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庾楷謀劃
「顧參軍這是為何？」
殷仲堪沒想到顧愷之如此不給面子，有些下不來台。他自問對顧愷之非常不錯，只要其請假回家，無有不准。
「我近日因精力不濟，已無作畫之心，望大人海涵。」顧愷之恭敬回復。其實他是因桓玄貪墨他的畫，心中有怒氣，故而不想在他面前展示畫作。
「既然顧參軍確實有恙，本刺史也不好勉強。可有還人為大家助興？本刺史重重有賞！」殷仲堪又朗聲道。
這時，楊思平排眾而出。
「刺史大人，我輩英雄兒郎，當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素聞郡公麾下人才濟濟，今日便相邀武鬥一番。如何？」
丁仙期、萬蓋等人聞言，臉都綠了，他們只是溜須拍馬之人，怎麼能跟這群楊家莽夫相比。
桓玄也是神色難看，沒想到這楊氏次門忽然發難。別看他身居郡公，但手下並無挑尖武人，桓氏稍微有點才能的人，都已出仕，他若應邀派人比斗，只會自取其辱。
一時間場面有些冷場。
殷仲堪不敢讓桓玄失了顏面，瞪了楊思平一眼：「如此風和日麗，舞刀弄槍作甚，退下！」
接著，他又安撫一句：「不過楊將軍也是應本官之命而出，勇氣可嘉。來人，給楊將軍再呈一碗魚羹來。」
被訓斥的楊思平，臉色才有所迴轉。
見此情形，桓玄心中不免得意。
將殷仲堪這軟弱之人弄來做荊州刺史，確實是對的，哪像當初王忱在時，處處與自己作對，壓制於他。
五年前，時任荊州刺史的王忱卒與任上，司馬曜本欲以王恭接任，可桓玄懼怕王恭，便派人去到建康，賄賂司馬曜寵幸的尼姑支妙音，吹了耳邊風，讓有殷仲堪走馬上任。
當時殷仲堪才三十出頭，多疑少決，優柔寡斷，還短於遠略，有「弱才」之稱，並且非常喜歡以小恩小惠籠絡人心，桓玄正是看重他這些缺點，才把他推上位。
接著，殷仲堪又提議寫詩作賦，這次倒是全員響應。
……
祁平生並未在樓船上久呆，眾人對他的離去也不甚在意。
祁民生將他送下船，寬慰道：「平生不用在意，荊州不行，還有江州、揚州，以你之才，總能為官一方。」
祁平生沒有接他這話，岔開道：「你在荊州做官，幾年難得回家一次，娘甚是掛念，可否想過調回江州？」
祁民生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後，搖搖頭：「很難，如今人心浮動，局勢不定，各州郡對舉薦官員慎之又慎。況且殷刺史於我有知遇之恩，我身上早已打上其烙印，不管是王凝之還是王恂，皆不會接納我。」
這確實難辦，祁平生暫時也想不到法子，拉祁民生出旋渦。好在殷、桓之爭還有一年多時間，慢慢想辦法便是。
...
遠在千里之外的豫州州府，刺史庾楷正大發雷霆，他已收到消息，朝廷有意划走他四郡軍事權。
「司馬道子小兒欺人太甚！前年帝葬之時，王恭威逼，他司馬道子憂懼無計，乃是我帶兵相助，迫使王恭不敢妄動；去年我亦隨時候命，準備援助朝廷。而今居然欲割我四郡，以使王恂督之，簡直愧對我一片赤誠之心！」庾楷聲色俱厲痛斥，一眾幕僚、將士不敢吱聲。
庾鴻坐於下首，一邊聽著庾楷顏厚之詞，一邊仔細觀察著堂中諸人。
對於父親將去年串連王恭之事，說成是在候命隨時援助朝廷，他沒有半點驚訝和不好意思。這是作為一名士族子弟的基本修養，面厚、心黑才能步步高升。
只是父親在一眾親信面前，居然還能夠如此敬業表演，他非常敬佩。
等庾楷發泄完後，庾鴻適時說道：「父親，現今相國如此不顧昔日情分，奪我庾氏權柄，是否要效仿一番那王恭，令相國清醒清醒？」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周圍人無一點反應，只因庾鴻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豫州地處軍事邊境，時常與後燕發生摩擦，在場眾人指不定哪天就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可他們拿命守衛的大後方，卻整天精於內鬥、算計，而今更是要划走州府軍力，這不是枉顧他們的赤誠之心，又是什麼？
司馬道子懼怕王恭，難道他們這群豫州悍勇將士，就是吃素的？
儘管庾楷憤怒，但並未失去理智，否決了庾鴻的提議：「不妥，我潁川庾氏自晉元帝時期，便與皇室聯姻，祖父和幾位叔祖更是蒙受明穆皇后恩澤，權威內外，若真效仿王恭，無異於亂臣賊子。」
