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你見到紫彌華了嗎?斯圖耳克。」

  在食堂吃過飯的午後,一個高瘦的男生和斯圖耳克分別坐在兩邊。斯圖耳克使用完畢準備回寢室休息,那個男生叫住祂詢問紫彌華在哪裡。這是在分機構畫室的同學,他也跟著去總機構學習了。

  「沒有。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可能在宿舍。」

  「那你把這些東西給她好嗎?」他把手上一大袋東西交給斯圖耳克,說著:「對了這些是一些吃的,你們可以分著吃的。」他沒等斯圖耳克答應便趕忙道謝走了。

  「……」斯圖耳克提著這一大袋東西思索了一會,便回去了。

  回到寢室後,確認紫彌華坐在床上畫著速寫,便將大袋東西提到她眼前,說是那個同學送給她的,接著便將其放到宿舍的桌子上。

  「這麼多東西他怎麼能讓你送來,不重嗎……回去後我會好好說教他的!」紫彌華有些詫異,接著便是有些生氣。

  「這也算是正常了。他喜歡你,我們整個畫室的人都知道,就當也算是吃了喜糖吧。」斯圖耳克思來想去,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那個,我能不能從那個袋子裡拿點……」

  「你就沒想過要和他在一起嗎?」沒等斯圖耳克說完,宿舍里的其他人里的一個便搶先問出來一個問題。

  「不,我們現在還是高中生。談論這些事情還是太早了。」紫彌華堅定的說道。「我希望可以在畢業之後再說這種事。」

  「……紫彌華。你到底是想拒絕還是不拒絕啊。他已經喜歡你有一年了,這一年來看他的態度也不像是玩玩的樣子。姑且,怎麼說,或許你不知道,現在的人都從初中就開始戀愛了啊。」宿舍里的一個胖胖的女生說道。她和紫彌華形影不離。

  斯圖耳克不作聲響,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削鉛筆,聽著這場談論。

  「我不知道。但我沒有戀愛的感覺,這樣做朋友就非常好啊。」紫彌華回答道。

  「這傢伙連接吻都不知道吧,哼哼……」另一個舍友坐在床上刷著手機笑道,她把頭髮剪的很短,是個拉拉,前不久和隔壁寢室的一個女生分手後便又和對面寢室一個妹妹快速確認了關係。「好喜歡女朋友啊,哼哼,你們看,她長得怎麼樣?好看吧?」說完她便將手機舉到下面,她睡在上鋪,讓所有人都看著那個女孩的照片。

  「是挺好看的,不過你前女友不會在意嗎?」胖女生用手指了指一邊的牆。那個人所在的宿舍就在牆的另一面。

  「誰?哦她啊,關我屁事。」上鋪的人快速又簡短的回覆了她,接著便繼續玩手機。

  「……總之就是這樣,紫彌華現在的心智和對感情的領悟能力還是像小孩子一樣啊。」胖女生嘆口氣,便接著畫速寫作業了。她和紫彌華進入總部後,便是一個班上的同學。每天放學後都一起去食堂,一起買東西,一起去澡堂,然後一起回到這裡。斯圖耳克看到她們的關係,有時候覺得比起像是朋友,更像是親子。胖女生雖說性格強硬,但本質上一直貼著紫彌華,有時候宿舍爆發爭吵,紫彌華都會像溫柔的母親一樣和她講道理,所以和好的也算是容易。紫彌華像是她的媽媽。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要比整個宿舍的人都大,尤其是比你大兩歲!」紫彌華打鬧嬉笑地來到胖女生面前,撓她的肩膀。「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你們也是。只是這樣,既然我倆彼此之間都可以接受,所以你也不用為我們之間的事情瞎操心了。」

  紫彌華將手中的筆放下,認真的看著手裡的畫,說了句:「真難畫。」

  「……」胖女生沉默著。

  斯圖耳克削完所有鉛筆,一一放回到筆盒裡,洗淨雙手後便上了床。

  「你是希望紫彌華不拒絕,和他交往嗎?」斯圖耳克的床位在紫彌華的上鋪。祂上去之後便開口問那個女生。

  「啊?不,不是。我也不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決定……」

  「你一直和她混在一起,她在你眼裡看來不就是最重要的嗎?」斯圖耳克扶著撓門,打開素描書開始背頭部結構。「嗯……你說的那些也確實屬實,你也很想要她作出一個答案。比起一直以來對他倆事情的擔心,不如老早給個答案會更好。但是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既然她不在意,那你也不用在意。說到底,你不是在意他倆之間的事,其實你在意且最害怕的是,紫彌華離開你。不是嗎?」

