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盧飛飛緩緩推開門，屋內的氣味像潮水一樣湧來，讓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血腥、腐敗、潮濕，混雜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瞬間占據了整個鼻腔。
他的視線落在地面上——
小趙倒在那兒，側臥著，背對著門口，像是被突然襲擊，倒下後再也沒能爬起來。他的衣服撕裂不堪，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血肉模糊，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凝固，像乾涸的泥漿沾滿地板。
盧飛飛的腦子嗡地一聲，指尖冰涼，站在門口不敢再向前一一步。
「小起...」他的聲音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乾澀而微弱。
小趙沒有回應。
盧飛飛強迫自己走近一步，腳踩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響聲。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伸出去又收回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碰了碰小趙的肩膀。
冰冷的觸感沿著指尖蔓延到全身，仿佛一瞬間把他從頭到腳凍結。
小趙的身體已經僵硬。
「呼——」盧飛飛猛地後退幾步，撞到牆上，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窒息。
他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幾次才解開鎖屏，撥通了報案電話。
「您好，請問您遇到了什麼情況?」
盧飛飛的聲音在顫抖，嗓音沙啞得像破掉的喇叭，「松江路54號，匯鑫小區三棟二單元601，我朋友，他死了...
「請冷靜下來，」接線員的聲音依舊平靜，「確認你所在的位置，保持現場，不要觸碰任何物品，我們馬上趕到。」
盧飛飛的手機滑落到桌面上，他捂著臉蹲在角落，腦子裡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他不敢再看那具屍體，視線卻總忍不住飄過去。
耳邊仿佛還迴響著小趙之前說的話——
「你不覺得最近老張很奇怪嗎?」
「我看到的，不是....」
盧飛飛的胃裡翻江倒海，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卻發現腦子完全失去了條理。
——「是不是自己最近也變得奇怪了?」
——「會不會下一個就是自己?」
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猛地抬起頭，看到林濤推開門，帶著兩個公職人員闖了進來。
「盧飛飛!」林濤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按住他的肩膀，「你沒事吧?」
看到熟悉的面孔，盧飛飛心裡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林濤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房間深處的屍體，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就恢復了冷靜。
「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林濤的聲音平穩而堅定，像一根繩子，將快要崩潰的盧飛飛從混亂的情緒里拉了出來。
「剛剛...盧飛飛終於找到了一-絲聲音，「我.....我擔心小趙，就過來看看，結果...
「別急。「林濤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深呼吸，聽我說，你做得很好，第一時間報警，保持現場，這已經是最理智的選擇了。」
盧飛飛聽著他平靜的語氣，急促的呼吸慢慢緩和下來。
林濤見狀，繼續引導:「現在聽我的，把剛才的經過再想一遍，你是不是看到門虛掩著，然後進去後發現他躺在那兒?」
盧飛飛點頭，嗓音仍有些顫抖，「門是虛掩的....裡面有血，我....我不敢碰他.....「
「很好，你沒有破壞現場。」林濤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你只需要跟我一起配合，其他的交給我們。
盧飛飛看著他，心頭慢慢安定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感。
「林隊……」他低聲開口，「你說，這是不是....」
林濤皺了皺眉，看著法醫的初步檢查結果，語氣低滬「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但你要記住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查清楚。」
盧飛飛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好……」
林濤起身，朝身後的助手揮了揮手:「封鎖現場，讓法醫進來檢查。」
「是！」
房間裡很快忙碌起來，但林濤依舊站在盧飛飛身邊，像是一座安穩的屏障，讓他不至於被恐懼徹底吞沒。
——
「接著。」
一道聲音打破了沉默。
盧飛飛抬起頭，看見林濤遞過來一根煙，已經幫他點上了火。
「謝謝。」他接過煙，低頭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竄了進去，讓他猛地咳嗽了幾聲。
盧飛飛靠在牆邊，手裡夾著那根快燃到指尖的煙，指尖微微顫抖。他低頭看著地板，嘴唇抿得死緊，像是壓著什麼東西不讓它泄露出來。
林濤沒有說話，走到窗邊，自己也點上了一根，煙霧在昏暗的光線里緩緩升騰，模糊了他的側臉。
「還好吧？」他側頭看著盧飛飛，語氣低沉，卻透著幾分安撫人心的力量。
盧飛飛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沙啞：「你覺得呢？」
林濤笑了一下，把煙夾在手指間：「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誰都會慌。我那時候比你慘多了，連屍體都不敢看。」
盧飛飛怔了一下，抬頭看著林濤：「你也會怕？」
「當然會。」林濤吐了口煙，眼神飄遠，「十年前，我剛進隊沒多久，遇到個命案——丈夫失手殺了妻子，自己又上吊了。現場全是血。」
