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來自天堂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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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滿心期待能依偎在你們懷裡,聽你們輕聲細語,感受你們的疼愛。可沒想到,我睜眼看到的,是你們忙得不可開交,我就無奈地被送到爺爺奶奶家了。爺爺奶奶非常疼愛我,爺爺會給我買來我愛吃的糖果,到了冬天,奶奶會給我縫棉襖,那針腳又密又勻,穿在身上暖烘烘的,比買的棉衣暖和多了。

  可能因為他們太溺愛我了,什麼都依著我,漸漸地,我養成了一些不太好的習慣。吃飯的時候挑食,光挑肉吃,青菜碰都不碰;寫作業也不專心,一會兒擺弄擺弄鉛筆,一會兒又跑去看電視,總是靜不下心來。這些習慣就不知不覺養成了。

  後來上小學了,你們把我接到身邊,本以為能像其他同學那樣,每天有爸媽接送,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聊天,熱熱鬧鬧的。可是,你們還是忙。

  媽媽,我知道你們滿心盼著我有出息,為了我的學習和成長,操了不少心。給我買好多昂貴的學習資料,四處打聽哪兒的輔導班好,就算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晚上還得陪著我寫作業。可您性子太急了,恨不得一夜之間把我這棵在爺爺奶奶家自由成長了 6年的幼苗,變成你理想中的樣子,把我那些你看不慣的毛病一下子全改掉。您怎麼不想想,6年養成的習慣,怎麼可能說改就改呢?

  您越著急,我也跟著著急,否則達不到您的要求,又要挨打,於是我第一閃過的念頭就是撒謊,能逃過一時算一時。作業沒寫完,我就說寫完了;考試成績不好,我就虛報分數。

  您一直對我這麼凶,一點成長的時間和機會都不給我,我在這個家裡待著,心裡特別壓抑,好多夜裡,我一個人縮在被窩裡哭,枕頭都被淚水浸濕了。

  我現在想想,如果今天您沒把我打死,等我長大了,我這滿心的怨恨會不會讓我變成一個壞人,回過頭來傷害您呢?

  我也知道,不能全怪您。這種只看重分數、急於求成的教育方式,也不是您一個人的問題,社會的壓力、別人的眼光,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把您緊緊困住了。看到別人家孩子成績優異、多才多藝,您就心急如焚,生怕我落後。可是媽媽,咱們能不能別老和別人比,別太虛榮、太愛攀比了,看看咱們自家的情況,正視自己的能力和局限,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不比什麼都重要嗎?

  再看看咱們家的日子,自從我回來,每天忙忙碌碌,沒個消停的時候。咱們有多久沒去看望爺爺奶奶了?他們以前那麼疼我,現在我想他們了,也只能在回憶里找尋。還有姥爺姥姥,咱們又有多久沒給他們做頓飯,儘儘孝心了?一到周末,本來是一家人團聚、放鬆的時候,您和爸爸卻把我丟到各種培訓班,自己忙著掙錢。您知道嗎?天堂里有好多被爸媽逼得走投無路的哥哥姐姐。他們也渴望被愛、被理解,可最終什麼都沒得到。

  媽媽,我太累了,我要好好休息了。希望您以後別再這樣了,也希望別的小朋友不要像我一樣受苦。

  -----來自天堂軒軒的信」

  此刻,我看到子軒媽媽正獨自坐在昏暗的牢房角落,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這些日子,在她的腦海中肯定無數次地回放著子軒的點點滴滴,每一次打罵後的懊悔,每一個沒能陪伴他的周末,都像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我想她常常會從噩夢中驚醒,在夢中看見子軒滿臉淚水地說:「媽媽,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聽到子軒媽媽突然撕心裂肺地呼喊著:「軒軒,媽媽好想你,媽媽好想你啊,你在哪?你不要離開媽媽,媽媽再也不逼你了。軒軒,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媽媽錯了,媽媽再也不打你了。」她絕望地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那聲聲呼喊,是她內心最深處的懺悔,可如今,子軒卻再也聽不到了。

  子軒媽媽的案卷原本由我負責,可我實在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道坎兒。我自幼便沒了媽媽,嘗盡了沒有母愛的苦澀,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對母親的那份依賴與渴望。這些年,經辦了諸多案件,我最無法容忍的,便是傷害孩子的行徑,更別說是親生母親對親生孩子下手了。一想到要去面對子軒媽媽,去給她做心理輔導,我心裡就像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我獨自走在監獄外的小道上,心情格外沉重。耳邊似乎還迴蕩著子軒媽媽那悲痛欲絕的哭聲,眼前不斷浮現出子軒那些委屈畫面。

  一陣冷風吹過,我裹緊了外套,試圖驅散內心的寒意。我深知作為一名心理醫生,需要情緒穩定平和,但我畢竟是人,不是機器人,此刻,我只想去尋找一處能讓自己平復心情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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