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情三次逃國外
范無忌腦子一片混沌，無法思考、無法呼吸，甚至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身體。
眼前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溫暖的水體包裹著，猶如一條魚在這溫暖的水中不斷浮沉。
有時候他明明感覺不到任何人，但是他卻能感覺到在這黑暗之外，有一個溫暖的力量在支撐著他，給予他成長的力量。
就這樣，在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自己被非常大的力量，從這個溫暖的水體之中用力擠了出來。
他不知道前方究竟會有什麼危險在等著自己，但是他不得不在這狹窄黑暗的洞穴之中一寸一寸地艱難爬行。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儘快爬出去，一定會死在這裡。強大的求生欲望驅使著他，他知道自己絕無絲毫退路，只能拼命向前，死中求活。
不知道經過多久，也不知道爬行了多遠，當他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終於從這黑暗的洞穴之中爬了出來！
雖然仍舊閉著眼睛，但是他明顯能感覺到眼前豁然一亮，冰涼的空氣迅速包裹著他的全身，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想說什麼，一張嘴，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可是他只覺得眼皮像被灌了鉛，怎麼都睜不開。腦子也混混沌沌，甚至不能連貫思考，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出吃奶的力氣，只把一隻眼勉強睜開了一絲縫隙。
刺目的光亮刺穿他的眼眸，他嚇的趕緊又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又試探著睜開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雙美到極致的眼睛，溫柔如水，深沉似海，眼睛的主人頭髮凌亂，被汗水打濕成一綹一綹，她的面色非常蒼白，但是她正用飽含這人世間最深沉愛意的雙眸，盯著他一眨不眨地看著。
哪怕這世界上最珍貴金銀珠寶全部放在眼前，也不曾讓她把目光稍轉片刻，她滿眼滿心都是眼前的這個小小的人兒。
他天真無邪的目光與之相接，頓時沉浸在這如水的溫柔之中，感受到對方如海般的愛戀。
哪怕此刻他仍然無法完全睜開雙眼，無法動一根手指頭，甚至連大腦都無法正常思考，仍然能感受到對方這疲勞、蒼白、平靜的絕美面容之下，對自己那如火般熾熱，如山般深沉，如大海一般的愛。
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只聽到一陣「哇……哇……」洪亮的的哭聲。
「老爺！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恭喜老爺喜得貴子！」
在齊國前往宋國官道旁的一片樹林內，一輛滿是泥濘的馬車停在樹林內，馬車上，一個五十多歲的產婆，對正在馬車旁焦急走來走去的老者大聲賀喜。
這位老者，已經年過六旬，身穿朱色深衣，頭戴青黑色績巾，聽聞產婆賀喜之言，心頭頓時一松，三步並作兩步，大步流星地走到馬車旁。
馬車內躺著一個精疲力盡的中年美婦，滿臉都是虛汗，雙眼迷離無神，看著老者走近，這才虛弱輕聲道：「夫君放心，夷光沒事。」
一個粉妝玉琢，約莫三歲左右身著淡黃色絲綢衣服的女童，也急匆匆從樹林外面跑進來，站在馬車旁，依著老者身體，好奇地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聲音清脆地向在馬車上躺著的中年美婦問：「娘，弟弟在哪裡？讓我看看。」
躺在馬車上的中年美婦，向外側了側身，將貼在自己懷中吃奶的小嬰兒露出一點小臉，這嬰兒只覺得嘴裡一松，立馬再次貼近中年美婦的身體，含住這生命的源泉，閉上眼睛，本能地吮吸起來。
女童看著這閉著眼睛的小小嬰兒，情不自禁地伸出柔軟的小手，輕輕地點著這嬰兒皺巴巴的小臉，好奇地問：「娘，弟弟怎麼看上去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呀？比爹爹還顯老。」說完情不自禁地咯咯地笑起來。