  斯圖耳克緩和的說了出來。

  「……」胖女生驚訝到,雖然想連忙否認,但自己卻沒有說出任何否認的話語。


  「斯圖耳克你真的,一語驚人啊。真是總結大師……」一個舍友說道。

  「震驚。」斯圖耳克說道,便已經拆開一袋零食吃了,那是從那個大袋子裡拿的。雖然自己的問題沒有下文,但斯圖耳克知道,就算祂不說,紫彌華也肯定會把零食分給寢室里的人。她就是這樣的孩子。

  紫彌華深情地望著那個女生,說著一句句她好高興自己在對方心裡這樣重要。便飛快地給胖女生一個緊緊的擁抱。「好噁心!」胖女生大聲說道。

  斯圖耳克聽著她們倆打鬧,和另一個女生刷手機的聲音,覺得這一切都和自己遙不可及。與其說是遙不可及,不如說是毫無關係。『我不會在任何人心裡留下痕跡,也不會被這個時代所接受。假使再過去十年,十年後的我又會是怎樣。』斯圖耳克在日記本上寫下。背完了手裡的結構書後,便準備睡午覺了。但結構並沒有完全記住,午覺對於斯圖耳克來說也經常沒有在睡著。

  來到總機構學校學習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了,剛來到一個月期間,斯圖耳克熟悉了校區的教學樓分布位置。食堂在三年級生教學樓的那一側,食堂的對面是小賣部,中間是人工湖,而高年級教學樓的另外一側,也就是食堂的另一側,是澡堂。男生洗浴在右邊,女生洗浴在左邊。從這條道路向前走,背對著太陽走,便是整體宿舍樓。

  『雖說校方在開學前期沒有提及宿舍樓的區別分配,但就我觀察而言,不同的宿舍樓有不同的等級階層,我所在的宿舍樓沒有單獨廁所和洗浴房,是最底層的地方。而另一棟宿舍樓的優勢在於有單獨廁所和每層樓都有單獨的洗浴房。這意味著住在那棟樓的學生們可以不用去擠大澡堂。而製造這種差異的並不是能力和水平,而是金錢。』

  斯圖耳克在筆記本上記錄道。

  『金錢的多少決定人是否可以去更好的環境生存,而除去找個之外的差異便是性別差異。校方把最差的宿舍樓留給了女生宿舍,而男生宿舍的環境水平要比這裡高上一級。至於男性不需要向校方交納更多的資金,也不用證明自己的經濟水平。這是目前我校的現狀。』

  「不對,或者說是,社會的現狀嗎。」

  記錄完畢。斯圖耳克將筆記本合上,便準備去上課了。

  三個月過去的要比斯圖耳克想像的還要快。現在已經是五月份了。即便是在今年剛過完生日,斯圖耳克也仍然沒有成年。這很好,祂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在身體上長大成人。或許是年少時的記憶太過讓祂感到沉迷,或許又是……

  「……」斯圖耳克握著手中的的筆記本,和看向包里的那本寫了五年的日記本。

  五月中旬的考試要包括略微複雜的靜物色彩寫生。對於顏色,斯圖耳克時常在中午放學後去往每個班的示範畫觀察。祂發現,每個班的老師都有自己的繪畫特點,但如出一轍所運用的都是同一套理論。暗部中部以及亮部顏色互不相同,但色調上來說卻是同一種『色系』。過去祂看過印象派的繪畫,想道暗部顏色時常以紫色占據。但那種紫不是純粹的紫,更像是灰色交合的紫。如今這種理論被廣泛應用在美術考學上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現象。但為什麼這麼多人即便知道這樣美妙的理論卻畫的如此沉悶,令人透不過氣。即便自己執行,也還是如此。

  假若不是暗部顏色透氣,而是部分的透氣。不,或者說是表現更個人傾向的……斯圖耳克看著各個示範畫,看著手中的日記本,意識到一件事情。

  「如果畫畫不止只是為了畫而畫呢。」

  還有一小時就要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斯圖耳克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時鐘。自從上了中學,一切事情都變得有規有矩,所有人都必須爭分奪秒。按理說中午需要午睡,但斯圖耳克在最近半個月都會在午飯過後來到畫室坐著,不畫畫,僅觀察和曬太陽,陷入思緒里。

