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新淚舊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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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季】

  第四十二章新淚舊痕干

  1.

  結石,大多長在人的腎臟和膽囊和尿路里最常見。

  結石在身體膽囊、腎臟、尿道等地方移動,患者輕則疼得坐立不安,嚴重時候尿血、反胃、地上打滾哀嚎。族長韓梅香目前病況就是如此,他光著腳丫穿著草鞋下樓時,被他自己丟棄的石頭絆倒。他瞪大眼睛,抬腳把這塊絆腳石踢上了二樓樓梯口,腳趾流了不少血,用勁大了,石頭咚咚滾落的聲音,襲擊了駱愛魚、翠翠和稀客壯年槍俠們的表情。

  「小小結石,難倒了英雄漢……」壯年槍俠向駱愛魚要來筆墨紙硯,旋轉筆觸與修辭,睫毛不再凝霜,喉結上下顫動,一筆一划都很端莊,字體大小結構變得好看極了,像召喚十萬楓葉,似萬馬橫渡江潮。「痛則不通,通則不痛。驅淤血、滋肝腎、清虛熱、健脾胃、補血抗衰、理氣壯陽、病貓變猛虎,烏鴉成鳳凰……依照單子上處方抓藥,三斤水煎熬至半碗湯藥,讓韓族長當茶喝下,不出三日,定當藥到病除。」

  駱愛魚接過單方一看:

  「熟地黃、山茱萸、牡丹皮、雞內金、蒲公英、玉米須、金錢草、決明子、薏苡仁、橘子皮、金銀花、淡竹葉、積柤子、檸檬干、土鱉蟲、白芥子、高良姜、鵝不食草、乳香、沒藥、桑葉、桃仁、血竭、梔子、積木、茯苓、澤瀉、蓽芨、海金沙,各15克,加紅糖,井水或者山泉水煮水,待不燙手時,速口服。(也可以泡在50度高粱酒、紅薯酒里7日後,每天早、中、晚飯前引用),當天止痛、翌日化石成尿,輕鬆排除。」

  白紙黑字,赫然在目。拿給族長韓梅香過目,孤傲的韓梅香,伸出讓天性登上山巔鋒利的鷹爪般手指甲,勾住了床邊木柱子上的蚊帳吊繩,鷹之歌似地嘯叫震落窗外枝頭的積雪。「好啊好啊,謝謝大俠!」

  晨鐘打破寧靜,槍俠把微笑擺放在臉上,匆忙的路上,駱愛魚和翠翠手挽手,再次融入人潮洶湧的中藥鋪。

  「一隻鳥飛越人類的邊疆,很容易被守衛者的槍彈箭矢擊落……俘獲一隻出頭鳥,並不等於可以將整片天空私有。」強勁的藥力,浸透病灶的本質,洞穿康復的欲望;強健的體魄,擊退了病魔的襲擊;眾人目光睽睽下,韓梅香裹衣戴帽,解開上衣領口,圍起了毛巾。「人到百年之後,最終是要躺在棺材裡被人抬著走的,但一定要挺起胸膛來活著。」

  韓梅香壪村後面山腰上護林老爹敲響的暮鼓聲,由遠而近,窗台上遺落幾聲雁鳴,韓梅香用病中扔在門角的青石硯台,敲碎了酒葫蘆。舉杯空對月,一仰脖,旁若無人,把酒臨風,詩興大發,淺唱低吟起來了:

  《湖北佬,酒醉心明》

  ◎韓梅香

  湖北佬忠厚,別人都說應山本地人中我最摳:

  一吊銅錢,當二兩銀子用,

  半斤酒,喝足五十口。

  沒錯,我天生一身傲骨,

  性格嫉惡如仇。

  傷口無法滋長,腐敗靈肉。

  夜夜,數不完星斗,

  日日,望不斷陌路,

  月月,視作嘲笑不足掛齒,

  年年,遠去的背影,

  被淚水淹沒在街頭。

  我打撈了一夜月光,

  忘了回家路途。

  遇狼圍攻,

  我就用土話情歌來呼救,

  山野河流變得靈性十足。

  日子越陳舊,

  願望就荒唐;

