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值班
毓琳一個人，四處走走看看，校園的夜晚，和白天大不一樣。
月色朦朧，教學樓燈火通明，四周的樹木房舍，全隱沒在夜霧裡。
沿著操場邊的小路往前走，穿過松柏森然的甬道，便到了英華園。園內小徑曲曲折折，除了一片梅林，其餘的一片蕭然。
淨慧亭旁，她停下來。看著花枝，想起佳慧英年早逝，不禁為其紅顏命薄而悲嘆。
正在傷神時，又見前邊，黑蔥蔥的矮松在晃動，後面隱隱地傳出輕聲笑語。
她屏息駐足，暗暗思忖：
有人說，夜自習後，校園裡亂得很。現在還上著課，竟敢私自溜出來，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毓琳慢下步子，輕咳一聲，厲聲道：
「哪個班的，怎麼不去上課？」
她便說便繼續往前走。黑暗裡，呼啦啦地樹枝響過之後，噼啪的步點，一會兒跑遠了。
霧朦朦的燈影里，飄飄的長髮，奔向了教學樓，毛寸頭向西繞了道。不久，他們分別從東西樓梯口上去，到了二樓，進了不同的班級。
可以確定，他們不是七一班的，也不是燕輝那班的。
毓琳緊走幾步，穿過長廊，出了英華園。走到紅楠路與柳蔭路交岔口，電話響起來，是白樺打來的。
她接聽著往樓上看去，見白樺在招手。
「毓琳姐，我看見你了。明天我去市里學習，今天和你換一下夜班，這樣，明天我就不用來了。」
白樺說著，已從樓上下來了。
不一會兒，兩人便碰了面。毓琳把子華和夢茵的情況給她簡單說了一遍，又囑咐道：
「丹惠說了，如果夢茵夜裡面再不好，可以給她媽啟華打電話。」
說完，她把棉坎肩和厚毛衣交給白樺，讓她給學生帶去。
「姐，你放心吧，老師的孩子，我都熟悉，你回去歇著吧。」白樺說著接過來衣服，別了毓琳，到東院去了。
行至怡和居門前，只見女生宿舍樓里出來一個人，穿著風衣，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出來是誰。
疑惑間，那人走近了，白樺正要詢問，對面的來人開言道：
「白樺，今天該你值班麼？來這麼早，大家都像你多好！」
由聲音可知是採蓮，白樺笑道：「噢，原來是何會計，真沒看出來是你呢！我閒著沒事，便早來一些。」
採蓮說著走了過去，白樺也沒有停步。
迎面飄過的香水味，讓她想起了夜來香。
夏天樓前的路邊，栽的全是它。一片紫紅的小喇叭，每晚都會準時開放，那時，多少人在此觀賞留連。
夜氣有些涼，令人感到不舒服。白樺清清嗓子，近前樹上的大鳥，「嘎嘎」地叫著，撲愣愣地飛到院子外去了。
樓下門崗處，小側門虛掩著。
宿管室的窗口亮著燈光，黑暗裡如同巨獸的眼睛。
七一班女生的住室，分在了一樓最東邊。過道內十分安靜，這會兒，不知兩個女孩還在不在寢室？她們也可能回班去了。
宿管室內，靠牆的桌子上，放著值勤簽到記錄，白樺先翻看一下前面的，然後一項項草草地填寫。
「吱扭──」
樓道盡頭，響起了關門聲。
接著，撲嗒撲嗒，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此時，是哪位領導，夜裡過來突擊檢查？白樺還沒猜測出來是誰，魏德建已站在了門口。
「噢！白樺，什麼時候過來的？今天應該不是你當班，和誰調了麼？」
魏德建看著她，又看看值班表，擰緊眉頭，像是詫異。一般情況下，值班室沒誰會提前到。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校長，我和丹惠調的。
柳主任的孩子夢茵病了，還在宿舍里休息。我去看看，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先來這裡簽個到。」
白樺出言，語氣發虛，且又看向另一邊，德建見狀已明白了八九分。
