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脫節
4:53「你母親已過世。」
5:17「如得空，請速回來一趟。」
易路點開微信消息的紅點，今天？昨天？是很久沒有聯繫的父親，發來的這兩條僅有的消息，再無任何其他。迅速盤算了一下時間，請上今天、明天的假，連帶周末兩天。時間夠用了。
G市到N市，1352公里，算上路上交通時間，11:08—21:04是最適合的那趟車次。
接著，打電話向老闆張江華請了兩天假，有這樣的理由，他不能拒絕。不過，聽他的語氣似乎不大高興。易路甚至跟他說：「這也不是我的錯。」他沒有理。
「本就不該跟他說這句話。」
「反正，我沒有什麼可請求原諒的，倒是他應該向我表示哀悼。下周一，再看見他的時候，一定會安慰我兩句。」
易路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拿出行李袋裝進旅行裝的洗漱用品，疊了兩件純色T恤
出門搭上地鐵。往常這個時間，易路該在工位上了，再過兩個小時，吃飯，和同事閒聊十幾分鐘，接著再干五個小時，思考一下是點外賣接著呆到晚上八點，還是直接回去了。然後，洗澡，睡覺。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義務加班）……全都是一樣的節奏。大部分的時間裡，這條路走的相當順暢。沒什麼，如蟻附膻，各為其生。
看了一眼時間，10:20，為了能及時趕上動車，她還是選擇小跑著出了車廂。儘管不是節假日，但是這個城市的人從來沒少過。這番急，這番跑，加上來往人群擁擠的嘈雜聲，混雜的汗味。地鐵的冷氣勉強抑制住了胸口湧起的那一陣反胃。
好在行李不多，一切還算順利的趕上了。隨著動車的啟動，窗外後退的景色，早上來不及整理的思緒，在一片渾濁中澄淨了下來。
重修打開微信後，給他發了「好的。」
對於世俗禮儀這方面，他，易明遠，易路的這個父親還是挺注重的。
十個小時的車程，不知道是休息時間的不充足，還是多少有受到母親去世這個消息的影響，易路沒有感覺到一絲的飢餓感，只是，喉嚨比往常都更加的乾渴，仿佛被烈火焚燒一般，她一連好幾瓶的水。
看著車窗外如煙如霧的風景，易路的思緒，飄忽不定。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沉沉地睡過去了，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那些夢境斷斷續續。
「嘩嘩——」水龍頭的水流聲響起。這、這是回到小時候的那棟教師宿舍樓了，又回到了那個熟悉又逼仄的屋子。
易路躺在床上，耳邊傳來李海燕洗臉漱口的聲音，身體條件反射的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一刻也不敢多躺著，易路已經知道她這一天將是如何度過的。
走出房門，朝著那個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喊了句，「媽、媽早上好。」……那個身影像是沒聽到似的。易路走近又重新喊了一次。這次，李海燕轉過了身來了，是、是一張陌生的笑臉，在她的記憶中，卻從未錄入過這樣一張母親笑著的臉。她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母親，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與不安。
在錯愕中，易路醒來了。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四周的乘客或是刷手機，或是和她一樣昏睡。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驅散那夢中的幻覺，重新和這個現實世界連接。然而，那夢中的場景卻如此真實，仿佛剛剛發生過一般。沒多久，易路又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是小時候生活過的外婆家的那個村子，後山有座荒廢的古寺院。
古寺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頭沉睡千年的無名生命體，易路踏著雜草，一步步走近古寺，只覺得心跳莫名地加速，古寺的牆壁上爬滿了青苔，門扉半開半掩，易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地踏入了這座廟宇。
推開吱嘎作響的寺門，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易路小心翼翼地踏入廟宇，只見高高的屋頂中央，一束光自上而下，宛如天外來客，將一切籠罩在一片神秘的光暈之中。
她順著光束望去，只見一口八卦形狀的古井靜靜地躺在那裡。古井四周用花崗岩石板圍起，每一塊石板上都雕刻著一朵又一朵的牡丹花，花瓣繁複而華麗，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傳說。