小女孩轉身看著這老者，喜笑顏開道：「爹爹，快來看弟弟，你說是不是？」
老者眼睛只掃視了一眼躺在少婦懷裡正在吃奶的嬰兒，就快速收回目光，卻是伸出手，握住那正在給嬰兒餵奶的中年美婦的柔荑，柔聲安慰道：「夷光，辛苦你了……」
中年美婦轉頭溫柔地看向馬車旁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雖然已經年過六旬，但是因為養生得法，頭上竟然沒有一絲白髮，皮膚仍然非常緊緻紅潤，精神也很矍鑠，更因為長期大權在握，養成一種天然的上位者氣勢，讓人望之心折。
中年美婦眼波流轉，美目含情，溫柔笑道：「夷光不辛苦，這孩子平安出生，能給夫君再添一子，夷光哪怕立刻就死了，也都安心了……」
這老者連忙打斷中年美婦的話，「不許說不吉利的話，夷光你好好修養身體，以後你還要和我一起把孩子們撫養長大呢！」
中年美婦聞言，心中頓時一甜，柔聲道：「夷光沒事，夫君放心，夷光一定能很快恢復，以後和夫君一起，把孩子們好好撫養成人。」
頓了頓，這中年美婦又道：「夫君為了我，算上這次，已經三次帶夷光出奔異國他鄉，一次次死裡逃生，才是真辛苦。」
「想當年，夫君助那越王勾踐滅吳之後，勾踐讓夫君將妾身送至越王宮，妾身本以為天下雖大，卻再無我立足之地，妾身本不欲再苟且偷生，也早存了死志，願一死以報吳王之恩。可惜腹中卻懷了嫻兒，妾身和吳王夫差夫妻一場，無論如何，也要為他留下一絲血脈。」
「夫君為了夷光，不惜得罪越王勾踐，哪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上將軍的官位，夫君也是棄若蔽履，將夷光從吳國姑蘇台帶至太湖隱居，在太湖順利生下嫻兒。不料那越王勾踐卻不死心，死死盯夷光不放，派人一直搜尋不已。不得已，夫君又帶著夷光和嫻兒，乘船泛海遠到齊國海濱避難……」
「夷光本以為，能和夫君在齊國安生過日子。夫君和族人們開荒耕地、捕魚熬鹽、蓄養家畜，夷光養些小雞小鴨，好好撫養嫻兒長大，沒想到夫君又被齊侯找到，多次派遣使者請夫君岀仕做齊國國相。」
床邊坐著的老者嘆了口氣，接口道：「是呀，齊國有魚鹽布帛之利，又是天下數得著大國，人口眾多，市場巨大，我本也想在齊國隱姓埋名、墾荒種田、安穩經商，遠離那勾心鬥角的官場，陪你一起安度晚年。在齊國，我本不欲出名，所以化名鴟夷子皮，可消息最後還是走漏出去。齊侯知道我在齊國，三番五次派遣使者前來相請，可是這齊國猶如病入膏肓的病人，田氏在齊國已經根深蒂固，就算神仙來了也難救呀。」
那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忽然插口問道：「爹爹，我們在齊國海邊住好好的，為什麼要千里迢迢搬家去宋國陶邑呀！我們到底還要走多遠才能到陶邑到呀？這一路來，娘懷著弟弟，挺著大肚子，還在野外生下了弟弟，娘真的好辛苦呀。」
范蠡愛憐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柔聲道：「嫻兒，爹爹也不想讓你和你娘舟車勞頓，但是齊國現在田氏獨大，齊侯不甘大權旁落，他請我為相，無非是想讓我和田氏兩虎相爭，讓我制衡田氏。田氏在齊國已經深耕數代，將齊國其他卿大夫家族如高氏、國氏、鮑氏等家族逐一打垮，現在已經勢大難禁，我和你娘帶領族人，在齊國隱居，本來就不欲再參合這些諸侯國之間爭權奪利的腌臢破事，又怎麼可能岀仕齊國呢？」
「最近我觀察到田氏家族意欲動手除掉齊候的勢力，田氏家族正在暗自聚兵，可是齊侯卻懵然不知，齊國必然陷入內亂。現在的齊相，正是田氏家主田常，他為了控制齊國內政，在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六月，殺了齊簡公和闞止，立齊簡公之弟呂驁為國君，自立為太宰，專擅齊國大權，劃割齊國安平以東廣大國土為田氏封疆範圍。田常已經知道齊候欲請我為相國以分其權柄，雖然我不欲岀仕齊國，但田常知道此事之後，對我倍加提防。」
「俗話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為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我這才不顧你娘懷著弟弟，連夜將家裡僕人盡數遣散，將家財也盡數散去，只帶你和你娘，輕車簡從，連夜離開這齊國，前往宋國陶邑。去年我讓你大哥去宋國陶邑買田置地，建了一座莊園，這次正好用到。」
