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從那個午後的黃昏開始，和楊怡萍在教室里傳傳紙條、放學找沒人的地方說說情話、拉拉手，這讓我青春躁動的心起伏蕩漾。我們把這當成純潔永恆的愛情，說好了此生不離不棄，一輩子不分手。雖然天天都能見到面，但是我們可以單獨膩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除了上課，放學她都要回家，偶爾約會也不能在外面耽誤太久。於是，我們都體會到了想念的味道。
她送給我一張兩寸的黑白相片，那應該是她學生證上的照片模版，齊耳短髮，大眼睛，小巧而精緻的鼻子，輪廓清晰的嘴唇。八十年代這種兩寸相片很普遍，有波浪紋的花邊，相片上會有西苑照相館的名字，還會有1985年的年份記錄。這張小小的照片被我保存在日記本里，很多年後因為多次搬家，終於還是遺失了。但在當時，每次看到照片裡的楊怡萍，那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我，飽含深情，微微上翹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我會有一種被幸福融化的感覺。有愛，即便是徹骨寒風、漫天飛雪，心裡卻依然是暖暖的、安定的。
她還發明了一種很隱秘的交流方式，用錄音機磁帶來傳遞我們的信息。有一天課間休息，我從她身邊走過，她用那種狡黠的眼神示意有東西要給我，經過她課桌的那一剎那，她悄悄把一個用報紙包著的小方盒快速塞在我手裡，然後若無其事地和同桌聊天。我以為那不過是一盤小虎隊的歌曲磁帶。回到家一聽嚇一跳，裡面傳出來的是她說話的聲音。猶如天籟之聲，就好像她在我耳畔低語，柔柔的、靜靜的娓娓訴說著她每天晚上看著漫天的星空想我。她會把我想像成天上那顆最亮的星辰，在夜空中安詳地守護她，她說要永遠跟我在一起。她也會跟我講她家裡的瑣事，講她父母如何嚴厲的管教她：不許她早上賴床；不許她吃飯的時候吧唧嘴；甚至不許她在客廳里放屁等等。她還會給我唱歌，是那種不帶伴奏的清唱。聲音甜美可愛，到現在我還記得其中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光著一雙小腳丫......」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宿舍聽她錄好的磁帶，那裡面流出的聲音時長讓我感動，那是一個活潑可愛、青春美好的女孩子交付給你的真實、純潔、不夾雜任何世俗條件的愛情。如同站在遠山之巔，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那山間的霧清新柔美、沁人心脾、深入肺腑、更刻骨銘心。
我們也常常會在放學之後溜到學校外面，在校外社區家屬樓里找一個避人的角落約會。她總是撒著嬌讓我給她講部隊大院兒的各種趣聞軼事，或者跟我說說和某個女生之間的小秘密。雖然我們在一起無所事事，只是想膩在一起，即便什麼也不做，就臉紅心跳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聽對方說著話，都是好的。時光總在不經意間偷偷溜走，跟她在一起，感覺就像坐火箭，轉瞬就過去一兩個小時，而我們並不知覺，也不願意知覺。每次她要回家的那一刻，好像生離死別，拉在一起的小手，久久不願分開，彼此的眼神里滿是悽慘和黯然憂傷。
我們最越界的動作也就是接吻了！好吧，是的，那是我的初吻！我應該是毫無前兆的情況下，被她偷偷的吻住。第一次跟女孩子如此親密接觸，我很被動，甚至有點...狼狽。作為一個男孩子，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笨拙木訥、緊張慌亂。開始的我甚至是瞠目結舌一臉震驚，直到她突然滿臉羞紅的仰起頭叫：「你幹嘛睜著眼睛啊？閉上！」除了心跳加速，因為吻的時間久，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所以之後就覺得干舌燥，還因為有點缺氧而頭暈眼花。這是我第一次接吻的切身感受。但不管怎麼說，愛情的火花在那一刻瞬間燃爆。我喜歡和她在沒有人經過的樓道里偷偷的擁抱、接吻。那個時候我認為這就是男女之間親近、或者叫愛情的唯一表達。
可惜好景不長，我和她的學習成績迅速下滑，我倆本來都是班裡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為數不多的好學生之一。幾位任課老師找到了程老師，紛紛反映我們學習成績的問題。程老師經過嚴謹的調查研究，確認我和楊怡萍屬於早戀。當時我和楊怡萍已經在班裡表現得彼此冷漠、少有接觸，儘量不讓別的同學看出什麼。但是由於沒有經驗，也沒有那麼多的城府，快樂在青春年少是不會隱藏的。在程老師找我認真單獨談話無果之後，我的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情。當然，隨之而來的是母親非常堅決的反對，除了對我進行推心置腹的教導，還實施了威脅恐嚇。經過幾次努力，發現我仍然倔強的負隅頑抗。並且說出了現在看非常幼稚的一句話：「我就是愛她，我不會和她分手的，我將來要跟她結婚。」
