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探洋行紅樓生戀 赴茶路兄弟共情 8
敬圃見時候不早了，舉手抱拳說：「後會有期！請留步。」
此刻孔領事前後腳地出屋送客人走向前廳。
猝然從前廳傳來「來一次一個價，店大欺客啊！」大聲地吵吵。
敬圃聽著耳熟暗自納悶：咦？這不是盟兄馬小六嗎，他怎麼會在這兒？再聽爭論價格的音調好像平緩了。
「我說這位先生，我這有上好的茶籽，你回去自個種，豈不掙錢更多！」馬小六說著沖龐四海眨眨眼。
俄國職員感興趣地問，「那能種活嗎？」馬小六信誓旦旦地說，「我保你活，如果你們太笨的話，我們還有園藝師呀！」說著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白布兜，裡面是油光鋥亮的種子。
職員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看著種子兩眼發亮，攥在手裡忙問：「價格呢？」
「先說要多少，少了我可不伺候啊！」
「那就先定5包。」
馬小六擺擺手，「這麼大洋行出手太低，告訴你吧，最少30包，看在遞好煙又上好茶的份上，給你個最低價，但要給我寫個字據，就怕你們到時不認帳。」
「看清了。」湊到他跟前用手比劃一下。「你要知道，一顆種子就是一棵樹，一棵樹上那是多少葉子。我這做法用文人的話說，就叫『舍末逐本』這事辦了，你在上司面前可就露臉了！」
心氣兒足的年輕職員樂呵呵地填單去了。馬小六對二弟小聲說，「這單成了，咱的損失部分就能撈回三分之一，你算算是不是這個帳。」
「大哥，你上哪變這麼多茶籽兒去？」
「調個包不就行了嗎？」
「……對，他們就欠治！」
前廳敞著門的業務室，馬小六、龐四海手中舉著茶葉樣品和另一職員在繼續爭論價格……
特維諾夫斯基總管開會回來，青年職員拿著訂單上前請示，總管看後，心想，總部確實有在本國試種茶樹苗的打算，今遇到茶樹籽，收購價又較低，於是說，「可以簽單。」
轉眼見領事親自送張大人，可見他對此人很重視，急忙上前與張敬圃打招呼：「業務纏身，沒能親自陪同，請張大人海涵。」
敬圃抱拳回禮。
來到走廊的敬圑見兩位盟兄，還在爭論價格的事，招呼說：「兩位兄長稍安勿躁。」
馬小六轉身見是敬圃，上前一把拉住說：「三弟，你看，到這來交茶葉，收價又低了，前些日還不是這行情，這下算是賠到底了，怎麼辦呢？」
紫晴不解地說：「去其他家看看啊。」
龐四海搖頭說：「都轉遍了，出價都差不多。」
特維諾夫斯基總管問王買辦：「怎麼回事？」
王林攤開雙臂，一臉無奈地說：「這類茶，我給出的是上線價格了。」
不知內情的總管想，雖然是張大人親戚的茶，認為王林這樣做沒問題，但張大人剛到來怎麼就和領事這麼熟，此事還是交給孔領事決定。於是雙目看著孔領事。
孔領事明白總管的意思，直覺告訴他把這個球踢給張敬圃。
「請張先生定奪吧！」
他倆的話鑽入張敬圃耳里的同時，他大腦飛快地轉動著，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他明白，在這一時刻爭價既失了身份，又顯得多麼的無能。領事是把這難題塞給我了，看來洋行公議的價出來了。
望著哥倆期盼的眼神，敬圃只好安慰地說：「天無絕人之路，先回吧！」
特維諾夫斯基總管看著張敬圃關照地說：「明天還要跌兩成。」
正說著，小職員將簽好的訂單交給馬小六，馬小六看了看，得意地揚了揚，轉手交給二弟，龐四海拿著它心裡卻發虛。