盧飛飛輕輕吸了口氣，嗓子發緊：「然後呢？」
「然後？」林濤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自嘲，「我站在門口，腿軟得走不動，結果被隊長一腳踹進去——當時我心裡想的不是破案，而是怎麼不讓自己吐出來。」
盧飛飛低頭笑了一下，帶著些苦澀：「你看起來不像會怕的人。」
林濤彈了彈菸灰，目光沉靜：「怕？怕是正常的。人不怕，就廢了。關鍵是你要習慣。」
「怎麼習慣？」
「告訴自己，事已至此，只有向前。」林濤看著他，聲音低沉卻堅定，「你站在這裡，不會改變任何事實。逃避也不會。但如果你願意往前走，就算只有一步，也能比原地打轉更好。」
盧飛飛指尖的煙燃到了盡頭，燙得他指尖一顫，他趕緊把菸頭按滅在窗台上的菸灰缸里。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林濤的聲音突然低了幾分，像是戳中了他心裡最敏感的地方。
盧飛飛抬起頭，眼神複雜：「難道不是嗎？」
林濤笑了一下，語氣帶著點自嘲：「大多數時候，是的。但偶爾，你會發現，自己還能做點什麼——哪怕只是報案，哪怕只是守住現場，哪怕只是讓真相浮出水面。」
「然後呢？」
「然後你會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麻木。」林濤轉過身，看著盧飛飛的眼睛，「但麻木也不是壞事，它能讓你冷靜，讓你繼續往前走。」
盧飛飛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低聲問：「你真能做到這麼冷靜？」
林濤的笑容收斂了一些，語氣也放緩了：「不是冷靜，是裝得冷靜。時間長了，你會發現，人其實很擅長騙人，先騙別人，再騙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盧飛飛的肩膀：「但至少要騙得像點樣子。」
盧飛飛抿了抿嘴，忽然覺得胸口的那股堵塞感輕了一些。他盯著林濤的眼睛，像是從裡面尋找答案，卻最終只看到了更深的沉靜。
「走吧。」林濤掐滅了菸頭，聲音恢復了幾分嚴肅，「這件事交給我們處理，你回去休息。別胡思亂想。」
盧飛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起身跟著林濤走出房間。但剛踏出門，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昏黃的燈光下，小趙倒下的地方已經被白布蓋住，角落裡散落的家具和血跡卻依舊刺眼。
他咬了咬牙，強行壓住心裡的情緒，快步走出了門口。
林濤走在前面，背影沉穩得像一堵牆，讓人莫名有些安心。
「林隊。」盧飛飛忽然叫住他。
「嗯？」
「你說，人為什麼會變成那樣？」盧飛飛指的是小趙的死因，卻又不敢直白地問出口。
林濤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表情，只有一句淡淡的話：「人有時候比你想像的更脆弱。」
然後，他轉過頭，繼續往前走。
血腥、腐敗、潮濕，混雜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瞬間占據了整個鼻腔。
他的視線落在地面上——
小趙倒在那兒，側臥著，背對著門口，像是被突然襲擊，倒下後再也沒能爬起來。他的衣服撕裂不堪，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裂口，血肉模糊，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凝固，像乾涸的泥漿沾滿地板。
盧飛飛的腦子嗡地一聲，指尖冰涼，站在門口不敢再向前一一步。
「小起...」他的聲音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乾澀而微弱。
小趙沒有回應。
盧飛飛強迫自己走近一步，腳踩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響聲。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伸出去又收回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碰了碰小趙的肩膀。
冰冷的觸感沿著指尖蔓延到全身，仿佛一瞬間把他從頭到腳凍結。
小趙的身體已經僵硬。
「呼——」盧飛飛猛地後退幾步，撞到牆上，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窒息。
他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幾次才解開鎖屏，撥通了報案電話。
「您好，請問您遇到了什麼情況?」
盧飛飛的聲音在顫抖，嗓音沙啞得像破掉的喇叭，「松江路54號，匯鑫小區三棟二單元601，我朋友，他死了...
「請冷靜下來，」接線員的聲音依舊平靜，「確認你所在的位置，保持現場，不要觸碰任何物品，我們馬上趕到。」
盧飛飛的手機滑落到桌面上，他捂著臉蹲在角落，腦子裡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他不敢再看那具屍體，視線卻總忍不住飄過去。
耳邊仿佛還迴響著小趙之前說的話——
「你不覺得最近老張很奇怪嗎?」
「我看到的，不是....」
盧飛飛的胃裡翻江倒海，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卻發現腦子完全失去了條理。
——「是不是自己最近也變得奇怪了?」
——「會不會下一個就是自己?」
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猛地抬起頭，看到林濤推開門，帶著兩個公職人員闖了進來。
「盧飛飛!」林濤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按住他的肩膀，「你沒事吧?」
看到熟悉的面孔，盧飛飛心裡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林濤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房間深處的屍體，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就恢復了冷靜。
「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林濤的聲音平穩而堅定，像一根繩子，將快要崩潰的盧飛飛從混亂的情緒里拉了出來。
「剛剛...盧飛飛終於找到了一-絲聲音，「我.....我擔心小趙，就過來看看，結果...
