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拉 圖
在和雅和男人的悉心照料下，和雅的家人們很快融入了紅山腳下新的生活，他們瘦弱的身體在得到充足的食物補償後，就像吸了水的木棉一樣，很快飽滿起來，逐漸恢復了生機。他們幫著和雅和男人打理著茶園，學習採茶炒茶的手藝。
勞作之餘，和雅會帶著母親和妹妹們去山澗洗浴，當溫熱的山泉浸潤到那曾被風沙侵蝕過的乾燥又粗糙的肌膚時，女人們總是發出驚喜的尖叫，她們從未經歷過也無法想像過這樣沁人心脾的感覺。她們相互潑著水，在這個只屬於她們的世界裡放情的嬉鬧。
最讓和雅放心不下的還是拉圖。
拉圖已經是個大小伙了，可他卻仍像在草場時一樣，習慣於游離於這個大家庭之外，他似乎對安定的茶園生活提不起一絲興趣。他常常在天亮前跑出去，遊蕩一整天后，又在天黑後鑽回他的小木床上輾轉反側，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沒人知道他整日在琢磨一些什麼事情。
一天，和雅在整理拉圖床鋪時，從拉圖的枕頭下發現了一把彎刀。和雅認識這把彎刀，這是國王從不離身的佩刀。刀鞘一面刻著鷹，一面刻著狼，木質刀柄表層上還滲有斑駁的血跡，見證著祖輩征戰草原的赫赫戰功。這把彎刀是這個遊牧家族的傳家之物，一直由家族長子繼承和保管著。
拉圖一直想從國王那裡繼承這把彎刀，他常常跟在國王后面，試圖在國王休息時偷偷取過來把玩一會，但國王從不讓拉圖觸碰，甚至靠近也不允許。國王的冷酷總是讓拉圖傷心而沮喪，和雅每次都會勸說拉圖要學會等待，即使和雅也不知道要等待到何時。
回想起這些，和雅突然間明白了拉圖為何在離開草場那天突然折回氈房的原因了，他還是在抱有一絲幻想，尋找國王可能會遺忘在氈房裡的彎刀。但當他再一次一無所獲時，他的傷心與沮喪瞬間化成了怒火，點燃了氈房，那是家人和國王在草場的唯一住所。
和雅也突然猜測到了拉圖這幾日夜不歸宿的原因，和雅並沒有向拉圖求證她的猜測，但她也知道，拉圖離開這個家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終於有一天晚上，在和雅和家人們正圍在一起吃飯時，拉圖突然跑到和雅面前，腰間還掛著那把彎刀，央求著和雅給他買一匹馬。拉圖說，他已經在周邊查探過了，茶園後山長滿了野草，半山腰有一塊平坦的山坡，搭上圍欄，就可以作為馬場了。
和雅和家人們怔怔的看著拉圖和他腰間的彎刀，半晌沒有說話。
拉圖的眼睛像極了國王，但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真誠與溫熱。儘管整個家庭成員都在有意無意地抹去關於國王的記憶，但拉圖身上時不時流露出來的言行舉止卻如針芒一樣一遍遍提醒著國王曾經的存在。
拉圖察覺到了和雅和家人們目光中的疑問，他的坦承也印證了和雅的猜測。
拉圖前幾日果真重返了草場，為的就是去尋找這把彎刀。拉圖說，氈房燃燒的灰燼早已經被風吹散了，連痕跡都看不到了。草場上新的草芽已經從地面冒了出來，遠遠看去，草場又回到了他們剛到時的樣子，只是上面多了很多堆灰白色的骨架。拉圖從國王倒塌的山包下的一堆人骨旁取回了已經被淺草覆蓋著的他日思夜想的彎刀。
和雅和家人們安靜地聽完了拉圖的述說，這些試圖忘記過去的可憐而又幸運的人們臉頰上浮現出了短暫的哀傷，繼而便是莫可名狀的解脫，她們在草場所經歷的一切終於在此刻劃上了句號，她們被紅山滋潤的臉頰在油燈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紅潤。
和雅沒有拒絕拉圖的央求，她和男人用賣茶的存錢給拉圖買了一匹馬，一匹出生不久的小白馬。
