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雷 （五）高會計的算盤
（五）高會計的算盤
田指導員，更是興奮得兩眼冒光：「同志們，李點點說得好啊！李點點以親身經歷現身說法，讓我們看到了走在全國農村前列的安徽農民通過包產到戶的偉大實踐，從吃不飽一步跨越到了吃得飽吃得好，大米乾飯里終於不用摻菜葉子了！同志們，這是偉大的歷史轉變啊！安徽人民已經走在前了，咱們能甘當老落後嗎？！」
台下的人們一聽田指導員興致勃勃的發問，又沉默了。
「李點點，你安徽的農村老家這麼好了，你為啥不回去？還留在這裡，幹嗎？」劉竹影身後不遠處的八個饃饃慢條斯理，打破了尷尬氣氛。
「陸排長，你河南農村的老家，估計現在也能頓頓吃白面饃饃了！那，你，為啥也沒回去，也還留在這？」李點點看著她，不慌不忙反問道。
台下，人們齊刷刷地望向八個饃饃坐的地方。
「那還用說啊！我們農村老家那裡，這兩年雖然不愁吃喝了，可還是窮，還是缺錢花！去年春節前，我和老劉帶著兩個最小的娃娃，回過一次老家。唉，老家呀，過個年，一家人幾天吃的肉，還不如我家在這裡一頓吃的多！再說，田裡的勞動還沒有一點機械化。一句話，我老家農村各方面，比起咱們連來，還差得遠呢！」八個饃饃把一隻勒了大半的鞋底往自己衣襟下一塞，迎著李點點帶點挑釁味道的目光，昂起頭，用標準的普通話，不假思索地，機關槍般，「噠噠噠」地，痛快而出。
「謝謝陸排長！你的話，就是我要說的。指導員，我的話，完了。」李點點說著，用手背抹了把紅噴噴的臉，一屁股坐下了。
俱樂部里，更沉寂了。
窗外，呼嘯的西北風颳得井台旁的那棵老胡楊抖動著光禿禿的枝條，發出一陣陣「嗚嗚」鬼哭狼嚎似的顫響。
田指導員看了一眼李點點，又看了一眼八個饃饃，內心五味雜陳，耐心啟發著：「同志們，口裡的農村承包還沒幾年，當然還不能一下子解決所有問題。但是，這短短几年，就解決了全國人民吃飽肚子的問題，一下子解決了解放後二十多年都沒能徹底解決的吃飯問題！這說明啊，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還是很厲害的，是一項偉大的創舉！咱們三棵樹，咱們連，都要迎頭趕上啊！」
「可是，指導員，咱們場、咱們連從77年開始，就白面大米隨便吃了，早吃上飽飯了！咱們也沒分田單幹啊！」老病號雙手筒在咖啡色條絨衣袖裡，伸長脖子喊道，凍得發烏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
「金木春，咱們不能眼光太短淺嘛！吃飽飯算啥？！咱們還要吃得好，才行啊！咱們現在雖然頓頓白面饃饃大米飯，可是，還做不到頓頓大魚大肉！清油，也還不能隨便稱啊！所以，咱們還得繼續努力！大家怎麼才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呢？就要靠承包、包地！」田指導員咽了咽口沫，強笑道。
「指導員，咱兵團，具體來說，到底咋包地呢？」喬金根猛吸了一口紙菸，噴著裊繞的白煙，彈掉手指間的香菸紙灰，皺眉道。
田指導員耐心解釋：「同志們，咱們兵團搞的這個經濟責任制，主要是聯產承包制，就是給承包人定產量，包產部分統一分配，超產受獎、減產受罰，可以起到獎勤罰懶的作用！
比如，老喬，你今年承包40畝地的麥子，根據核定的地塊規定產量10000公斤，你正好完成這個數，就發你原來的工資；如果，你完成了11000公斤，這多出來的1000公斤，扣除你自己承擔的農藥費、機耕費、康拜因收割費之類的生產費用300公斤，剩下的700公斤就都是你自己的！如果，一公斤麥子賣兩毛錢的話，這一年，你除了拿原來的工資外，就有了140塊錢的獎金，相當於你多了三個月的工資呢！很划算的。
