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個女兒
顧惜蘭雙手侷促地擱在膝蓋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嬤嬤卻不吃裝可憐這套，清了清嗓子，加重語氣再問了一遍。
顧惜蘭只好回道：「我想請四位姑娘吃頓飯，這個……」她偷瞥一眼，發現李嬤嬤正咬牙盯著自個兒呢，趕緊把臉一埋，乾笑道，「做生意嘛，都是從吃飯開始的。」
李嬤嬤眯起眼，又冷笑了一聲，道：「哦？太太還真是好見識呢！」
顧惜蘭嘻著嘴笑答：「全靠老爺教得好。」
李嬤嬤見她這會子倒是謙虛，嘆著氣丟下一句「騎虎難下」，抬腳便向外走。
這可把顧惜蘭給嚇壞了，忙揪著李嬤嬤的衣角，追上去小聲告饒：「嬤嬤別生氣……嬤嬤你要去哪兒，你不管我了嗎？」
「哪有主子追著下人跑的？」李嬤嬤心想，自己的頭疼病這輩子怕是好不了了，閉了閉眼，怒道，「給我回去！」
顧惜蘭點頭如搗蒜，忙縮回到圈椅里坐著。
李嬤嬤不曾回頭，可她身後仿佛也有一對眼睛，忽地高聲提醒：「背挺直！」
顧惜蘭不敢不照做呀，口裡依然支支吾吾想問些什麼。
這時，李嬤嬤又像是會讀心術，咬牙切齒地反問：「我還能去哪兒，我除了備飯我還能幹嗎？！」
顧惜蘭愣了半天，直到李嬤嬤走得沒影兒了，她才反應過來，李嬤嬤居然願意幫她。
昨晚上，她跟墜兒還擔心呢，覺得李嬤嬤一定會拼了老命反對女子經商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荒唐事。卻不料，這位張口規矩閉口禮節的嬤嬤，倒也沒有古板到極點呢。
墜兒揉著膝蓋，小碎步上前，一掌拍下去，拍得顧惜蘭兩眼冒金星，她自個兒的手心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豎著大拇指，笑道：「李嬤嬤絕對是神仙下凡，不光背後長眼睛，還會讀心術呢！有李嬤嬤幫忙，你就不用為那賭約犯愁啦！」
顧惜蘭聞言，一臉的深以為然。
丁紹城、丁紹輝那樣的無賴實在難對付，為了結束無休止的糾纏，顧惜蘭不得不答應了一場豪賭。
該怎麼贏下賭約，是個不容小覷的問題。
當夜，丁家那四位姑娘魚貫而來。
大姑娘丁巧兒緩步在前，乖張的二姑娘丁貞兒不耐煩地推了一把。丁巧兒雖身為長姐卻因嫡庶有別而不敢聲張。
三姑娘丁靜兒步子拖沓、表情猶疑。
心寬體胖的四姑娘丁盼兒進門就笑著看向桌上的糕點。
「來人，看茶。」
顧惜蘭成了大太太之後，也就這一遭把待客的禮數做得最順當。
李嬤嬤冷眼看著，幾不可察地彎唇一笑。顧惜蘭一進來就跟著她學做事，這小妮子究竟聰不聰明，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顧惜蘭手腳麻利，學東西也快，就兩個毛病不好。
頭一個毛病是不服管教，越是告訴她女子理應如何如何，她越是不服氣。第二個毛病就是愛財，這自然與她出身有關，打小窮怕了，一聽見銅板響，眼珠子就發直。
先前端不起主子款兒，是因為第一個毛病。今兒不用人提醒便能做得很好，自然是因為第二個毛病了。
顧惜蘭若想接管順昌閣，單靠她一人自然成不了事。她需要盟友，人選也由不得她，只能是這四個繼女。
可她們之間本就沒有血緣關係，出身貧寒的顧惜蘭又只比她們大幾歲而已，想打成一片絕非易事。
丁盼兒是個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的主兒，壓根不用人請，自己就一口糕點一口茶地吃了起來。
顧惜蘭見她吃得香，心想著也許今天的話不難說。但撩眼見其他三位姑娘卻端了杯子不喝茶，心中不免一沉。忙笑著招呼：「你們別愣著呀，趁熱喝。往後啊，在我這兒不用太客氣。你們爹爹這一撒手，丟下咱們母女相依為命，往後咱們就是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
「太燙。」丁貞兒沒那閒工夫客套，淺淺啜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鏗地一聲悶響，打得其他三位姑娘心頭一激靈，也紛紛將茶擱下了。