但這足以讓拉圖興奮的手舞足蹈，他像個受了恩寵的孩子一樣，給和雅和男人磕了一個頭，便牽著小白馬入駐到了屬於他們的馬場，那裡有和雅和家人們為拉圖搭建的簡易的氈草屋和木馬棚。
除了偶爾拿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資外，拉圖很少回家了。
拉圖把心思都放在了養馬上，他經常牽著小白馬穿梭於紅山群嶺之間，小白馬輕快的馬蹄聲響過紅山腳下的每一個村寨。
或許是身體裡終究還是流淌著遊牧人的血液，拉圖開始習慣並熱衷於這種隨遇而安的生活方式了。
但拉圖又不想以一個遊牧人的形象出現在紅山人的目光中，他像父親，但他不想像父親。
拉圖的馬背上常年馱著一卷禦寒的氈毛毯兒和一隻行囊，行囊里有幾件換洗的衣物，他常常光著膀子在山澗里漂洗衣物，他極力不讓自己身上散發出遊牧的氣息，這種他從小就在父親身上聞慣的氣息，此時卻如孳生的蚊蟲一般讓他避之若浼。
把漂洗過的衣服和光溜溜的身子鋪在草地上暴曬，已經成為拉圖驅除氣味的特定做法，他在刻意隱藏著他作為牧羊人兒子的特徵。
他的頭髮很黑很長，被泉水沖洗的柔順而光亮，但他卻習慣於隨意地扎個馬尾拖在後腦勺上。他的鬍鬚很濃，被他用彎刀修割的平順而整齊。
他的腰間，還常年掛著一隻皮囊兒，有時裝水，但更多時裝的是沿途村寨的百家酒。
拉圖就像個遊俠一樣，走到哪裡便住到哪裡，他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吃得好吃得飽，他只關心他的馬兒能不能吃到新鮮的草料。
他在遊歷中遇到很多事，結識很多人，直爽而樂觀的性格很快讓沿途的紅山人接納了他。紅山人很樂意邀請這個爽朗的年輕人去家中做客，他也總是很慷慨付出自己使不完的力氣，幫紅山人做一些諸如搬運、砍伐、修葺、開荒之類的繁重的體力活兒。
拉圖幾乎去過紅山每一個狩獵人和採藥人的家，他無意於在何處停留，也無意於為誰停留，直到遇見了狩獵人阿婭和採藥人布吉，兩個改變他生活和命運的人。
勞作之餘，和雅會帶著母親和妹妹們去山澗洗浴，當溫熱的山泉浸潤到那曾被風沙侵蝕過的乾燥又粗糙的肌膚時，女人們總是發出驚喜的尖叫，她們從未經歷過也無法想像過這樣沁人心脾的感覺。她們相互潑著水，在這個只屬於她們的世界裡放情的嬉鬧。
最讓和雅放心不下的還是拉圖。
拉圖已經是個大小伙了，可他卻仍像在草場時一樣，習慣於游離於這個大家庭之外，他似乎對安定的茶園生活提不起一絲興趣。他常常在天亮前跑出去，遊蕩一整天后，又在天黑後鑽回他的小木床上輾轉反側，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沒人知道他整日在琢磨一些什麼事情。
一天，和雅在整理拉圖床鋪時，從拉圖的枕頭下發現了一把彎刀。和雅認識這把彎刀，這是國王從不離身的佩刀。刀鞘一面刻著鷹，一面刻著狼，木質刀柄表層上還滲有斑駁的血跡，見證著祖輩征戰草原的赫赫戰功。這把彎刀是這個遊牧家族的傳家之物，一直由家族長子繼承和保管著。
拉圖一直想從國王那裡繼承這把彎刀，他常常跟在國王后面，試圖在國王休息時偷偷取過來把玩一會，但國王從不讓拉圖觸碰，甚至靠近也不允許。國王的冷酷總是讓拉圖傷心而沮喪，和雅每次都會勸說拉圖要學會等待，即使和雅也不知道要等待到何時。
回想起這些，和雅突然間明白了拉圖為何在離開草場那天突然折回氈房的原因了，他還是在抱有一絲幻想，尋找國王可能會遺忘在氈房裡的彎刀。但當他再一次一無所獲時，他的傷心與沮喪瞬間化成了怒火，點燃了氈房，那是家人和國王在草場的唯一住所。