當然，如果，你今年底只收了9000公斤，就得扣你的工資。你明年就多努力點，多吃點苦，爭取拿獎金。就像安徽小崗村那樣，早早包地的口裡的農村經濟，都生機勃勃！」
「還能有超額獎金？嘿，真不錯！」有人興奮了。
「這地塊有好有壞，萬一碰到壞地，哼，獎金？原來的工資都不保！」有人憂心忡忡。
「就算沒有碰到壞地，咱這種地的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如果再碰到79年那種大黃風龍捲風，把剛出苗的棉花、包穀連根掃蕩起，咋辦？！當時，好在人多力量大，趕緊補種上了！」八個饃饃停下了手中的勒鞋底，仰起狐疑的臉。
「指導員，我想問清楚點，咱們搞的這個聯產承包責任制，是不是需要把連隊的所有條田，分到每個職工頭上？」喬金根儘量放緩了說話速度，但，太陽穴上的青筋仍「突突」地跳。
「場裡文件規定，連里除了指導員、連長、會計三個，其餘人員都要承包。老職工們的子女基本都大了，連里沒幾個上學的孩子了，子校要撤銷。
今年九月起，剩下那幾個孩子就要轉學去十連三中上學了，兩公里也不算遠，再說，現在幾乎家家都有一輛自行車。
奶牛去年就賣完了，馬號里剩下的那幾頭牛馬騾子毛驢子，也要儘快全部賣掉。
三個羊圈，只保留康莊兩口子那個三號羊圈。當然，康莊他們也有承包羊圈的任務標準。豬圈、養雞場、果園、菜地，都承包給個人。
鑽天楊、柳樹林帶，也要承包給個人管理。實驗組、木工組也要撤銷——」田指導員扳著手指頭，講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指導員，你就直接說，咱們連的那些條田，是不是要平均分到每個種地的職工頭上？」喬金根打斷了他的話，有點咄咄逼人。
「咱們連會組成由領導、職工代表組成的聯產承包落實委員會，一定會勘察好每個條田、以及每個條田裡具體地塊的好壞、富饒貧瘠。總之，我們一定會公平公正，合理核定每個地塊的產量！當然，我們不可能做到絕對公平，只能是相對公平。一句話，在承包過程中，大家放心，連領導一定會一碗水端平的！絕不會，徇私——」
「指導員，咱們連的土地，到底是分還是不分到個人頭上？」喬金根漲紅了臉，大喊道。
「既然，是承包，砸破大鍋飯！自然是，要把地分了的——」田指導員擦了把額頭，喃喃道。
舞台下，再次，炸鍋了。
「啥？阿拉連隊，也要分地？！」一個矮墩墩、鬢角頭髮微卷的中年男子跳起來，氣呼呼地大聲質問，「老喬、我黃成林、老顧，我們三家人，81年春節後拖家帶口跑回上海，82年春節後又拖家帶口跑回連隊，就因為，阿拉發現海豐農場比咱們這裡都不如！海豐農場不但機械化比咱們連差遠了，而且，跟農村一樣，就是包地的，工資都不能正常發！這一來，國營農場和農村有啥區別？！阿拉一打聽到咱們兵團並沒有包地，就趕忙跑回來了！你這一分地，一包地，咱們連跟農村，還有啥區別？！要早曉得是這樣，阿拉還回來住啥呢？！」
「啥子？我家離江姐、雙槍老太婆她們那個華鎣山，不到20里路。」會計高品華站起來，摸著自己灰白的兩鬢，一臉嚴肅。
雖然，田指導員念的文件里說了，明年，連里開展土地承包後，連長、指導員、會計三個人不用包地。但是，高華品心裡還是有點數的，自己這個連隊會計的位置，是坐不住了。
一方面，自己翻年就五十二了，只比蕭長元小兩個月，一把年紀，高小畢業生的文化水平，這二十多年，連里每月一次的發工資、跑銀行，報銷領導們的差旅費、職工們的探親費，哈馬斯要通過他的一雙手。
