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後有追兵赴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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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蠡又安慰了施夷光和范嫻幾句,讓他們母子三人在馬車上安心等待,又吩咐穩婆照顧好妻子,從馬車下來,與長子范伯仁一起走出樹林。

  樹林外肅立著三十名身強力壯的甲士,一個個神情肅穆,披堅執銳,手執長戟,腰配青銅劍,背著弓弩和羽箭,渾身上下,武裝到了牙齒,散發出一陣陣肅殺之氣。

  這隊甲士乃是范蠡在越國任上將軍之時,從民間收養的數百孤兒之中,精挑細選出來六十名身強力壯之士,范蠡親自教導他們兵法和武藝,更在越國滅吳之戰中,經過多年的實戰鍛鍊,個個都是能以一抵十,范蠡將他們全部賜姓為范,成為范氏族人,這些甲士乃是范氏一族在這春秋末年亂世之中,最重要的武力依靠。

  這六十名家族武士,范蠡以天干地支為順序給他們命名,其中綜合考核最強者,賜名為甲子,也是家族武士的首領,最末者,名為癸亥。

  護衛隊一旦有戰死之人,范蠡則從收養的其他孤兒之中挑選出人選,補足六十人之數。

  如有人想提升自己排位,可以在每年一次的家族內比武大會上,向家主范蠡申請,經過家主批准之後,向目標發起挑戰,挑戰者如果戰敗,位次不變,挑戰者如果成功,則可以繼承失敗者的位次和榮譽。

  眼下跟在范蠡身邊的只有三十護衛甲士,分乘十輛戰車,另外三十人則被范蠡安排由次子范仲勇帶領,乘坐十乘戰車先行一步,去往齊魯兩國交界關隘夾谷關先行探路。

  夾谷關乃是齊國和魯國長城邊界上的最重要的關隘之一,只要能順利過了夾谷關,進入魯國境內之後,范氏這一大家子才算真正離開了齊國這個是非之地。

  說起夾谷關,不得不說一下齊魯夾谷之盟,這次會盟也是儒家創始人孔丘第一次登上齊魯外交舞台的首秀之地。

  公元前500年,齊景公和晏嬰想和近鄰魯國等中原諸侯聯合起來,共同對付來自吳國的威脅,齊景公於是寫信給魯定公,約他在齊魯交界的夾谷會盟。諸侯會盟,得有個得力的大臣當助手稱作「相禮」,魯定公決定讓司寇孔丘擔當此任。

  魯國在定公登基為君之前,是魯昭公在位,在孔丘35歲那年,魯昭公被魯國實際掌權的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大夫轟走。孔子就去到齊國,向齊景公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齊景公想任用孔丘,實施他的政治主張。但齊國當時相國晏嬰則認為孔子的那套「克己復禮」的政治主張,在春秋這個禮崩樂壞弱肉強食的時代,根本不切實際,不可實施,齊景公也就未任用孔子為官。

  孔丘只好又回到魯國,繼續收徒教書,直到魯定公即位,孔子才被任用為官,先做中都宰,隔年升為司空,又調為司寇,司刑法和外交往來之責,並代理宰相,孔丘逐漸取得了魯定公的信任,魯定公將齊景公約他去夾谷會盟的事告訴了孔子,並徵詢他的意見。

