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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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9章 進退兩難

  數日後,商隊再次打點起行裝,在哲別部眾戀戀不捨的目光注視下,重新踏上『征途』。

  走出去好幾里地,漢商才招呼商隊先停下來,清點一下商隊物資。

  不出漢商預料:除了交易出去的幾百斤粗鹽、一斤多細鹽,上千斤茶,以及各類藥物之外,商隊原有的貨物當中,還少了幾匹布,以及一件青銅器。

  原本應該支付給商隊的貨款中,也少了幾匹老馬、幾隻羊羔。

  ——這同樣是漢人商隊行走草原的日常。

  除了正常的交易,漢人商隊也經常在留住草原部族期間,遭受類似的小偷小摸,又或是截留貨款。

  這也正是漢商之所以會在這裡——會在走出哲別部營地不過幾里地的此處,就招呼商隊停下來休息,順帶清點貨物的原因。

  好在損失不大,尚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或者說是『預算』之內;

  確定沒有丟更多東西,漢商才終於放鬆下來,咧嘴一笑,旋即招呼商隊:烤只羊來吃。

  這次和哲別部的交易,總體來說,貿易量不算小。

  幾百斤粗鹽,上千斤茶,外加總重量超過三十斤的各類藥物;

  外加作為禮物,或者說是『添頭』給出的一斤細鹽,幾匹布帛,還有被偷走的些許貨物。

  在商隊此次帶出關外、帶到草原的十幾車貨物中,便已是占去了將近兩車。

  但和付出成正比的,是此次交易的收穫,也同樣豐富的嚇人。

  ——三匹匈奴公馬!

  雖然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種馬,卻也是吊著卵的公馬!

  單就這三匹公馬,只要商隊能順利帶回漢地,那無論是在市場上『零售』,還是直接打包賣給太僕,都能得到上千金,即上千萬錢的收入!

  這還沒完。

  除了這三匹公馬,還有足足兩百匹『老馬』,雖然大概率帶不回漢地,卻也能為商隊此番『遠征』,省去不少麻煩。

  首先,自然是商隊從原先的步行,變成了人人配兩匹馬,商隊的趕路速度會極大提升。

  其次,在食物出現短缺時,這兩百匹看似無用的老馬,也能成為最後的食物儲備。

  最後,同時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有了這些馬,原本屬於商隊的百十護衛,將直接變成上百騎兵!

  雖然沒有接受過任何系統性訓練,但那也是騎兵!

  一百步兵和一百騎兵,在草原上所具備的綜合武力,完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有了這二百匹馬,讓整個商隊都完成『步兵』到『騎兵』的華麗轉變,商隊此番出關的危險係數,無疑是大幅降低。

  雖然依舊危險重重;

  依舊還有至少兩三成的概率,會讓這支商隊埋骨塞外;

  但也終歸是比原先,八成無法帶回貨物、貨款,六成無法活著回到漢地,要好上許多。

  說實在的,此時的漢商,其實都有些原地掉頭,就此打道回府的衝動了。

  ——兩車貨,總價值不超過二十萬錢,不到半年的時間,換回上千萬錢的財富!

  還有二百匹再不濟,也起碼能當做拉貨駑馬用,又或是直接殺了吃肉的老馬。

  當駑馬賣了,能值個大幾百萬錢——一匹四萬錢的價格,甚至很可能引發哄搶!

  便是殺了賣肉,也至少是一斤二三十錢的價格,一匹馬上千斤,也是每匹二三萬錢,二百匹馬也有個五百來萬錢。

  這還只是馬。

  ——價值千萬錢的三匹健康公馬,二百匹老馬,僅僅只是商隊在哲別部,收到的部分貨款。

  除了馬匹,哲別部還拿出了二十頭羊羔,作為商隊的食物儲備。

  百十來號人,驅趕二十來頭羊羔,尤其還是作為食物儲備的羊羔,顯然不在畫下。

  再有,便是那柄出自秦少府的青銅劍,以及幾件因零件損壞而無法使用,卻也同樣價值不菲的秦少府制弩機。

  按理來說,像甲具、弩機這種『值得一逝』的嚴格管制軍械,是沒人敢在漢地私人擁有的。

  但漢商是什麼人?

  能頂著『禁奸蘭出物』的法律條令,帶著十幾車幾乎全都禁止外流的違禁品,跑到草原上來做生意的人!


