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魔鬼的淨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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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季《韓信跳跳拳四十三》

  第四十三章魔鬼的淨瓶

  1.

  韓梅香壪村,韓家客廳里

  一桌豐盛的酒席。餐桌上擺著幾盤菜和碟、木碗、筷子、鐵勺等餐具。

  駱愛魚、韓天星、韓笑花等人圍桌等待楊啟明復仇凱旋歸來後就開席進餐,只有翠翠旁若無人坐在一旁椅子上用棒針編織著毛衣。失手了?還是被抓了?韓梅香不敢往壞處想,他和其他人一樣在焦急的等待著……

  木炭火爐上的雜燴湯鍋沸騰了,香氣、油水漸漸溢了出來……

  更夫敲擊更木聲,更增加了韓梅香的煩躁。他索性用雙手堵住了耳朵……

  駱愛魚似乎聽見了腳步聲拉開門直起身子側耳傾聽,觀望、等待……終於失望了,放開扶在門框上的手,禿然坐在椅子上,片刻之後,又踱步到窗前向外望去……

  樹與樹的間隙中,時不時飛出一對對夜鳥,駱愛魚觸景生情,突然想念起韓冰川,臉上掠過一絲憂傷和惆悵之感……

  韓家樓門前一個牽馬槍俠領著一個女人走過來……

  「總算看見你完好無損的回來了,還順手牽羊騙了一個大妹子……」韓梅香倒了一碗熱茶,放在楊啟明身邊的桌面上,見楊啟明長槍桿柄上粘有血跡,親切地詢問:「夜闖陳府報仇,結果怎樣?傷口還疼嗎?」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氣煞我也!」楊啟明仍然穿著夜行服,滿臉怒氣的坐在椅子上。「陳雨民這個狗賊,命不該絕……他不在家……把他老娘的命搭進去了……」

  翠翠走進裡屋找出幾件韓梅香換洗的衣服放在楊啟明的跟前。「你人好好的,就是萬福……別想那麼多了,快把髒衣服換下來,我洗……」

  楊啟明余怒未消,抱起翠翠遞給他的衣服,拿了一條圍巾蒙在頭上,走進他平日安身的臥房。

  「大妹子,明早上我送你回家!今晚就在韓族長家裡安心睡個踏實覺……」楊啟明從臥房內傳出來的聲音顯得格外高亢響亮。

  楊啟明帶回來的那個女人,瘋狂般的跑到楊啟明換衣服的臥房門口,擋住了楊啟明的去路。「大俠,你不要送我回去,何花我跟定你了……你聽我說!」

  那個叫何花的丫鬟就勢雙腿跪下,用手抱住楊啟明的雙腿,粉腮淚眼,聲音既悲切又堅定。「我知道你比我還痛苦,十幾年來,我在陳府做牛做馬,受盡了折磨……你是英雄,是個好人,把我從虎口狼窩裡救出來,我要銜草結環,照顧你的起居,獻出一切來服侍你、報答你,只有這樣也許我的良心還好受些……」

  楊啟明慢慢的把何花扶起來,他望著何花滿臉淚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幾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下來。「妹子,快別這樣說了,救你,我壓根兒就不圖你回報……」

  荷花終於哭出聲了,更是一頭撲到楊啟明的懷裡,她和楊啟明緊緊地擁抱著。

  駱愛魚、韓梅香、韓天星、韓笑花和翠翠望著眼前這對苦命鴛鴦不知所措……

  「夢,輕飄飄的溜走,我伸手……卻觸及不到亡妻的衣角,只能瞪大雙眼,凝視黑暗,眼中只余星點的光亮……觸摸光亮,感覺指縫間只流淌著空氣、寂寞和亡妻的笑容……」楊啟明拉著何花關上臥房門,走到餐桌邊落座。「我和陳雨民這個狗賊的帳,留待日後一筆一筆慢慢清算……」

  韓梅香率先帶頭鼓掌,人群中激起一陣熱烈掌聲……

  「請吧,家常便飯,隨便吃點。」韓梅香微笑著把碗筷一一遞給楊啟明和何花。「進了韓家門,我們就是一家人……吃吧,吃吧,我們邊吃邊談。」

  2.

