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華英接到陶副部長電話，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華英要到幹校讀書六個月，正月初八開學。原來縣裡也是響應上面號召，培養一批「工、農、兵、商、學」出身的青年幹部，送到市幹校培訓。陶副部長對華英印象深刻，向組織部推薦了華英。
華英來到家陽家時，家陽一家人正在吃午飯。華英走到門口，奶奶眼尖，看見華英，連忙招呼吃午飯。華英不客氣，自己掏了碗打了飯坐到家陽的身旁。奶奶不客氣，夾了一塊肉到華英的碗上。華英沒有客氣，就吃了。
家陽戲謔道：「做客要做客相，哪有主人家給你吃肉，你果真吃掉的。」華英笑了起來，
奶奶歪了嘴嗔孫子道：「半憨，哪有這樣說話的！」
華英把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家陽，說道：「這個學習，有伙食補貼，一個月十五元。」
家陽看到華英邁進門檻時就知道今天華英找自己有事，家陽說道：「等一會，飯吃好了到樓上再說。」
兩人吃了飯，漱了口，來到樓上。家陽問道：「你什麼意思？」
華英道：「我想謝謝陶副部長。」
家陽道：「這個是真要謝謝他了。說明你正式成為國家幹部了。因為這是培養幹部的學校。」
華英道：「我也是這樣想，所以跟你來商量。」
家陽道：「我們毛家村窮，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得出手的。要麼就掘幾塊冬筍，冬筍又不足表達謝意。」
家陽又問華英道：「你跟你哥你娘商量了沒有？」
華英道：「你不是叫我不要跟他們說這些東西嗎？即使跟娘說了，也沒有用的，她的眼裡只有哥哥這個兒子。」
家陽問：「你哥哥這個人怎麼樣？你跟他講了，他會不會幫你的忙？」
華英答：「我哥剛剛參加工作，娘幫她在悄悄物色兒媳婦，也是山后角方向的人，還沒有定下來。他都聽娘的。」
家陽不屑地說道：「已經工作的人，找媳婦還要當娘的做主？」
華英見他瞧不起哥哥的眼神，心裡不舒服，沒有好氣地說道：「毛家村哪個人有你本事？女孩子都是自己送上門的。」
家陽沒有理睬華英的氣話，問道：「你家裡有沒有火腿？」
華英答道：「哪裡來的火腿？肉也沒有，我就是大年三十夜吃了幾塊肉，年過了，今天在你的家裡才吃到一塊肉。」
家陽說道：「你剛才為什麼不多吃幾塊？」
華英嗔道：「你這樣講我，我哪敢吃？」
家陽笑著說道：「你明顯知道我開玩笑的，晚上再在我家裡吃。」
華英說道：「我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經常到你家混吃，我自己也難為情。」
家陽說道：「我家裡倒有一隻小火腿，前年殺豬時醃的。去年掛在煙囪背上熏了一年，今年準備開刀了。這個可以送你用。」
華英在家陽的廚房間看見過這隻火腿，沒有料到家陽會有這樣的想法，心裡激動不已，說道：「你跟奶奶、爺爺怎麼開口？」
家陽在華英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華英聽了嚷道：「這個不行的，萬一你奶奶說漏了嘴，我沒有臉見人的。」
家陽說道：「我也是為了你好，不這樣說，奶奶不肯拿出來，我也沒有辦法。」
華英心裡盤算了好久，訥訥地說道：「那……只能按照你的辦法做了。」
家陽把奶奶、爺爺叫到了樓上，說道：「奶奶，我跟你說個事。」
奶奶看見華英低著頭站在旁邊，疑惑地問道：「什麼事？這樣鬼頭鬼腦。」
家陽說道：「華英肚子裡有我的孩子了。」
奶奶和爺爺倆驚慌失措地說道：「什麼？」家陽重複了一遍。
爺爺睜大了眼睛，看看家陽又看看華英。
奶奶咧開了嘴笑道：「真的假的？有多長時間了？」
家陽答道：「這個還有假的！但是如果別人知道了，告到上面，我的民兵隊長要撤職，華英要被學校開除的。」
爺爺、奶奶又緊張起來，問道：「怎麼辦啊？」