和雅也突然猜測到了拉圖這幾日夜不歸宿的原因，和雅並沒有向拉圖求證她的猜測，但她也知道，拉圖離開這個家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終於有一天晚上，在和雅和家人們正圍在一起吃飯時，拉圖突然跑到和雅面前，腰間還掛著那把彎刀，央求著和雅給他買一匹馬。拉圖說，他已經在周邊查探過了，茶園後山長滿了野草，半山腰有一塊平坦的山坡，搭上圍欄，就可以作為馬場了。
和雅和家人們怔怔的看著拉圖和他腰間的彎刀，半晌沒有說話。
拉圖的眼睛像極了國王，但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真誠與溫熱。儘管整個家庭成員都在有意無意地抹去關於國王的記憶，但拉圖身上時不時流露出來的言行舉止卻如針芒一樣一遍遍提醒著國王曾經的存在。
拉圖察覺到了和雅和家人們目光中的疑問，他的坦承也印證了和雅的猜測。
拉圖前幾日果真重返了草場，為的就是去尋找這把彎刀。拉圖說，氈房燃燒的灰燼早已經被風吹散了，連痕跡都看不到了。草場上新的草芽已經從地面冒了出來，遠遠看去，草場又回到了他們剛到時的樣子，只是上面多了很多堆灰白色的骨架。拉圖從國王倒塌的山包下的一堆人骨旁取回了已經被淺草覆蓋著的他日思夜想的彎刀。
和雅和家人們安靜地聽完了拉圖的述說，這些試圖忘記過去的可憐而又幸運的人們臉頰上浮現出了短暫的哀傷，繼而便是莫可名狀的解脫，她們在草場所經歷的一切終於在此刻劃上了句號，她們被紅山滋潤的臉頰在油燈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紅潤。
和雅沒有拒絕拉圖的央求，她和男人用賣茶的存錢給拉圖買了一匹馬，一匹出生不久的小白馬。
但這足以讓拉圖興奮的手舞足蹈，他像個受了恩寵的孩子一樣，給和雅和男人磕了一個頭，便牽著小白馬入駐到了屬於他們的馬場，那裡有和雅和家人們為拉圖搭建的簡易的氈草屋和木馬棚。
除了偶爾拿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資外，拉圖很少回家了。
拉圖把心思都放在了養馬上，他經常牽著小白馬穿梭於紅山群嶺之間，小白馬輕快的馬蹄聲響過紅山腳下的每一個村寨。
或許是身體裡終究還是流淌著遊牧人的血液，拉圖開始習慣並熱衷於這種隨遇而安的生活方式了。
但拉圖又不想以一個遊牧人的形象出現在紅山人的目光中，他像父親，但他不想像父親。
拉圖的馬背上常年馱著一卷禦寒的氈毛毯兒和一隻行囊，行囊里有幾件換洗的衣物，他常常光著膀子在山澗里漂洗衣物，他極力不讓自己身上散發出遊牧的氣息，這種他從小就在父親身上聞慣的氣息，此時卻如孳生的蚊蟲一般讓他避之若浼。
把漂洗過的衣服和光溜溜的身子鋪在草地上暴曬，已經成為拉圖驅除氣味的特定做法，他在刻意隱藏著他作為牧羊人兒子的特徵。
他的頭髮很黑很長，被泉水沖洗的柔順而光亮，但他卻習慣於隨意地扎個馬尾拖在後腦勺上。他的鬍鬚很濃，被他用彎刀修割的平順而整齊。
他的腰間，還常年掛著一隻皮囊兒，有時裝水，但更多時裝的是沿途村寨的百家酒。
拉圖就像個遊俠一樣，走到哪裡便住到哪裡，他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吃得好吃得飽，他只關心他的馬兒能不能吃到新鮮的草料。
他在遊歷中遇到很多事，結識很多人，直爽而樂觀的性格很快讓沿途的紅山人接納了他。紅山人很樂意邀請這個爽朗的年輕人去家中做客，他也總是很慷慨付出自己使不完的力氣，幫紅山人做一些諸如搬運、砍伐、修葺、開荒之類的繁重的體力活兒。
拉圖幾乎去過紅山每一個狩獵人和採藥人的家，他無意於在何處停留，也無意於為誰停留，直到遇見了狩獵人阿婭和採藥人布吉，兩個改變他生活和命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