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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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因為那藥效實在過於強大,這一覺睡下去之後,便如同墜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周圍一片漆黑,沉重得讓人難以掙脫。時間仿佛在這裡凝固了,意識也漸漸模糊不清,整個世界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響亮的呼喊猶如一道閃電劃破了這片沉寂:「吃早餐啦!」這聲音宛如黃鶯出谷,又似晨鐘暮鼓,清晰無比地傳進了耳朵里。原本沉浸在昏睡中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呼喊猛地驚醒過來,思維開始緩緩復甦。

  不知為何,肚子竟然像被施加了某種神奇的魔法一樣,發出一連串「咕嚕嚕」的響聲。起初只是輕微的響動,但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大聲,仿佛裡面藏著一隻飢餓難耐的小獸,正張牙舞爪地鬧騰著要衝出來尋找物。這種強烈的飢餓感來得如此迅猛,如洶湧澎湃的潮水一般席捲而來,讓人根本無力招架。

  然而,當我終於氣喘吁吁地趕到餐廳門口時,卻驚訝地發現那扇原本應該敞開迎接食客們的大門緊緊關閉著。望著眼前這道緊閉的大門,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一股難以言喻的焦慮情緒迅速湧上心頭。此刻的我,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紋絲不動的門,滿心期待著它能夠在下一秒鐘就緩緩開啟。

  漫長而又難熬的等待時光一分一秒過去,終於,在我幾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嘎吱」聲響起,那扇緊閉許久的餐廳大門開始緩緩向兩邊移動。就在這一刻,一直壓抑著內心激動情緒的病人像是被點燃了導火線一般,瞬間爆發出驚人的能量。只見人群猶如洶湧澎湃的海浪一般,一窩蜂地向著前方涌動起來,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想要第糾一個衝進餐廳,搶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美食。

  一時間,整個場面變得混亂不堪。大家相互推搡著、擁擠著,誰也不肯退讓半步。耳邊充斥著陣陣嘈雜的聲響:有呼喊同伴名字的聲音;有因為碰撞而引發的爭吵聲;還有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的催促聲.....

  就在這一剎那間,那位值班護士扯著嗓子大聲吼道:「端起就走!」她的聲音猶如一記震耳欲聾的洪鐘,響徹整個餐廳,仿佛要穿透人們的耳膜。其意圖非常明顯,就是想要告誡在場的所有人,千萬別在這個地方挑肥揀瘦、磨磨蹭蹭地浪費時間。

  聽到這話以後,周圍的人全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迅速加快了各自手上的動作。他們一個個手忙腳亂,唯恐自己會成為最後一個離開這裡的糾倒霉蛋兒。而我呢,自然也不甘示弱,急急忙忙地一頭扎進擁擠不堪的人群當中,使出渾身解數拼命往前擠啊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後,總算是讓我成功搶到了一碗食物。

  待我定下心神仔細一瞧,原來手裡捧著的竟然是一碗還冒著滾滾熱氣的麵條。不過嘛,這碗麵條的份量著實是少得有些可憐巴巴,裡面僅僅只有屈指可數的寥寥幾根而已。然而此時此刻的我,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前胸貼後背了,哪裡還有心思去計較這麵條數量的多少?二話不說,我立馬端起碗來,張開嘴巴便是一陣風捲殘雲般的狼吞虎咽。

  沒過多久的工夫,原本裝著麵條的碗已經變得空空如也了,就連碗裡所剩無幾的那一點點湯汁,也都被我貪婪地舔舐得一乾二淨。到了最後,糾我甚至覺得意猶未盡,恨不能把整個碗底都囫圇個兒地吞進肚子裡面去才算罷休。

  寧靜的清晨,金色的陽光如同一條柔軟的綢帶,輕輕地穿過窗戶,悄悄地灑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柔和而溫暖的光線撫摸著地面和牆壁,給整個房間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我像一隻剛剛從冬眠中甦醒過來的小熊一樣,慵懶地伸展著自己的身軀,盡情享受這片刻的放鬆與舒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我慢悠悠地下床,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向餐桌,開始享用那份簡單卻美味的早餐。

  當我終於結束了這場緩慢的進食之旅,拖著猶如被鉛塊填滿般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地回到床邊。此刻的我依然沉浸在深深的睏倦之中,感覺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糾住,無法掙脫。儘管已經睡過一覺,但那種疲憊感似乎仍舊如影隨形,仿佛那短暫的睡眠時間對於我疲倦至極的身體來說,僅僅只是杯水車薪,並未能給予它足夠的滋養和修復。

  正當我滿心無奈地準備再次躺倒在床上,與周公繼續約會之時,突然間,一陣清脆悅耳的呼喊聲響徹整個房間:「發藥啦!」這聲音宛如一道閃電劃破了原本寂靜的氛圍,將我從昏沉的狀態中猛地驚醒過來。

  我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讓自己的眼皮撐開一條細縫,腦袋昏沉得仿佛有千斤重擔壓頂一般。但我知道不能就這樣放棄,於是咬咬牙,強打起精神來。