其實，指導員連長一年也去不了幾次阿克蘇，職工們更是一年都不見得有一個回口裡探親。一句話，他這個出納員的工作，儘管連里的人們總是叫他高會計高會計的，他很清楚，自己的這個會計人員中最低端的工作，還是比起在大田裡掄坎土曼，不知要松活多少。
可是，早在一個多月前，田指導員就有意無意地給他吹過風，子校現在哈馬斯只剩詹老闆的兩個娃娃和三個合同工的娃娃了，九月份開學時，這些娃娃就要轉學到十連的三中，新來的子校老師馮多嬌，人家原來是學財會的，因為上海人老師走了，暫時當了兩年老師。現在，子校沒了，人家一個女娃娃，有中專學歷呢，能讓人家去大田裡掄坎土曼嗎？！
那次以後，他心裡就一直在打鼓，看來，連領導是想自己把連隊出納這個寶座，讓給那個馮多嬌！
那個年紀青青的丫頭不該去大田掄坎土曼，自己這個半截身子埋進土裡頭髮花白的老頭子，就該去大田掄坎土曼？！
他一肚子氣，只是沒表現在臉上。
唉，哪個喊你只有個高小畢業的學歷？！比人家中專學歷，硬是比不過嘛！況且，人家就是專門學這個的，雖然，一天帳本都沒摸過，好歹，人家名義上比自己這個半道出家的搞會計，更名正言順點嘛！
自己當初在生產隊能當上會計，不就是整個生產隊，除了幾個地主家的娃娃，就自己這個高小畢業生的文化水平最高嘛！要不是自己鬼迷心竅，貪污了二十四塊錢，被社員發現，幸虧貪污的數字不大，只被擼了會計，不得不回到地里掄鋤頭，只是，從此在生產隊裡就總覺得別人看自己的眼光不對。當一聽到隊裡一個跑XJ的回家探親時，說起XJ兵團的情況，他立刻動心，跟著那個人來到了三棵樹。那人，是三棵樹工程連的司務長。
高華品五九年來到這個連隊時，除了指導員、連長和副連長劉俊義，他的文化是最高的了。第二年，他就替下了原先初小畢業的黃會計。
從此，他在連里的會計崗位上兢兢業業，再不敢有半點歪心。工作松活，而且，還是拿工資、吃商品糧的工人，響噹噹的！比起他在口裡的生產隊當會計時，強得不是一星半點！這樣好的工作，他高華品能不珍惜嗎？！
田指導員，更是興奮得兩眼冒光：「同志們，李點點說得好啊！李點點以親身經歷現身說法，讓我們看到了走在全國農村前列的安徽農民通過包產到戶的偉大實踐，從吃不飽一步跨越到了吃得飽吃得好，大米乾飯里終於不用摻菜葉子了！同志們，這是偉大的歷史轉變啊！安徽人民已經走在前了，咱們能甘當老落後嗎？！」
台下的人們一聽田指導員興致勃勃的發問，又沉默了。
「李點點，你安徽的農村老家這麼好了，你為啥不回去？還留在這裡，幹嗎？」劉竹影身後不遠處的八個饃饃慢條斯理，打破了尷尬氣氛。
「陸排長，你河南農村的老家，估計現在也能頓頓吃白面饃饃了！那，你，為啥也沒回去，也還留在這？」李點點看著她，不慌不忙反問道。
台下，人們齊刷刷地望向八個饃饃坐的地方。
「那還用說啊！我們農村老家那裡，這兩年雖然不愁吃喝了，可還是窮，還是缺錢花！去年春節前，我和老劉帶著兩個最小的娃娃，回過一次老家。唉，老家呀，過個年，一家人幾天吃的肉，還不如我家在這裡一頓吃的多！再說，田裡的勞動還沒有一點機械化。一句話，我老家農村各方面，比起咱們連來，還差得遠呢！」八個饃饃把一隻勒了大半的鞋底往自己衣襟下一塞，迎著李點點帶點挑釁味道的目光，昂起頭，用標準的普通話，不假思索地，機關槍般，「噠噠噠」地，痛快而出。
「謝謝陸排長！你的話，就是我要說的。指導員，我的話，完了。」李點點說著，用手背抹了把紅噴噴的臉，一屁股坐下了。
俱樂部里，更沉寂了。
窗外，呼嘯的西北風颳得井台旁的那棵老胡楊抖動著光禿禿的枝條，發出一陣陣「嗚嗚」鬼哭狼嚎似的顫響。