走近古井，她想看清井裡的景象。然而，井裡只有一窪死水，黑漆漆的，似乎深不見底。她有些失望，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這股力量牽引至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
就在這時，一聲乖巧的貓叫劃破了夜的寂靜。易路心頭一緊，轉身望去，只見一隻黑貓從黑暗中躍出，眼神狡黠地盯著她。接著，又是一聲貓叫，又一隻貓從另一個角落出現。不一會兒，大大小小的貓兒們紛紛從四面八方湧來，將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貓兒們形態各異，有的毛色斑斕，有的眼神靈動，有的則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它們似乎並不怕人，反而圍著易路轉來轉去，好奇地打量著她。在她準備要俯身去摸其中一隻的時候……
「各位乘客，動車即將到達N市站，請您提前做好準備，檢查個人物品是否齊全，以免遺落……」
易路茫茫然地看著周圍，車廂門緩緩打開，一股陌生的空氣撲面而來。她提起行李，隨著人流緩緩走出車廂，踏入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站台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易路站在人群中，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被無數的面孔和聲音包圍著。
剛好有過來研學的學生，他們帶著特定年齡的朝氣蓬勃，頭上都戴著明黃色的帽子，像極了一群長著柔軟絨毛的小鳥，歡快四溢。他們的笑聲和談話聲在站台上迴蕩，仿佛給這個夜晚增添了一抹亮色。
看著他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羨慕之情。她可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光？
似乎也受到這爽朗似清風的活力感染，大部分乘客們雖然臉帶疲倦，也都還耐心地排隊等待。易路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隨著人流緩緩向前移動。
出了站，已經是21:36了。街上的行人匆匆，他們的面孔在燈光下顯得模糊而陌生。易路仿佛是一個旁觀者，靜靜地觀察著這一切。她與這個城市其實早就已經脫節了。
她打開手機，屏幕上的光照亮了她的臉。看到父親發來的消息：「我和你弟在殯儀館，你回家休整好就直接過來吧。」
5:17「如得空，請速回來一趟。」
易路點開微信消息的紅點，今天？昨天？是很久沒有聯繫的父親，發來的這兩條僅有的消息，再無任何其他。迅速盤算了一下時間，請上今天、明天的假，連帶周末兩天。時間夠用了。
G市到N市，1352公里，算上路上交通時間，11:08—21:04是最適合的那趟車次。
接著，打電話向老闆張江華請了兩天假，有這樣的理由，他不能拒絕。不過，聽他的語氣似乎不大高興。易路甚至跟他說：「這也不是我的錯。」他沒有理。
「本就不該跟他說這句話。」
「反正，我沒有什麼可請求原諒的，倒是他應該向我表示哀悼。下周一，再看見他的時候，一定會安慰我兩句。」
易路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拿出行李袋裝進旅行裝的洗漱用品，疊了兩件純色T恤
出門搭上地鐵。往常這個時間，易路該在工位上了，再過兩個小時，吃飯，和同事閒聊十幾分鐘，接著再干五個小時，思考一下是點外賣接著呆到晚上八點，還是直接回去了。然後，洗澡，睡覺。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義務加班）……全都是一樣的節奏。大部分的時間裡，這條路走的相當順暢。沒什麼，如蟻附膻，各為其生。
看了一眼時間，10:20，為了能及時趕上動車，她還是選擇小跑著出了車廂。儘管不是節假日，但是這個城市的人從來沒少過。這番急，這番跑，加上來往人群擁擠的嘈雜聲，混雜的汗味。地鐵的冷氣勉強抑制住了胸口湧起的那一陣反胃。
好在行李不多，一切還算順利的趕上了。隨著動車的啟動，窗外後退的景色，早上來不及整理的思緒，在一片渾濁中澄淨了下來。
重修打開微信後，給他發了「好的。」
對於世俗禮儀這方面，他，易明遠，易路的這個父親還是挺注重的。
十個小時的車程，不知道是休息時間的不充足，還是多少有受到母親去世這個消息的影響，易路沒有感覺到一絲的飢餓感，只是，喉嚨比往常都更加的乾渴，仿佛被烈火焚燒一般，她一連好幾瓶的水。
看著車窗外如煙如霧的風景，易路的思緒，飄忽不定。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沉沉地睡過去了，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那些夢境斷斷續續。
「嘩嘩——」水龍頭的水流聲響起。這、這是回到小時候的那棟教師宿舍樓了，又回到了那個熟悉又逼仄的屋子。
