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宿小廟
齊東兒和小於離開藥店後，藥店門口的梁以南繼續坐著讓鞋童替他擦皮鞋，小陶則興致勃勃蹲著看鞋童擦皮鞋。
不多時，一個黑衣黑褲，腰挎盒子槍的特務搖搖晃晃地跟在了齊東兒他們身後。
小於最先看見身後的特務，他低聲提醒了齊東兒後，兩人同時看看站在不遠處正欲走來的地下黨小李同志，決然地轉身拐向了一條胡同。
小李此時也看見了他們身後的特務，忙轉身去看牆上的畫報。
可是，特務的視線卻一直停在小李站的方向。
「奎哥！奎哥！」特務突然招手大叫。
距離小李右後方，幾個人聽到叫，罵罵咧咧地走來。
「胖頭魚！你他媽的不在藥店守著，跑出來幹啥！」領頭的特務，居然就是那個在火車上替齊東兒搜過身的猥瑣傢伙。
胖頭魚頭搖尾巴晃地說：「奎哥，一絕色，小弟我替您盯上了。」
猥瑣特務叫老奎，是警察局行動隊的副隊長，因為他是警察局副局長的小舅子，所以行動隊基本歸他把控。
盛安雖不是日戰區，但是這裡的特務們對共產黨也非常兇殘。
好色，是老奎的最大的特點。
為了投其所好，胖頭魚盯上了美麗的齊東兒。
「你？就你這水平，你眼裡的絕色比老母豬好看不到哪兒去。」老奎對胖頭魚的羞辱，令他身後的特務們都開懷大笑。
胖頭魚右手大拇指沖天一揚：「今兒這個要是不入您的眼，您把眼珠子摳下來當泡兒踩！」
「哦？閒著也是閒著，走，看看去！」老奎撇著嘴，滿不在乎地向齊東兒他們走的胡同走去。
「你還不跑快點！絕色要是跟丟了，你眼珠子就沒了！」老奎身邊的一個特務抬腿就踢了胖頭魚一腳。
胖頭魚這才如夢方醒，摸出腰裡的槍，邁開短腿，吃力地跑起來。
出來執行任務，梁以南他們是不帶槍的。
昨晚逛夜市時，他們一人買了把短刀揣在懷裡。
老奎帶著四個特務，加上胖頭魚，六個特務都有槍。
老奎身後的兩個特務跟著胖頭魚跑到了前面，老奎則帶著兩個特務慢悠悠地往前晃蕩著。
特務們剛才的對話，小李聽見了，他依舊默默看著牆上的畫報，一時不知該怎麼做。
「是死胡同嗎？」身後有人問。
小李忙回頭，高個子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我是護送她來買藥的。」
小李點頭，又搖頭：「胡同中間往左拐是死胡同，直走能上大路。」
「帶槍了嗎？」梁以南問。
小李搖頭。
「幹掉後面的三個，你能幫上忙嗎？」
小李堅定的點頭，梁以南把刀遞給了他。
老奎並不急著往前趕，他知道，在這盛安城裡，他看上的人，跑不了。
「站住！」身後一聲厲喝，把剛走到垃圾堆箱旁的老奎和兩個小特務嚇一跳，同時止步、轉身。
一個高個子喝住了一個低個子，低個子從懷裡拿出了幾塊銀元，可憐兮兮地說：「大哥，我老娘病了，需要錢看病。」
「那你就偷！我跺死你！」高個子作勢要打低個子。
「幹嘛吶！想死啦！」兩個小特務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元，齜牙咧嘴地靠過來。
小李裝作小陶的同夥，鬼鬼祟祟地靠過來，故做囂張地說：「有我們奎爺在，你敢動他一指頭試試！
高個子看向老奎，幾步到他跟前，謙卑地說：「奎爺，是這麼回事......」
突然，老奎覺得脖子上一麻，人頓時就倒在了地上。
兩個特務一個被小陶打昏，一個想去摸槍，被小李一刀捅死了。
垃圾箱很大，比普通人家的廚房還大，收集的是近幾道街居民的生活垃圾。
三人迅速將地上的三人拖到垃圾箱後面，摘下他們的槍，疾步向前追去。
胖頭魚等三個特務已經將齊東兒和小於擠在死胡同的盡頭，邊等著老奎的到來，邊嚇唬著齊東兒：「我們懷疑你們是共黨，跟我們回去問話！」
齊東兒竭力克制著內心的緊張解釋道：「我家是開醫館的，我也沒買違禁藥品啊，光天化日下，你們不能亂抓人！」
小於則把齊東兒往自己身後拉。
「誰說不能抓你們啊！」一個聲音說。