小女孩聽的似懂非懂，撅著小嘴，抱著范蠡的胳膊，還要撒嬌。
中年美婦連忙打斷小女孩，溫柔說道：「嫻兒乖，咱們去往陶邑，這是沒法子的事情，你要聽爹爹的話。」
范蠡摸著小女孩的頭，柔聲道：
「嫻兒，這宋國陶邑，地理位置可是一個絕好地方。位於濟水和菏水交匯之處，東接齊魯、西鄰秦鄭、南通楚越、北達晉燕，乃是天下之中。河流縱橫，四通八達，已經成為宋國乃至天下最有名的商業繁華之地，也是各國大宗貨物交易的樞紐之地。我們以後在陶邑經商，一定大有可為。」
「爹爹已經讓你大哥伯仁先帶領一部分族人，在陶邑交通樞紐之地，買下不少土地，已經蓋好了莊園房舍和幾百間倉廩，足夠容納我們范氏一族幾百口人在此休養生息，繁衍壯大。」
「只是爹爹沒想到，離開臨淄還不到兩百里，這一路顛簸，你弟弟就這麼早出生了，嫻兒現在已經成姐姐了，是個小大人了，答應爹爹，照顧好你娘和弟弟，好不好？」
小女孩范嫻聽爹爹說自己是個小大人，頓時心花怒放，感覺自己立馬長大了，也不再埋怨了，挺了挺小胸脯，喜滋滋的道：「爹爹放心，嫻兒一定照顧好娘和弟弟……」說罷，眼睛骨碌碌一轉，又聚精會神地望向在娘懷裡旁若無人吭哧吭哧吃奶的小傢伙。
施夷光溫柔的看著范蠡，柔聲道：「以後到陶邑，萬事開頭難，諸般事情，還要靠夫君勞心費力，家裡的事情請夫君放心，夷光一定幫夫君打理的井井有條。」
說罷，施夷光看著附身趴在身邊，靜靜聽自己和夫君范蠡說話的女兒一眼，笑吟吟道：「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嫻兒可以幫我的忙嘛！」
范蠡和施夷光他倆都沒有留意，就在剛才他們說話之時，馬車外剛才給施夷光接生的穩婆，全程聽到范蠡夫婦的對話之中，眼睛裡卻忽地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正說話間，忽然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慌慌張張從樹林外跑近車輛，驚惶之色滿臉，遠遠地就對范蠡大聲喊道：「不好了，爹爹，斥候回報，後面有追兵，您快跟我出去看看。」
范蠡眉頭一皺，不滿的訓斥道：「伯仁，不過是有人追來而已，尚不清楚對方情況，你也三十多歲，老大不小了，為父平時教導你，每逢大事須有靜氣，怎麼還如此慌慌張張，大驚小怪？」
眼前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溫暖的水體包裹著，猶如一條魚在這溫暖的水中不斷浮沉。
有時候他明明感覺不到任何人，但是他卻能感覺到在這黑暗之外，有一個溫暖的力量在支撐著他，給予他成長的力量。
就這樣，在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感覺自己被非常大的力量，從這個溫暖的水體之中用力擠了出來。
他不知道前方究竟會有什麼危險在等著自己，但是他不得不在這狹窄黑暗的洞穴之中一寸一寸地艱難爬行。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儘快爬出去，一定會死在這裡。強大的求生欲望驅使著他，他知道自己絕無絲毫退路，只能拼命向前，死中求活。
不知道經過多久，也不知道爬行了多遠，當他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終於從這黑暗的洞穴之中爬了出來！
雖然仍舊閉著眼睛，但是他明顯能感覺到眼前豁然一亮，冰涼的空氣迅速包裹著他的全身，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想說什麼，一張嘴，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此時此刻，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可是他只覺得眼皮像被灌了鉛，怎麼都睜不開。腦子也混混沌沌，甚至不能連貫思考，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出吃奶的力氣，只把一隻眼勉強睜開了一絲縫隙。
刺目的光亮刺穿他的眼眸，他嚇的趕緊又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又試探著睜開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雙美到極致的眼睛，溫柔如水，深沉似海，眼睛的主人頭髮凌亂，被汗水打濕成一綹一綹，她的面色非常蒼白，但是她正用飽含這人世間最深沉愛意的雙眸，盯著他一眨不眨地看著。