就此事，最近，他在會上已強調過，老師調班，必須經值班領導批准。今天又有人敢違反規定，正好讓他撞到了。
於是他嗔斥道：「今天該丹惠和毓琳值班，丹惠這樣做不行。有事不是不讓她走，走也要給我說一聲，是不是？
現在有些學生戀成群，貪玩，事多，你們要多查幾遍。柳夢茵病了，她在哪間宿舍？」
「你說的很對，校長，丹惠那樣做是不行。
我正想給你說呢，還沒來得及，你先問起來了。
現在的學生確實不省心，該學時不學，該睡時不睡。作息顛倒了，什麼都搞不好。夢茵她住在101。」
德建奇怪道：「哎？我剛才查過了，那屋裡沒人呀！
最近，流感又來了一波，咳嗽發燒的學生不少。
恐怕交叉傳染，我開會已經講過，讓班主任安排他們離校治療，夢茵應該早走了吧。」
「毓琳說，夢茵不發燒，是胃疼。她不想走，是受涼了，去寢室暖一會兒，興許就能好。如果她好了，也可能已去了教室。」
德建走到門口，向過道里看了看，然後道：「噢，這樣啊，我看夢茵這小孩兒有些事多，平時，我常見她和管子華一起去宿舍。
她，還有關莉的閨女霍悅靜，採蓮的兒子管晉，這幾個老師的小孩兒，成績還行。
不過到底有些弱，不像上一屆前幾名那麼突出。
我看毓琳應該對他們再抓緊些才是。」
過道里，大半的吸頂燈都壞了，只有幾盞發出昏黃的光。門旁的回收箱，一個個擺得曲里拐彎。
這些細節，平時他不大注意，現在看著怎麼一片混亂呢？
德建望望門外，再細瞧白樺：
粉白敷面，蠶眉杏眼，加上金耳環，珍珠項鍊，翡翠戒指，外搭收腰風衣。人雖發福些，亦雍容華貴，風韻不減反增。
細瞧之後，他笑道：「你看，女生搬到這裡，還是好得多。如果今年我不做調換，還讓男生們住這兒，你猜會怎麼著？
我估計，一準兒比現在破壞得還要嚴重。
另外，有些學生真是不得了。白天還好點，到了夜裡，你稍微一放鬆，他就跳牆往外溜。
在外面如果出了事，家長把責任都推給學校，便麻煩了！」
白樺想說，青春期心理衛生知識，應該科普給學生，而不是留給他們自己偷偷地去琢磨。
可是，這話也不合適說。
再看魏德建，站在門檻上，多角眉下，厚厚的眼鏡片後，一雙鴛鴦眼斜眯著她……
白樺馬上想起來，前幾天清華來查崗的事，頓時警覺起來。
於是，她一笑道：「的確如此，校長，我去那邊看看，不知學生還在麼？」
說吧，白樺側身出了門。
她剛走，魏德建便離開宿舍樓遠去了。
101宿舍到了，白樺敲著門道：「夢茵，睡了嗎？我是你白樺阿姨，過來看看你。」
門開了，燈亮處，站著管平賀的小女兒子華。
白樺噓了一聲，指指床上睡著的人。子華讓老師裡邊坐，然後關上門。
她倒一杯熱水，雙手遞上，小聲道：「老師，在這裡，我覺著還是喊你老師比較好。
叫阿姨，自己好像成了幼兒園的小朋友，你說是嗎？」
白樺笑著低語：
「對，你說的不錯，在這學校，叫我老師更合適。
沒想到，子華這麼會說話。你爸常夸，你姐子春如何好，學生學習好當然好了，那不過是一個方面。
會說話，情商高，更加討人喜歡。」
子華又說：「老師，夢茵確實有點兒發燒。我包的感冒藥還沒吃完，給她一包。
剛才她服了藥，蓋上被子睡會兒，發發汗，興許就好了。她說自己在宿舍里害怕，讓我在這兒陪她。」
「噢，這個我倒是沒想到。」
白樺打量著房間，應了一聲，又聊起來——
像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我也很怕鬼。
同學病了，你留下來陪她，應該這樣。都上自習去了，這一棟樓上空落落的沒人，她確實會害怕。
我哪一次來查寢，你們這裡都收拾得非常整潔。臉盆、牙缸、衣物各樣東西，紋絲不亂。
其他宿舍，如果平時都能保持這樣，還用擔心領導什麼時候來查麼……
聽著老師誇獎，子華接著話頭兒往下聊：
我們班組長天天督促著呢。如果都像這個房間，也不用老師天天在廣播裡喊，甚至上著課，還跑到教室門口催——
某班某寢室的學生，快回去重新打掃！
看你們的鞋，怎麼擺的？紙屑果皮扔哪裡去了？