  季節輪迴快,

  光陰易虛度;

  對鏡照衰顏,

  青絲轉眼變白頭。

  被菸草熏黃的手指,

  滑落應山方言的缺牙少齒的口,

  把實際年齡暴露,

  黑白自畫像

  空留一個山村終老的晚秋。

  「槍俠是河南人?認識不認識永陽武館館長楊啟明?」韓梅香剝去藥粉結成的痂,好幾次都動了殺戮它們——牛皮癬的心,這無端的憎恨,擠壓著他整個面部表情。「這些該死的粗糙的黑色疤痕顆粒,分布在我的臉上,無論怎麼用力,也擦不乾淨這些墨汁印痕,我害怕照鏡子,這些牛皮癬,如同一隻只七星瓢蟲,在我的神經末梢爬來爬去,傷了我閱讀四書五經的雅興……」


  「小弟我正是楊啟明,一個懷有深仇大恨熱血槍手!」楊啟明一拳重重地擊落在一塊生滿鏽的鐵砧板上,頓時,手背滿是鐵鏽和鮮血。「這想著復仇好多年了,一直都在為死去的妻子和犧牲的永陽武館兄弟們一雪前恥,手刃何言旺和陳雨民做完全準備……我對自己也是恨鐵不成鋼啊!」

  「楊館長,你不用太悲觀了,你的仇,我願意幫你報!」韓梅香伸長脖子,繃著黑臉,眼睛對視著楊啟明的眼睛,不時發出刺人的寒光。「在強大勢力的清軍面前,我們這些只敢在私下裡小打小鬧的天地會成員,誰不懂得「胳膊拗不過大腿?隨著百姓們逐漸習慣蓄著長辮子低頭過日子的順民生活,我們反清復明失去了先機,大大小小的戰鬥中,我們失去的親朋和戰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儘管,我們的昨天是恥辱的,但是我依然相信明天還是美好的……在人生漫長而曲折的奮鬥歷程中,有一種人們經常體驗到的情感,這就是痛苦。

  痛苦有種種不同形式,當然,肉體的磨難常常給我們許多苦楚,但這還不稱得上痛苦,我們真正算得上痛苦的是指精神上的痛苦,它蘊藏在我們這些天地會成員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折磨著我們的思想和靈魂。超越自我的痛苦,無疑是這一類痛苦中最折磨人的。對國家和民族前途的擔憂和思索,也常常使我們陷入痛苦。還有一種「最優雅、最崇高的痛苦——便是失戀的痛苦。因為愛情那充滿希翼的呼喚,並非都能得到溫馨的回報。故而,愛情追求中的挫折常使人的心靈世界蒙上痛苦和憂鬱的陰影。但真正的人絕不會因為愛的失卻痛不欲生,相反卻能在痛苦的洗禮中再造自我,使自己成為那真正值得愛的人。」

  「是啊,我突然發現,那些被稱為英雄或者偉人的人往往要經歷一般人無法想像的痛苦磨難。我深深明白:人類的生命正是在痛苦的磨難和忍受中得到人格再造和靈魂升華的……那些鄙視和逃避痛苦的人,註定只能是凡夫俗子。痛苦不會降低人生的意義,它能使人變得更加神聖、更加充實……沒有痛苦,就沒有堅強人格;有了痛苦,才能孕育靈魂的堅韌、剛性的品性、才能懂得人生的真正價值!

  「英雄們的名字,或許無人知曉;但烈士們的精神,將永遠照耀在星空。武德、軍魂,是一種信仰,是一種堅守,是一種不屈不撓的力量!」楊啟明通過與韓梅香的對話,鮮活了他困頓的詩行,彼此彈奏覺醒的序曲傾訴著歲月的滄桑,滋養著冒尖的希望,洗盡求索的疲憊,擦亮堅韌的眼眸,凸顯出未來的輪廓,尋覓到短暫的黑暗過後天邊那一抹黎明的曙光……

  2.