頭也不回，胖頭魚就接上了：「對啊！老子說抓你就能抓......」
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後腰，把胖頭魚的話閘住了。
齊東兒吃驚地看著梁以南，就那麼傻傻地看著。
三個特務都被下了槍，抽走了腰帶，褲子被扒在腳脖子上。
「面牆站好，我不發話不許回頭，誰回頭，爆誰的頭！」梁以南示意小陶他們離開，自己則持槍威嚇著特務。
此時，齊東兒才察覺，自己的腿抖得厲害，幾乎邁不動步子。
路過垃圾箱時，小陶他們把槍全部扔進了垃圾箱。
火車站，此時只有去各城的火車，小陶買了四張去各城的車票。
齊東兒和小於已經上車了，小陶焦急地看向車站入口方向。
列車員最後一次催促上車時，梁以南高高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齊東兒和小於坐著，梁以南和小陶依然站在他們身後的過道處。
從垃圾箱到齊東兒他們身邊短短四分鐘裡，梁以南交代好了整個行動過程。
所以小陶他們沒有回旅館，直接來到了火車站。
小李則先回去匯報，然後會暫時躲避起來，今天採購的藥品都由小李帶走了。
旅館不多的行李里唯一令東兒不舍的是那面小鏡子，那是娘買給她的。
齊東兒回頭看過梁以南幾次，梁以南卻一次也沒看過她。
車子快到各城時，小於看見小陶在使眼色，他就湊了過去。
不多時，小於回來低聲說：「姐，我和小陶一路，您和姐夫一路。」
齊東兒有點蒙，什麼姐夫？
等梁以南坐在了小於的位置後，齊東兒再次瞪圓了眼睛。
她這會子是真蒙了，因為梁以南實實在在是和他拜過堂的，一句「姐夫」，讓她一跤跌進了回憶里。
「他們會去車站搜查，也能判斷出咱們到了各城，這樣重新分組，安全係數會高一些。」梁以南提高了聲音：「快下車了，外面冷。」
說著，他把齊東兒的圍巾重新幫她圍了圍，這時，他看見齊東兒眼中閃爍著淚光。
梁以南的手頓了一下，以為這只是齊東兒遇險之後的正常反應，畢竟，她只是一名醫生，一名驕傲的醫生，剛才的情況確實很危險，她應該是第一次遇到吧。
出站口果然盤查的很嚴，警察們把重點放在了藥品上，所以四人順利出站了。
四個人買了長途汽車票，半小時後第一次到站停車時，梁以南下了車，幾分鐘後拎著已經洗得發白的包袱上了車。
第四次停車時，他帶著三人下車了。
「還有五個活著的特務，他們要是趕到各城對車輛進行盤查，我們會很危險，所以，咱們只能進山，走回去！」梁以南說。
「走？多遠吶？」小於看看齊東兒。
「三天吧。」梁以南也看著齊東兒。
齊東兒點頭：「我沒問題。」
小陶寬慰著齊東兒：「咱根據地周邊的山我們都走過，您放心，絕對把您平平安安送回醫院。」
在梁以南說「外面冷」，幫自己圍圍巾的那一瞬，東兒居然以為他認出了自己。
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要完成任務。
所以，她又刻意地，與梁以南保持了距離，這份刻意，不但梁以南，連小陶和小於也感覺到了。
天擦黑時，他們趕到了位於半山腰的一座寺苗里。
寺院裡只有一名老住持和四個和尚，靠著周邊窮苦山民的供奉，他們艱難地活著。
雖只是深秋，山裡的晚上會下霜。
老住持只能把他們四個安排在同一間禪房裡：「阿彌陀佛，出門在外，無尊卑無男女，大家都是行路人，諸位就委屈一些吧。」
梁以南拿出一塊銀元，住持看看，雙手合十：「這寺廟乃是行路人的家，施主不必付費，只是小廟貧瘠，只有雜糧餅和野菜湯充飢。」
「住持，這塊銀元您收下，我們行腳的人，拿不出更多的供奉，戰亊綿延，留著做不時之需吧。」梁以南說。
住持再次合十，讓身後的和尚收下了銀元。
這一幕，齊東兒都看在了眼裡。
「齊副院長睡床上，我們三個打地鋪，順帶守門。」梁以南見齊東兒想反對，接著說：「大家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天天亮後才能趕路，摸黑爬山很危險。後面的兩夜，咱們都只能露宿了。」
