杭州)。杭州成為南宋京城後,成為全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來到杭州的旅遊者,除了香客外,還增加了各國的交通使臣、貿易商賈,赴京趕考的學子,導致杭州城人口激增,經濟發展繁榮一時,為此今日的杭州建有仿古的旅遊景區宋城。一般的歷史告訴人們,南宋朝廷當政者不思進取偏安一隅,還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決了致力於收復故土的民族英雄岳飛,對北方的遊牧民族屈膝投降,真實的歷史遠不止這麼簡單,不過有首名為《題臨安邸》的詩,是此背景下的佳作,頗有名氣,通過描寫朝廷當政者沉迷於西湖美景及歌舞,不思進取收復丟失的故土,從文人的譏諷角度上去看,似乎實證了當時宋朝執政者們的偏安一隅。

  《題臨安邸》

  (宋)林升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青山外樓閣連綿不絕,望不到盡頭,西湖邊上的歌舞幾時才能停歇,可見南宋時期的杭州西湖,定是繁榮煙花地,與南京的秦淮河畔一樣,每到夜晚是依舊燈火通明,閣樓上婀娜多姿的歌姬在演奏,達官貴人們通宵達旦的飲酒作樂,縱情聲色,尋歡作樂,夜夜笙歌的景象不絕於耳。「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這裡的遊人並非我們所說的欣賞風光之人,而是指那忘了靖康之恥、苟且偷安後依舊尋歡作樂的朝廷當政者,暖風比喻西湖邊縱情聲色的生活,燈紅酒綠的生活將當權者和士大夫們熏得醉暈暈的,他們已經直接把杭州當作汴州了,杭州是南宋都城,汴州是北宋都城,寓指南宋朝廷的當政者,喪失了收復故土的鬥志,批判他們甘於偏安杭州。作者先渲染西湖的美麗和繁華,後呈現遊人在西湖美景下的熏醉狀態,用反襯的手法表達對南宋朝廷不思進取收復故土的憤怒和憂慮之情,鞭策醉生夢死的士大夫們,批判統治階級沉迷於歌舞生活,全然不思國土喪失近半的靖康恥辱。

  今日太平盛世背景下的西湖,除了自然景色獨特外,人文風光也是獨樹一幟,在白堤和蘇堤上,湖心亭里,雷峰塔下,人們可以感受西湖的人文之美。西湖無疑是杭州的名片和繁華之地,自是少不了高檔場所,便於上流人士在此交際和鶯歌燕舞,自然配套諸多燈紅酒綠的會所,方便普羅大眾觀賞杭州夜景,這些都是充分反應杭州經濟繁榮的象徵,更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美譽的寫照。人間天堂的諺語由來已久,據說它出自宋代詩人范成大主編的《吳郡志》,也即杭州的地方記載,這句話意在讚嘆江南美景,可與天堂相媲美,天堂只是人們臆想出來的地方,或許在唐宋時期,逐漸繁榮發展的江南成為文人心馳神往之所,故將江南比喻成人們想像中的天堂。後來這個稱讚江南之美的諺語,被元代文人奧敦周卿應用到他的作品《蟾宮曲·詠西湖》,世人未必聽聞過這位女真族文人,但是他的詠西湖曲作頗為值得一讀。


  《蟾宮曲·詠西湖》是元代作家奧敦周卿的代表作,單看作者之名,或許會認為他國人士,不過置於當時的歷史環境中,作者女真族身份也的確算是外國人士,不過當時以胡人和漢人作區分。元朝雖是蒙古人建立的王朝,但是它推動各民族融合方面還是有貢獻的,乃至融合成今日的中華民族,儘管中華大地出現很多非漢人政權,在漢文化更具有生命力的背景下,諸多統治漢人的胡人政權不得不積極推動民族大融合運動,因此可以見識到胡人使用漢字創作詩詞,如創作名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的鮮卑族人元好問。一些非漢族的文人,雖有留下名篇名句,但是對他們的熟悉度極低,這首《詠西湖》的作者奧敦周卿,極少人會知曉,若非他的這首曲中含有傳誦已久的經典名言「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筆者也未曾知曉有這麼一位少數民族的文學家。