  能把三匹公馬賣給太僕的同時,非但不用擔心被官服盯上,反而還能安心數錢的人!

  對於這等『手眼通天』的人而言,這三具弩機,完全可以走官面上的人脈賣給少府,由少府修整、替換零件後,列裝到漢家的軍隊。

  ——該說不說,秦少府出產的青銅器,尤其是軍械,即便是如今的漢少府,那也仍舊是奮起而不可望其項背的。

  畢竟彼時的秦少府,掌握著青銅文明最登峰造極的冶煉、製造技術;

  而如今的漢少府,則將相當一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新一代金屬:鋼鐵冶煉技術之上。

  雖然沒有做過類似的生意,但根據商賈大概的估算,三具出自秦少府,只需要更換一下零件就可以恢復使用的青銅弩機,大概也能值個幾十上百萬錢。

  如果有門路,能搞到需要替換的零件,那商賈最好的選擇,其實是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渠道,以類似黑市交易的方式,把這三具弩機賣給私人,又或是非官方的團體。

  畢竟按照如今漢室,對甲具、弩機的管控力度,像這種不存在於漢家軍械名錄,並沒有『身份證』的弩機,在黑色渠道必定是有價無市。

  只可惜,青銅器這種東西,八十年前幾乎只有秦少府玩兒的轉,現如今,也只有漢少府才能玩兒的轉。

  不過也不算差——幾十上百萬錢,也同樣能收回商賈此番出關,所預備的貨物本金。

  如此算下來,兩車在漢地價值二十萬錢以內的貨物,便已經為商賈換回價值千萬錢的三匹公馬、至少值五百萬錢的二百匹老馬,外加一把寶劍、三柄報廢弩機。

  總價值,達到了一千六百萬錢以上!

  兩車貨物換回來的『貨款』,價值達到了整個商隊十幾車貨物的十幾倍之多!

  若是後續一切順利,其餘十來車貨物,也換回差不多價值的貨物,那此番出關,商賈很可能將帶著百倍暴利,躋身如今漢家屈指可數的『累貲萬萬』的巨富!

  只是想到後續路程的艱辛,以及已經到手的『貨款』價值,商賈也不由有些糾結了起來。

  「若是就此回去……」

  「商隊百餘人,便是每人發下十萬錢,也仍有近千萬錢的入項。」

  「餘下的貨物,完全可以下次再帶來草原——也就是下次出關,根本不需要花費本金購置貨物。」

  「可如此暴利,若是把這十幾車貨物,也都換出去……」

  簡單算過一筆帳,商賈便徹底陷入了幸福的煩惱。

  ——原地掉頭回去,商賈將完成百萬富翁到千萬富翁的華麗轉變,並且還能讓商隊這百十來號人,都擁有『中產之家』才能擁有的十萬錢家產。

  從此往後,這百十來號人,更是有極大概率成為商賈的老夥計,往後再出關行商草原,商賈不需要再去尋找不認識、不熟悉的護衛,而是可以和這百十來號人長期合作。

  眼下夏五月剛過,就此打道回府,若是一切順利,說不定還能趕在年關前回到家。

  來年再帶著其他貨物,另外再帶十幾車貨物,然後帶著更龐大的商隊出關……

  這個選項,真的很誘人!

  但第二個選項的誘惑力,卻更加致命。

  ——繼續往前走,把手裡的貨物全都交易出去!

  只要能做到,並把『貨款』的大部分帶回漢地,那商賈此番出關所攜帶的價值百萬錢的貨物,就能直接轉化為上萬萬錢的收益!

  哪怕給手底下的百十來號人,每人分個二十萬——乃至三十萬錢,商賈手裡,也依舊能剩下大幾千萬錢的利潤!

  有這麼多錢,誰還出關行商啊~

  哪怕是寸土寸金的長安一帶,一畝田不過幾萬錢而已;

  大幾千萬錢,都夠在長安附近買兩三千畝地了!

  而商賈的家鄉,是在關東梁國睢陽一線。

  當地土地價格,即便是最好的上田,也不過幾千錢一畝而已。

  也就是說,只要完成出關前的規劃,並帶著大幾千萬錢的純利潤平安回家,商賈就可以從此成為梁國境內,又一家有名有新的大戶。

  找個差不多點的地方,置辦個萬兒八千畝田產,租給佃農去種,每年收租都能收幾千石糧食。

  再盤下幾個商鋪之類的營生,另外再在地窖里賣個兩三千萬錢的儲蓄,這輩子不就有了?