於是母親跟父親一起，找到了楊怡萍的父母，雙方家長進行了一次長達四十多分鐘的會晤。我無從知道他們交流的內容是什麼？但隨之而來的變化讓我感受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失戀的無助和彷徨。楊怡萍從那天兩家父母見面交流之後，連續五天都請假沒來上學。我去她家樓下找她，無論我怎麼用自行車鈴打暗號，她都沒有在窗戶那裡出現。而之前，暗號響起，窗戶上就歡快的蹦出她的身影。
等她再來上學的時候，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臉色蒼白、面無表情，似乎根本就不認識我。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連看都不看我，那種冷漠讓我透骨寒涼、悲憤交加。我試圖過去跟她說點什麼，她頭都不抬地壓低嗓音對我說：「你最好離我遠點，我不想跟你說話！咱倆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謝謝！」我啞然無聲地注視著她，只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那個時候我最喜歡一個人聽齊秦的歌《北方的狼》，一邊聽一邊感傷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平。悲於為什麼她會變得如此冷漠和決絕；憤於家長和老師為什麼要把這種美好純潔的戀情稱之為早戀並惡狠狠的強行中斷。我相信無論是她的父母還是老師一定給了她巨大的壓力，這又讓我特別的心疼她，但那時的我面對這一切卻無能為力。我甚至想衝到她家裡跟她的父母說：「你們不要傷害她，都沖我來，我負責！請你們相信我會對她好，不會辜負她！」但我知道，在大人們的眼裡，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幼稚無知的。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下午，程老師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很認真地告訴我：「凌鋼，你父母給你安排了轉學。你明天就要去新的中學報到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是個很聰明的學生，我希望你以後把重心都放在學習上，你一定會學有所成的！好嗎？」這個消息對於我來說是天大的打擊！等我急急忙忙跑回教室的時候，楊怡萍已經放學回家了！沒有給我留下隻言片語。我又急忙騎車跑到她家樓下打暗號，窗戶上出現了她父親的身影，他看了我幾秒鐘，然後很緩慢地把窗簾徐徐拉下來。隨著那扇窗簾漸漸落下，我的心也漸漸變涼。我甚至感到天空中突然烏雲驟起，向著地面無情地壓下來，不打算留下絲毫的空間。那天騎車回家的路，無比的漫長，隨身聽耳機里傳出齊秦沙啞悽厲的歌聲，讓我淚流滿面。
令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那天竟是我和楊怡萍的最後一次見面。
她送給我一張兩寸的黑白相片，那應該是她學生證上的照片模版，齊耳短髮，大眼睛，小巧而精緻的鼻子，輪廓清晰的嘴唇。八十年代這種兩寸相片很普遍，有波浪紋的花邊，相片上會有西苑照相館的名字，還會有1985年的年份記錄。這張小小的照片被我保存在日記本里，很多年後因為多次搬家，終於還是遺失了。但在當時，每次看到照片裡的楊怡萍，那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我，飽含深情，微微上翹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我會有一種被幸福融化的感覺。有愛，即便是徹骨寒風、漫天飛雪，心裡卻依然是暖暖的、安定的。
她還發明了一種很隱秘的交流方式，用錄音機磁帶來傳遞我們的信息。有一天課間休息，我從她身邊走過，她用那種狡黠的眼神示意有東西要給我，經過她課桌的那一剎那，她悄悄把一個用報紙包著的小方盒快速塞在我手裡，然後若無其事地和同桌聊天。我以為那不過是一盤小虎隊的歌曲磁帶。回到家一聽嚇一跳，裡面傳出來的是她說話的聲音。猶如天籟之聲，就好像她在我耳畔低語，柔柔的、靜靜的娓娓訴說著她每天晚上看著漫天的星空想我。她會把我想像成天上那顆最亮的星辰，在夜空中安詳地守護她，她說要永遠跟我在一起。她也會跟我講她家裡的瑣事，講她父母如何嚴厲的管教她：不許她早上賴床；不許她吃飯的時候吧唧嘴；甚至不許她在客廳里放屁等等。她還會給我唱歌，是那種不帶伴奏的清唱。聲音甜美可愛，到現在我還記得其中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光著一雙小腳丫......」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宿舍聽她錄好的磁帶，那裡面流出的聲音時長讓我感動，那是一個活潑可愛、青春美好的女孩子交付給你的真實、純潔、不夾雜任何世俗條件的愛情。如同站在遠山之巔，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那山間的霧清新柔美、沁人心脾、深入肺腑、更刻骨銘心。