  護士輕柔地把藥片遞到我的手中,那幾粒小小的藥片此刻竟顯得如此沉重。我顫抖著手接過藥片,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它們滑落出去。緩緩地抬起手,將藥片小心翼翼地送進嘴裡,然後輕輕一抬舌,把它們擱置在了舌頭底下。


  護士一臉關切地注視著我,輕聲問道:「吃下去了嗎?」我努力撐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後慢慢地張開嘴巴,向她示意已經順利吞服完畢。

  做完這個動作,我像是完成了一項艱巨任務似的長舒了一口氣。可就在這時,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忍不住開口詢問護士:「能告訴我剛剛給我吃的到底是什麼藥嗎?」護士微微一笑,柔聲回答道:「這是維生素 C和谷維素哦,它們可以幫助調節你的神經系統,對你的身體恢復很有好處呢。」聽著護士耐心的解釋,我原本應該感到安心才對,但糾不知怎的,心中卻莫名地泛起了一絲疑慮。

  這種疑慮就像一顆種子,一旦種下便開始迅速生根發芽。我皺起眉頭,反覆思考著護士的話,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猶豫再三之後,我終於做出了決定一暫時先不吃這些藥。畢竟,對於未知的東西,人們總是會本能地產生警惕心理。就在我思緒紛亂之際,突然意識到半天都沒有聽到昨天那個名叫劉詩玉的女孩的任何動靜了。於是,我轉頭向身旁的病友打聽情況。病友壓低聲音告訴我說,劉詩玉因為情緒不穩定,被醫護人員用鐵鏈子鎖在了床上。聽聞這個消息,我的心頭不由得一緊,一種莫名的擔憂湧上心頭。

  懷揣著猶如小鹿亂撞般忐忑不安的心緒,我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地朝著劉詩玉所在的病床移動腳步。每一步都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讓我感到無比沉重。

  終於來到了劉詩玉床邊,映入眼帘的是劉詩玉靜靜地躺在那裡,宛如一幅靜止的畫卷。她的雙眸緊緊閉合著,就像是兩扇通往神秘世界的門扉,將外界的一切喧囂和紛擾都隔絕在了門外。或許是因為剛剛服用過藥物的原因,她那原本粉嫩白皙的面容此時竟透露出些許蒼白之色,就連往日裡那清秀可人的面龐,在此刻也增添了好幾分令人心疼的憔悴之態。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地拍打了一下她那張看上去依舊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的臉頰。這輕微的觸碰,她微微顫動著眼帘,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而,那眼神卻是如此的迷茫和空洞,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只是木然地望了我一眼之後,便又如同一朵疲倦至極的花朵,再度合攏花瓣,重新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凝視著她那副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模樣,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瞬間湧上心頭。同情、憐惜以及對命運無常的感慨,如潮水般在我的內心翻湧不息。

  我的隔壁病床是一位名叫穆小麗的女士。每當治療和護理的間隙,我們便會閒聊幾句來打發時間。隨著交流的逐漸深入,我慢慢地對她有了更多的了解。原來,這位看上去溫婉可人的女士已經27歲了,但令人驚訝的是,她竟然已經離異整整三年之久。更讓人感慨的是,她的膝下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如今那個小寶貝也才不過兩歲多一點。

  就在穆小麗的鄰床上,還住著另一位年輕的女子,名叫常慶春,年紀輕輕只有 24歲。與穆小麗不同的是,常慶春至今尚未踏入婚姻的殿堂,依然保持著單身狀態。

  乍一看,這兩位病友和其他普通人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她們或是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休息,或是偶爾起身活動一下身體,臉上的表情平靜而自然,仿佛生活中的種種波折都未能在她們身上留下太多痕跡。然而,當你仔細觀察,或許能從她們的眼神深處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或迷茫,那也許是隱藏在平凡外表下不為人知的心路歷程吧。

  出於好奇,我開始與常慶春攀談起來。她向我講述道:「曾經有那麼一天,我獨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圍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無盡的寂靜。就在這時,幾個來自台灣糾的行人撐著雨傘從我身旁緩緩經過,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不僅如此,期間還有一群日本人出現在不遠處….…」聽到這裡,我暗自揣測,難道她所患之疾乃是所謂的「癔症」?接著,常慶春繼續說道:「算下來,我已經在這裡住院足足 6年啦。這漫長的時光里,我時而出院,時而再度入住,就這樣反反覆覆、來來去去。唉,這本該是人生最美好燦爛的青春歲月啊!」言語之間,流露出絲絲無奈與感傷。

  我、穆小麗以及常慶春三人還有一個正處於年紀也二十來歲上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病人時而行走,時而坐下休息,昂首挺胸的模樣,但口中卻不停地喃喃自語著些什麼,再仔細一看,她的臉上竟然還清晰可見好幾處淤青。