  信陽城郊區煙雨洗滌的一座陳氏祠堂,坐落在東山坡上開鑿成平平坦坦岩石地基上,豫北初冬的寒意,正在陳氏祠堂前三百多年輪的古老梧桐的葉子上生出霜凍露珠。陳氏祠堂是一幢三進三間大氣磅礴的古樸宋明時代特色建築:飛檐,拂低歷史拎著鴿子起飛;斗拱,擎住美學雕龍畫鳳架空時光輪迴。每一扇窗戶升騰起一輪璀璨的明月,每一縷月光飛濺出一首唯美的讚歌。每一方玉階鑲金的門廊,每一塊價值不菲的牆壁瑪瑙石,皆把陳氏祠堂裝幀成信陽招牌的封面。飛檐上靈動的飛鳥,翅膀伸展或收回,都讓四散的星辰凝聚成稀世琥珀。門楣上的雕樑畫棟,匯集地理、宗教、佛學、道教……標誌性影射物。樑柱之上,清一色雙龍戲珠、龍鳳呈祥、海上日出圖案,祠堂正中「忠義堂」供奉著陳氏祖先的靈位。祠堂木質結構,沉香木一年四季木頭香味令人迷戀。厚重的木門上,黑褐色的木牆上以及檐頭橫樑上,那鐫刻在樓蘭廊柱之上,甚至在花格漏窗之間,總會纏繞著木香,如流水般漫溢,緩緩流淌,那木香久久地在祠堂上空盤桓不散,揮之不去。人的手觸摸那牆壁表面的花卉動物圖案,依然是那樣精彩絕倫,入木三分。總之,一梁一瓦,高低錯落有致,青石鋪成巷道邊綻放火紅丹桂、黃燦的李菊,玉潔冰清的梅花骨朵。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通透式的紅粉石欄杆,歲月給了它奇特造型「雨闕雲樓鳳來亭」,鳳來亭為八角之亭,上下六層,亭角飛翹,二龍戲珠,六鳳朝陽,鳳來亭邊一座精美的清灰色石構牌坊,利於陳氏祠堂側門入口處每一塊青磚,每一片琉璃瓦,每一扇窗欞,豫風漢韻精彩紛呈、壁畫彩繪,古樸流香、鮮活永在。那石階之上的篆刻、門楣之上的對聯,主廳中間,杉樹做成的屏風點綴四壁,八角之上的良禽瑞獸之精美灰塑,歷經幾百年風雨洗禮,依然栩栩如生,充滿古典、哲思,醞釀著古色書香門第氣場。

  總督陳玉民的娘親,雙手舉過頭頂,以虔誠的姿態,一步步膝蓋跪地,挪進陳氏宗祠,接近先祖靈牌,讓先祖亡靈們接受她的祈禱,石木支撐的金鐘架,霞光萬匹,將軍和宰相、狀元與探花繡像,懸掛並排祠堂壁面正襟危坐,端正大方,閃耀著千年不衰集忠義、氣節、風骨於一身的鎧甲,借至今還殘存著往日戰火的餘溫,在後輩們仰頭瞻仰、俯身膜拜下,迸射著古典式忠烈千秋,跋涉靈魂高度的英雄主義光輝。陳家列祖列宗,由上追溯至秦漢、唐宋,下沿到迄今為止明朝覆滅、清庭復興的當代,陳家世代相傳,投筆從戎,身系江山社稷,除暴安良,保家衛國,手握碧血之劍,一路策馬奔騰,剿賊平亂,用鮮血和汗水,換來各個朝代國君御筆親題聖旨,論功行賞陳氏將帥們豐功偉績,昭告天下,子孫世襲爵位。