田指導員看了一眼李點點，又看了一眼八個饃饃，內心五味雜陳，耐心啟發著：「同志們，口裡的農村承包還沒幾年，當然還不能一下子解決所有問題。但是，這短短几年，就解決了全國人民吃飽肚子的問題，一下子解決了解放後二十多年都沒能徹底解決的吃飯問題！這說明啊，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還是很厲害的，是一項偉大的創舉！咱們三棵樹，咱們連，都要迎頭趕上啊！」
「可是，指導員，咱們場、咱們連從77年開始，就白面大米隨便吃了，早吃上飽飯了！咱們也沒分田單幹啊！」老病號雙手筒在咖啡色條絨衣袖裡，伸長脖子喊道，凍得發烏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
「金木春，咱們不能眼光太短淺嘛！吃飽飯算啥？！咱們還要吃得好，才行啊！咱們現在雖然頓頓白面饃饃大米飯，可是，還做不到頓頓大魚大肉！清油，也還不能隨便稱啊！所以，咱們還得繼續努力！大家怎麼才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呢？就要靠承包、包地！」田指導員咽了咽口沫，強笑道。
「指導員，咱兵團，具體來說，到底咋包地呢？」喬金根猛吸了一口紙菸，噴著裊繞的白煙，彈掉手指間的香菸紙灰，皺眉道。
田指導員耐心解釋：「同志們，咱們兵團搞的這個經濟責任制，主要是聯產承包制，就是給承包人定產量，包產部分統一分配，超產受獎、減產受罰，可以起到獎勤罰懶的作用！
比如，老喬，你今年承包40畝地的麥子，根據核定的地塊規定產量10000公斤，你正好完成這個數，就發你原來的工資；如果，你完成了11000公斤，這多出來的1000公斤，扣除你自己承擔的農藥費、機耕費、康拜因收割費之類的生產費用300公斤，剩下的700公斤就都是你自己的！如果，一公斤麥子賣兩毛錢的話，這一年，你除了拿原來的工資外，就有了140塊錢的獎金，相當於你多了三個月的工資呢！很划算的。
當然，如果，你今年底只收了9000公斤，就得扣你的工資。你明年就多努力點，多吃點苦，爭取拿獎金。就像安徽小崗村那樣，早早包地的口裡的農村經濟，都生機勃勃！」
「還能有超額獎金？嘿，真不錯！」有人興奮了。
「這地塊有好有壞，萬一碰到壞地，哼，獎金？原來的工資都不保！」有人憂心忡忡。
「就算沒有碰到壞地，咱這種地的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如果再碰到79年那種大黃風龍捲風，把剛出苗的棉花、包穀連根掃蕩起，咋辦？！當時，好在人多力量大，趕緊補種上了！」八個饃饃停下了手中的勒鞋底，仰起狐疑的臉。
「指導員，我想問清楚點，咱們搞的這個聯產承包責任制，是不是需要把連隊的所有條田，分到每個職工頭上？」喬金根儘量放緩了說話速度，但，太陽穴上的青筋仍「突突」地跳。
「場裡文件規定，連里除了指導員、連長、會計三個，其餘人員都要承包。老職工們的子女基本都大了，連里沒幾個上學的孩子了，子校要撤銷。
今年九月起，剩下那幾個孩子就要轉學去十連三中上學了，兩公里也不算遠，再說，現在幾乎家家都有一輛自行車。
奶牛去年就賣完了，馬號里剩下的那幾頭牛馬騾子毛驢子，也要儘快全部賣掉。
三個羊圈，只保留康莊兩口子那個三號羊圈。當然，康莊他們也有承包羊圈的任務標準。豬圈、養雞場、果園、菜地，都承包給個人。
鑽天楊、柳樹林帶，也要承包給個人管理。實驗組、木工組也要撤銷——」田指導員扳著手指頭，講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指導員，你就直接說，咱們連的那些條田，是不是要平均分到每個種地的職工頭上？」喬金根打斷了他的話，有點咄咄逼人。