枕頭，被子，床單，該整理成什麼樣兒？牙缸，毛巾，放的是不是地方……
月色朦朧，教學樓燈火通明，四周的樹木房舍，全隱沒在夜霧裡。
沿著操場邊的小路往前走，穿過松柏森然的甬道，便到了英華園。園內小徑曲曲折折，除了一片梅林，其餘的一片蕭然。
淨慧亭旁，她停下來。看著花枝，想起佳慧英年早逝，不禁為其紅顏命薄而悲嘆。
正在傷神時，又見前邊，黑蔥蔥的矮松在晃動，後面隱隱地傳出輕聲笑語。
她屏息駐足，暗暗思忖：
有人說，夜自習後，校園裡亂得很。現在還上著課，竟敢私自溜出來，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毓琳慢下步子，輕咳一聲，厲聲道：
「哪個班的，怎麼不去上課？」
她便說便繼續往前走。黑暗裡，呼啦啦地樹枝響過之後，噼啪的步點，一會兒跑遠了。
霧朦朦的燈影里，飄飄的長髮，奔向了教學樓，毛寸頭向西繞了道。不久，他們分別從東西樓梯口上去，到了二樓，進了不同的班級。
可以確定，他們不是七一班的，也不是燕輝那班的。
毓琳緊走幾步，穿過長廊，出了英華園。走到紅楠路與柳蔭路交岔口，電話響起來，是白樺打來的。
她接聽著往樓上看去，見白樺在招手。
「毓琳姐，我看見你了。明天我去市里學習，今天和你換一下夜班，這樣，明天我就不用來了。」
白樺說著，已從樓上下來了。
不一會兒，兩人便碰了面。毓琳把子華和夢茵的情況給她簡單說了一遍，又囑咐道：
「丹惠說了，如果夢茵夜裡面再不好，可以給她媽啟華打電話。」
說完，她把棉坎肩和厚毛衣交給白樺，讓她給學生帶去。
「姐，你放心吧，老師的孩子，我都熟悉，你回去歇著吧。」白樺說著接過來衣服，別了毓琳，到東院去了。
行至怡和居門前，只見女生宿舍樓里出來一個人，穿著風衣，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出來是誰。
疑惑間，那人走近了，白樺正要詢問，對面的來人開言道：
「白樺，今天該你值班麼？來這麼早，大家都像你多好！」
由聲音可知是採蓮，白樺笑道：「噢，原來是何會計，真沒看出來是你呢！我閒著沒事，便早來一些。」
採蓮說著走了過去，白樺也沒有停步。
迎面飄過的香水味，讓她想起了夜來香。
夏天樓前的路邊，栽的全是它。一片紫紅的小喇叭，每晚都會準時開放，那時，多少人在此觀賞留連。
夜氣有些涼，令人感到不舒服。白樺清清嗓子，近前樹上的大鳥，「嘎嘎」地叫著，撲愣愣地飛到院子外去了。
樓下門崗處，小側門虛掩著。
宿管室的窗口亮著燈光，黑暗裡如同巨獸的眼睛。
七一班女生的住室，分在了一樓最東邊。過道內十分安靜，這會兒，不知兩個女孩還在不在寢室？她們也可能回班去了。
宿管室內，靠牆的桌子上，放著值勤簽到記錄，白樺先翻看一下前面的，然後一項項草草地填寫。
「吱扭──」
樓道盡頭，響起了關門聲。
接著，撲嗒撲嗒，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此時，是哪位領導，夜裡過來突擊檢查？白樺還沒猜測出來是誰，魏德建已站在了門口。
「噢！白樺，什麼時候過來的？今天應該不是你當班，和誰調了麼？」
魏德建看著她，又看看值班表，擰緊眉頭，像是詫異。一般情況下，值班室沒誰會提前到。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校長，我和丹惠調的。
柳主任的孩子夢茵病了，還在宿舍里休息。我去看看，她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先來這裡簽個到。」
白樺出言，語氣發虛，且又看向另一邊，德建見狀已明白了八九分。
就此事，最近，他在會上已強調過，老師調班，必須經值班領導批准。今天又有人敢違反規定，正好讓他撞到了。
於是他嗔斥道：「今天該丹惠和毓琳值班，丹惠這樣做不行。有事不是不讓她走，走也要給我說一聲，是不是？