  總督陳雨民老娘做完跪拜列祖列宗們後,喜歡在層出的房舍、廊坊、亭院,吊吊嗓子、撰寫楹聯、彩繪丹青、顯擺自己的儒雅和博學。

  明日正是她的八十大壽,兒子陳雨民早在幾天前就讓師爺寫好請柬,分別派送上司、下屬和各階層工、農、兵、商界頭面人物,估計明天盛況空前熱鬧,門庭若市,前來拜壽送禮者絡繹不絕,陳家府邸,定會紫氣東來,假山落霞摺疊著人影,駿池水榭小橋流水倒映著白鶴,庭院深深幾棵高樹上嘰嘰喳喳鳴叫著報喜的喜鵲,亭台樓閣四周都會散發出酒肉香醇味道,比鄰的店鋪、客棧都會因拜壽的人們變成時間的切片,每一個切面皆欲滄海橫流、人滿為患。

  陳雨民老娘品著香茗,哼唱河南民歌,懷抱神態逼真的吉祥物,身邊站立兩排成群結隊、挑燈、搖扇、端茶、熬湯、梳頭、洗面的侍女丫鬟,陳雨民的老娘心中別提有多高興。她是被侍女丫鬟們里外圍著轉,如同眾星拱月般簇擁。

  「子債母還!老妖精別動,否則一槍穿心,送你回姥姥家……」一個飛檐走壁,手握一桿紅纓子長杆鉤鐮槍的蒙面刺客破窗而入,槍尖抵住陳母的咽喉,嚇得眾位丫鬟們尖叫,蒙面刺客喝令丫鬟們抱頭蹲下,面朝牆壁,不許做聲。

  「你的兒子身系我永陽武館和太平村幾百口人的血海深仇,今晚算他狗日的陳雨民運氣好,沒在家……他害死了我的嬌妻,我要羞辱他的老娘……」哦,原來是太平村血案為數不多的倖存者——永陽武館館長楊啟明前來陳府復仇!「你們陳家世代助紂為虐,殘害忠良,欺壓百姓,不配與正義聯盟者談論什麼「仁與愛、和與善、信與誠、德與孝、廉與潔、富與榮……」

  「犬子雨民,身為朝廷命官,吃皇糧、辦官差、剿響馬、保地方平安!你有種就找他尋仇去好了,拿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嫗出氣,你算哪門子英雄好漢?」楊啟明的一席話,讓陳母有點莫名其妙,片刻說道:「老嫗整日拜佛念經,不曾出門,哪裡會與你結仇?」

  「幾年前,我的武館在應山城遭你兒子率領的官兵包圍,八十多名武館人員全軍覆沒和三百多名太平村百姓在屠村中全部遇難……你的兒子還強暴了我的懷孕妻子,禍害她拿剪刀割喉自殺,造成一屍兩命……」楊啟明一把抓陳母的頭髮撕扯著,聲淚俱下。「幸得我輕功好,才免遭清兵毒手,得武當劉道長搭救上大洪山收為弟子,我苦練殺敵本領,此次下山,返回應山,改道信陽城,夜闖陳府,就是要報這殺妻和屠村……反清復明國恨的……子債母還,你就認命吧……若我婦人之心,放過你,那我家人和武館兄弟以及太平村父老鄉親們的大仇永遠石沉大海了……」

  「陳氏家門不幸啊,竟然出了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陳母見楊啟明滿臉殺氣、兩眼噴射火焰,嚇得鑽到桌子底下不敢露頭。「我不想死,我還沒有享福……」

  「好漢槍下留人!」一個打更的家丁老漢見大事不妙,趕忙上前勸阻楊啟明。「大俠啊,我家老婦人,飽讀聖賢書,宅心仁厚,不曾盤剝鄉鄰,你就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家夫人吧!」

  見楊啟明半句勸說也聽不進去,,惱怒之中旋即解開看門狗身上的繩索,隨著打更老漢的一聲「咬……衝上去,咬死他……」的指令,一隻半人高的大狼狗,兩雙眼睛閃著綠光突然出現在楊啟明的面前。

  楊啟明本能反應,急忙後退幾步,把長杆紅櫻鉤連槍一橫,不斷改變角度,尋機主動出擊和隨時向惡犬反擊。楊啟明一點不害怕,下意識地向前仔細看了看。好傢夥!原來,面對的是兩隻受過特別訓練的兩隻格鬥犬。更準確的來說,是一頭母狼狗帶著它的愛子——另一隻快要成年的狗崽子。