家陽謊話連篇繼續編道：「我們準備到醫院做流產手術。做手術要大隊證明的，大隊證明一打不是都知道了嗎？所以不能打證明。醫院領導我認識，我想把家裡的火腿送給他，我自己再掘幾斤冬筍，一起送給他，叫他幫忙。」
奶奶捨不得把火腿拿出來，說道：「民兵隊長不當就不當，撤職了也沒有關係，工分也沒有比別人高一點。」
家陽說道：「我是沒有關係，華英學校不肯，要開除她的。」
奶奶說道：「開除就開除，回家種田也可以吃飯。」
華英本來心虛，臉紅紅的，低著頭不敢說話，聽了奶奶的話，心裡更虛，臉紅一陣，白一陣。家陽朝奶奶對華英努了努嘴。奶奶連忙朝華英看，見華英低頭不說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以為自己的話傷了她，心裡打了一個顫，連忙對家陽道：「只要你兩個好，都依了你。」
家陽對奶奶說道：「爺爺我是很相信他，他嘴緊得很。奶奶，就是怕你，話多了，會漏嘴，這個事千萬不能對別人說。」
爺爺得到孫子的表揚，很是高興，說道：「老太婆，聽到了沒有？千萬要替孫子保密。」
奶奶聽了孫子的話，雖然不舒服，也跟著說道：「你放心，奶奶懂道理的。」
家陽與奶奶爺爺商量了後，就扛了鋤頭去挖冬筍。半天下來，累死累活，到天快黑時，總算挖了七八斤。華英看王家陽提了冬筍回家，連忙端湯倒水服侍家陽。爺爺有經驗，說道：「這個時段挖冬筍很難。要雪全部融化，太陽猛，冬筍就好挖。」
華英這幾天在家裡幫助母親餵了豬就跑到家陽家裡，幫助家陽奶奶幹活。家陽奶奶真的把華英誤認為孫媳婦，一個勁地「囡、囡」叫著。華英怕奶奶漏嘴，反反覆覆叮囑奶奶道：「奶奶，千萬要保密。」奶奶笑著歪了臉道：「你放心，奶奶知道的。」吃飯的時候，奶奶夾肉給華英，華英高興不已，偷著樂。
正月初五，祠堂里送太公祭祀儀式結束，已經是十點鐘左右。家陽和華英兩人胡亂扒了飯，就匆匆上路了。走的人多了，古道上積雪已經融化殆盡，但兩邊的山上積雪還是稀稀拉拉，處處可見。華英要趕車到縣城。宣陽汽車站到縣城一天四趟，上午兩趟，早上6點一趟，上午8點一趟，下午有兩趟，中午12點一趟，下午2點一趟，錯過了下午2點就要等第二天了。
王家陽挑了擔子，華英空手。爬到院士嶺頭涼亭時，兩人滿頭都是汗水淋淋。卸下擔子，華英幫他擦汗。擔子不重，走路急了，也有點吃力。華英把手伸進家陽的衣服裡面，發現里襯都是汗水，就把毛巾伸進裡面擦汗水。
家陽說道：「不用擦了，接下去都是下坡，汗水很快會變幹了。」
華英堅持要擦，王家陽任華英翻上衣服在背上擦。這時候，正好有一個路人從宣陽鎮方向上來，也坐下來在涼亭歇腳。
家陽見他有手錶，就問道：「大哥，現在幾點鐘了？」
客人抬手看了看，說道：「十二點不到。」
王家陽放了心。
客人看看家陽華英像兩口子，就問道：「到丈母娘家拜年？」
家陽胡謅道：「從丈母娘家回來。」華英低頭沒有說話。
休息了十幾分鐘左右，家陽起身告別了客人往宣陽鎮方向趕路了。午後的太陽正猛，山頂冷風吹下來，特別舒暢。從家裡出發，兩人只是低著頭趕路，路上很少說話。現在是下坡路，走路速度快了，時間很充裕，華英的心情也暢快起來。華英說道：「家陽，我總覺得對不起你奶奶。」
家陽問道：「為什麼？」
華英說道：「萬一你奶奶發現我們騙她的，她不是很傷心嗎？」
家陽道：「到時候，我就跟奶奶說，奶奶，人家現在幹部了，我當農民，配不上她的。這就完了嘛。奶奶想想也是的，她會慢慢忘記了。」
華英沒有言語。下去的嶺也是石板砌的路，朝南，迎面是太陽，積雪已經融化。兩邊的樹木從眼前匆匆而過。王家陽見華英沒有言語，知道自己的話傷了她，心裡感慨萬千。
兩人很快到了車站，華英跑到售票窗口買了車票。家陽在等候大廳里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鬧鐘，恰好下午一點整，離上車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沒有和華英打招呼，一個人悄悄走出門口，來到了一個賣甘蔗的攤位前，因為口渴沒有地方喝開水，掏了一角錢，買了一根甘蔗，嚼了起來。甘蔗很甜，水分很足，想華英一定也很口渴，又買了一根，削了皮，手拿甘蔗慢慢踱回候車大廳。