「咱們連會組成由領導、職工代表組成的聯產承包落實委員會，一定會勘察好每個條田、以及每個條田裡具體地塊的好壞、富饒貧瘠。總之，我們一定會公平公正，合理核定每個地塊的產量！當然，我們不可能做到絕對公平，只能是相對公平。一句話，在承包過程中，大家放心，連領導一定會一碗水端平的！絕不會，徇私——」
「指導員，咱們連的土地，到底是分還是不分到個人頭上？」喬金根漲紅了臉，大喊道。
「既然，是承包，砸破大鍋飯！自然是，要把地分了的——」田指導員擦了把額頭，喃喃道。
舞台下，再次，炸鍋了。
「啥？阿拉連隊，也要分地？！」一個矮墩墩、鬢角頭髮微卷的中年男子跳起來，氣呼呼地大聲質問，「老喬、我黃成林、老顧，我們三家人，81年春節後拖家帶口跑回上海，82年春節後又拖家帶口跑回連隊，就因為，阿拉發現海豐農場比咱們這裡都不如！海豐農場不但機械化比咱們連差遠了，而且，跟農村一樣，就是包地的，工資都不能正常發！這一來，國營農場和農村有啥區別？！阿拉一打聽到咱們兵團並沒有包地，就趕忙跑回來了！你這一分地，一包地，咱們連跟農村，還有啥區別？！要早曉得是這樣，阿拉還回來住啥呢？！」
「啥子？我家離江姐、雙槍老太婆她們那個華鎣山，不到20里路。」會計高品華站起來，摸著自己灰白的兩鬢，一臉嚴肅。
雖然，田指導員念的文件里說了，明年，連里開展土地承包後，連長、指導員、會計三個人不用包地。但是，高華品心裡還是有點數的，自己這個連隊會計的位置，是坐不住了。
一方面，自己翻年就五十二了，只比蕭長元小兩個月，一把年紀，高小畢業生的文化水平，這二十多年，連里每月一次的發工資、跑銀行，報銷領導們的差旅費、職工們的探親費，哈馬斯要通過他的一雙手。
其實，指導員連長一年也去不了幾次阿克蘇，職工們更是一年都不見得有一個回口裡探親。一句話，他這個出納員的工作，儘管連里的人們總是叫他高會計高會計的，他很清楚，自己的這個會計人員中最低端的工作，還是比起在大田裡掄坎土曼，不知要松活多少。
可是，早在一個多月前，田指導員就有意無意地給他吹過風，子校現在哈馬斯只剩詹老闆的兩個娃娃和三個合同工的娃娃了，九月份開學時，這些娃娃就要轉學到十連的三中，新來的子校老師馮多嬌，人家原來是學財會的，因為上海人老師走了，暫時當了兩年老師。現在，子校沒了，人家一個女娃娃，有中專學歷呢，能讓人家去大田裡掄坎土曼嗎？！
那次以後，他心裡就一直在打鼓，看來，連領導是想自己把連隊出納這個寶座，讓給那個馮多嬌！
那個年紀青青的丫頭不該去大田掄坎土曼，自己這個半截身子埋進土裡頭髮花白的老頭子，就該去大田掄坎土曼？！
他一肚子氣，只是沒表現在臉上。
唉，哪個喊你只有個高小畢業的學歷？！比人家中專學歷，硬是比不過嘛！況且，人家就是專門學這個的，雖然，一天帳本都沒摸過，好歹，人家名義上比自己這個半道出家的搞會計，更名正言順點嘛！
自己當初在生產隊能當上會計，不就是整個生產隊，除了幾個地主家的娃娃，就自己這個高小畢業生的文化水平最高嘛！要不是自己鬼迷心竅，貪污了二十四塊錢，被社員發現，幸虧貪污的數字不大，只被擼了會計，不得不回到地里掄鋤頭，只是，從此在生產隊裡就總覺得別人看自己的眼光不對。當一聽到隊裡一個跑XJ的回家探親時，說起XJ兵團的情況，他立刻動心，跟著那個人來到了三棵樹。那人，是三棵樹工程連的司務長。
高華品五九年來到這個連隊時，除了指導員、連長和副連長劉俊義，他的文化是最高的了。第二年，他就替下了原先初小畢業的黃會計。
從此，他在連里的會計崗位上兢兢業業，再不敢有半點歪心。工作松活，而且，還是拿工資、吃商品糧的工人，響噹噹的！比起他在口裡的生產隊當會計時，強得不是一星半點！這樣好的工作，他高華品能不珍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