  楊啟明已格鬥姿勢與兩隻狼狗對峙,兩隻狼狗站在原地,伸長舌頭,眼睛緊盯著楊啟明。楊啟明發現戰機,迅速以前滑步舉槍刺激母狼狗,母狼狗和它的兒子絲毫沒有畏懼,一前一後伏行著向楊啟明漸漸次第逼近。楊啟明揚起槍頭,繼續以正上步舉槍劈刺母狼狗頭部,狗崽子「汪汪汪」狂吠三聲,不要命地用身軀護著它的母親。

  「狗通人性!今日所見,實屬不假!」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瞬間湧上心頭,楊啟明感覺到自己握緊長杆鉤連槍的手有些發抖。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動了惻隱之心,母子情深啊!難道自己真的狠心殺死這兩隻狼狗?!母狼狗急往後退閃躲,狼崽子立刻感到了危險,也緊跟著它的母親往後退了兩步。楊啟明高興得太早了,他以為是他劈刺的長杆鉤連槍嚇住了它們——母子狗霸王。可是,楊啟明想錯了。但見母狼狗將前腳趴下,弓著身子,做起了準備進攻的姿勢。狗崽子緊靠在它母親的身旁,也做出與母狼狗相同的架勢。楊啟明恍然大悟,,原來這對母子狼狗是在把他——會武藝的人,當成獵物進行捕獵。

  3.

  楊啟明哪裡知道:總督陳雨民早幾年就擁有了令人膽寒的狼狗守門將。他養的這隻母狼狗本是信陽本地土母狗和深山老林洞穴里用迷藥迷暈後捕捉回府的野公狼,與母狗關在一個大籠子圈養、打鬥、撕咬、磨合、交配,產下的狗崽狗女,十里挑一,就是說從十幾隻小狗中,精挑細選出一、兩隻母狼崽,他花重金專門從西北請來數名藏獒的主人——訓狗師,來飼養、培訓他的狼狗守門將。雜交種種胚子長大的狼狗本性兇殘,尤其是母狼狗的攻擊性很強。陳雨民為了讓他的狼狗更加嗜血,訓練它們的撕咬能力,陳雨民抓了大量的天地會、太平軍俘虜和抗租抗稅的老百姓,當做狼狗的「活物捕殺」訓練對象。據不完全統計,死在它們撕咬之下的犯人不下幾十人。如此的慘無人道、滅絕人性,就是陳雨民為了看家護院,還有憑嗅覺追蹤朝廷要犯,投放到緝拿追捕行動中,增加戰力。為了讓他的狼狗發揮更大的作用,他命令自己的偏將穿上天地會、太平軍、老百姓、蒙面刺客的衣服與他的狼狗爭鬥,讓他的狼狗潛意識中對穿著反抗者衣服的人產生敵意,之後就會將被俘虜的天地會、太平軍士兵、綠林好漢、江湖遊俠、夜行梁上君子與狼狗們關在一處。這樣的訓練幾乎每月都在繼續著,陳府訓狗處的慘叫聲經常在鄉鄰耳邊迴蕩,鮮血遍地,時不時有馬拉板車馱著死屍到山林掩埋。

  陳家府邸的看門狗,很少有中招的機會,經過特殊訓練的狼狗,根本不吃陳雨民、陳母、老更夫和訓狗師以外的外人投放的食物,所以,多年來,很多人對它們下藥毒死陳府看門狼狗的方法,屢試不靈。