華英看到家陽回來，差點眼淚水流出來。原來從院士嶺涼亭下來時，華英問家陽萬一你奶奶發現我們騙她的，她不是很傷心嗎這句話時，心裡多麼希望家陽說「我們遲早會結婚的」，卻沒有想到家陽說什麼「一個農民一個幹部配不上」之類的話。如果兩個都是空手，華英會撕他的嘴巴，但家陽挑著擔子低著頭往下不停地跑著，自己只好悶著頭在後面不停地趕著。到了車站王家陽也不說話，突然不聲不響離開了，華英守著擔子不敢離開走出去找他，以為王家陽不打招呼回毛家村家裡了，看到他手拿了一根甘蔗進來才擠出笑容。家陽把甘蔗遞給華英。華英接過來就一口嚼了起來，甘蔗的甜水滋滋流進了華英的喉嚨，華英的口渴總算得到緩解。
車站管理員吹著哨子，叫旅客開始排隊。車上沒有按車票指定的座位，誰先上誰就搶到好位置。於是，客人們互相擁擠著，都想早先一步上去。大家擁擠在車門口，互相擠著。華英已經擠到車門上，但是前面的人上不去，把華英擋在後面，華英干著急。前面的人兩隻手各抓著左右門框把後面的人擋住，也不讓後人先上。鬧騰了一會，華英終於上了車，找到窗口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家陽就將華英的被褥、冬筍、火腿等從車窗里遞進。
車啟動出發了，華英的手伸出窗外不停地向家陽招手。家陽看著車漸漸遠離視線，直到看不見，才起身回家。回到毛家村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家陽一回到家裡，擦了身體，換下濕透了汗水的內衣，清爽多了。爺爺喜歡喝點酒，家陽陪同爺爺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米酒後，加之走了一天路，來回六十里，倦意涌了上來，踉踉蹌蹌上樓睡覺了。
一覺醒來，迷迷糊糊聽得有人叫自己。家陽朝床頭柜上小鬧鐘一看，才晚上七點鐘，一骨碌起床，「哎哎」應著。打開門一看，是大隊長王春雲站在門口。
華英來到家陽家時，家陽一家人正在吃午飯。華英走到門口，奶奶眼尖，看見華英，連忙招呼吃午飯。華英不客氣，自己掏了碗打了飯坐到家陽的身旁。奶奶不客氣，夾了一塊肉到華英的碗上。華英沒有客氣，就吃了。
家陽戲謔道：「做客要做客相，哪有主人家給你吃肉，你果真吃掉的。」華英笑了起來，
奶奶歪了嘴嗔孫子道：「半憨，哪有這樣說話的！」
華英把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家陽，說道：「這個學習，有伙食補貼，一個月十五元。」
家陽看到華英邁進門檻時就知道今天華英找自己有事，家陽說道：「等一會，飯吃好了到樓上再說。」
兩人吃了飯，漱了口，來到樓上。家陽問道：「你什麼意思？」
華英道：「我想謝謝陶副部長。」
家陽道：「這個是真要謝謝他了。說明你正式成為國家幹部了。因為這是培養幹部的學校。」
華英道：「我也是這樣想，所以跟你來商量。」
家陽道：「我們毛家村窮，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得出手的。要麼就掘幾塊冬筍，冬筍又不足表達謝意。」
家陽又問華英道：「你跟你哥你娘商量了沒有？」
華英道：「你不是叫我不要跟他們說這些東西嗎？即使跟娘說了，也沒有用的，她的眼裡只有哥哥這個兒子。」
家陽問：「你哥哥這個人怎麼樣？你跟他講了，他會不會幫你的忙？」
華英答：「我哥剛剛參加工作，娘幫她在悄悄物色兒媳婦，也是山后角方向的人，還沒有定下來。他都聽娘的。」
家陽不屑地說道：「已經工作的人，找媳婦還要當娘的做主？」
華英見他瞧不起哥哥的眼神，心裡不舒服，沒有好氣地說道：「毛家村哪個人有你本事？女孩子都是自己送上門的。」
家陽沒有理睬華英的氣話，問道：「你家裡有沒有火腿？」