  孔子認為齊國一貫持強凌弱,魯國要想在會盟時候不受欺負,必須做好文武兩手準備。魯定公接納了孔子的建議。

  魯定公即召大夫申句須為右司馬,樂頎為左司馬,各率兵車五百乘跟從而行。又命大夫茲無還率兵車三百乘,距夾谷十里紮營。

  當魯定公到達夾谷時,齊景公早巳先行設壇。這時孔子見齊國兵衛甚嚴,隨命申句須、樂頎緊隨魯定公左右須臾不離。

  果然,齊國大夫黎彌便在兩國君主會禮之後,聚集士兵假扮樂工,以娛樂為名,準備趁機捉拿魯侯。

  在祭壇上擔當「相禮」的孔子,見壇下鼓樂人員,腰間暗藏兵器,呼哨蜂擁而至,神色大有敵意。

  魯侯見此生懼,而孔子卻容色從容、毫無懼色。齊景公見申句須、樂頎緊各自帶著一隊士兵在祭壇之下緊密守衛,心知此事巳被孔子識破,當即令假扮樂隊的士兵撤去。

  但卻又令大夫黎彌組織二十餘侏儒戲子,擁至魯侯面前做歌舞表演。魯國是春秋時期最重視周禮的國家,孔子馬上大聲呵斥這些侏儒戲子,而齊景公卻置著罔聞,放縱侏儒戲子們戲耍魯國君臣。

  孔子再次嚴肅告誡齊景公,這些侏儒戲子戲弄諸侯,論罪當斬,遂大呼申句須,樂頎二將,二將從祭壇之下飛馳登上祭壇,孔子命他們斬了戲耍魯定公的侏儒戲子。申句須,樂頎兩人領命,迅速揮劍殺死樂隊領頭之人。

  齊景公見魯國二將神勇非凡,不禁心中駭然。魯定公隨即起身要走,黎彌還妄想到祭壇下截擊魯候,但見孔子怒氣沖沖,申、樂二將英勇護衛,便不敢輕動。

  由於孔子的智慧和魯國二將的勇敢,迫使齊景公真正放下高傲的心態,平等對待魯定公,放下戲耍之心,連忙請魯國國君再次登上祭壇。兩國國君最終在祭壇上盟誓,捐棄前嫌,共抗吳國,史稱夾谷之盟。


  會盟之後,孔子又促使齊景公歸還了以前從魯國侵占的漢陽、汶陽、龜陰等土地,用以這次會盟期間對魯定公不敬的補償。這是魯國在與齊國外交上取得的為數不多的重大勝利,也彰顯了儒家創始人孔子的政治智慧和高超的外交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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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夷光生產的這片樹林,距離夾谷還有三十餘里,范蠡一家輕車簡從,只需半天路程就可以到達夾谷。

  幸虧從齊國出發之前,范蠡擔心妻子在路上耐不住顛簸,因為施夷光是越國人,范蠡還特意命人到越國找到這位聲譽極高的產婆,許以重金,一路帶著,這才保的施夷光和范無忌母子平安。

  這隊甲士領隊的乃是范氏家族護衛隊長甲子,他見范蠡從樹林走出,連忙上前一步,大聲報告:「家主,剛才斥候回報,後方十餘里,追來十乘戰車,觀其旗幟,應為田氏之兵。請家主示下,是否迎戰。」

  春秋時期,一輛戰車稱為一乘,一般每乘為75人,其中車上甲士僅為3人,而徒兵則從春秋初期的30人增加到72人。

  戰車一乘由兩匹或四匹馬牽引,戰車上的甲士均由國人擔任,御左持弓射箭,御右執戟或矛近身格鬥,中間之人為駕車之人。另外每輛車配備72人徒兵。徒兵主要由野人充當。春秋末年,徒兵之所以增加,這主要是因為人口增加,充當徒兵的「野人」在春秋中後期大量增多,徒兵在戰爭中的作用也加強了。

  甲子匯報追來十乘戰車,沒有特別說明對方是「輕車簡從」,那就說明對方派來的是滿編的七百五十人追兵,而自己這方,因為輕車簡從,雖然也有十輛戰車,但是沒有徒兵,只有甲士。徒兵戰鬥力雖然和甲士相比很弱,但是蟻多咬死象,一旦交戰,自己這方沒有徒兵,兵力上明顯吃虧。

  范蠡沉吟片刻,搖頭道:「我和田氏雖然立場各異,但是我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齊國,和田氏一族矛盾並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田氏此時只派出十乘戰車,沒有派更多士兵,他們應該只是來觀察我們行蹤,確認我們是否真的離開齊國。先不理會他們,我們繼續前行,去夾谷關和仲勇匯合之後再說。」

