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日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春意漸濃,

  各家府邸的紅氈、彩傘不時延伸於長安街頭,

  對王家而言,王敬直新宅落成的宴席,便是王月及笄禮之後又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消息。

  新府位置緊鄰王家,只隔了一條街。

  王敬直歷來最有主見,這回定製地段、裝修宅院,並不束縛禮制又考慮雅致,既能獨當一面,還令新婚妻子獨孤悠然歡喜非常。

  畢竟縱使杜政柔再開明,到底是婆婆,難免有時讓兒媳倍感束縛。如今早早自立門戶,獨孤悠然自然笑逐顏開。

  為了維護「新府宴客」,獨孤悠然早早便擬定了好名單。

  幾乎長安城中有頭有臉的達官貴眷詳數名列,其中,連太子和幾位皇子都在受邀之列。

  可見此番排場頗為隆重,也確實替王敬直掙足了聲名與面子。

  王圭與杜政柔雖同意如此大肆鋪張,但念在這是敬直自己的宅邸與決定,便不再多加干涉,畢竟「一家幾戶」各有各的主意。

  春日正濃,王敬直新府落成大宴賓朋,王家上下自然齊力相助。王敬瑋等人陪著王敬直招待男賓,王薈和王月則協助獨孤悠然招呼女客,清點禮品,忙得一刻不得閒。

  「真是要累死了!」王薈連連抱怨,趁著獨孤悠然忙著迎新客,她偷偷溜回了自家府邸避清閒。王芷作為七王妃,早被請到園中風景最佳的席位,與皇家女眷獨坐暢談。

  獨留王月一人,在草坪上陪著未出閣的小姐們閒聊。雖累,卻也勉強支撐著優雅端坐。見她臉色略顯疲倦,知意上前送了一顆蜜姜丸和一杯溫茶,低聲提醒道:「姑娘,春日花粉又多,當心些。」

  「是啊,三娘子一向怕花粉,還是先去休息吧。」一旁的陸清竹關切地勸道。其他姑娘也紛紛點頭示意,讓王月安心去避一避。

  王月微微一笑,正欲起身,不遠處一群人卻已暗自行動。

  ....

  「就是她?」走廊盡頭,盧敏的妹妹盧毓悄聲問道,目光不善地瞟向坐在遮陽篷下的王月。

  「是她。」盧敏咬牙切齒,想起裴兆曾對王月的念念不忘,心中惱恨不已。

  「不是聽說她已和裴珩議親了嗎?」十四公主站在一旁,臉上掩著疑惑。

  「正因為如此才討厭!狐媚子!」盧毓一臉氣憤,拉起袖子冷笑道:「看我怎麼教訓她一回!」

  「別做得太過分」十四公主只覺是個樂子,笑著叮囑道。

  「她會武藝,小心傷了自己。」盧敏出聲勸道。

  「不過是引些蝴蝶過來,鬧個小笑話罷了。」盧毓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竹竿,上面綁著幾隻紙做的蝴蝶,

  她帶著婢女假裝嬉戲,跑到草坪間,故意引得大群蝴蝶朝王月那邊飛去。

  .....

  此時,王月剛服下蜜姜丸,感到一上午的忙碌終於可以稍事喘息,便隨口吩咐知意:「去取壺鶴年春來,我喝兩杯暖暖身子。」

  知意皺了皺眉,輕聲勸道:「剛吃了藥便飲酒,不太妥當吧,姑娘。」

  「偶爾一杯,不礙事。」王月揮了揮手,接過知意遞來的酒壺,輕輕倒了一杯。目光掃過庭院,忽然問道:「南風呢?又不見了?」

  知意臉色微變,猶豫片刻,低聲說道:「姑娘也知她一心在三郎君身旁,可是沒有名分,整日裡進退兩難,也怪可憐的。」

  王月輕抿一口酒,神色複雜,半晌才嘆氣道:「我明白,但總不能一直放任她這樣下去。過些日子,我找機會跟嬸嬸提一提,讓她把南風給大哥作妾吧,也算圓了她的心愿。」

  知意聽罷,憂慮地看了王月一眼,壓低聲音問道:「若真如此,姑娘和獨孤嫂嫂的情分,豈不是要受影響?」

  王月放下酒杯,緩緩搖頭,語氣里透著幾分無奈:「南風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總不能不管不顧。人情難兩全,我只能盡力而為。」

  她拿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卻被知意輕輕按住了手:「姑娘,別再喝了。今日的宴席賓客眾多,您若醉了,如何應付?」

  王月聞言微怔,隨後笑了笑,放下酒壺:「你說得對,我也覺得心煩,沒了繼續待在這裡的心思。回家吧。」她站起身,伸手讓知意扶著,神情倦怠,腳步微微踉蹌地走出遮陽篷。

  知意在一旁小心地扶著,默默嘆了口氣。


  ....