龐四海這個二哥，雖然脾氣有些暴躁，但對這個三弟敬重有加。他拿著訂單，來到敬圃跟前小聲說了來龍去脈，前因後果。
張敬圃拿著訂單看看哥倆，「這個單子咱不做了好嗎？」
馬小六：「為嘛不做？」
張敬圃話裡有話地說：「犯不上！把單子退回去。」
馬小六干張嘴說不出話來，臉色鐵青。
哥倆極不情願地走出洋行。
孔領事和洋行主管恭敬地送出敬圃一行人，賓主在院門口道別。
孔領事轉回院內，走著走著不禁用母語大聲，喊出：「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揮臂跳起——「烏拉！」
出了洋行院門的敬圃，沒有上轎，而是將轎夫打發走，徒步返回。過了胡同拐角處，紫晴親密地拉起表哥的手臂，面色深沉的敬圃頓步，雙眼瞪著高聲說：「放手！回去把手洗乾淨。」她被這番訓斥嚇得一激靈，轉念一想，表哥今天乘興而來，卻掃興而歸，讓他發泄一下也好。眼圈含著淚默默不語。
「我在朝中聽到過孔切契夫的名號，他曾在新疆塔城任領事，回國後在俄國外交部任總理署官，接待過大清官方觀光團，後來華任天津領事，不遺餘力地為俄商爭利。此人不可小覷。」張敬圃一臉凝重地對紫晴說。
這時丁二元提醒說，「您兩位盟兄對您好像有看法。」
「嗯，我心中有數。」
張敬圃心想，破產的疑雲還沒有撥開，渾濁的商潮又撲向哥倆了。前面的事有人擔了，後面的事怎麼辦？岳父的事我可以擔著，他倆的事誰來擔著？
秋風將樹上的一些枯葉席捲而下，樹下也略顯秋日的頹廢，而大樹卻又頑強地等待著新生。
胡同的霧氣漸散，低矮的房屋靜靜地佇立著，稀稀落落的行人陸續穿過，小販的吆喝聲和寒鴉的叫聲時近時遠。
張敬圃置身於眼前這片狹小的天地，心緒並不平靜。
從洋行回家後，敬圃就惦記哥倆銷茶的事，雖然自己不太懂外銷茶的生意，但兩位兄長正在步岳父的後塵這是必然無疑，我不能眼看著他們被同一條河淹沒，唉，怎麼辦呢？
只有另闢蹊徑了，但還需和他們了解、商量後，才能判斷是否可行。
嬸娘催促敬圃：「都過飯點了，快吃午飯吧！」
他皺著的眉舒展開來，微微點著頭，回頭找他們去。
剛吃完飯，敬圃就收到丞差遞來的信，拆開後，見是一張銀票，後附著程子的話：我的心意，師哥收下。
拿著信的敬圃百感交集：知我者，師弟也！
緊接著到了錢莊，按數兌換成所欠馮三的銀票，然後去了馮家大院，直到天黑時分才把還高利貸的事辦妥。深深喘了口氣，內心輕鬆了許多。
天津城的東南角，靠南門的平房區，殘陽西下，餘光照到滄桑的房頂，顯得那樣的疲憊。
幾十棵楊柳低垂著頭，無聊地護圍院子裡的一明兩暗的簡易平房。
這正是張敬圃的髮小、結拜兄弟老大馬小六的家。
小山似的存貨一摞一摞的占滿了整個院子，蓋在貨上發黃的干蓆子在陽光照射下無奈地述說著什麼。
馬小六和四海這哥倆叨咕，「哎，老三怎麼跑洋行去了？」
「咱那收茶價讓他定？看樣子和他們的頭挺熟。」
馬小六說：「咱都火上房了，他還拽了一句『天無絕人之路』，『路』在哪了？」
「那有嘛用？還不是顧自己的面子，哪還有兄弟情分！」
「最可氣的是那張賺錢的訂單也飛了。」
「我看老三是變心了，這次不能聽他的了。」
馬小六猛地喝了一大口茶，立馬噴了出來，「哎喲！燙死我了！今兒的茶不是味兒。」
「沒良心的！」馬小六媳婦風風火火地走過來，把手中壺「咚」一聲，敦在二人眼前，說，「人家老三，弟妹剛走，又替岳父背了一身的債，你們當哥的不體諒也就罷了，還一個勁兒地埋怨人家。」
龐四海覺著嫂子的話是這麼說，但老三到現在也不見蹤影，只得暗自著急，時不時瞟著大門口。