小於和小陶很快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齊東兒聽得出，梁以南沒有睡著，她不敢翻身，盯著屋頂發呆。
梁以南做夢了，他居然夢見陳齊找到了部隊，他嚇得到處躲，最後躲進了戰地醫院。
僧人們早課念經的聲音驚醒了梁以南。
怎麼會夢見她了，自從合婚當晚逃離後，他從來沒夢見過她，倒是閒暇想過她幾次，不知道她生活得怎麼樣，結婚了嗎？
他希望她能生活得很好。
離家後第一次家信里，父親說：惡言一句似寒冬，你不該那樣說陳家的姑娘。而今她也已離家月余，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有多艱難啊。若不是此地實在呆不下去，她如何會四處漂泊？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確實很後悔那晚不該說那麼絕情的話，不想娶她也就罷了，怎麼能用她家人的痛苦去羞辱她呢？
齊東兒大概也做夢了吧？她呼吸急促，發出類似嗚咽的低語。
「施主，用早飯了。」和尚輕輕敲門。
吃過早飯，天還沒有亮。
山裡的太陽，似乎比城市裡升起的晚一些。
飯後，梁以南在寺廟裡散步，見小於獨自的看東邊天際的那一片霞光。
「還有半個鐘頭才出太陽呢。」梁以南說。
小於忙回頭笑。
「對了，齊副院長是哪裡人？」梁以南問。
「好像是陝北那一塊的吧。」小於只知道齊東兒是那邊調過來的。
離家七年，齊東兒也早無了鄉音。
「她性格有點孤僻。」梁以南繼續試探著問。
小於撓撓頭：「她人可好，尤其對傷員最好，她來分區時可多人不捨得呢，不過是她自願下來的。」
「哦？為什麼？」
「焦醫生不是得回去嗎，聽說問了幾位醫生，都不願意到分區醫院來，分區醫院條件艱苦嘛，她卻主動提出要來。」小於說。
哦，有大局觀，有敬業精神，待人和氣，看來，自己和她就是前世的冤家了。
不多時，一個黑衣黑褲，腰挎盒子槍的特務搖搖晃晃地跟在了齊東兒他們身後。
小於最先看見身後的特務，他低聲提醒了齊東兒後，兩人同時看看站在不遠處正欲走來的地下黨小李同志，決然地轉身拐向了一條胡同。
小李此時也看見了他們身後的特務，忙轉身去看牆上的畫報。
可是，特務的視線卻一直停在小李站的方向。
「奎哥！奎哥！」特務突然招手大叫。
距離小李右後方，幾個人聽到叫，罵罵咧咧地走來。
「胖頭魚！你他媽的不在藥店守著，跑出來幹啥！」領頭的特務，居然就是那個在火車上替齊東兒搜過身的猥瑣傢伙。
胖頭魚頭搖尾巴晃地說：「奎哥，一絕色，小弟我替您盯上了。」
猥瑣特務叫老奎，是警察局行動隊的副隊長，因為他是警察局副局長的小舅子，所以行動隊基本歸他把控。
盛安雖不是日戰區，但是這裡的特務們對共產黨也非常兇殘。
好色，是老奎的最大的特點。
為了投其所好，胖頭魚盯上了美麗的齊東兒。
「你？就你這水平，你眼裡的絕色比老母豬好看不到哪兒去。」老奎對胖頭魚的羞辱，令他身後的特務們都開懷大笑。
胖頭魚右手大拇指沖天一揚：「今兒這個要是不入您的眼，您把眼珠子摳下來當泡兒踩！」
「哦？閒著也是閒著，走，看看去！」老奎撇著嘴，滿不在乎地向齊東兒他們走的胡同走去。
「你還不跑快點！絕色要是跟丟了，你眼珠子就沒了！」老奎身邊的一個特務抬腿就踢了胖頭魚一腳。
胖頭魚這才如夢方醒，摸出腰裡的槍，邁開短腿，吃力地跑起來。
出來執行任務，梁以南他們是不帶槍的。
昨晚逛夜市時，他們一人買了把短刀揣在懷裡。
老奎帶著四個特務，加上胖頭魚，六個特務都有槍。
老奎身後的兩個特務跟著胖頭魚跑到了前面，老奎則帶著兩個特務慢悠悠地往前晃蕩著。
特務們剛才的對話，小李聽見了，他依舊默默看著牆上的畫報，一時不知該怎麼做。
「是死胡同嗎？」身後有人問。