華英答道：「哪裡來的火腿？肉也沒有，我就是大年三十夜吃了幾塊肉，年過了，今天在你的家裡才吃到一塊肉。」
家陽說道：「你剛才為什麼不多吃幾塊？」
華英嗔道：「你這樣講我，我哪敢吃？」
家陽笑著說道：「你明顯知道我開玩笑的，晚上再在我家裡吃。」
華英說道：「我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經常到你家混吃，我自己也難為情。」
家陽說道：「我家裡倒有一隻小火腿，前年殺豬時醃的。去年掛在煙囪背上熏了一年，今年準備開刀了。這個可以送你用。」
華英在家陽的廚房間看見過這隻火腿，沒有料到家陽會有這樣的想法，心裡激動不已，說道：「你跟奶奶、爺爺怎麼開口？」
家陽在華英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華英聽了嚷道：「這個不行的，萬一你奶奶說漏了嘴，我沒有臉見人的。」
家陽說道：「我也是為了你好，不這樣說，奶奶不肯拿出來，我也沒有辦法。」
華英心裡盤算了好久，訥訥地說道：「那……只能按照你的辦法做了。」
家陽把奶奶、爺爺叫到了樓上，說道：「奶奶，我跟你說個事。」
奶奶看見華英低著頭站在旁邊，疑惑地問道：「什麼事？這樣鬼頭鬼腦。」
家陽說道：「華英肚子裡有我的孩子了。」
奶奶和爺爺倆驚慌失措地說道：「什麼？」家陽重複了一遍。
爺爺睜大了眼睛，看看家陽又看看華英。
奶奶咧開了嘴笑道：「真的假的？有多長時間了？」
家陽答道：「這個還有假的！但是如果別人知道了，告到上面，我的民兵隊長要撤職，華英要被學校開除的。」
爺爺、奶奶又緊張起來，問道：「怎麼辦啊？」
家陽謊話連篇繼續編道：「我們準備到醫院做流產手術。做手術要大隊證明的，大隊證明一打不是都知道了嗎？所以不能打證明。醫院領導我認識，我想把家裡的火腿送給他，我自己再掘幾斤冬筍，一起送給他，叫他幫忙。」
奶奶捨不得把火腿拿出來，說道：「民兵隊長不當就不當，撤職了也沒有關係，工分也沒有比別人高一點。」
家陽說道：「我是沒有關係，華英學校不肯，要開除她的。」
奶奶說道：「開除就開除，回家種田也可以吃飯。」
華英本來心虛，臉紅紅的，低著頭不敢說話，聽了奶奶的話，心裡更虛，臉紅一陣，白一陣。家陽朝奶奶對華英努了努嘴。奶奶連忙朝華英看，見華英低頭不說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以為自己的話傷了她，心裡打了一個顫，連忙對家陽道：「只要你兩個好，都依了你。」
家陽對奶奶說道：「爺爺我是很相信他，他嘴緊得很。奶奶，就是怕你，話多了，會漏嘴，這個事千萬不能對別人說。」
爺爺得到孫子的表揚，很是高興，說道：「老太婆，聽到了沒有？千萬要替孫子保密。」
奶奶聽了孫子的話，雖然不舒服，也跟著說道：「你放心，奶奶懂道理的。」
家陽與奶奶爺爺商量了後，就扛了鋤頭去挖冬筍。半天下來，累死累活，到天快黑時，總算挖了七八斤。華英看王家陽提了冬筍回家，連忙端湯倒水服侍家陽。爺爺有經驗，說道：「這個時段挖冬筍很難。要雪全部融化，太陽猛，冬筍就好挖。」
華英這幾天在家裡幫助母親餵了豬就跑到家陽家裡，幫助家陽奶奶幹活。家陽奶奶真的把華英誤認為孫媳婦，一個勁地「囡、囡」叫著。華英怕奶奶漏嘴，反反覆覆叮囑奶奶道：「奶奶，千萬要保密。」奶奶笑著歪了臉道：「你放心，奶奶知道的。」吃飯的時候，奶奶夾肉給華英，華英高興不已，偷著樂。
正月初五，祠堂里送太公祭祀儀式結束，已經是十點鐘左右。家陽和華英兩人胡亂扒了飯，就匆匆上路了。走的人多了，古道上積雪已經融化殆盡，但兩邊的山上積雪還是稀稀拉拉，處處可見。華英要趕車到縣城。宣陽汽車站到縣城一天四趟，上午兩趟，早上6點一趟，上午8點一趟，下午有兩趟，中午12點一趟，下午2點一趟，錯過了下午2點就要等第二天了。
王家陽挑了擔子，華英空手。爬到院士嶺頭涼亭時，兩人滿頭都是汗水淋淋。卸下擔子，華英幫他擦汗。擔子不重，走路急了，也有點吃力。華英把手伸進家陽的衣服裡面，發現里襯都是汗水，就把毛巾伸進裡面擦汗水。