  五月下午的課程基本上都是由色彩和速寫占據。素描被安置在晚上。

  這天下午的示範課開始了,班上的色彩老師讓同學們把工具準備齊全,他隨機坐在一個學生的座位上,打開乾淨的顏料盒,一切準備完畢,開始口述講解,接著便實質上的拿起畫筆畫示範。

  學生們在看示範的時候基本是擠在一起,如果要在最前面能看到示範的地方需要第一時刻搶到位置。運氣好的話可以坐在前排椅子上,運氣差點就要站著在後面看示範了,若不站著會看不清楚,但壞消息是一站就是站一個多小時。

  「今天要畫的是不鏽鋼。」老師說道。

  具體到底都畫了寫什麼,斯圖耳克多年後已經忘完了,至於教學的死板內容實在是沒有幾個能記下的意義,現如今據祂觀察,國內考學並沒發生變革,但不少人通過網際網路和實體畫展的催化下,有不同的主見。雖說回憶那些教學沒什麼太大價值,但當時在現場的感受如今還存在:


  很多人擠在一起畫著同樣的畫,為了達到同樣的一個考學認可標準而複製著同樣的作業。

  一開始還好。體驗新的東西總是讓人興奮的,但後來日復一日的畫著同樣的東西,一套簡短的理論運用整整一年毫無革新,僅僅因為考學的最終那場考試就需要這套無聊的理論。

  每天起早去畫室的第一件事便是削鉛筆,清洗畫桶和畫筆。下午的第一件事仍舊如此。晚上依舊。一天下來要這樣循環三次,每次占時最少二十分鐘。去往清洗筆桶的那條道路走過去要花上來回十分鐘。倘若不是為了考學,那麼這些都還好。但是為了那場半年後的考試,這些都是必要的。這樣的爭分奪秒。這是比抹殺自我意志更強效的毀滅。

  整個五月份都散發著一種奇怪的氛圍,這種氛圍會持續到次年。如果說入學三個月僅僅是試煉,那麼接下來某天某刻便是突如其來的boss戰了。

  「你看你們的水桶怎麼這麼髒,去洗。」

  「都說了不能買這種筆,這種軟質的不適合畫水粉。你覺得你很有錢是嗎?那多買幾個去吧。」

  「不能這樣畫,我是白教了嗎?」

  「哦他啊。我懶得管,自生自滅去吧。反正怎樣也考不上了。」

  ……

  不知道是因為校方規定教師們要逼得緊一些,還是他們的個性被年復一年的高薪教育工作給扭曲成沒有人性的生物呢。最後即便說「畫的不好就死吧。」這樣的話也可以面不改色。

  斯圖耳克看著這些老師的異化,不免感到喘不過氣。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一種更為巨大的難以琢磨的心情在心中生根發芽。祂偶爾走在路上會感到一陣心絞痛,喘不上氣。

  每日重複的畫著複製畫,無數的工人交著同樣的巨額學費在資本主義所建造的監獄裡毫無思考的變成行屍走肉。晨起的陽光已經不再進入斯圖耳克的眼裡,來到畫室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執行著和昨日相同的動作,接著便是無數次中的其中一次『螺絲釘教化』。

  「你們的體質看上去不如以前了。校方告訴我們,從今天開始所有班級早上七點到操場集合,跑步。」去到機構特定的文化課班級之後,輔導員不冷不熱的說出校方的要求。

  學生們在座位上震驚了,四目相對,開始熙熙攘攘。

  「這不應該。我們已經很忙了。從七點開始的話那我們早上六點鐘就需要起床。」一個學生緊張的說道。

  「對啊!而且每天晚上都要畫到凌晨兩點,每天睡四個小時,這會死人的!」另一個學生見狀也開始起訴道。

  「老師,你應該向校方求情。我們班的美術老師每天晚上都拖堂到十二點啊,回去後根本沒有時間去洗澡!」見兩個學生接連抗議後,第三個緊接著大聲說道。

  「這樣真的人道嗎?最多睡四個小時,至少要把作業減少吧!除了美術課程每天還要複習文化課啊!」

  「是啊!」「是的!」「不可以這樣!」

  越來越多的學生站出來起鬨到。有的學生拍起桌子站了起來罵道,有的學生坐在座位上哭著。

  ……

  「……那是你們的事。」輔導員輕飄飄的一句話回答了所有人的疑問。

  「每個班的學生都一樣,不只是你們。有部分老師也向教務處反映過,有沒有緩和現狀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負責管理你們的日常問題。」他繼續說道,接著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我沒學過美術,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辛苦。但是學美術很耗錢,考學也非常耗錢。可是在坐的所有人,既然你們都學上了……你,還有你,對還有你,你們家裡不算富裕,但為什麼還是要去考美院。像這幾個人一樣的,還有多少人是家裡不富裕砸鍋賣鐵也要去學美術的。這點辛苦,不都是你們應該受的嗎。