  《蟾宮曲·詠西湖》

  (元)奧敦周卿

  西湖煙水茫茫,百頃風潭,十里荷香。

  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濃妝。

  尾尾相銜畫舫,盡歡聲無日不笙簧。

  春暖花香,歲稔時康。

  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這首元曲的大意是,煙水浩渺的西湖波光蕩漾,在百頃微風飄拂的水潭上,十里水面飄溢荷香,雨也適宜晴也適宜,更像西施那般,無論淡抹濃妝都艷麗無雙,一隻只畫船尾尾相接,歡聲笑語,笙歌彈唱,沒有那一天不沸沸揚揚,春暖時節百花芬芳,莊稼豐收四季安康,真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曲前三句「西湖煙水茫茫,百頃風潭,十里荷香」極致的描寫杭州西湖美景,其中十里荷香可能取經於的柳永《望海潮》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接下來寫西湖「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濃妝」,這裡則是取經於蘇軾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也即說西湖美景怎麼樣都是適宜的,宜字是很美好的詞,作者此處連用三個宜字詮釋出西湖的極致之美。從「尾尾相銜畫舫,盡歡聲無日不笙簧」可以看出,在元代時,杭州西湖已經成為旅遊勝地了,猶如今日的西湖上,諸多畫舫船供遊人們欣賞西湖美景,景區充盈著遊客們的歡聲笑語,自然也有景區增加旅遊效益的笙歌彈唱項目,作者筆下的西湖繁榮景象躍然紙上。春暖花開時節,百花芬香飄溢遠方,猶如暖風熏的遊人微微醉,莊稼豐收時分四季安康,此時此刻的江南方真是人間天堂,可見和平治世下的杭州,猶如世間人們嚮往的天堂。

  西湖作為城市裡觀賞性的淡水湖泊,從字面理解即位於城市西側的湖,很多城市都有西湖,如蘇軾在古代潁州(今安徽阜陽)的西湖留有詩句「與余同是識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位於GD省的惠州也有西湖,而且大文豪蘇軾也曾來到此地西湖打卡,同為江南名城的揚州也有西湖,不過是謂之瘦西湖景區。放眼全國,各地東南西北湖的數不勝數,杭州西湖建設開發的最為成功,不僅成為國家級旅遊風景區,更是入選世界遺產名錄,吸引到海內外觀光客慕名而來。杭州西湖,作為著名的旖旎風光觀賞勝地,千百年來,吸引無數文人墨客駐足欣賞,白居易更是在《憶江南》里寫到最憶是杭州,北宋文人柳永描寫杭州西湖美景時說「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南宋楊萬里更是讚美西湖印日荷花別樣紅。

  杭州地處長江下游,四季分明,因此西湖各時節景色迥異,春日裡的楊柳堆煙,也即十景之一的「柳浪聞鶯」,夏日夕陽下的雷峰塔,冬日裡的斷橋殘雪,被納入一元人民幣上的三潭映月背景,號稱有十景之多。南宋詩人楊萬里在京師杭州時也曾留下妙句「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也即是說夏日六月時的西湖風光,與其他時節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或許在詩人看來,西湖美景盡在夏日裡。明代文學家張岱曾在下雪天裡西湖遊玩,著作《湖心亭看雪》一篇,寫下「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也即雪天的西湖,所見皆為白,可謂是別有一番風味。西湖留下了的不僅僅是詩詞文學,更有眾多的人文,如被《新白娘子傳奇》帶火的雷峰塔,西湖周邊還有一些歷史名人的足跡,如武松與蘇小小墓,供奉岳飛的武岳廟,紀念吳越國錢王的祠堂等。流傳已久的諺語「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實際上更多的是,歷代的文人更為青睞於杭州,而非蘇州,想必重要原因便是杭州有了這麼一個享有盛名的西湖,其次是它的人文底蘊更加深厚,吸引到諸多文人在此留下名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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