易路躺在床上，耳邊傳來李海燕洗臉漱口的聲音，身體條件反射的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一刻也不敢多躺著，易路已經知道她這一天將是如何度過的。
走出房門，朝著那個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喊了句，「媽、媽早上好。」……那個身影像是沒聽到似的。易路走近又重新喊了一次。這次，李海燕轉過了身來了，是、是一張陌生的笑臉，在她的記憶中，卻從未錄入過這樣一張母親笑著的臉。她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母親，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與不安。
在錯愕中，易路醒來了。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四周的乘客或是刷手機，或是和她一樣昏睡。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驅散那夢中的幻覺，重新和這個現實世界連接。然而，那夢中的場景卻如此真實，仿佛剛剛發生過一般。沒多久，易路又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是小時候生活過的外婆家的那個村子，後山有座荒廢的古寺院。
古寺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仿佛一頭沉睡千年的無名生命體，易路踏著雜草，一步步走近古寺，只覺得心跳莫名地加速，古寺的牆壁上爬滿了青苔，門扉半開半掩，易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地踏入了這座廟宇。
推開吱嘎作響的寺門，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易路小心翼翼地踏入廟宇，只見高高的屋頂中央，一束光自上而下，宛如天外來客，將一切籠罩在一片神秘的光暈之中。
她順著光束望去，只見一口八卦形狀的古井靜靜地躺在那裡。古井四周用花崗岩石板圍起，每一塊石板上都雕刻著一朵又一朵的牡丹花，花瓣繁複而華麗，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傳說。
走近古井，她想看清井裡的景象。然而，井裡只有一窪死水，黑漆漆的，似乎深不見底。她有些失望，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這股力量牽引至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
就在這時，一聲乖巧的貓叫劃破了夜的寂靜。易路心頭一緊，轉身望去，只見一隻黑貓從黑暗中躍出，眼神狡黠地盯著她。接著，又是一聲貓叫，又一隻貓從另一個角落出現。不一會兒，大大小小的貓兒們紛紛從四面八方湧來，將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貓兒們形態各異，有的毛色斑斕，有的眼神靈動，有的則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它們似乎並不怕人，反而圍著易路轉來轉去，好奇地打量著她。在她準備要俯身去摸其中一隻的時候……
「各位乘客，動車即將到達N市站，請您提前做好準備，檢查個人物品是否齊全，以免遺落……」
易路茫茫然地看著周圍，車廂門緩緩打開，一股陌生的空氣撲面而來。她提起行李，隨著人流緩緩走出車廂，踏入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站台上，人來人往，燈火通明。易路站在人群中，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被無數的面孔和聲音包圍著。
剛好有過來研學的學生，他們帶著特定年齡的朝氣蓬勃，頭上都戴著明黃色的帽子，像極了一群長著柔軟絨毛的小鳥，歡快四溢。他們的笑聲和談話聲在站台上迴蕩，仿佛給這個夜晚增添了一抹亮色。
看著他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羨慕之情。她可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光？
似乎也受到這爽朗似清風的活力感染，大部分乘客們雖然臉帶疲倦，也都還耐心地排隊等待。易路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隨著人流緩緩向前移動。
出了站，已經是21:36了。街上的行人匆匆，他們的面孔在燈光下顯得模糊而陌生。易路仿佛是一個旁觀者，靜靜地觀察著這一切。她與這個城市其實早就已經脫節了。
她打開手機，屏幕上的光照亮了她的臉。看到父親發來的消息：「我和你弟在殯儀館，你回家休整好就直接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