馬小六說：「這都天黑了，二弟，如果老三再不來，就不指望他了，咱就趁著洋行沒醒過味來，明早就自己把這事辦了。」龐四海心裡有底了。
「嫂子飯怎麼樣了？我都餓了。」
其實旁邊屋桌上兩菜一湯已擺好了。
這個節骨眼兒哥仨要是真擰成一股繩該多好啊，可惜少了一股。
龐四海都沒回家，就住在旁屋裡。
轉天一大早，哥倆忙著僱人套車裝貨，一旁的馬大嫂心裡急得火燒火燎，這不，大家吃完早飯，看他們車走了，忙抱著孩子給敬圃送信兒去了。
薩寶石洋行門前熱鬧起來了。
馬小六正要進洋行辦銷茶事宜，按之前的商定簽賣茶籽的訂單。這時張敬圃得信兒趕來，把他攔在洋行外。
「哎呦！您來得可真是時候！您可真會湊熱鬧！」馬小六話里有地
諷刺敬圃。
「大哥，咱們不是說好不賣了嗎？」張敬圃一頭霧水地問。
「少提咱們，走你的官道。」龐四海推開張敬圃。
「對，別在這攪和！」馬小六撇了撇嘴。
買辦王林聞訊出來，看見張敬圃為阻止卸貨和貨主爭起來，吵吵聲引來了圍觀人群。
敬圃這才意識到雖然昨晚自己為此事有考慮了，因沒及時和這倆
通氣兒，所以造成了今天的誤會。但這事必須制止住！可又想到這場合一時還說不清。只能說：「這事必須聽我的！其他事回頭再說！」
王林提醒說：「已經是回爐燒餅了，沒有回頭……」
「憑什麼非得聽你的？」馬小六理直氣壯地說。
爭執的雙方僵持不下，吵鬧聲越來越大，引來更多看熱鬧的人。
跟著敬圃身後來的馬大嫂上前解勸無果，急中生智，照著懷中兒子的屁股狠擰，聰明的虎子被這莫名其妙的虐待先是瞪著大眼睛看媽媽，在沒有答案時，只能委屈地哭叫。
孩子大聲哭叫聲，使爭吵聲驟停。
馬小六一愣怔，責怪的眼光盯著媳婦，這哥倆聽到唯一小侄子異樣的哭叫聲，也都圍攏到嫂子跟前，關切地望著孩子。
馬大嫂趁機說：「嚇到孩子了吧！你們這當爹、當叔叔的在街上吵鬧，也不怕讓人笑話。」
見哥仨都不言語，心想，這大庭廣眾下得給老爺們兒來個台階。「吵累了嗎？這麼著吧，上你們熟的錢記餃子館那裡，餓了讓孩子他二姨請客。」馬大嫂得意地說。
在一旁的王林聽得真真兒的，看著門前這些東西，提醒說：「這三位爺，這批貨您看是怎麼著啊？」
張敬圃說：「二位哥哥，先將貨存個地方，容小弟細細講給你們聽，如果不行，再按原先的意思辦也不遲好吧？」
龐四海說：「就這麼著！」
說起『錢記餃子館』雖然號稱餡大皮薄煮不破，除了和面有些講究外，煮餃子的御河水也功不可沒。所以這裡食客從來都不少。
當初兄弟三人時常在此把酒言歡。現在想起來，可有些時候沒聚了。
錢二姐早早在門口相迎，「三位哥，二樓單間已經準備好了，請！」
三人登上這磚木結構的小樓，在二樓單間兒桌子旁坐下。
馬小六、龐四海，坐下都低頭不語。
張敬圃語重心長地說：「前段時間光忙家裡的事了，沒顧及你們生意上的事。昨天我是初去洋行看看，與他們並沒有交情，你們別誤會。」
哥倆將信將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再有，就這兩擋貨咱們算筆帳，賣茶葉就虧50%，茶籽交易能補前面虧空的33%，總的算下來還虧37%左右，大哥您看是這樣嗎？」
馬小六隻得點點頭。這時敬圃想，我得敲打敲打這老大。
「大哥，茶籽生意挺有創意，可惜手筆小了點，如談成3000包的生意豈不就沒有煩惱了嗎！照這辦法能談成嗎？再說這麼多菜籽有能力弄來嗎？」
張敬圃接著說：「這30包即便成交，還得搭上騙子的名聲。我知道你們是在氣頭上，想整整他們撒撒氣，可是商界恐怕不這樣認為，這兩單生意的結果是雙虧啊，想到了嗎？」