哪怕這世界上最珍貴金銀珠寶全部放在眼前，也不曾讓她把目光稍轉片刻，她滿眼滿心都是眼前的這個小小的人兒。
他天真無邪的目光與之相接，頓時沉浸在這如水的溫柔之中，感受到對方如海般的愛戀。
哪怕此刻他仍然無法完全睜開雙眼，無法動一根手指頭，甚至連大腦都無法正常思考，仍然能感受到對方這疲勞、蒼白、平靜的絕美面容之下，對自己那如火般熾熱，如山般深沉，如大海一般的愛。
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只聽到一陣「哇……哇……」洪亮的的哭聲。
「老爺！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恭喜老爺喜得貴子！」
在齊國前往宋國官道旁的一片樹林內，一輛滿是泥濘的馬車停在樹林內，馬車上，一個五十多歲的產婆，對正在馬車旁焦急走來走去的老者大聲賀喜。
這位老者，已經年過六旬，身穿朱色深衣，頭戴青黑色績巾，聽聞產婆賀喜之言，心頭頓時一松，三步並作兩步，大步流星地走到馬車旁。
馬車內躺著一個精疲力盡的中年美婦，滿臉都是虛汗，雙眼迷離無神，看著老者走近，這才虛弱輕聲道：「夫君放心，夷光沒事。」
一個粉妝玉琢，約莫三歲左右身著淡黃色絲綢衣服的女童，也急匆匆從樹林外面跑進來，站在馬車旁，依著老者身體，好奇地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聲音清脆地向在馬車上躺著的中年美婦問：「娘，弟弟在哪裡？讓我看看。」
躺在馬車上的中年美婦，向外側了側身，將貼在自己懷中吃奶的小嬰兒露出一點小臉，這嬰兒只覺得嘴裡一松，立馬再次貼近中年美婦的身體，含住這生命的源泉，閉上眼睛，本能地吮吸起來。
女童看著這閉著眼睛的小小嬰兒，情不自禁地伸出柔軟的小手，輕輕地點著這嬰兒皺巴巴的小臉，好奇地問：「娘，弟弟怎麼看上去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呀？比爹爹還顯老。」說完情不自禁地咯咯地笑起來。
小女孩轉身看著這老者，喜笑顏開道：「爹爹，快來看弟弟，你說是不是？」
老者眼睛只掃視了一眼躺在少婦懷裡正在吃奶的嬰兒，就快速收回目光，卻是伸出手，握住那正在給嬰兒餵奶的中年美婦的柔荑，柔聲安慰道：「夷光，辛苦你了……」
中年美婦轉頭溫柔地看向馬車旁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雖然已經年過六旬，但是因為養生得法，頭上竟然沒有一絲白髮，皮膚仍然非常緊緻紅潤，精神也很矍鑠，更因為長期大權在握，養成一種天然的上位者氣勢，讓人望之心折。
中年美婦眼波流轉，美目含情，溫柔笑道：「夷光不辛苦，這孩子平安出生，能給夫君再添一子，夷光哪怕立刻就死了，也都安心了……」
這老者連忙打斷中年美婦的話，「不許說不吉利的話，夷光你好好修養身體，以後你還要和我一起把孩子們撫養長大呢！」
中年美婦聞言，心中頓時一甜，柔聲道：「夷光沒事，夫君放心，夷光一定能很快恢復，以後和夫君一起，把孩子們好好撫養成人。」
頓了頓，這中年美婦又道：「夫君為了我，算上這次，已經三次帶夷光出奔異國他鄉，一次次死裡逃生，才是真辛苦。」
「想當年，夫君助那越王勾踐滅吳之後，勾踐讓夫君將妾身送至越王宮，妾身本以為天下雖大，卻再無我立足之地，妾身本不欲再苟且偷生，也早存了死志，願一死以報吳王之恩。可惜腹中卻懷了嫻兒，妾身和吳王夫差夫妻一場，無論如何，也要為他留下一絲血脈。」
「夫君為了夷光，不惜得罪越王勾踐，哪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上將軍的官位，夫君也是棄若蔽履，將夷光從吳國姑蘇台帶至太湖隱居，在太湖順利生下嫻兒。不料那越王勾踐卻不死心，死死盯夷光不放，派人一直搜尋不已。不得已，夫君又帶著夷光和嫻兒，乘船泛海遠到齊國海濱避難……」
「夷光本以為，能和夫君在齊國安生過日子。夫君和族人們開荒耕地、捕魚熬鹽、蓄養家畜，夷光養些小雞小鴨，好好撫養嫻兒長大，沒想到夫君又被齊侯找到，多次派遣使者請夫君岀仕做齊國國相。」
床邊坐著的老者嘆了口氣，接口道：「是呀，齊國有魚鹽布帛之利，又是天下數得著大國，人口眾多，市場巨大，我本也想在齊國隱姓埋名、墾荒種田、安穩經商，遠離那勾心鬥角的官場，陪你一起安度晚年。在齊國，我本不欲出名，所以化名鴟夷子皮，可消息最後還是走漏出去。齊侯知道我在齊國，三番五次派遣使者前來相請，可是這齊國猶如病入膏肓的病人，田氏在齊國已經根深蒂固，就算神仙來了也難救呀。」