「別急。「林濤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深呼吸，聽我說，你做得很好，第一時間報警，保持現場，這已經是最理智的選擇了。」
盧飛飛聽著他平靜的語氣，急促的呼吸慢慢緩和下來。
林濤見狀，繼續引導:「現在聽我的，把剛才的經過再想一遍，你是不是看到門虛掩著，然後進去後發現他躺在那兒?」
盧飛飛點頭，嗓音仍有些顫抖，「門是虛掩的....裡面有血，我....我不敢碰他.....「
「很好，你沒有破壞現場。」林濤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你只需要跟我一起配合，其他的交給我們。
盧飛飛看著他，心頭慢慢安定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感。
「林隊……」他低聲開口，「你說，這是不是....」
林濤皺了皺眉，看著法醫的初步檢查結果，語氣低滬「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但你要記住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查清楚。」
盧飛飛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好……」
林濤起身，朝身後的助手揮了揮手:「封鎖現場，讓法醫進來檢查。」
「是！」
房間裡很快忙碌起來，但林濤依舊站在盧飛飛身邊，像是一座安穩的屏障，讓他不至於被恐懼徹底吞沒。
——
「接著。」
一道聲音打破了沉默。
盧飛飛抬起頭，看見林濤遞過來一根煙，已經幫他點上了火。
「謝謝。」他接過煙，低頭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竄了進去，讓他猛地咳嗽了幾聲。
盧飛飛靠在牆邊，手裡夾著那根快燃到指尖的煙，指尖微微顫抖。他低頭看著地板，嘴唇抿得死緊，像是壓著什麼東西不讓它泄露出來。
林濤沒有說話，走到窗邊，自己也點上了一根，煙霧在昏暗的光線里緩緩升騰，模糊了他的側臉。
「還好吧？」他側頭看著盧飛飛，語氣低沉，卻透著幾分安撫人心的力量。
盧飛飛抬頭看了他一眼，聲音沙啞：「你覺得呢？」
林濤笑了一下，把煙夾在手指間：「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誰都會慌。我那時候比你慘多了，連屍體都不敢看。」
盧飛飛怔了一下，抬頭看著林濤：「你也會怕？」
「當然會。」林濤吐了口煙，眼神飄遠，「十年前，我剛進隊沒多久，遇到個命案——丈夫失手殺了妻子，自己又上吊了。現場全是血。」
盧飛飛輕輕吸了口氣，嗓子發緊：「然後呢？」
「然後？」林濤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自嘲，「我站在門口，腿軟得走不動，結果被隊長一腳踹進去——當時我心裡想的不是破案，而是怎麼不讓自己吐出來。」
盧飛飛低頭笑了一下，帶著些苦澀：「你看起來不像會怕的人。」
林濤彈了彈菸灰，目光沉靜：「怕？怕是正常的。人不怕，就廢了。關鍵是你要習慣。」
「怎麼習慣？」
「告訴自己，事已至此，只有向前。」林濤看著他，聲音低沉卻堅定，「你站在這裡，不會改變任何事實。逃避也不會。但如果你願意往前走，就算只有一步，也能比原地打轉更好。」
盧飛飛指尖的煙燃到了盡頭，燙得他指尖一顫，他趕緊把菸頭按滅在窗台上的菸灰缸里。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林濤的聲音突然低了幾分，像是戳中了他心裡最敏感的地方。
盧飛飛抬起頭，眼神複雜：「難道不是嗎？」
林濤笑了一下，語氣帶著點自嘲：「大多數時候，是的。但偶爾，你會發現，自己還能做點什麼——哪怕只是報案，哪怕只是守住現場，哪怕只是讓真相浮出水面。」
「然後呢？」
「然後你會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麻木。」林濤轉過身，看著盧飛飛的眼睛，「但麻木也不是壞事，它能讓你冷靜，讓你繼續往前走。」
盧飛飛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低聲問：「你真能做到這麼冷靜？」
林濤的笑容收斂了一些，語氣也放緩了：「不是冷靜，是裝得冷靜。時間長了，你會發現，人其實很擅長騙人，先騙別人，再騙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盧飛飛的肩膀：「但至少要騙得像點樣子。」
盧飛飛抿了抿嘴，忽然覺得胸口的那股堵塞感輕了一些。他盯著林濤的眼睛，像是從裡面尋找答案，卻最終只看到了更深的沉靜。
「走吧。」林濤掐滅了菸頭，聲音恢復了幾分嚴肅，「這件事交給我們處理，你回去休息。別胡思亂想。」
盧飛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起身跟著林濤走出房間。但剛踏出門，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昏黃的燈光下，小趙倒下的地方已經被白布蓋住，角落裡散落的家具和血跡卻依舊刺眼。
他咬了咬牙，強行壓住心裡的情緒，快步走出了門口。
林濤走在前面，背影沉穩得像一堵牆，讓人莫名有些安心。
「林隊。」盧飛飛忽然叫住他。
「嗯？」
「你說，人為什麼會變成那樣？」盧飛飛指的是小趙的死因，卻又不敢直白地問出口。
林濤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表情，只有一句淡淡的話：「人有時候比你想像的更脆弱。」
然後，他轉過頭，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