現在有些學生戀成群，貪玩，事多，你們要多查幾遍。柳夢茵病了，她在哪間宿舍？」
「你說的很對，校長，丹惠那樣做是不行。
我正想給你說呢，還沒來得及，你先問起來了。
現在的學生確實不省心，該學時不學，該睡時不睡。作息顛倒了，什麼都搞不好。夢茵她住在101。」
德建奇怪道：「哎？我剛才查過了，那屋裡沒人呀！
最近，流感又來了一波，咳嗽發燒的學生不少。
恐怕交叉傳染，我開會已經講過，讓班主任安排他們離校治療，夢茵應該早走了吧。」
「毓琳說，夢茵不發燒，是胃疼。她不想走，是受涼了，去寢室暖一會兒，興許就能好。如果她好了，也可能已去了教室。」
德建走到門口，向過道里看了看，然後道：「噢，這樣啊，我看夢茵這小孩兒有些事多，平時，我常見她和管子華一起去宿舍。
她，還有關莉的閨女霍悅靜，採蓮的兒子管晉，這幾個老師的小孩兒，成績還行。
不過到底有些弱，不像上一屆前幾名那麼突出。
我看毓琳應該對他們再抓緊些才是。」
過道里，大半的吸頂燈都壞了，只有幾盞發出昏黃的光。門旁的回收箱，一個個擺得曲里拐彎。
這些細節，平時他不大注意，現在看著怎麼一片混亂呢？
德建望望門外，再細瞧白樺：
粉白敷面，蠶眉杏眼，加上金耳環，珍珠項鍊，翡翠戒指，外搭收腰風衣。人雖發福些，亦雍容華貴，風韻不減反增。
細瞧之後，他笑道：「你看，女生搬到這裡，還是好得多。如果今年我不做調換，還讓男生們住這兒，你猜會怎麼著？
我估計，一準兒比現在破壞得還要嚴重。
另外，有些學生真是不得了。白天還好點，到了夜裡，你稍微一放鬆，他就跳牆往外溜。
在外面如果出了事，家長把責任都推給學校，便麻煩了！」
白樺想說，青春期心理衛生知識，應該科普給學生，而不是留給他們自己偷偷地去琢磨。
可是，這話也不合適說。
再看魏德建，站在門檻上，多角眉下，厚厚的眼鏡片後，一雙鴛鴦眼斜眯著她……
白樺馬上想起來，前幾天清華來查崗的事，頓時警覺起來。
於是，她一笑道：「的確如此，校長，我去那邊看看，不知學生還在麼？」
說吧，白樺側身出了門。
她剛走，魏德建便離開宿舍樓遠去了。
101宿舍到了，白樺敲著門道：「夢茵，睡了嗎？我是你白樺阿姨，過來看看你。」
門開了，燈亮處，站著管平賀的小女兒子華。
白樺噓了一聲，指指床上睡著的人。子華讓老師裡邊坐，然後關上門。
她倒一杯熱水，雙手遞上，小聲道：「老師，在這裡，我覺著還是喊你老師比較好。
叫阿姨，自己好像成了幼兒園的小朋友，你說是嗎？」
白樺笑著低語：
「對，你說的不錯，在這學校，叫我老師更合適。
沒想到，子華這麼會說話。你爸常夸，你姐子春如何好，學生學習好當然好了，那不過是一個方面。
會說話，情商高，更加討人喜歡。」
子華又說：「老師，夢茵確實有點兒發燒。我包的感冒藥還沒吃完，給她一包。
剛才她服了藥，蓋上被子睡會兒，發發汗，興許就好了。她說自己在宿舍里害怕，讓我在這兒陪她。」
「噢，這個我倒是沒想到。」
白樺打量著房間，應了一聲，又聊起來——
像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我也很怕鬼。
同學病了，你留下來陪她，應該這樣。都上自習去了，這一棟樓上空落落的沒人，她確實會害怕。
我哪一次來查寢，你們這裡都收拾得非常整潔。臉盆、牙缸、衣物各樣東西，紋絲不亂。
其他宿舍，如果平時都能保持這樣，還用擔心領導什麼時候來查麼……
聽著老師誇獎，子華接著話頭兒往下聊：
我們班組長天天督促著呢。如果都像這個房間，也不用老師天天在廣播裡喊，甚至上著課，還跑到教室門口催——
某班某寢室的學生，快回去重新打掃！
看你們的鞋，怎麼擺的？紙屑果皮扔哪裡去了？
枕頭，被子，床單，該整理成什麼樣兒？牙缸，毛巾，放的是不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