就這件事，哥倆雖嘴上不說，可心裡服氣了。
此刻孔領事前後腳地出屋送客人走向前廳。
猝然從前廳傳來「來一次一個價，店大欺客啊！」大聲地吵吵。
敬圃聽著耳熟暗自納悶：咦？這不是盟兄馬小六嗎，他怎麼會在這兒？再聽爭論價格的音調好像平緩了。
「我說這位先生，我這有上好的茶籽，你回去自個種，豈不掙錢更多！」馬小六說著沖龐四海眨眨眼。
俄國職員感興趣地問，「那能種活嗎？」馬小六信誓旦旦地說，「我保你活，如果你們太笨的話，我們還有園藝師呀！」說著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白布兜，裡面是油光鋥亮的種子。
職員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看著種子兩眼發亮，攥在手裡忙問：「價格呢？」
「先說要多少，少了我可不伺候啊！」
「那就先定5包。」
馬小六擺擺手，「這麼大洋行出手太低，告訴你吧，最少30包，看在遞好煙又上好茶的份上，給你個最低價，但要給我寫個字據，就怕你們到時不認帳。」
「看清了。」湊到他跟前用手比劃一下。「你要知道，一顆種子就是一棵樹，一棵樹上那是多少葉子。我這做法用文人的話說，就叫『舍末逐本』這事辦了，你在上司面前可就露臉了！」
心氣兒足的年輕職員樂呵呵地填單去了。馬小六對二弟小聲說，「這單成了，咱的損失部分就能撈回三分之一，你算算是不是這個帳。」
「大哥，你上哪變這麼多茶籽兒去？」
「調個包不就行了嗎？」
「……對，他們就欠治！」
前廳敞著門的業務室，馬小六、龐四海手中舉著茶葉樣品和另一職員在繼續爭論價格……
特維諾夫斯基總管開會回來，青年職員拿著訂單上前請示，總管看後，心想，總部確實有在本國試種茶樹苗的打算，今遇到茶樹籽，收購價又較低，於是說，「可以簽單。」
轉眼見領事親自送張大人，可見他對此人很重視，急忙上前與張敬圃打招呼：「業務纏身，沒能親自陪同，請張大人海涵。」
敬圃抱拳回禮。
來到走廊的敬圑見兩位盟兄，還在爭論價格的事，招呼說：「兩位兄長稍安勿躁。」
馬小六轉身見是敬圃，上前一把拉住說：「三弟，你看，到這來交茶葉，收價又低了，前些日還不是這行情，這下算是賠到底了，怎麼辦呢？」
紫晴不解地說：「去其他家看看啊。」
龐四海搖頭說：「都轉遍了，出價都差不多。」
特維諾夫斯基總管問王買辦：「怎麼回事？」
王林攤開雙臂，一臉無奈地說：「這類茶，我給出的是上線價格了。」
不知內情的總管想，雖然是張大人親戚的茶，認為王林這樣做沒問題，但張大人剛到來怎麼就和領事這麼熟，此事還是交給孔領事決定。於是雙目看著孔領事。
孔領事明白總管的意思，直覺告訴他把這個球踢給張敬圃。
「請張先生定奪吧！」
他倆的話鑽入張敬圃耳里的同時，他大腦飛快地轉動著，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他明白，在這一時刻爭價既失了身份，又顯得多麼的無能。領事是把這難題塞給我了，看來洋行公議的價出來了。
望著哥倆期盼的眼神，敬圃只好安慰地說：「天無絕人之路，先回吧！」
特維諾夫斯基總管看著張敬圃關照地說：「明天還要跌兩成。」
正說著，小職員將簽好的訂單交給馬小六，馬小六看了看，得意地揚了揚，轉手交給二弟，龐四海拿著它心裡卻發虛。
龐四海這個二哥，雖然脾氣有些暴躁，但對這個三弟敬重有加。他拿著訂單，來到敬圃跟前小聲說了來龍去脈，前因後果。
張敬圃拿著訂單看看哥倆，「這個單子咱不做了好嗎？」