小李忙回頭，高個子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我是護送她來買藥的。」
小李點頭，又搖頭：「胡同中間往左拐是死胡同，直走能上大路。」
「帶槍了嗎？」梁以南問。
小李搖頭。
「幹掉後面的三個，你能幫上忙嗎？」
小李堅定的點頭，梁以南把刀遞給了他。
老奎並不急著往前趕，他知道，在這盛安城裡，他看上的人，跑不了。
「站住！」身後一聲厲喝，把剛走到垃圾堆箱旁的老奎和兩個小特務嚇一跳，同時止步、轉身。
一個高個子喝住了一個低個子，低個子從懷裡拿出了幾塊銀元，可憐兮兮地說：「大哥，我老娘病了，需要錢看病。」
「那你就偷！我跺死你！」高個子作勢要打低個子。
「幹嘛吶！想死啦！」兩個小特務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元，齜牙咧嘴地靠過來。
小李裝作小陶的同夥，鬼鬼祟祟地靠過來，故做囂張地說：「有我們奎爺在，你敢動他一指頭試試！
高個子看向老奎，幾步到他跟前，謙卑地說：「奎爺，是這麼回事......」
突然，老奎覺得脖子上一麻，人頓時就倒在了地上。
兩個特務一個被小陶打昏，一個想去摸槍，被小李一刀捅死了。
垃圾箱很大，比普通人家的廚房還大，收集的是近幾道街居民的生活垃圾。
三人迅速將地上的三人拖到垃圾箱後面，摘下他們的槍，疾步向前追去。
胖頭魚等三個特務已經將齊東兒和小於擠在死胡同的盡頭，邊等著老奎的到來，邊嚇唬著齊東兒：「我們懷疑你們是共黨，跟我們回去問話！」
齊東兒竭力克制著內心的緊張解釋道：「我家是開醫館的，我也沒買違禁藥品啊，光天化日下，你們不能亂抓人！」
小於則把齊東兒往自己身後拉。
「誰說不能抓你們啊！」一個聲音說。
頭也不回，胖頭魚就接上了：「對啊！老子說抓你就能抓......」
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後腰，把胖頭魚的話閘住了。
齊東兒吃驚地看著梁以南，就那麼傻傻地看著。
三個特務都被下了槍，抽走了腰帶，褲子被扒在腳脖子上。
「面牆站好，我不發話不許回頭，誰回頭，爆誰的頭！」梁以南示意小陶他們離開，自己則持槍威嚇著特務。
此時，齊東兒才察覺，自己的腿抖得厲害，幾乎邁不動步子。
路過垃圾箱時，小陶他們把槍全部扔進了垃圾箱。
火車站，此時只有去各城的火車，小陶買了四張去各城的車票。
齊東兒和小於已經上車了，小陶焦急地看向車站入口方向。
列車員最後一次催促上車時，梁以南高高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齊東兒和小於坐著，梁以南和小陶依然站在他們身後的過道處。
從垃圾箱到齊東兒他們身邊短短四分鐘裡，梁以南交代好了整個行動過程。
所以小陶他們沒有回旅館，直接來到了火車站。
小李則先回去匯報，然後會暫時躲避起來，今天採購的藥品都由小李帶走了。
旅館不多的行李里唯一令東兒不舍的是那面小鏡子，那是娘買給她的。
齊東兒回頭看過梁以南幾次，梁以南卻一次也沒看過她。
車子快到各城時，小於看見小陶在使眼色，他就湊了過去。
不多時，小於回來低聲說：「姐，我和小陶一路，您和姐夫一路。」
齊東兒有點蒙，什麼姐夫？
等梁以南坐在了小於的位置後，齊東兒再次瞪圓了眼睛。
她這會子是真蒙了，因為梁以南實實在在是和他拜過堂的，一句「姐夫」，讓她一跤跌進了回憶里。
「他們會去車站搜查，也能判斷出咱們到了各城，這樣重新分組，安全係數會高一些。」梁以南提高了聲音：「快下車了，外面冷。」
說著，他把齊東兒的圍巾重新幫她圍了圍，這時，他看見齊東兒眼中閃爍著淚光。
梁以南的手頓了一下，以為這只是齊東兒遇險之後的正常反應，畢竟，她只是一名醫生，一名驕傲的醫生，剛才的情況確實很危險，她應該是第一次遇到吧。
出站口果然盤查的很嚴，警察們把重點放在了藥品上，所以四人順利出站了。