潁川庾氏作為隨晉元帝南渡的頂級高門之一，在晉明帝司馬紹繼位、明穆皇后庾文君母儀天下後，權勢達到巔峰。
庾亮、庾冰等明穆皇后的五位兄弟，要麼出任刺史，要麼任職將軍，其中庾亮更是位極人臣，先後出任中書令、征西將軍、兼領江荊豫三州刺史，都督七州諸軍事，其弟庾冰又相繼出任晉成帝、晉康帝的宰輔之職，算得上深蒙司馬氏皇恩。
因此，庾楷可謂是根正苗紅的南渡三代，還是要顧忌一下世俗看法。況且他沒有王恭兵強馬壯，萬一兵敗，那就萬劫不復了。
「那父親要如何做？」庾鴻問道。
司馬道子已經欺上門了，庾氏必須要有所反應，不然會被世人看輕。
「暫且觀望，等朝廷正式文書下來，為父再上奏陳情。」庾楷把場面話說完，又對眾幕僚、將士道，「你們先退下，不准交互妄議此事。」
堂下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有點摸不著頭腦，合著今日召我們來，就是聽你發泄一通的？
但刺史大人已經發話，他們只好退走。
待眾人離去，庾氏兩父子開始正式交流。
「父親，你要早做打算，等詔書下來，為時已晚。」庾鴻表情凝重勸解道。
「為父知道，剛才不過是借眾人之口，傳我庾氏拳拳忠義之心罷了。讓世人知曉，我庾氏乃是受司馬道子逼迫，即便有所逆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庾楷眯著眼睛，緩緩道來。
庾鴻點頭，如此才是他熟悉的父親。
「鴻兒，你即刻啟程，前往京口。言，譙王司馬尚之兄弟獨攬朝廷權柄，甚於國寶；司馬道子削弱方鎮之心不死，趁其陰謀未成，儘快伐之。」
「王恭會同意？」
「王恭素來自負，喜歡出頭。加上王恂接替王凝之出鎮江州，又奪我軍力，王恭定能看出司馬道子他們的意圖，此事只要你去遊說於他，他必然同意。」
...
殷仲堪沒想到顧愷之如此不給面子，有些下不來台。他自問對顧愷之非常不錯，只要其請假回家，無有不准。
「我近日因精力不濟，已無作畫之心，望大人海涵。」顧愷之恭敬回復。其實他是因桓玄貪墨他的畫，心中有怒氣，故而不想在他面前展示畫作。
「既然顧參軍確實有恙，本刺史也不好勉強。可有還人為大家助興？本刺史重重有賞！」殷仲堪又朗聲道。
這時，楊思平排眾而出。
「刺史大人，我輩英雄兒郎，當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素聞郡公麾下人才濟濟，今日便相邀武鬥一番。如何？」
丁仙期、萬蓋等人聞言，臉都綠了，他們只是溜須拍馬之人，怎麼能跟這群楊家莽夫相比。
桓玄也是神色難看，沒想到這楊氏次門忽然發難。別看他身居郡公，但手下並無挑尖武人，桓氏稍微有點才能的人，都已出仕，他若應邀派人比斗，只會自取其辱。
一時間場面有些冷場。
殷仲堪不敢讓桓玄失了顏面，瞪了楊思平一眼：「如此風和日麗，舞刀弄槍作甚，退下！」
接著，他又安撫一句：「不過楊將軍也是應本官之命而出，勇氣可嘉。來人，給楊將軍再呈一碗魚羹來。」
被訓斥的楊思平，臉色才有所迴轉。
見此情形，桓玄心中不免得意。
將殷仲堪這軟弱之人弄來做荊州刺史，確實是對的，哪像當初王忱在時，處處與自己作對，壓制於他。
五年前，時任荊州刺史的王忱卒與任上，司馬曜本欲以王恭接任，可桓玄懼怕王恭，便派人去到建康，賄賂司馬曜寵幸的尼姑支妙音，吹了耳邊風，讓有殷仲堪走馬上任。
當時殷仲堪才三十出頭，多疑少決，優柔寡斷，還短於遠略，有「弱才」之稱，並且非常喜歡以小恩小惠籠絡人心，桓玄正是看重他這些缺點，才把他推上位。
接著，殷仲堪又提議寫詩作賦，這次倒是全員響應。
……
祁平生並未在樓船上久呆，眾人對他的離去也不甚在意。
祁民生將他送下船，寬慰道：「平生不用在意，荊州不行，還有江州、揚州，以你之才，總能為官一方。」
祁平生沒有接他這話，岔開道：「你在荊州做官，幾年難得回家一次，娘甚是掛念，可否想過調回江州？」
祁民生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後，搖搖頭：「很難，如今人心浮動，局勢不定，各州郡對舉薦官員慎之又慎。況且殷刺史於我有知遇之恩，我身上早已打上其烙印，不管是王凝之還是王恂，皆不會接納我。」
這確實難辦，祁平生暫時也想不到法子，拉祁民生出旋渦。好在殷、桓之爭還有一年多時間，慢慢想辦法便是。
...