馬小六：「為嘛不做？」
張敬圃話裡有話地說：「犯不上！把單子退回去。」
馬小六干張嘴說不出話來，臉色鐵青。
哥倆極不情願地走出洋行。
孔領事和洋行主管恭敬地送出敬圃一行人，賓主在院門口道別。
孔領事轉回院內，走著走著不禁用母語大聲，喊出：「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揮臂跳起——「烏拉！」
出了洋行院門的敬圃，沒有上轎，而是將轎夫打發走，徒步返回。過了胡同拐角處，紫晴親密地拉起表哥的手臂，面色深沉的敬圃頓步，雙眼瞪著高聲說：「放手！回去把手洗乾淨。」她被這番訓斥嚇得一激靈，轉念一想，表哥今天乘興而來，卻掃興而歸，讓他發泄一下也好。眼圈含著淚默默不語。
「我在朝中聽到過孔切契夫的名號，他曾在新疆塔城任領事，回國後在俄國外交部任總理署官，接待過大清官方觀光團，後來華任天津領事，不遺餘力地為俄商爭利。此人不可小覷。」張敬圃一臉凝重地對紫晴說。
這時丁二元提醒說，「您兩位盟兄對您好像有看法。」
「嗯，我心中有數。」
張敬圃心想，破產的疑雲還沒有撥開，渾濁的商潮又撲向哥倆了。前面的事有人擔了，後面的事怎麼辦？岳父的事我可以擔著，他倆的事誰來擔著？
秋風將樹上的一些枯葉席捲而下，樹下也略顯秋日的頹廢，而大樹卻又頑強地等待著新生。
胡同的霧氣漸散，低矮的房屋靜靜地佇立著，稀稀落落的行人陸續穿過，小販的吆喝聲和寒鴉的叫聲時近時遠。
張敬圃置身於眼前這片狹小的天地，心緒並不平靜。
從洋行回家後，敬圃就惦記哥倆銷茶的事，雖然自己不太懂外銷茶的生意，但兩位兄長正在步岳父的後塵這是必然無疑，我不能眼看著他們被同一條河淹沒，唉，怎麼辦呢？
只有另闢蹊徑了，但還需和他們了解、商量後，才能判斷是否可行。
嬸娘催促敬圃：「都過飯點了，快吃午飯吧！」
他皺著的眉舒展開來，微微點著頭，回頭找他們去。
剛吃完飯，敬圃就收到丞差遞來的信，拆開後，見是一張銀票，後附著程子的話：我的心意，師哥收下。
拿著信的敬圃百感交集：知我者，師弟也！
緊接著到了錢莊，按數兌換成所欠馮三的銀票，然後去了馮家大院，直到天黑時分才把還高利貸的事辦妥。深深喘了口氣，內心輕鬆了許多。
天津城的東南角，靠南門的平房區，殘陽西下，餘光照到滄桑的房頂，顯得那樣的疲憊。
幾十棵楊柳低垂著頭，無聊地護圍院子裡的一明兩暗的簡易平房。
這正是張敬圃的髮小、結拜兄弟老大馬小六的家。
小山似的存貨一摞一摞的占滿了整個院子，蓋在貨上發黃的干蓆子在陽光照射下無奈地述說著什麼。
馬小六和四海這哥倆叨咕，「哎，老三怎麼跑洋行去了？」
「咱那收茶價讓他定？看樣子和他們的頭挺熟。」
馬小六說：「咱都火上房了，他還拽了一句『天無絕人之路』，『路』在哪了？」
「那有嘛用？還不是顧自己的面子，哪還有兄弟情分！」
「最可氣的是那張賺錢的訂單也飛了。」
「我看老三是變心了，這次不能聽他的了。」
馬小六猛地喝了一大口茶，立馬噴了出來，「哎喲！燙死我了！今兒的茶不是味兒。」
「沒良心的！」馬小六媳婦風風火火地走過來，把手中壺「咚」一聲，敦在二人眼前，說，「人家老三，弟妹剛走，又替岳父背了一身的債，你們當哥的不體諒也就罷了，還一個勁兒地埋怨人家。」
龐四海覺著嫂子的話是這麼說，但老三到現在也不見蹤影，只得暗自著急，時不時瞟著大門口。
馬小六說：「這都天黑了，二弟，如果老三再不來，就不指望他了，咱就趁著洋行沒醒過味來，明早就自己把這事辦了。」龐四海心裡有底了。
「嫂子飯怎麼樣了？我都餓了。」