  言歸正傳,兩隻狼狗聽覺十分靈敏,僅憑楊啟明長杆鉤連槍舞出來的風聲就能挪移方位閃躲致命打擊。楊啟明的長杆鉤鐮槍因為常年打磨,槍尖在月光下閃出懾人的寒光,溢滿騰騰殺氣。楊啟明本以為槍尖的寒光會鎮住它們母子,誰知道這兩隻狼狗滿不在乎,母狼狗「嗷」的一聲突然騰空躍起,向楊啟明直撲過來,楊啟明舉起鉤鐮槍多次猛刺,怎奈母狼狗速度很快,連連刺殺落空,確實很難命中。楊啟明終於發現破綻,撕下長袍邊角,包裹槍尖,讓它在夜色黑暗中不能發出光來,楊啟明再次舉起鉤連槍對著母狼狗一槍斜刺過去,母狼狗不見鉤鐮槍頭髮出光澤分辨不出楊啟明接下來的動作是佯攻,還是偷襲?它沒法靠近楊啟明,只好安全地跳落在離楊啟明約莫一米開外的地方,伺機而動。楊啟明對母狼狗的刺殺,再次落了空,就在楊啟明重新調轉槍頭的間隙,狼狗崽狂吠起來,直接猛撲過來,跳起很高,它用的是「咬喉」戰術。楊啟明知道個中利害,只要被狼崽咬到自己的喉嚨,或者被母狼狗傷害自己脖頸,就會被它一擊致命,只能含恨而死。

  楊啟明苦練氣功的命門就在下巴頦底下的喉結位置,道長教他練功時,就讓楊啟明在自己脖子上套了一個用鐵製作而成的套圈。這個方法,在今天同樣起到了防護最佳效果。楊啟明覺得先賣個破綻,設計擊斃狼狗崽。於是,楊啟明假裝鉤連槍脫手,人也仰天倒在地上,狼狗崽撲上來,前腳壓在楊啟明的胸上,咆哮著露出滿口尖牙利齒,就在狼狗崽張嘴即將咬向楊啟明脖頸的一剎那,楊啟明伸長兩臂,死死的扼住狼狗崽的頭部,用力一扭,擰斷了狼狗崽的脖子,狼狗崽先是發出幾聲哀號,然後一動不動僵死在地上。母狼狗見自己的兒子被楊啟明殺死了,不但不離開,反而發瘋似的沖向楊啟明,楊啟明就地翻滾著,左手提起地上長杆鉤連槍,右手緊握槍桿,刺向跳躍運動的母狼狗腹部,「噗嗤」一聲響,長杆鉤連槍槍尖戳穿了母狼狗軀幹,好一個「透心涼」!慘澹的月光下,楊啟明的長杆鉤鐮槍槍尖、槍頭側面有一些像汁液體一樣的東西順著鉤鐮槍的長長槍桿在緩緩地往下流,熱乎乎的,一直流到楊啟明的手心。哦,原來是狗血!

  老更夫嚇得夠嗆,背起陳雨民的老娘,一路瘋跑,從東廂房跑到西廂房,又從西廂房轉到東廂房。楊啟明原先打算放過陳雨民老娘和老更夫,熟料他們一條道走到黑,放狗傷害自己這個本性不壞的槍俠,決定除惡務盡,一不做二不休,殺他個精光,一個活口都不留。

  「老夫人,快來看……井裡冒出來好多好多金光……」老更夫自知在劫難逃,背著老夫人——陳雨民的老娘,逃到一座假山的背後,那裡有一口深水古井,井裡的水很清澈,可以像鏡子一樣照得見人影。老更夫把老夫人——陳雨民的老娘背到古井邊,把她放在井台邊,等老夫人好奇地把頭伸進井裡,老更夫突然把陳雨民的老娘身子一托,把她推到古井裡去了。

  「好你個得理不饒人的舞槍大俠,我們河南人不怕死!人,生是一棵樹,死是一棵樹。」老更夫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在信陽這地方,沒有真正的死亡!」

  「我已經把老夫人推進古井裡淹死了,一命抵一命,欠你老婆的人命,已經替我家總督大人償還債務了……」老更夫見楊啟明還是一臉茫然,接著解釋:「我們信陽人的陳氏先祖,是從羌笛何須怨楊柳」的「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的死亡地帶遷移過來的……我們陳氏宗親,每個人出生時,家裡長輩就在山上種一棵泡桐樹,死了就將這棵泡桐樹砍下來剖開,或者,挖空掏成洞,連同屍體葬在山上,又在上面種一棵泡桐樹,生命由此得到延續……」

  老更夫說完之後,也頭下腳上,投井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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