  只聽見穆小麗和常慶春兩人向我講述道,她那丈夫時常對她家暴毆打。聽聞此事後,我不禁心想,她所患之病症或許已經相當嚴重了吧,恐怕難以徹底痊癒啊。

  稍作休憩之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呼喊:「開飯啦!」這聲音猶如一道驚雷,瞬間將有些睏倦的我驚醒過來。我急忙起身,快步走到餐廳門口守候著。此時又聽到有人興奮地叫嚷著:「今天有雞蛋可以吃咯!」「哇塞,居然真的有雞蛋呢!」隨著餐廳大門緩緩開啟,眾人如潮水般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擠入其中。


  我好不容易才搶到一份飯菜,隨意端起一碗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定睛一看,只見這碗米飯的表面零星散落著些許雞蛋碎末,此外還有一些炒扁豆點綴其間。儘管只是如此簡單樸素的食物,但此刻品嘗起來卻是格外香甜可口。

  就在我狼吞虎咽之時,忽然感覺到身旁有個人影落座。轉頭望去,原來是一個身材略顯肥胖的女孩子。她的頭部被剪成了男士短髮的樣式,身上則穿著一件鮮艷的紅色毛衣,看樣子也是二十幾歲的年紀。只見她面帶微笑,動作輕柔地朝著我的碗裡夾送了一小部分雞蛋。

  我略帶詫異地看向她,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善意與親近,隨即露出一臉憨厚質樸的笑容。那張圓潤的臉龐在陽光映照下顯得白裡透紅,宛如熟透的蘋果一般惹人喜愛。

  我慢悠悠地踱步回到自己的床位,屁股剛沾上床沿兒,就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那個會給我夾雞蛋的人出現了。只見穆小麗滿臉厭惡地衝著來人喊了一句:「騷貨!」這一嗓子可真是夠響亮的,周圍人的目光瞬間都被吸引了過去。

  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道,原來她們說的這個被叫做「騷貨」的女孩特別喜歡帥哥。不過光從外表來看,她倒是長得挺不錯的,面色紅潤有光澤,身材也還算勻稱,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健康,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之處。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下午。突然,有人傳話說穆小麗的爸爸要來探望她了。消息一經傳出,沒過多大會兒功夫,我們這邊就呼啦一下子圍過來好幾個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著:「給點給我吃嘛!給點給我嘛……」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穆小麗,那模樣活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鳥。更誇張的是,其中一個小女孩居然彎腰撿起穆小麗剛剛扔在地上、用來泡方糾便面的袋子,伸出舌頭舔了又舔,仿佛那是什麼人間美味一般。

  晚飯時分,餐桌上擺著一道香氣撲鼻的豆腐菜餚。正當我準備大快朵頤時,那個曾被穆小麗稱作「騷貨」的女孩再次展現出她的熱情與親切,主動地為我夾起了菜。看著碗裡多出來的豆腐塊,我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感動。於是,我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那柔順的頭髮,而她則回報給我一個無比甜美的笑容,宛如春日暖陽般溫暖人心。

  夜幕降臨,到了該發放藥物的時候。像往常一樣,我好奇地詢問護士這次所配發的究竟是什麼藥。護士依舊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是谷維素和維C啦。」聽到這個答案後,我心裡暗自思忖,如果真如她說的只是這兩種常見的藥物,那麼或許我應該乖乖糾地將它們吃下,畢竟也是有助於身體恢復的嘛。

  就在我沉浸於夢鄉之中、睡得正香甜之際,突然間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漆黑--原來是停電了。然而,還沒等我完全清醒過來,一束手電筒的光芒便直直地照在了我的臉上,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緊接著,伴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名護士和一個男醫生一同走進了病房。只見護士用略顯嚴厲的口吻說道:「你有筆!趕緊交出來!」我這才猛然想起,那支筆是之前向曹德麗借來的,而且都已經快要用完了。無奈之下,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從被窩裡掏出那支僅剩下一點墨汁的筆芯遞給了護士。接過筆芯後,護士並未善罷甘休,她開始翻動我的枕頭,接著又仔細檢查了我的衣服口袋,但最終並沒有發現其他任何可疑之物。最後,一無所獲的護士和男醫糾生只得悻悻離去,留下我獨自在黑暗中重新整理思緒,努力讓自己再度進入那寧靜的睡眠世界。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我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不知何時醒來。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我緩緩走向衛生間,解決完生理需求後,又慢慢地回到床邊,輕輕靠在了床頭。

  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開始肆意奔騰起來,那些平日裡被深埋心底的事情,此刻紛紛湧上心頭。或許是最近工作上遇到的難題,也可能是與家人之間的小摩擦,還有對未來生活的迷茫和擔憂…….各種念頭交織在一起,讓我的心情愈發沉重。

  就這樣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過了好一陣子。突然,一陣輕微的頭痛襲來,仿佛有無數隻小蟲在腦袋裡鑽來鑽去,攪得我心煩意亂。無奈之下,我只得放棄繼續思考,重新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蒙住頭,希望能儘快再次進入夢鄉,將這些煩惱暫時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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