  「諾!」

  三十名甲士轟然應諾,毫不遲疑,三人一組,各自登車,保護著范蠡一家,繼續向夾谷關前行。

  山路崎嶇不平,但是為了儘快趕至夾谷關,眾人絲毫不敢吝嗇馬力,全力奔馳。

  范氏家族的車隊,在山路之上全速奔馳半天之後,前方忽然出現一座高大的雄關,在蜿蜒逶迤的長城之上,緊緊扼守這條齊國通過魯國的最重要的邊關之一。

  正是夾谷關到了。

  平時緊閉大門的關隘,此時卻門戶大開,露出黑洞洞的城門,仿佛一頭張開巨口的怪獸,正準備擇人而噬。

  范蠡皺了皺眉頭,吩咐車隊停下,忽然從城門內奔馳而出一輛戰車,車上三人,居中駕車的是一名高大威猛的漢子,身著鐵甲,頭戴鐵盔,渾身浴血,正是范蠡次子范仲勇。

  范仲勇驅車奔馳到范蠡車隊之前,顧不得停穩馬車,迅速跳下馬車,跑到范蠡馬車之前,向馬車上的范蠡和范伯仁拱手行禮,聲音洪亮地說道:「爹爹,大哥,孩兒已經擒獲夾谷關守將,打開關門,請爹爹和大哥速速帶人通關。」

  「你沒有受傷吧?怎麼搞的全身是血?」范伯仁對這個一母同胞的二弟非常擔心,關切的問道。

  范伯仁和范仲勇都是范蠡第一任妻子黃氏所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而黃氏在五年前已經因病去世。

  「這都是夾谷關幾個不開眼守兵的血,我沒事。」范仲勇抹了一下甲冑上尚未乾透的血漬,滿不在乎地道。

  「我之前不是交代你,把為父書信交給守關的將領,然後你就在關牆之下等我們匯合,你怎麼就攻破了關隘,還殺了人?這夾谷關守將是否還活著?」范蠡責備道。

  「這守將姓高,出身高氏的一個小宗,我將父親的書信給他,好言好語讓他打開關門,讓我們一家離開齊國,他卻支支吾吾的推脫,只說沒有國君之令,不得打開關門。我一怒之下,就將他身邊的兩個護衛斬殺,抓住了他。這人卻是個膿包,見我殺了他的護衛,嚇得都要尿了,連話都不敢說,此人現在已經被我關在在一間房內,有我們家族護衛嚴密看守。」范仲勇大大咧咧地道,對范蠡的責備也不以為然。

  范仲勇今年十九歲,尚未加冠,他性情直爽,從小到大就好勇鬥狠,也沒少被父親范蠡責備,他早都已經習慣了。

  「前頭帶路,速速通關。」范蠡對范仲勇揮手道。


  范氏家族的車隊依次馳入夾谷關關隘大門,范仲勇命令墊後的家族武士把關隘大門重新關閉,其他范氏家族武士則迅速接管了夾谷關的防守。

  遠處,田氏家族的追兵,捲起一陣陣塵土,也迅速迫近了夾谷關。

  田氏家族的追兵見夾谷關的大門緩緩合上,領頭的一人揮手示意隊伍停下,然後催動車輛,單車緩緩來到夾谷關城牆之下,不過卻小心翼翼地停在弓弩射程之外,對城牆上的范氏眾人大聲喊道:「齊國太宰田常之子,大夫田盤,致敬越國相國、上將軍范蠡閣下,肯請上將軍見面一唔。」

  范蠡和范仲勇及范氏家族武士站在夾谷關城牆上,看著夾谷關下令行禁止的田氏家族武士,雖然只有十乘兵車,七百多人的兵馬,再經過長途追擊之後,居然仍然能保持相對整齊的隊列,觀其兵容,來勢洶洶,由小見大,顯示田氏家族武力實在不容小覷。