家陽說道：「不用擦了，接下去都是下坡，汗水很快會變幹了。」
華英堅持要擦，王家陽任華英翻上衣服在背上擦。這時候，正好有一個路人從宣陽鎮方向上來，也坐下來在涼亭歇腳。
家陽見他有手錶，就問道：「大哥，現在幾點鐘了？」
客人抬手看了看，說道：「十二點不到。」
王家陽放了心。
客人看看家陽華英像兩口子，就問道：「到丈母娘家拜年？」
家陽胡謅道：「從丈母娘家回來。」華英低頭沒有說話。
休息了十幾分鐘左右，家陽起身告別了客人往宣陽鎮方向趕路了。午後的太陽正猛，山頂冷風吹下來，特別舒暢。從家裡出發，兩人只是低著頭趕路，路上很少說話。現在是下坡路，走路速度快了，時間很充裕，華英的心情也暢快起來。華英說道：「家陽，我總覺得對不起你奶奶。」
家陽問道：「為什麼？」
華英說道：「萬一你奶奶發現我們騙她的，她不是很傷心嗎？」
家陽道：「到時候，我就跟奶奶說，奶奶，人家現在幹部了，我當農民，配不上她的。這就完了嘛。奶奶想想也是的，她會慢慢忘記了。」
華英沒有言語。下去的嶺也是石板砌的路，朝南，迎面是太陽，積雪已經融化。兩邊的樹木從眼前匆匆而過。王家陽見華英沒有言語，知道自己的話傷了她，心裡感慨萬千。
兩人很快到了車站，華英跑到售票窗口買了車票。家陽在等候大廳里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鬧鐘，恰好下午一點整，離上車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沒有和華英打招呼，一個人悄悄走出門口，來到了一個賣甘蔗的攤位前，因為口渴沒有地方喝開水，掏了一角錢，買了一根甘蔗，嚼了起來。甘蔗很甜，水分很足，想華英一定也很口渴，又買了一根，削了皮，手拿甘蔗慢慢踱回候車大廳。
華英看到家陽回來，差點眼淚水流出來。原來從院士嶺涼亭下來時，華英問家陽萬一你奶奶發現我們騙她的，她不是很傷心嗎這句話時，心裡多麼希望家陽說「我們遲早會結婚的」，卻沒有想到家陽說什麼「一個農民一個幹部配不上」之類的話。如果兩個都是空手，華英會撕他的嘴巴，但家陽挑著擔子低著頭往下不停地跑著，自己只好悶著頭在後面不停地趕著。到了車站王家陽也不說話，突然不聲不響離開了，華英守著擔子不敢離開走出去找他，以為王家陽不打招呼回毛家村家裡了，看到他手拿了一根甘蔗進來才擠出笑容。家陽把甘蔗遞給華英。華英接過來就一口嚼了起來，甘蔗的甜水滋滋流進了華英的喉嚨，華英的口渴總算得到緩解。
車站管理員吹著哨子，叫旅客開始排隊。車上沒有按車票指定的座位，誰先上誰就搶到好位置。於是，客人們互相擁擠著，都想早先一步上去。大家擁擠在車門口，互相擠著。華英已經擠到車門上，但是前面的人上不去，把華英擋在後面，華英干著急。前面的人兩隻手各抓著左右門框把後面的人擋住，也不讓後人先上。鬧騰了一會，華英終於上了車，找到窗口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家陽就將華英的被褥、冬筍、火腿等從車窗里遞進。
車啟動出發了，華英的手伸出窗外不停地向家陽招手。家陽看著車漸漸遠離視線，直到看不見，才起身回家。回到毛家村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家陽一回到家裡，擦了身體，換下濕透了汗水的內衣，清爽多了。爺爺喜歡喝點酒，家陽陪同爺爺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米酒後，加之走了一天路，來回六十里，倦意涌了上來，踉踉蹌蹌上樓睡覺了。
一覺醒來，迷迷糊糊聽得有人叫自己。家陽朝床頭柜上小鬧鐘一看，才晚上七點鐘，一骨碌起床，「哎哎」應著。打開門一看，是大隊長王春雲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