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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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珩的私宅坐落在長安富人區的最邊緣地帶,緊鄰春期門和長樂坊。

  之所以選在這裡,據說是因為王月喜愛花蜜,又常往城外馳馬射獵,裴珩特意為日後兩人生活而尋得此處。

  此刻夜色深沉,大街上宵禁早已開始。

  巡邏的軍士認得王月的青棗馬和王家的標識,便並未多加阻攔,讓她順利通過。王月一路疾行,不過片刻就到了裴珩府前。

  「咦?」王月目光一掃,發現門外停著一輛陌生馬車,看似低調卻又難掩奢華。

  她正納悶時,便見一名黑衣斗篷的人影從側門匆匆走出,身上有一股李律身上常出現的鵝梨香味,他快步上了馬車,消失在夜色里。

  「剛才那是誰?」王月好奇地轉向裴珩的貼身侍從四方,

  卻見他神色有些尷尬,欲轉移話題道:「姑娘,今夜風雪正緊,我去讓人給你準備湯婆子。」

  「哦,這是我認識的四方嘛」王月不願為難四方,也懶得深究,「你家公子呢?」她徑直問起裴珩行蹤。

  「少爺在書房。」四方鬆了口氣,忙引著王月往裡走。

  到了書房門口,王月未等通報便推門而入,只見裴珩正眉頭緊皺,盯著燭台發呆。

  「怎麼這麼晚來?」裴珩警惕地抬頭,一看是王月,神色陡然柔和,放下手中卷宗,「快把斗篷給我,讓下人準備茶湯。」

  王月佯作輕鬆的哈哈笑:「想你了唄。」

  裴珩不信地揚眉:「當真?是不是有什麼事?」

  王月在書桌前坐下,胡亂翻著捲軸,口氣隨意:「我大哥的事兒,你知道多少?」

  「敬朗哥?」裴珩面露難色,「我只能告訴你,寧姑娘人不錯。」

  「哦?這麼神秘麼?」王月目光倏地變得犀利,「什麼都不能說?」

  裴珩略顯歉意,輕輕握住王月的手:「一些事不便外傳,只是不得違誓,君子慎言。月兒,你別為難我。」

  王月聞言,心中莫名失落,似乎覺得二人間隔著某種不能洞悉的界限。

  她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忽而踮腳在裴珩臉頰上親了一下,嬉笑著轉身離開:「行啊,那我就不問了。告辭!」

  「月兒....」裴珩話道口邊,無奈地聽了下來。

  裴珩看著王月背影消失在月色里,神情複雜:他無法告訴她更多,但心中又何嘗不想將一切都分享?

  ……

  「小姐,你為何不再追問究竟呢?」夜深,南風一邊給王月整理床鋪,一邊狐疑地問,「你不是最關心大公子的事嗎?」

  「唉,女子何必知道太多?」王月並未直面回答,她移步至南風身邊,忽然嗅到了她衣袖上的淡淡酒氣,

  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道,「你身上這味……若你真想要什麼,告訴我,我可以助你。」

  「小姐……」南風的眼眶忽而紅了,欲言又止。

  一旁的知意似也察覺個中曲折,看了南風一眼,沒有多言。

  ……

  不多日後,王月在丞相府中安靜地隨杜政柔量身試衣,為春日裡及笄禮做好準備。杜政柔見王月身上幾處淺淺疤痕,心中愛憐,不禁嘆氣:「這一回你回來,變得不一樣了。」

  王月側目淺笑:「怎麼,嬸嬸要說我帶了一身傷疤,怕嫁不出去?」

  「誰說的,你反倒更沉穩了。」杜政柔打量著王月,「以往年節里,你若見不著敬朗准要吵鬧的不停,如今卻這樣安靜。」

  王薈正在一旁挑綢緞,不禁嬉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嘛,娘,你別再用老眼光看人。」