其實旁邊屋桌上兩菜一湯已擺好了。
這個節骨眼兒哥仨要是真擰成一股繩該多好啊，可惜少了一股。
龐四海都沒回家，就住在旁屋裡。
轉天一大早，哥倆忙著僱人套車裝貨，一旁的馬大嫂心裡急得火燒火燎，這不，大家吃完早飯，看他們車走了，忙抱著孩子給敬圃送信兒去了。
薩寶石洋行門前熱鬧起來了。
馬小六正要進洋行辦銷茶事宜，按之前的商定簽賣茶籽的訂單。這時張敬圃得信兒趕來，把他攔在洋行外。
「哎呦！您來得可真是時候！您可真會湊熱鬧！」馬小六話里有地
諷刺敬圃。
「大哥，咱們不是說好不賣了嗎？」張敬圃一頭霧水地問。
「少提咱們，走你的官道。」龐四海推開張敬圃。
「對，別在這攪和！」馬小六撇了撇嘴。
買辦王林聞訊出來，看見張敬圃為阻止卸貨和貨主爭起來，吵吵聲引來了圍觀人群。
敬圃這才意識到雖然昨晚自己為此事有考慮了，因沒及時和這倆
通氣兒，所以造成了今天的誤會。但這事必須制止住！可又想到這場合一時還說不清。只能說：「這事必須聽我的！其他事回頭再說！」
王林提醒說：「已經是回爐燒餅了，沒有回頭……」
「憑什麼非得聽你的？」馬小六理直氣壯地說。
爭執的雙方僵持不下，吵鬧聲越來越大，引來更多看熱鬧的人。
跟著敬圃身後來的馬大嫂上前解勸無果，急中生智，照著懷中兒子的屁股狠擰，聰明的虎子被這莫名其妙的虐待先是瞪著大眼睛看媽媽，在沒有答案時，只能委屈地哭叫。
孩子大聲哭叫聲，使爭吵聲驟停。
馬小六一愣怔，責怪的眼光盯著媳婦，這哥倆聽到唯一小侄子異樣的哭叫聲，也都圍攏到嫂子跟前，關切地望著孩子。
馬大嫂趁機說：「嚇到孩子了吧！你們這當爹、當叔叔的在街上吵鬧，也不怕讓人笑話。」
見哥仨都不言語，心想，這大庭廣眾下得給老爺們兒來個台階。「吵累了嗎？這麼著吧，上你們熟的錢記餃子館那裡，餓了讓孩子他二姨請客。」馬大嫂得意地說。
在一旁的王林聽得真真兒的，看著門前這些東西，提醒說：「這三位爺，這批貨您看是怎麼著啊？」
張敬圃說：「二位哥哥，先將貨存個地方，容小弟細細講給你們聽，如果不行，再按原先的意思辦也不遲好吧？」
龐四海說：「就這麼著！」
說起『錢記餃子館』雖然號稱餡大皮薄煮不破，除了和面有些講究外，煮餃子的御河水也功不可沒。所以這裡食客從來都不少。
當初兄弟三人時常在此把酒言歡。現在想起來，可有些時候沒聚了。
錢二姐早早在門口相迎，「三位哥，二樓單間已經準備好了，請！」
三人登上這磚木結構的小樓，在二樓單間兒桌子旁坐下。
馬小六、龐四海，坐下都低頭不語。
張敬圃語重心長地說：「前段時間光忙家裡的事了，沒顧及你們生意上的事。昨天我是初去洋行看看，與他們並沒有交情，你們別誤會。」
哥倆將信將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再有，就這兩擋貨咱們算筆帳，賣茶葉就虧50%，茶籽交易能補前面虧空的33%，總的算下來還虧37%左右，大哥您看是這樣嗎？」
馬小六隻得點點頭。這時敬圃想，我得敲打敲打這老大。
「大哥，茶籽生意挺有創意，可惜手筆小了點，如談成3000包的生意豈不就沒有煩惱了嗎！照這辦法能談成嗎？再說這麼多菜籽有能力弄來嗎？」
張敬圃接著說：「這30包即便成交，還得搭上騙子的名聲。我知道你們是在氣頭上，想整整他們撒撒氣，可是商界恐怕不這樣認為，這兩單生意的結果是雙虧啊，想到了嗎？」
就這件事，哥倆雖嘴上不說，可心裡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