遠在千里之外的豫州州府，刺史庾楷正大發雷霆，他已收到消息，朝廷有意划走他四郡軍事權。
「司馬道子小兒欺人太甚！前年帝葬之時，王恭威逼，他司馬道子憂懼無計，乃是我帶兵相助，迫使王恭不敢妄動；去年我亦隨時候命，準備援助朝廷。而今居然欲割我四郡，以使王恂督之，簡直愧對我一片赤誠之心！」庾楷聲色俱厲痛斥，一眾幕僚、將士不敢吱聲。
庾鴻坐於下首，一邊聽著庾楷顏厚之詞，一邊仔細觀察著堂中諸人。
對於父親將去年串連王恭之事，說成是在候命隨時援助朝廷，他沒有半點驚訝和不好意思。這是作為一名士族子弟的基本修養，面厚、心黑才能步步高升。
只是父親在一眾親信面前，居然還能夠如此敬業表演，他非常敬佩。
等庾楷發泄完後，庾鴻適時說道：「父親，現今相國如此不顧昔日情分，奪我庾氏權柄，是否要效仿一番那王恭，令相國清醒清醒？」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周圍人無一點反應，只因庾鴻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豫州地處軍事邊境，時常與後燕發生摩擦，在場眾人指不定哪天就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可他們拿命守衛的大後方，卻整天精於內鬥、算計，而今更是要划走州府軍力，這不是枉顧他們的赤誠之心，又是什麼？
司馬道子懼怕王恭，難道他們這群豫州悍勇將士，就是吃素的？
儘管庾楷憤怒，但並未失去理智，否決了庾鴻的提議：「不妥，我潁川庾氏自晉元帝時期，便與皇室聯姻，祖父和幾位叔祖更是蒙受明穆皇后恩澤，權威內外，若真效仿王恭，無異於亂臣賊子。」
潁川庾氏作為隨晉元帝南渡的頂級高門之一，在晉明帝司馬紹繼位、明穆皇后庾文君母儀天下後，權勢達到巔峰。
庾亮、庾冰等明穆皇后的五位兄弟，要麼出任刺史，要麼任職將軍，其中庾亮更是位極人臣，先後出任中書令、征西將軍、兼領江荊豫三州刺史，都督七州諸軍事，其弟庾冰又相繼出任晉成帝、晉康帝的宰輔之職，算得上深蒙司馬氏皇恩。
因此，庾楷可謂是根正苗紅的南渡三代，還是要顧忌一下世俗看法。況且他沒有王恭兵強馬壯，萬一兵敗，那就萬劫不復了。
「那父親要如何做？」庾鴻問道。
司馬道子已經欺上門了，庾氏必須要有所反應，不然會被世人看輕。
「暫且觀望，等朝廷正式文書下來，為父再上奏陳情。」庾楷把場面話說完，又對眾幕僚、將士道，「你們先退下，不准交互妄議此事。」
堂下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有點摸不著頭腦，合著今日召我們來，就是聽你發泄一通的？
但刺史大人已經發話，他們只好退走。
待眾人離去，庾氏兩父子開始正式交流。
「父親，你要早做打算，等詔書下來，為時已晚。」庾鴻表情凝重勸解道。
「為父知道，剛才不過是借眾人之口，傳我庾氏拳拳忠義之心罷了。讓世人知曉，我庾氏乃是受司馬道子逼迫，即便有所逆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庾楷眯著眼睛，緩緩道來。
庾鴻點頭，如此才是他熟悉的父親。
「鴻兒，你即刻啟程，前往京口。言，譙王司馬尚之兄弟獨攬朝廷權柄，甚於國寶；司馬道子削弱方鎮之心不死，趁其陰謀未成，儘快伐之。」
「王恭會同意？」
「王恭素來自負，喜歡出頭。加上王恂接替王凝之出鎮江州，又奪我軍力，王恭定能看出司馬道子他們的意圖，此事只要你去遊說於他，他必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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