  陳府東廂房後面假山處水井邊。

  楊啟明看著井裡的水在冒泡,不遠處傳來人喊馬嘶聲……

  「快快抓住刺客,重重有賞!」不一會兒功夫,陳雨民的副將就帶領一群人馬追殺過來。

  楊啟明飛快上馬,舉起長杆鉤連槍衝進毆鬥現場。首先,被楊啟明長槍刺穿胸膛的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偏將,嘴角也流著鮮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戰袍被撕破……

  陳府西廂房花圃邊。

  追趕過來的清兵越來越多,清兵們個個手持兵器喊叫著、奔跑著。

  「大俠,大俠快到這邊來……」楊啟明正慌不擇路,忽聽一個丫鬟一邊揮手,一邊高聲喊他。「跟我來,快呀……」


  楊啟明縱馬向前,伸手抱起指路丫鬟,按照她的指引,很快拐進一個胡同,衝出重圍,直奔大街上。

  「吃裡扒外的何丫頭,就是頭號破鞋!」一個陳府家丁怪聲怪氣的叫嚷起來。「快追,刺客在那裡呢!」

  「不准你污衊妹子!」楊啟明怒不可遏,再也抑制不住,他憤怒的一拍馬屁股,舉槍朝著那個家丁猛刺。那個家丁一個踉蹌倒在地上,口裡、鼻子裡全部流出了鮮血。那個家丁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楊啟明撥轉馬頭,再次策馬把那個家丁撞倒在地……

  那個家丁甦醒過來,用手指著楊啟明逃離方向,並發出微弱的聲音:「黃土關方向,快……快……追……」

  楊啟明躲在附近的一棵大樹後面觀察著動靜,遠遠地看著追兵們圍著那個倒地不起的家丁,俯身下去想,像是在聆聽那個家丁臨終遺言什麼的……

  天空下著鵝毛大雪;

  雪在路上馬蹄下融化著……

  楊啟明頂著大雪在山路上疾馳著,雪水淋濕了衣服,馬背上那個引路丫鬟撐開一把傘舉過來,擋在楊啟明的頭上。

  楊啟明和引路丫鬟合打一把傘,棗紅馬疾馳在落滿積雪的山路上,身後留下深深的馬蹄印……

  3.

  信陽城外,野豬林,何花娘家茅舍前。

  一片低矮的小土牆茅草房,遠離繁華的市街,匍匐在荒蕪野藤亂草坪中。

  楊啟明在何花娘家木籬笆旁,勒緊韁繩,將馬喝停,並把何花從馬背上抱下來。何花欲推開那扇熟悉而又陌生的破門,又膽怯地縮了回來伸出的手,用袖子擦掉臉上的香汗污漬,心情複雜地叫喚著:「爹,娘,俺回來了……」

  半晌,緊閉的柴扉木門開啟了一條縫隙,一個老頭提著燈籠探出頭來。

  楊啟明見老頭——何花他爹,高高的身軀,稍微有點佝僂,鬢髮斑白,神情嚴峻,五官端正,像刀鑿斧刻的一樣,稜角分明,濃密的皺紋,標誌著他在人生的長途上,曾經邁過無數崎嶇、坎坷的路程。

  「閨女,快,快進來……」何老爹見女兒帶來一個相貌堂堂的英俊後生,禁不住細細打量起來:眼前這個後生,七尺男兒身材,闊大瓜子臉盤,兩道劍眉下,目光燦燦,炯炯有神,充滿著青春活力,頭上的長辮子尾端纏繞在脖子上,每一根頭髮都好似鋼針般倔起,讓人感覺就是個鐵骨錚錚的硬漢子,而且他手握一個造價不菲的生鐵長杆鉤連槍,不怒自威。「江河冰凍了,躲冬的候鳥都飛到溫暖的南方那邊去了……」