  正當王月扶著知意,踉蹌著準備離開時,一陣喧鬧聲從草坪上傳來。

  「哈哈哈哈!」不遠處,盧毓裝作玩鬧的模樣,牽著婢女引著一群蝴蝶奔向王月所在的位置。她手中拿著一根竹竿,頂端繫著幾張蝴蝶形狀的紙片,吸引著四周的蝴蝶紛紛聚攏。

  「小心!」知意急忙提醒,但話音未落,盧毓假意腳下一絆,竹竿上的紙蝴蝶直接落在了王月的身上。

  一時間,無數真實的蝴蝶被紙片吸引,繞著王月飛舞,密密匝匝地盤旋不去。

  「哇,好漂亮啊!」盧毓捂嘴輕笑,裝作無辜地說道。

  「走開,走開!」王月看著眼前一群蝴蝶撲面而來,臉上逐漸變得蒼白,身體微微顫抖,呼吸也開始急促。她努力揮手驅趕蝴蝶,神情卻透著明顯的驚恐。

  「小姐!」知意連忙上前,將落在王月身上的紙蝴蝶取下,但真的蝴蝶依然圍繞著王月翩翩起舞,驅趕不散。

  「走開,走開!」王月的聲音開始顫抖,仿佛這些蝴蝶勾起了她某種塵封已久的記憶。

  周圍的女賓見狀,紛紛圍了上來,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掩嘴而笑,也有人滿臉擔憂。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王月突然身體一晃,雙眼瞪大,整個人呆立原地。

  她的腦海中,恍惚浮現出一幅幅破碎的畫面——

  .....

  夜色籠罩下的宅院,火光沖天,哭喊聲、刀劍碰撞聲不絕於耳。身穿白色斗篷的突厥人衝進庭院,揮舞著明晃晃的大刀,所到之處,鮮血四濺。

  王月看著那些模糊的畫面,耳邊仿佛迴蕩著孩童的尖叫聲和母親的呼喚聲。

  「月兒,快跑!快跑!」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她腦海中,那是她的母親,費佳麗達。緊接著,她看到自己躲在草叢中,瑟瑟發抖。

  ....

  多少年前,草原遼闊,陽光明媚,王月隨父母前往突厥。

  父親王理身材魁梧,氣宇軒昂,總是穿著一身中原將領的鎧甲,母親費佳麗達容貌端莊,溫柔賢淑。傍晚時分,父親撫琴,母親隨樂而舞,小王月繞著母親嬉鬧,手裡拎著剛采的野花,笑聲在庭院中迴蕩。

  「月兒,你又不聽話!」母親輕輕拍了一下小王月的手臂,看著她躺在草地上不願回屋睡覺,假裝板著臉說道,「再不睡,我就把你的娃娃收起來了。」

  「別收我的娃娃!」小王月抱緊了懷裡的布娃娃,撒嬌著連連搖頭。她又害怕母親真的生氣,趕緊閉上眼睛,裝作乖巧地睡著。

  夜深人靜時,房間裡傳來父母低聲的對話。

  「這個玉佩,我們得好好藏起來。」父親王理神色凝重,將一塊碧綠的玉佩放在手中端詳。

  「牧野是個忠厚的人,等時機到了,把玉佩交給他就行了。」費佳麗達柔聲說道,「有了它,他一定願意與中原保持和平。」

  「但還是小心為上。」王理將玉佩放入一個雕花木盒中,又仔細將木盒藏進了柜子的暗格里。

  第二日清晨,趁著父母忙著接待賓客,小王月偷偷溜進房間,爬上柜子,踮著腳努力夠到暗格。她找到父親藏匿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了出來。

  「哼,想藏我的娃娃,我也要藏你們的!」小王月一臉得意,抱著木盒偷偷跑出了庭院。

  她跑了很遠,來到一片幽靜的湖邊,那裡有一塊巨大的岩石。

  她費力地用手挖開一塊鬆軟的泥土,從日中一直挖到太陽即將落山,將木盒埋了進去,還用石頭壓實。

  確定除了她以外不會有人發現,才開心地離開。

  「哈哈,這樣你們就找不到了!」小王月滿心歡喜地拍了拍手,興沖沖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當她終於跑回家時,天色已暗,然而,映入眼帘的卻是火光沖天,母親的院落籠罩在熊熊烈焰之中。

  「天啊,阿爺發火了吧!」小王月驚慌失措,小心翼翼地從後院的狗洞爬進家中。

  剛剛鑽出草叢,她便聽到刀劍碰撞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悽厲的慘叫。她屏住呼吸,探頭一看,只見一群身著突厥服裝的士兵,揮舞著大刀,冷酷無情地在院中砍殺著僕人和護衛。

  「爹!娘!」小王月顫抖著,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卻模糊了視線。她的雙腿仿佛被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目睹這一切慘烈的景象。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