  「錢不會回來,時間也不會。如果做不到,那就去怪自己沒有畫畫的才能吧。」

  輔導員說完後,便推開門走了。

  斯圖耳克愣在座位上,還有很多人都愣住了。一些人在他走後哭出了聲音,部分人趴在課桌上睡覺,沒有聽到他的那段發言。還有一些家境好的有錢家的小少爺小姐,在就一些無聊的事情打鬧,和在分析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令斯圖耳克感到震驚的不是這份辛苦,而是輔導員說的最後一句話:「倘若做不好,就去怪自己沒有繪畫的才能。」

  這讓祂回想起剛入學的那一周,隔壁班的一個學生的家長帶著孩子來到他們班的老師面前,詢問了一個問題:


  「我家孩子沒有畫畫的才能,這能學畫畫嗎。」

  老師的回答是:只要努力就可以。

  「哈,哈……啊……」斯圖耳克喘著氣,已經沒有任何思考了。那一刻的祂沒有打開筆記本分析這件事的欲望,也沒有悲傷痛苦的感情。解析,解析什麼?解析那對父母的用意?還是解析那個老師為了保住工作的高薪水準而寧可扭曲自己的人格?努力?才能?不想思考了,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了。只是,只是胸悶。「這是什麼感覺。」斯圖耳克感覺自己很難呼吸,這種感覺在祂中學時期就有,由於本身的心臟病不是很顯現,但如今祂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出現了問題。

  「不能在這種時候掉鏈子。求你了。」斯圖耳克對著自己的身體懇求道。

  又是新的一天,斯圖耳克由於壓力過大產生的焦慮導致身體很不舒服,但祂並沒有向輔導員報告。還好是慢跑,大家跑的都非常慢,所以這也在能接受的範圍。但是跑步之後,斯圖耳克發覺心臟跳的愈加厲害,這讓祂感到十分害怕。

  這麼多年,這是第一次讓斯圖耳克對自己的身體隨時垮掉感到恐懼。

  「不行啊,還要畫畫,還要考學。」斯圖耳克催眠著自己,幾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催眠自己:「拜託了,我不能就這樣垮了。我還要考那所學校。我還有和笛麗爾的約定。我還有我的……」

  「我的什麼?」

  斯圖耳克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有異樣的水流滑過的感覺。

  「我哭了?我怎麼可能會哭?」斯圖耳克詫異道,祂上次哭至少是在一兩年前了。祂的心漸漸跳的更厲害了,祂想著這一切,手中的兩個本子已經滑落在了地上。

  「同學,你的本子掉了。」鄰座的同學撿起祂的本子,歸還給祂。剛一抬頭就呆住了,她看到斯圖耳克流著淚水卻一臉平靜的畫著畫。她呆住了兩秒,接著什麼都沒說繼續畫著自己的作業。

  ……

  又隔了一天,這一天是全天的色彩課。晚上回去後不用上文化課和素描課了。所有人都要按照規定畫還是同樣的東西。從今天開始需要連續畫一周的純色彩考試。

  內容還是同樣的內容,畫還是同樣的畫,每個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分數。執行考學理論是否標準到一種完美,這是考學的唯一意義。

  「好了,這是一場小考。之前說的都記住了吧,千萬別把暗部畫錯了,注意光源!注意陰影!還有飽和度和構圖,都明白了嗎!」考試前班上的色彩教師吩咐了所有人要注意那些規定。接著計時開始。

  草稿部分。所有人用同樣的長條細筆粗糙的沾點水和顏色在調色盤上簡單混合,接著一筆下去帶動到畫布上。這一筆,所有人同步。接著便是構圖。

  底色部分。注意固有色顏色調和的飽和度介於物品中部和灰度固有色之間,注意黑白灰關係。

  「唰」。「唰——」。「唰,唰,唰——」

  筆帶著聲音,劇烈的打在了畫布上,蓋過草稿。每畫完一件物品的固有色便是劇烈聲響的洗筆聲音,這種聲音震耳欲聾。起初斯圖耳克覺得沒什麼,但現在在斯圖耳克聽來,無比恐懼。