顧惜蘭牛飲了一口，惶惑地看著眾人道：「我喝著不燙啊，貞兒是喜歡喝涼茶嗎？那以後我讓……」
丁貞兒斜著眼冷笑道：「我是說你泡茶的水太燙。」
顧惜蘭咽了咽口水，暗自腹誹這也能嘗出來？
丫鬟臘梅和她的主子如出一轍地趾高氣昂，在旁道：「我們二姑娘喝茶，先要把水燒滾了再晾上半盞茶的工夫，才可以沏茶。」
顧惜蘭咂舌，有錢人就是日子太閒了，喜歡翻著花樣折騰下人。可今日是她有求於人在先，哪能排揎人家，要麼不開口，要開口就得捧著人家。因想著，便扭頭向著墜兒咋舌道：「瞧瞧，二姑娘就是講究，咱們先前也沒在她屋裡伺候過，不知道這些……」
墜兒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又提這老黃曆？當過丫鬟很驕傲嗎？
李嬤嬤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心道這銀錢的力量也只夠顧惜蘭裝一小會兒的。於是，忙悄悄挪過去掐了顧惜蘭一把，疼得她哎呦哎呦連聲怪叫。
一通擠眉弄眼下來，顧惜蘭也意識到問題了，忙改口道：「我……我是說先前咱們母女不大走動。我要是常上你那兒吃過茶，不就知道你的習慣了嘛。都是為娘的疏忽……」
丁貞兒卻因這話登時柳眉倒豎，那表情仿佛在問：我幾時有這副嘴臉的一個娘了？！
顧惜蘭的馬屁全拍在馬腿上了，只得訕訕地吩咐墜兒給二姑娘重新上茶。
近乎套不成，不如就開門見山吧。
想罷，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就不跟你們兜圈子了。今兒，我在前院和你們二叔、三叔都談好了，順昌閣歸咱們母女繼承。你們放心，族長和族老們都在，這話自然算數。」
除了丁貞兒，其他三位消息不靈通的姑娘都很欣喜。
她們不約而同地誤會了，以為是叔父們幫她們打點順昌閣，賺來的銀子大頭則歸她們。
當顧惜蘭說出明日開始大家都要早起去鋪子裡做事時，三姑娘丁靜兒大驚失色，脫口便道：「可教養我們的嬤嬤說了，女子的本分是相夫教子！」
從其他人的表情來看，也都是同意這說法。
顧惜蘭「嘁」了一聲，反問：「你沒夫沒子的，相誰教誰去？」
丁靜兒被問得臉蛋緋紅，沒再開口。
李嬤嬤卻不吃裝可憐這套，清了清嗓子，加重語氣再問了一遍。
顧惜蘭只好回道：「我想請四位姑娘吃頓飯，這個……」她偷瞥一眼，發現李嬤嬤正咬牙盯著自個兒呢，趕緊把臉一埋，乾笑道，「做生意嘛，都是從吃飯開始的。」
李嬤嬤眯起眼，又冷笑了一聲，道：「哦？太太還真是好見識呢！」
顧惜蘭嘻著嘴笑答：「全靠老爺教得好。」
李嬤嬤見她這會子倒是謙虛，嘆著氣丟下一句「騎虎難下」，抬腳便向外走。
這可把顧惜蘭給嚇壞了，忙揪著李嬤嬤的衣角，追上去小聲告饒：「嬤嬤別生氣……嬤嬤你要去哪兒，你不管我了嗎？」
「哪有主子追著下人跑的？」李嬤嬤心想，自己的頭疼病這輩子怕是好不了了，閉了閉眼，怒道，「給我回去！」
顧惜蘭點頭如搗蒜，忙縮回到圈椅里坐著。
李嬤嬤不曾回頭，可她身後仿佛也有一對眼睛，忽地高聲提醒：「背挺直！」
顧惜蘭不敢不照做呀，口裡依然支支吾吾想問些什麼。
這時，李嬤嬤又像是會讀心術，咬牙切齒地反問：「我還能去哪兒，我除了備飯我還能幹嗎？！」
顧惜蘭愣了半天，直到李嬤嬤走得沒影兒了，她才反應過來，李嬤嬤居然願意幫她。
昨晚上，她跟墜兒還擔心呢，覺得李嬤嬤一定會拼了老命反對女子經商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荒唐事。卻不料，這位張口規矩閉口禮節的嬤嬤，倒也沒有古板到極點呢。
墜兒揉著膝蓋，小碎步上前，一掌拍下去，拍得顧惜蘭兩眼冒金星，她自個兒的手心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豎著大拇指，笑道：「李嬤嬤絕對是神仙下凡，不光背後長眼睛，還會讀心術呢！有李嬤嬤幫忙，你就不用為那賭約犯愁啦！」
顧惜蘭聞言，一臉的深以為然。
丁紹城、丁紹輝那樣的無賴實在難對付，為了結束無休止的糾纏，顧惜蘭不得不答應了一場豪賭。
該怎麼贏下賭約，是個不容小覷的問題。
當夜，丁家那四位姑娘魚貫而來。