  何老爹轉身進門,楊啟明和何花緊隨後邊。

  何家房內。

  「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呀!」何花她娘放下手中針線活,走到女兒何花身邊,愛憐得用手指幫何花梳理馬尾似的長髮。何花她娘臉色紅潤,頭髮烏黑烏黑油亮,還像個三十多歲少婦,其實她早已年過五十六歲了。「花花,你幫我打打下手,我下一碗雞蛋麵條給這位貴客吃……」

  何花她娘將圍裙系在腰上,手持菜刀,從雞窩裡頭透出幾個帶有雞屎的新鮮雞蛋,放在衣服上擦擦,進入灶房,她叫女兒何花燒火添柴,自己熟練的把切好干羊肉塊倒入冒煙的鍋里,只聽「嚓」的一聲,接著便是鍋鏟在肉鍋里來回折騰……末了加入幾瓢清水,加佐料,熬成湯,盛在盆里,再洗淨鍋底,加清水,敲破雞蛋,放入乾麵條……最後用筷子夾起來幾塊羊肉放在麵條里,再倒上一勺湯,地道正宗的河南燴麵製作完成了。

  「大俠,趁熱吃吧……千萬別客套……」何花手捧面碗走出灶房,邊放在桌子上邊衝著楊啟明說:「鍋里還有其他菜……你就陪我爹好好喝幾盅酒吧……」

  何花說罷,又匆匆忙忙進灶房去了。

  「後生,後生,來來來,快喝兩盅……」何老爹趕緊為楊啟明搬來一張自製的方形板墩,落座後,手裡拿著酒罐子,拔掉木塞子,挪過來桌子,在桌子上還擺好兩盤菜,同時放了兩隻酒碗和小盅,笑呵呵地一捋一捋鬍鬚:「幹了!」

  何老爹把兩個酒碗和酒盅斟滿酒,自己端起一碗仰起脖子,先干為盡。

  「我的閨女咋樣?」何老爹連干一碗、三盅,酒勁上來了,咪著眼,顫聲地問:「後生,你……你可曾婚配過?」

  「曾經有個妻子,而且腹中懷有胎兒……被,被淫賊禍害死了」楊啟明聽後,兩手發抖,杯中酒濺灑了,哭妻滴滴熱淚,潸潸而下:

  我思念我的妻兒,時刻準備著為她們報仇雪恨……現在就背誦秀才韓梅香為我寫的這首詩歌,來表達我此時此刻的心情吧:


  《哭妻》

  ◎韓梅香

  祖籍湘西城中村,衡陽私塾學業成。

  撫琴由心聽悅音,潑墨隨意描丹青。

  驚鴻一瞥含溫情,放眼三生棄浮塵。

  儀態端莊睿智盈,笑口常開快樂人。

  花開時節喜相遇,一見鍾情留姓名。

  漫步起看遠清晨,讀書坐聽近黃昏。

  摟腰折柳互相贈,抱臂餵魚同賦吟。

  山盟海誓情意深,天地為證終身定。

  不問前途利和名,只執教鞭做園丁。

  澆灌花朵披星起,批改作業戴月沉。

  謙虛謹慎勤叮嚀,言傳身教負責任。

  十月懷胎厲艱辛,一朝分娩當母親。

  下廚閒情烹香飪,上山逸致描丹青。

  不測風雲街道侵,無妄災難巷陌臨。

  收留遊俠館藏身,叛徒出賣報衙門。

  清兵突襲屠山村,奈何橋上游香魂。

  靈幡垂淚訴遺恨,碑文泣血刻聖名。

  情投陰陽兩界寢,意合人鬼一條心。

  清明掃墓跪後孫,重陽拈香記前生。

  楊啟明越想越悲痛,詩詞含淚朗誦一遍,酒水一口啜了半碗,一口菜一根麵條也沒吃,長吁了一口氣。何花轉到楊啟明的身後,用柔軟的手輕撫著他的背,輕聲輕語開導:「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楊啟明拿過酒壺,趕快有倒了一碗酒,一仰脖,全喝下去了。

  「後生啊後生,你真是悲情的男人!」何老爹苦笑地對著楊啟明嘮叨一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楊啟明瞥了何老爹一眼,沒多加理會,又斟滿了一碗酒,一飲而盡。