那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忽然插口問道：「爹爹，我們在齊國海邊住好好的，為什麼要千里迢迢搬家去宋國陶邑呀！我們到底還要走多遠才能到陶邑到呀？這一路來，娘懷著弟弟，挺著大肚子，還在野外生下了弟弟，娘真的好辛苦呀。」
范蠡愛憐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柔聲道：「嫻兒，爹爹也不想讓你和你娘舟車勞頓，但是齊國現在田氏獨大，齊侯不甘大權旁落，他請我為相，無非是想讓我和田氏兩虎相爭，讓我制衡田氏。田氏在齊國已經深耕數代，將齊國其他卿大夫家族如高氏、國氏、鮑氏等家族逐一打垮，現在已經勢大難禁，我和你娘帶領族人，在齊國隱居，本來就不欲再參合這些諸侯國之間爭權奪利的腌臢破事，又怎麼可能岀仕齊國呢？」
「最近我觀察到田氏家族意欲動手除掉齊候的勢力，田氏家族正在暗自聚兵，可是齊侯卻懵然不知，齊國必然陷入內亂。現在的齊相，正是田氏家主田常，他為了控制齊國內政，在魯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六月，殺了齊簡公和闞止，立齊簡公之弟呂驁為國君，自立為太宰，專擅齊國大權，劃割齊國安平以東廣大國土為田氏封疆範圍。田常已經知道齊候欲請我為相國以分其權柄，雖然我不欲岀仕齊國，但田常知道此事之後，對我倍加提防。」
「俗話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為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我這才不顧你娘懷著弟弟，連夜將家裡僕人盡數遣散，將家財也盡數散去，只帶你和你娘，輕車簡從，連夜離開這齊國，前往宋國陶邑。去年我讓你大哥去宋國陶邑買田置地，建了一座莊園，這次正好用到。」
小女孩聽的似懂非懂，撅著小嘴，抱著范蠡的胳膊，還要撒嬌。
中年美婦連忙打斷小女孩，溫柔說道：「嫻兒乖，咱們去往陶邑，這是沒法子的事情，你要聽爹爹的話。」
范蠡摸著小女孩的頭，柔聲道：
「嫻兒，這宋國陶邑，地理位置可是一個絕好地方。位於濟水和菏水交匯之處，東接齊魯、西鄰秦鄭、南通楚越、北達晉燕，乃是天下之中。河流縱橫，四通八達，已經成為宋國乃至天下最有名的商業繁華之地，也是各國大宗貨物交易的樞紐之地。我們以後在陶邑經商，一定大有可為。」
「爹爹已經讓你大哥伯仁先帶領一部分族人，在陶邑交通樞紐之地，買下不少土地，已經蓋好了莊園房舍和幾百間倉廩，足夠容納我們范氏一族幾百口人在此休養生息，繁衍壯大。」
「只是爹爹沒想到，離開臨淄還不到兩百里，這一路顛簸，你弟弟就這麼早出生了，嫻兒現在已經成姐姐了，是個小大人了，答應爹爹，照顧好你娘和弟弟，好不好？」
小女孩范嫻聽爹爹說自己是個小大人，頓時心花怒放，感覺自己立馬長大了，也不再埋怨了，挺了挺小胸脯，喜滋滋的道：「爹爹放心，嫻兒一定照顧好娘和弟弟……」說罷，眼睛骨碌碌一轉，又聚精會神地望向在娘懷裡旁若無人吭哧吭哧吃奶的小傢伙。
施夷光溫柔的看著范蠡，柔聲道：「以後到陶邑，萬事開頭難，諸般事情，還要靠夫君勞心費力，家裡的事情請夫君放心，夷光一定幫夫君打理的井井有條。」
說罷，施夷光看著附身趴在身邊，靜靜聽自己和夫君范蠡說話的女兒一眼，笑吟吟道：「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嫻兒可以幫我的忙嘛！」
范蠡和施夷光他倆都沒有留意，就在剛才他們說話之時，馬車外剛才給施夷光接生的穩婆，全程聽到范蠡夫婦的對話之中，眼睛裡卻忽地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正說話間，忽然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慌慌張張從樹林外跑近車輛，驚惶之色滿臉，遠遠地就對范蠡大聲喊道：「不好了，爹爹，斥候回報，後面有追兵，您快跟我出去看看。」
范蠡眉頭一皺，不滿的訓斥道：「伯仁，不過是有人追來而已，尚不清楚對方情況，你也三十多歲，老大不小了，為父平時教導你，每逢大事須有靜氣，怎麼還如此慌慌張張，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