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盜竊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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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人實在是一群奇怪的傢伙,他們身上能同時存在強硬和有禮貌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美國陸軍工程兵軍士大衛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方靖邊開始可以扶著拐杖自己慢慢行走,不過更多的時間,還是護士們推著他在外面透風,相比起前線野戰醫院來,總醫院的各種待遇都非常好,但方靖邊很擔心他的部下——他不放心自己的連隊在別人的指揮下作戰,幸好前天團長官在電話里告訴他,現在是秦定方代理他的指揮,對於秦定方,方靖邊還是很了解的,和自己比起來秦定方更加沉穩,於是總算放下了心。

  這天,在方靖邊的強烈要求下,趙小樓推著他到距離醫院不到100米的汽車一團駐地,那裡有個簡易棒球場,今天有汽車一團和美軍的比賽,從大衛那裡得知消息後,方靖邊開始想盡方法要求跑來觀看比賽——棒球是他們學校的校球,而大衛作為一個典型的美國青年,對這項美國國球自然是愛好非常,平常兩人花了大量時間在口頭上較量——因為現在方靖邊現在跑不起來,不能在實際中切磋,這次「中美棒球對抗賽」也就成了兩人爭論的焦點,在幾次對趙小樓申請不果後,大衛表示自己可以偷偷地帶方靖邊出去,但這兩個膽大妄為的傢伙剛出病房就被逮了個正著,無奈之下,趙小樓只有自己推著方靖邊去看這場事關重大的球賽——這樣至少比讓大衛帶著放心。

  目前賽場上的形勢還是膠著狀態,方靖邊和身旁的大衛不停地大聲嚷嚷著為自己的球隊加油,有幾次方靖邊都險些從輪椅上摔下來,趙小樓又一次制止方靖邊手臂的揮舞,不滿地說道:「你幹什麼呢?是不是想多住幾天院?」雖然趙小樓出生在美國,但對棒球這種運動卻毫無興趣,實在是不能理解方靖邊和大衛的行為。

  方靖邊頭也不回地叫道:「上啊!快跑!你這個笨蛋!怎麼搞得!」

  趙小樓看著方靖邊興奮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和普通的學生也沒有什麼區別,如果沒有這場該死的戰爭,或許他現在正在校園操場上和同學們進行棒球比賽吧?但現在,他卻只能坐在輪椅上看著,她又忍不住問道:「你打仗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她倒有點想知道方靖邊指揮打仗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副樣子。

  方靖邊隨口回答道:「你說什麼?哎!完了。。。」

  隨著方靖邊泄氣地安靜下來,大衛則在歡呼,美國大兵們暫時取得了上風,大衛得意地說道:「方,你們球隊不行了,已經垮了!」

  方靖邊不服氣地說道:「比賽還在繼續。。。」不過他對這幫汽車團的傢伙,也沒有什麼信心了,於是加了一句:「那是因為我沒有上,等我好了,我們再來較量一次。」

  大衛哈哈一笑,聳聳肩道:「隨時奉陪,不過到時候,你們會輸得更慘,因為我也會上場。」

  這時方靖邊才想起趙小樓剛才似乎問了句什麼話,回頭說道:「你剛才問我什麼?」

  趙小樓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是聾子?我問你,你打仗的時候是不是和剛才的樣子一樣?」

  方靖邊搖頭道:「怎麼會,打仗和球賽不一樣。。。」

  比賽已經結束,雙方球員開始離開球場,得意的美國人互相拍著肩膀,對中國士兵做出勝利的手勢,看到這個,慘敗之於的士兵們都不免有些垂頭喪氣,於是方靖邊對他們叫道:「大家先別走,我請弟兄們喝酒!」

  汽車團的球員和邊上的觀眾中立刻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叫道:「謝謝長官!」當時駐印軍的軍餉由英國人按級別發放,方靖邊是中尉軍銜,加上幾種技術補貼,每月大概有60盧比,而在列多,幾個人吃一頓大餐,也不過1個盧比,可以說是非常富裕了,但離開蘭加以後,他就一直在打仗,發下來的軍餉等於廢紙,現在終於派上用場,看見這群傢伙歡呼的樣子,方靖邊心想早知道剛才就應該說贏了每人1盧比,說不定還有點機會。

  趙小樓生氣地說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誰允許你可以喝酒了?」在醫院裡,是絕對禁酒的,方靖邊的做法無異對公然對抗醫院制度。

  方靖邊嘆氣道:「我只是請他們喝酒,自己不喝,醫院沒規定連請別人喝酒都不行吧?」

  趙小樓氣的把輪椅一放,說道:「你!」

  這時一輛美軍吉普從軍營大門外飛馳而來,嘎地一聲停在揚起的煙塵中,上面下來兩個美國軍官和一個翻譯官,士兵們立刻停止喧譁,靜了下來,美國大兵們也都有點惶惶不安,因為這兩個軍官穿的是憲兵部隊的制服,而一般憲兵來訪,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只聽其中一個軍官大聲說道:「我們懷疑有汽車團士兵參與昨天的盜竊倉庫案件,奉憲兵司令部的指令,要對你們進行調查!」