大姑娘丁巧兒緩步在前，乖張的二姑娘丁貞兒不耐煩地推了一把。丁巧兒雖身為長姐卻因嫡庶有別而不敢聲張。
三姑娘丁靜兒步子拖沓、表情猶疑。
心寬體胖的四姑娘丁盼兒進門就笑著看向桌上的糕點。
「來人，看茶。」
顧惜蘭成了大太太之後，也就這一遭把待客的禮數做得最順當。
李嬤嬤冷眼看著，幾不可察地彎唇一笑。顧惜蘭一進來就跟著她學做事，這小妮子究竟聰不聰明，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顧惜蘭手腳麻利，學東西也快，就兩個毛病不好。
頭一個毛病是不服管教，越是告訴她女子理應如何如何，她越是不服氣。第二個毛病就是愛財，這自然與她出身有關，打小窮怕了，一聽見銅板響，眼珠子就發直。
先前端不起主子款兒，是因為第一個毛病。今兒不用人提醒便能做得很好，自然是因為第二個毛病了。
顧惜蘭若想接管順昌閣，單靠她一人自然成不了事。她需要盟友，人選也由不得她，只能是這四個繼女。
可她們之間本就沒有血緣關係，出身貧寒的顧惜蘭又只比她們大幾歲而已，想打成一片絕非易事。
丁盼兒是個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的主兒，壓根不用人請，自己就一口糕點一口茶地吃了起來。
顧惜蘭見她吃得香，心想著也許今天的話不難說。但撩眼見其他三位姑娘卻端了杯子不喝茶，心中不免一沉。忙笑著招呼：「你們別愣著呀，趁熱喝。往後啊，在我這兒不用太客氣。你們爹爹這一撒手，丟下咱們母女相依為命，往後咱們就是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
「太燙。」丁貞兒沒那閒工夫客套，淺淺啜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鏗地一聲悶響，打得其他三位姑娘心頭一激靈，也紛紛將茶擱下了。
顧惜蘭牛飲了一口，惶惑地看著眾人道：「我喝著不燙啊，貞兒是喜歡喝涼茶嗎？那以後我讓……」
丁貞兒斜著眼冷笑道：「我是說你泡茶的水太燙。」
顧惜蘭咽了咽口水，暗自腹誹這也能嘗出來？
丫鬟臘梅和她的主子如出一轍地趾高氣昂，在旁道：「我們二姑娘喝茶，先要把水燒滾了再晾上半盞茶的工夫，才可以沏茶。」
顧惜蘭咂舌，有錢人就是日子太閒了，喜歡翻著花樣折騰下人。可今日是她有求於人在先，哪能排揎人家，要麼不開口，要開口就得捧著人家。因想著，便扭頭向著墜兒咋舌道：「瞧瞧，二姑娘就是講究，咱們先前也沒在她屋裡伺候過，不知道這些……」
墜兒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又提這老黃曆？當過丫鬟很驕傲嗎？
李嬤嬤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心道這銀錢的力量也只夠顧惜蘭裝一小會兒的。於是，忙悄悄挪過去掐了顧惜蘭一把，疼得她哎呦哎呦連聲怪叫。
一通擠眉弄眼下來，顧惜蘭也意識到問題了，忙改口道：「我……我是說先前咱們母女不大走動。我要是常上你那兒吃過茶，不就知道你的習慣了嘛。都是為娘的疏忽……」
丁貞兒卻因這話登時柳眉倒豎，那表情仿佛在問：我幾時有這副嘴臉的一個娘了？！
顧惜蘭的馬屁全拍在馬腿上了，只得訕訕地吩咐墜兒給二姑娘重新上茶。
近乎套不成，不如就開門見山吧。
想罷，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就不跟你們兜圈子了。今兒，我在前院和你們二叔、三叔都談好了，順昌閣歸咱們母女繼承。你們放心，族長和族老們都在，這話自然算數。」
除了丁貞兒，其他三位消息不靈通的姑娘都很欣喜。
她們不約而同地誤會了，以為是叔父們幫她們打點順昌閣，賺來的銀子大頭則歸她們。
當顧惜蘭說出明日開始大家都要早起去鋪子裡做事時，三姑娘丁靜兒大驚失色，脫口便道：「可教養我們的嬤嬤說了，女子的本分是相夫教子！」
從其他人的表情來看，也都是同意這說法。
顧惜蘭「嘁」了一聲，反問：「你沒夫沒子的，相誰教誰去？」
丁靜兒被問得臉蛋緋紅，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