  范蠡暗自點頭,對城牆下的田盤道:「原來是田大夫,此時此地,再無越國相國和上將軍,僅有江湖野人一老翁,你就叫我鴟夷子吧。」

  當時越王勾踐正攜滅吳之威,北上與晉齊爭霸,晉齊魯宋等國均不敢正面相抗,一時之間越國聲威凜凜,諸侯戰慄。范蠡如此說法,是向田氏標明,自己已經辭去越國相國和大將軍,自己對越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位都棄之不顧,對齊國相國之位也無覬覦之心,不會威脅到田氏在齊國的地位。

  田盤作為田氏大子,是田氏下一代繼承人,對范蠡話語之中隱含之意自然一聽就懂。

  田盤此次奉其父親田常之命,前來夾谷關追范氏一族,也不是要與范氏交戰,而是要監督確認范氏一族真的離開齊國,不然也不會只帶區區十乘兵車,不到一千人而來。

  田盤就著范蠡的話,對城牆上的范蠡拱手行禮道:「見過鴟夷子老先生,田盤此來並無他意,家父擔心范氏族人出了齊國,其他諸侯國或許路上不平安,特命盤前來護送。」

  田盤這句話一方面向范蠡表明自己並無惡意,另外也暗諷魯國國內不安靖。

  范仲勇確是再也忍耐不住,哼了一聲,對夾谷關下的田盤嘲諷道:「如此說來,田大夫一路風風僕僕從臨淄追我范氏一族到夾谷關,我們倒是要感謝田盤大夫的一番護送好意咯?」

  范蠡此時只想儘快離開齊國,也不願意再與田盤多加糾纏,揮手制止范仲勇,對田盤正色道「范氏自有能力保護自己,不敢有勞田大夫相送。還請田大夫回去之後,告知令尊,范氏族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范氏與田氏井水不犯河水,雙方還是應敦睦修好為上。」

  范蠡常年大權在握,更助越國滅吳,說話之時自有一股威嚴氣勢,田盤聽的心中一凜,肅容道:「在下受教,恭送先生。」

  范蠡命人將夾谷關守將帶來,這守將正自驚魂不定,以為范蠡要殺了他,一見到范蠡,連忙叩首求饒,范蠡安慰了對方幾句,表明自己並無傷其性命之意,這守將才驚魂不定地站起身來。

  范蠡也不多做解釋,帶所有范氏族人迅速離開夾谷關,正式進入魯國國境。

  因施夷光剛剛生產,乘坐馬車長途跋涉太過辛苦,范蠡指揮范氏眾人前往汶水,尋找渡船,沿河而下,擬讓施夷光和兩個孩子乘船而行,以減少旅途顛簸之苦,而且,長途跋涉,除了備好糧草,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充足的水源,沿著汶水而下,飲水也更加方便。

  到了汶水之濱一個野渡,尋到一艘正在打漁小舟,范蠡給了漁翁足可以買三艘小舟的錢,從漁翁這裡租下這艘小舟,仍讓這個漁翁操舟划槳,跟隨范氏前往汶水下游較大渡口。

  因小舟空間有限,只能安排施夷光帶著兩個孩子和穩婆上船,其餘眾人仍舊乘坐馬車,沿著汶水緩緩而行,如此行了半天,眾人看身後再無追兵,也漸漸放下心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轉暗,范仲勇正指揮范氏眾人在汶水邊安營紮寨,看著次子按照自己平時教導他的行軍之法來做事,范蠡不由得暗自點頭。自己這兩個兒子各有特長,長子伯仁為人敦厚,次子仲勇為人勇猛,均是可造之材。

  忽然一陣驚呼從岸邊停靠的小舟之中傳來,范蠡迅速趕往小舟停靠之處,只見施夷光滿臉煞白,懷中緊緊抱著剛出生的兒子,驚慌失措地道:「夫君,嫻兒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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