  邊上的翻譯官把這句話用中文大聲說了出來,所有人包括美國士兵們都默不作聲,昨天有人在軍庫盜走了一支步槍和幾百發子彈,但想不到這麼快就懷疑到汽車團頭上,那憲兵軍官繼續發令道:「請所有人都在原地分列站好,我們要對營房進行必要的搜查,但請放心,我們不會侵犯任何私人財產。。。」

  這時,方靖邊忽然站起來,搖了搖差點摔倒在地,趙小樓連忙扶住了他,低聲道:「你想幹什麼?」

  方靖邊沒有回答她,只是往前走去,趙小樓也只好扶著他,他慢慢走到那憲兵軍官面前,軍官看著他身上的住院服,淡淡地說道:「先生,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可以離開。」

  方靖邊淡淡地道:「現在應該離開的是你。」

  「哦?」軍官沒想到眼前這人居然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但更驚異的是他說的話。

  方靖邊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不等那軍官回答,他就接著說了下去:「這是中國軍隊的營房!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們並沒有接受必要的檢查就闖了進來,擅闖軍營,作為這裡軍銜最高的長官,我隨時可以拘捕你。」

  聽到這句話,邊上翻譯官的臉都白了,他從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對憲兵說這種話,難道眼前這傢伙瘋了不成?就連對軍內製度不甚了解的趙小樓都暗暗在為方靖邊擔心,因為誰也能看出來,這兩個憲兵軍官來頭不小。

  那憲兵軍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正想著怎麼教訓教訓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方靖邊已經冷笑著說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不你按規矩在我們禁閉室里呆上幾天,要不你現在重新回門口崗哨那裡接受檢查。」

  憲兵軍官怒道:「我們是憲兵!有這個權力!」

  方靖邊冷笑道:「你們只是美利堅的憲兵,這裡是中國軍隊!看來你們是不打算接受忠告了,來人!」

  邊上早已經蠢蠢欲動的汽車團士兵們立刻上來好幾個,準備聽「這裡軍銜最高的長官」的命令,那翻譯官眼看形勢就要不可收拾,連忙和另一個憲兵軍官低聲說了幾句,那軍官勉強點了點頭,又上了吉普車,瞪著方靖邊的軍官也悻悻然地上車,宛如演戲一般地開回到營房門口,在哨兵的詢問後,重新開回到方靖邊的面前。

  一直沒開口的軍官說道:「先生,這下你是否滿意?我們要執行自己的軍務,請你讓開。」

  這時方靖邊腿已經痛得受不了了,他右手下意識地了趙小樓的肩膀,趙小樓忍住痛沒有出聲,方靖邊嘿了一聲,連忙鬆開,不過又差點摔倒,趙小樓連忙拉住了他,低聲說道:「我沒事。」方靖邊點點頭,對那美國軍官說道:「這樣進來很好,不過關於盜竊案件我還有個疑問——我們當然可以讓你們搜查,不過現在我也懷疑美軍軍營里也有人參與了盜竊案件,希望能同時進行搜查,如果你們同意的話,現在就可以進我們的營房。」

  邊上的中國士兵們立刻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沒錯!要搜就一起搜!」「難道就只有我們可能當賊麼?」「長官說得沒錯!」在這些從戎不久的新兵眼中,方靖邊幾乎要取代他們直屬長官的地位了,百餘年來的民族屈辱,在這些士兵心裡養成了強烈的民族情緒,這兩個憲兵軍官的做法,正是在挑戰這種情緒。

  看到這些氣勢洶洶的士兵們,那兩個憲兵軍官暗暗心驚,他們在美軍裡面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心裡開始暗暗退縮,後面那個軍官勉強笑著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們先回去請示司令部,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當翻譯官把這句話告訴中國士兵們後,他們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遠比剛才美軍贏球時的歡呼聲響亮,看著那輛吉普車離去後揚起的塵土,這些美國大兵們心裡也覺得很彆扭,於是紛紛離開,這時方靖邊大聲用英語說道:「不許走!」

  美國士兵們都不滿地看著他,心想憲兵的事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難道連我們也要扣留麼?但出乎他們的意料,方靖邊說得卻是:「既然來了這裡,就是我們的客人,怎麼可以不和我們一起喝杯酒!?」

  說著方靖邊走到美軍的棒球隊長面前,誠懇地說道:「先生,我很欽佩你們的球技,正如欽佩你們在戰場上的表現一樣,很榮幸能邀請到你們來這裡做客,希望不要拒絕我們的邀請。」不知道為什麼,反對方靖邊請人喝酒的趙小樓卻沒有出聲,或許是不想破壞這種氣氛。

  聽到這句話,美軍士兵們也發出了一陣歡呼(印緬一帶的美軍有過一段時間的禁酒令,但中國人和英國人卻不禁酒,有不少中國士兵用酒和美軍普通士兵換取其他物資),那棒球隊長笑道:「當然可以,拒絕別人喝酒的邀請!那只有女人!哈哈!」

  那天,看到剛才中美士兵勾肩搭背去喝酒的樣子,大衛在他的日記里留下了下面這些話:「中國人實在是一群奇怪的傢伙,他們能前一分鐘和你緊張對峙,下一分鐘卻已經和你痛飲木瓜酒,強硬的行為,有禮貌的態度,居然在他們身上能同時並存,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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