  「大俠,你少喝一點酒吧!」何花急了,上去奪楊啟明的酒碗,勸阻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楊啟明一手把何花推開,又飲了一碗酒。楊啟明酒喝得氣都喘不勻了,顫抖的手又端起了酒杯。

  「你還是男人嗎?只會拿我出氣,有種就多殺幾個欺壓百姓壞人解解氣……」何花被楊啟明的犟脾氣惹火了,賭氣為自己倒上一碗酒,豁出去了。「來,我和你碰酒,陪你醉死拉到吧!」

  「胡鬧!你根本沒有必要對我這麼好……」楊啟明用力向桌子一拍,「嘩啦」聲響起,所有的酒碗酒盅都震倒了,有一隻震落滾下地上,潑得滿地是酒。楊啟明滿臉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我這個朝廷要犯,不值得你們同情……會連累到你們全家老小身家性命的……」

  「忠言逆耳,自己瞧不起自己!沒出息……」何花老爹無法忍受,騰地站了起來,說罷衝出門去,那扇門被甩得「哐啷」響。

  4.

  何家房內

  好端端的晚飯,不歡而散。何花老娘快手利腳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打掃地上的碎渣子。何老爹悶聲不響抽起他的旱菸袋,時不時地用力在門檻石上磕一磕旱菸袋煙鍋里的灰。何花身心疲憊不堪,汗水浸透衣服,緊貼在背上,她癱軟地就地坐下。

  楊啟明捶捶腰,找張椅子坐下,用袖子擦拭面頰和嘴巴,藉此動作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野豬林,十字坡。

  何家門對面林間小路上傳來吶喊和馬蹄聲,並且由遠而近。

  「包圍村莊,搜查每家每戶,不要讓刺客跑了……」一陣陣的急驟、暴躁、兇狠的嘈雜聲,劃破林中的寂靜。驚飛了樹上歡歌的夜鶯,嚇得搶食的兩隻野狗機靈地扔下食物,飛快的躲避。

  何老爹大驚失色,立身遠眺,攀樹四下張望,只見幾匹快馬馱著舞槍弄刀的官兵直奔他家方向而來,騎馬的官兵一邊揮鞭打馬,一邊高聲喊叫。掛在官兵腰間的大刀、長劍,在夜色中發出閃閃白光,真可謂是馬蹄點地,塵土飛揚。

  「不好!肯定是衝著女兒何花和楊姓槍俠來的……」何老爹不敢往下想,他分不清楚有多少人馬向這邊湧來,他見勢不妙,立即催促女兒何花帶路,從後山埡口把楊啟明引導到安全地帶,並且從此以後不要再回來。

  「交出刺客和你的女兒何花,你我就相安無事了……」一個清兵頭目,衝到何家茅舍前,勒緊轅馬籠頭,他的戰馬立起前蹄,引頸嘶鳴。清兵頭目一骨碌翻身下馬,向何老爹直撲過來,後面尾隨著一隊小跑的隨從,個個手握鋒利兵器。「否則,一律按反賊論處:輕則收監,重則斬首示眾。」

  見何老爹怒視不語,飛起一腳踢在何老爹腹部,將何老爹踢倒在地。何老爹一手扶著地面,一手伸向清兵頭目怒罵:「你們這群強盜,死了這份心吧,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們什麼……」

  何花她娘見清兵頭目掄起馬鞭抽打何老爹,護夫心切,使出全身力氣衝上來,抓住清兵頭目揮鞭的右手臂,狠咬一口,疼得這個清兵頭目鬆開鞭子。

  何花她娘攙扶著何老爹逕自往茅舍房走去,清兵頭目獸性大發,掄起利劍向何花她娘後背刺過去,何花她娘倒地不起,何老爹撲到何花她娘身上痛哭起來,清兵頭目用靴子底台擦了擦劍上血跡將劍尖插入何老爹後心,然後吩咐部下——清兵放火燒毀何家茅舍,解開捆綁在何家茅舍門前的一棵樹下拴馬韁繩,蹬馬蹬、跨馬背、抖韁繩、發施號令,繼續向村外對面山路繼續追殺著楊啟明和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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