  「你啊……」杜政柔嗔怪地用手指點了下王薈的額頭。王薈嬉笑著繼續翻選料子。

  王月忽然想起什麼,開口問:「嬸嬸,我見堂哥堂嫂無話不談。您和叔叔也是這樣嗎?」

  杜政柔一驚,自然而然聯想到裴珩:「怎麼,你和裴七郎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王月忙擺手:「沒事,只是好奇而已。」

  杜政柔明白她心有所慮,耐心道:「雖說夫婦原是一體,但人人都會保留些秘密。接納自己的不完美,也要容得下別人的不同。」

  說罷,杜政柔又笑:「畢竟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總有不想讓人知的事情。」


  王月若有所悟,輕喃:「也就是說,人們聚散多有利益糾葛,哪怕有情,也終會因各自陣營而留幾分隱瞞……」

  「你說什麼陣營?」王敬朗聲音從外傳來,他與王芷一同走進。

  「哥!姐!」王月喜出望外地看向他們。二人向杜政柔行禮後,王芷便在杜政柔下手的座位下坐了下來。

  「剛才回來,在門口遇見四弟,便一起了。」王芷得體的回答道,十足一個王妃的派頭。

  「我正辦完事,要向叔父匯報,」王敬朗如實答,「見了芷兒,就一道來了。」

  「去吧,你叔叔在書房。」杜政柔示意他快去。

  王敬朗瞥了一眼王月,略帶深意地頷首離開。

  王芷目送他背影后,轉回看向王月,笑道:「剛才聽你說『多有利益關係』,倒覺傷感呀。」

  王月想起芷姐如今是王妃,便問道:「二姐,王府是否處處都得小心?那位王爺又……」

  杜政柔見王月越問越大膽,馬上示意黃嬤嬤驅退侍女,只余王家女眷坐在屋中說體己話。

  「王爺待我極好,」王芷嫣然一笑,「也沒什麼秘密不秘密的,他告訴我:海納百川,無欲則剛,人若問心無愧,沒有太多所求,就不需掩飾。」

  王月若有所思,被這番話點悟:「原來如此。」

  杜政柔也露出欣慰笑容:「王爺對你如此,你要好生侍奉。」

  王芷含笑頷首。屋內一片暖意融融。

  .....

  「月兒。」王敬朗從王圭的書房出來,徑直回到王家小院,見王月正於院中舞刀弄槍,便喚她進自己的書房詳談。

  「哥,怎麼了?」王月有些意外地收起彎刀,隨他步入書房。微閉的窗戶擋著外頭的寒風,室內燭光微動,映得兄妹二人面龐恍若各懷心事。

  王敬朗躊躇半晌,終是開口:「聽說,你去裴珩那兒問我的事了?」

  王月聞言,低頭輕輕「嗯」了一聲,神情略顯尷尬。

  王敬朗沉了口氣,索性直言:「我與寧姑娘只暫時訂婚,婚期還要再等一陣。等到你辦及笄禮,她應會隨家人來長安,你便能見著她了。」

  王月靜靜聽完,忽然冷不丁問道:「哥,你……開心嗎?」

  王敬朗一怔:「什麼?」

  「若下棋能專注沉浸,也不算白白做了別人的棋子吧。」王月語氣平淡,卻似暗含深意。

  王敬朗聞言心頭一跳,追問道:「裴珩跟你說什麼了?」

  王月搖頭笑了笑:「他什麼都沒說。但我了解你,了解你們。」

  「月兒……」王敬朗心緒雜陳,想要解釋,卻又覺得一切都蒼白無力,「我這麼做,是為了我們家族。」

  王月微微垂眸:「是啊,我們這種庶出旁支,沒有點『欲望』,在這繁華的長安要怎麼活得下去呢?」

  王敬朗想寬慰她幾句,可尚未出口,王月便自行釋然般感嘆道:「或許北境、草原,才是我真正心神所在。我先回房了。」

  她說罷,轉身快步離去,身影消失在門外的昏暗燈影里,留王敬朗在書房佇立良久,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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