四個人買了長途汽車票，半小時後第一次到站停車時，梁以南下了車，幾分鐘後拎著已經洗得發白的包袱上了車。
第四次停車時，他帶著三人下車了。
「還有五個活著的特務，他們要是趕到各城對車輛進行盤查，我們會很危險，所以，咱們只能進山，走回去！」梁以南說。
「走？多遠吶？」小於看看齊東兒。
「三天吧。」梁以南也看著齊東兒。
齊東兒點頭：「我沒問題。」
小陶寬慰著齊東兒：「咱根據地周邊的山我們都走過，您放心，絕對把您平平安安送回醫院。」
在梁以南說「外面冷」，幫自己圍圍巾的那一瞬，東兒居然以為他認出了自己。
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要完成任務。
所以，她又刻意地，與梁以南保持了距離，這份刻意，不但梁以南，連小陶和小於也感覺到了。
天擦黑時，他們趕到了位於半山腰的一座寺苗里。
寺院裡只有一名老住持和四個和尚，靠著周邊窮苦山民的供奉，他們艱難地活著。
雖只是深秋，山裡的晚上會下霜。
老住持只能把他們四個安排在同一間禪房裡：「阿彌陀佛，出門在外，無尊卑無男女，大家都是行路人，諸位就委屈一些吧。」
梁以南拿出一塊銀元，住持看看，雙手合十：「這寺廟乃是行路人的家，施主不必付費，只是小廟貧瘠，只有雜糧餅和野菜湯充飢。」
「住持，這塊銀元您收下，我們行腳的人，拿不出更多的供奉，戰亊綿延，留著做不時之需吧。」梁以南說。
住持再次合十，讓身後的和尚收下了銀元。
這一幕，齊東兒都看在了眼裡。
「齊副院長睡床上，我們三個打地鋪，順帶守門。」梁以南見齊東兒想反對，接著說：「大家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天天亮後才能趕路，摸黑爬山很危險。後面的兩夜，咱們都只能露宿了。」
小於和小陶很快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齊東兒聽得出，梁以南沒有睡著，她不敢翻身，盯著屋頂發呆。
梁以南做夢了，他居然夢見陳齊找到了部隊，他嚇得到處躲，最後躲進了戰地醫院。
僧人們早課念經的聲音驚醒了梁以南。
怎麼會夢見她了，自從合婚當晚逃離後，他從來沒夢見過她，倒是閒暇想過她幾次，不知道她生活得怎麼樣，結婚了嗎？
他希望她能生活得很好。
離家後第一次家信里，父親說：惡言一句似寒冬，你不該那樣說陳家的姑娘。而今她也已離家月余，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有多艱難啊。若不是此地實在呆不下去，她如何會四處漂泊？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確實很後悔那晚不該說那麼絕情的話，不想娶她也就罷了，怎麼能用她家人的痛苦去羞辱她呢？
齊東兒大概也做夢了吧？她呼吸急促，發出類似嗚咽的低語。
「施主，用早飯了。」和尚輕輕敲門。
吃過早飯，天還沒有亮。
山裡的太陽，似乎比城市裡升起的晚一些。
飯後，梁以南在寺廟裡散步，見小於獨自的看東邊天際的那一片霞光。
「還有半個鐘頭才出太陽呢。」梁以南說。
小於忙回頭笑。
「對了，齊副院長是哪裡人？」梁以南問。
「好像是陝北那一塊的吧。」小於只知道齊東兒是那邊調過來的。
離家七年，齊東兒也早無了鄉音。
「她性格有點孤僻。」梁以南繼續試探著問。
小於撓撓頭：「她人可好，尤其對傷員最好，她來分區時可多人不捨得呢，不過是她自願下來的。」
「哦？為什麼？」
「焦醫生不是得回去嗎，聽說問了幾位醫生，都不願意到分區醫院來，分區醫院條件艱苦嘛，她卻主動提出要來。」小於說。
哦，有大局觀，有敬業精神，待人和氣，看來，自己和她就是前世的冤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