我們也常常會在放學之後溜到學校外面，在校外社區家屬樓里找一個避人的角落約會。她總是撒著嬌讓我給她講部隊大院兒的各種趣聞軼事，或者跟我說說和某個女生之間的小秘密。雖然我們在一起無所事事，只是想膩在一起，即便什麼也不做，就臉紅心跳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聽對方說著話，都是好的。時光總在不經意間偷偷溜走，跟她在一起，感覺就像坐火箭，轉瞬就過去一兩個小時，而我們並不知覺，也不願意知覺。每次她要回家的那一刻，好像生離死別，拉在一起的小手，久久不願分開，彼此的眼神里滿是悽慘和黯然憂傷。
我們最越界的動作也就是接吻了！好吧，是的，那是我的初吻！我應該是毫無前兆的情況下，被她偷偷的吻住。第一次跟女孩子如此親密接觸，我很被動，甚至有點...狼狽。作為一個男孩子，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笨拙木訥、緊張慌亂。開始的我甚至是瞠目結舌一臉震驚，直到她突然滿臉羞紅的仰起頭叫：「你幹嘛睜著眼睛啊？閉上！」除了心跳加速，因為吻的時間久，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所以之後就覺得干舌燥，還因為有點缺氧而頭暈眼花。這是我第一次接吻的切身感受。但不管怎麼說，愛情的火花在那一刻瞬間燃爆。我喜歡和她在沒有人經過的樓道里偷偷的擁抱、接吻。那個時候我認為這就是男女之間親近、或者叫愛情的唯一表達。
可惜好景不長，我和她的學習成績迅速下滑，我倆本來都是班裡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為數不多的好學生之一。幾位任課老師找到了程老師，紛紛反映我們學習成績的問題。程老師經過嚴謹的調查研究，確認我和楊怡萍屬於早戀。當時我和楊怡萍已經在班裡表現得彼此冷漠、少有接觸，儘量不讓別的同學看出什麼。但是由於沒有經驗，也沒有那麼多的城府，快樂在青春年少是不會隱藏的。在程老師找我認真單獨談話無果之後，我的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情。當然，隨之而來的是母親非常堅決的反對，除了對我進行推心置腹的教導，還實施了威脅恐嚇。經過幾次努力，發現我仍然倔強的負隅頑抗。並且說出了現在看非常幼稚的一句話：「我就是愛她，我不會和她分手的，我將來要跟她結婚。」
於是母親跟父親一起，找到了楊怡萍的父母，雙方家長進行了一次長達四十多分鐘的會晤。我無從知道他們交流的內容是什麼？但隨之而來的變化讓我感受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失戀的無助和彷徨。楊怡萍從那天兩家父母見面交流之後，連續五天都請假沒來上學。我去她家樓下找她，無論我怎麼用自行車鈴打暗號，她都沒有在窗戶那裡出現。而之前，暗號響起，窗戶上就歡快的蹦出她的身影。
等她再來上學的時候，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臉色蒼白、面無表情，似乎根本就不認識我。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連看都不看我，那種冷漠讓我透骨寒涼、悲憤交加。我試圖過去跟她說點什麼，她頭都不抬地壓低嗓音對我說：「你最好離我遠點，我不想跟你說話！咱倆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謝謝！」我啞然無聲地注視著她，只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那個時候我最喜歡一個人聽齊秦的歌《北方的狼》，一邊聽一邊感傷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平。悲於為什麼她會變得如此冷漠和決絕；憤於家長和老師為什麼要把這種美好純潔的戀情稱之為早戀並惡狠狠的強行中斷。我相信無論是她的父母還是老師一定給了她巨大的壓力，這又讓我特別的心疼她，但那時的我面對這一切卻無能為力。我甚至想衝到她家裡跟她的父母說：「你們不要傷害她，都沖我來，我負責！請你們相信我會對她好，不會辜負她！」但我知道，在大人們的眼裡，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幼稚無知的。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下午，程老師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很認真地告訴我：「凌鋼，你父母給你安排了轉學。你明天就要去新的中學報到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是個很聰明的學生，我希望你以後把重心都放在學習上，你一定會學有所成的！好嗎？」這個消息對於我來說是天大的打擊！等我急急忙忙跑回教室的時候，楊怡萍已經放學回家了！沒有給我留下隻言片語。我又急忙騎車跑到她家樓下打暗號，窗戶上出現了她父親的身影，他看了我幾秒鐘，然後很緩慢地把窗簾徐徐拉下來。隨著那扇窗簾漸漸落下，我的心也漸漸變涼。我甚至感到天空中突然烏雲驟起，向著地面無情地壓下來，不打算留下絲毫的空間。那天騎車回家的路，無比的漫長，隨身聽耳機里傳出齊秦沙啞悽厲的歌聲，讓我淚流滿面。
令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那天竟是我和楊怡萍的最後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