  陰影,中部部分。注意灰度和飽和度的集合。

  亮部部分。在固有色上面略微提亮顏色,注意不能完全蓋住原有底色。

  「……呼,……呼……」斯圖耳克喘著氣。「只是按照這套狗屁理論去繪畫的話,那真的是太過簡單了。」祂的全身都在發燙,拿著筆的手大多時候在顫抖,但即便如此還是在關鍵時候快速爽快下筆。

  細化部分。注意物品的形體,和大體關係。

  最後點上高光。完成了,結束了。

  這場考試結束之後的一個下午便結果出來了。斯圖耳克是高分的其中一個。

  教師們紛紛查看高分試卷,有不少人發現了斯圖耳克的卷子,便在晚上的時候有部分人來到祂的座位上去看祂的現場作業。

  斯圖耳克很高興自己能畫好這些,很高興僅僅遵從考學的理論就可以畫出高分試卷。不少老師認可祂,讚許祂有才能。有些許時候,祂甚至真的因此飄飄然了。這份飄飄然甚至直接使祂忘卻了自己先前莫名流淚繪畫的異樣。

  被死板的大眾認可一項無聊的複製品考學內容,這是真的有意義嗎?這樣真的能稱為繪畫嗎。斯圖耳克想著,便陷入更深的焦慮。有天當祂清醒的回憶起那天那對父母領著孩子說他沒有才能的時候,這讓祂無疑對這樣的父母感到心境複雜。之後那個學生去了哪裡,祂也不得而知,或許是在別的機構學習。但祂時常會想,倘若自己被人這樣定義,即便自己真是個凡人俗子,這份煩躁的感情也會隨之出現,永遠不會消失。倘若自己未來真的被這樣評價,那自己的恨意或許是與整個社會對抗。


  「所以被認可真的有意義嗎。即便是畫出了最無聊的東西。那是完全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斯圖耳克看著自己的模範作業,這些作業一次次被不同班上的老師點名表揚當作範本臨摹過。多年後的今天,斯圖耳克回憶起這件事甚至覺得有些好笑。這群人居然會對著最沒價值最沒意義的東西臨摹,國內的美術考學真是完蛋的要死。

  回到宿舍後,紫彌華和其他舍友都在說她們班上的老師都在誇獎斯圖耳克,她們使勁的捧高著祂,尤其紫彌華,她還說斯圖耳克或許都可以當老師了。

  斯圖耳克見狀,感到些許恐懼。祂看著紫彌華純真的眼神,看著舍友們為了祂而恭喜的說出那些毫無意義的話語。祂看著這一切,感到有些許發抖。吞吞吐吐地說道:「不,做不到的。做不到……」接著祂便迅速從寢室內離開了。

  才能。老師。考學。美院。模範。努力。睡眠。……

  這一切都在斯圖耳克的腦內混合,許多人的聲音接連出現在祂的腦子裡,響徹了整個大腦,不給祂有絲毫思考的餘地。事實上祂已經不能思考了。

  「這一切真有有意義嗎。」斯圖耳克逃到畫室,逃到自己的座位上,這個陪伴著自己最長時間的畫具和畫板,以及這塊占地的領地。這一切讓祂感到平靜。「平靜?」祂又想起自己日復一日,日以繼日的在這個一平米領地上從早畫到晚一天不動聲色的畫上十六七個小時的樣子,想到這裡,再看向大屏幕上的模範畫。那是,祂的畫。

  祂慌的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不該這樣的,不能這樣,這樣沒有意義,沒有價值!!」斯圖耳克在無人的畫室里大喊道,整個人徹底理性崩掉。祂幾乎是撞著身體從畫室里連忙跑了出去。

  現在沒有任何人。所有學生估計都在睡午覺,因為之後還要繼續上課。

  上課上課上課上課上課上課,同樣的每一天同樣的爭分奪秒去做同樣的毫無意義毫無價值的事情,毫無自我的扼殺自我,毫無……

  斯圖耳克抱著頭停留在原地,畫室和宿舍的正中間。

  無論哪個方向,在這裡的哪一處都不會是出口。

  祂倒在了路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