  何止這輩子——從今往後,子孫世世代代都有了!

  如此良機——如此一勞永逸,受用終身,甚至是子子孫孫都受用的誘惑,商賈很難對其說『不』。

  只是在草原行商的危險性……

  「仆兒去炙羊;」

  「弟兄們都上來些,有話要說。」

  思慮良久,心中大抵有了抉擇,商賈卻並沒有直接做出決定,而是把商隊中,除了自家僕人外的所有人都召集了起來。

  看出商賈面色糾結,眾人也大概猜到商賈的意圖,便各自走上前來,以商賈為中心圍坐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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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職工作卻也沒落下;

  百餘人當中,至少有三十個人,將決策權交給了親近的有人,又或直接就是父親、兄弟後,自覺承擔起了哨衛的指責。

  見此,商賈也不做多想,將心中的想法直接擺在了眾人面前。

  「此番出關,某備下的貨物,花費本金近二百萬錢。」

  「臨出關時,某曾暗想:賺夠千萬錢,再給弟兄們每人賺回十萬錢,便算是不虛此行。」

  「——眼下,這二千萬錢的利,大抵是已賺到了。」

  「諸位弟兄都不是雛兒,也不是頭一回在草原討生計。」

  「繼續往下走,吉凶幾何——艱險幾許,諸位心裡都有數。」

  …

  「往下走,能賺更多,當然行;」

  「但就此打道回府,知足常樂,也不失為一良選。」

  「某拿不定主意,就把話攤開來,和弟兄們說道說道。」

  「——就此回去,每人十萬錢,分文不少!」

  「繼續往下走,或許兇險、或許平順——待迴轉之日,每人三十萬錢保底,若得利多,則再行增益。」

  「如何?」

  一聲『如何』,商賈那原本和善、敦厚,人畜無害的面龐,便鷹視狼顧般,在商隊眾人臉上掃視起來。

  ——其實這種時候,商賈不應該把這事兒拿出來說。

  畢竟民煮這種東西,未必什麼時候都適合。

  尤其是在這種關乎商隊命運的抉擇上,商賈最明智的選擇,是自己做出決定,然後直接宣布自己的決定,讓商隊貫徹執行就好。

  可商賈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糾結,並把此事的決定權——至少是建議權,交到了這百十來號粗狂大漢手中。

  這就會導致一個非常糟糕的結果。

  ——總有人不滿。

  如果最終,商賈決定繼續往前走,那提議就此打道回府,最終卻被駁回意見的人,會自此開始嘟嘟囔囔,滿腹牢騷。

  不出事兒還好,一旦出個什麼差錯,他們便會開始以『我早就說該回去,你們非不聽』之類的話,來動搖隊伍的人心。

  反之也一樣——最終決定就此回程,原本提議繼續往下走的人,也同樣會心有不甘。

  順利回去還好,一旦返徒出個什麼是,就又是『我早就說不敢回』之類,嘟嘟囔囔個沒完不說,還搞得人心渙散。

  人心散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尤其是在草原上,對於什麼都不怕,就怕『變數』的商隊而言,無論發生任何意外,都需要整個商隊齊心協力,才能勉強尋覓到些許解局的可能。

  若是人心就此散了,那再遇到意外狀況,可就真的是……

  「莫不然……」

  「回?」

  …

  「就此回去,也太怯懦了些?」

  「十三車貨,好歹也得換出去一半吧?」

  「這才換出去兩車……」

  果不其然,討論一開始,原本還能擰成一股繩的商隊,便瞬間分化成了兩個陣營。

  認為該打道回府的一方,大都是三十歲以上的中年人,平日裡就以謹慎作為對商隊的貢獻,此刻卻也本能的求起穩來。

  認為該繼續往下走的,則清一色都還是三十歲以下,甚至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

  從他們眼中,商賈只看到了三個字。

  ——不甘心。

  他們,不甘於就此回去;

  不甘於此番出關,就帶著原計劃的十萬錢雇金回去。

  他們想要更多。

  他們,想要拿命,去拼一個賺回更多的可能。

  這也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早在他們決定跟隨這支商隊,踏足草原刀口舔寫的時候,性命,就已經成為他們追求財富的籌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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