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萬
原來，老爺子剛到時，臉色話音都不對。老人因為孫子雷生的事，發起來脾氣。
宏琪想，筱鳳知道了如果不讓步，勢必會吵鬧。所以，他早早便與丈母娘打了電話，讓她過來調停一下。
筱鳳媽聽說後，本不想操這份心。又怕事情鬧大了，對女兒女婿的影響不好，便只好從市里趕過來。
前不久，女婿在她六十六大壽時，給了她一筆錢。她聽出了宏琪的意思，是想托筱鳳的表姨辦事。
雖然錢不多，親戚間辦事看情分，依她的面子，多少有個意思就是了。
教育局的凌霄科長，是筱鳳的表姨。
筱鳳媽名叫凌愫，是凌霄的表姐，二人的關係不錯。這些年，凌愫常去幫凌宵照顧家。
表妹和表妹夫孟謙局長對她也大方，平時，少則三五百，多則一千兩千，不斷給她些錢。各種吃的用的，送她的也不少。
此時，筱鳳媽進了閨女的門，把一箱火腿，一兜雞蛋，都放在桌上。
親家好久不見面了，老爺子慌著起身相迎，大家免不了彼此客氣一番。
女兒和女婿端茶讓座，一家人坐下來嘮起了家常。
筱鳳媽笑道：「我這個門婿，腦子靈，眼皮子活，且人才長得標誌，又有文化，我還要指望他呢。
但是，大哥，家裡頭有些事，也須定個規矩。再親再近，凡是牽扯到兒孫輩兒的，你應該放手，讓他們兄弟倆去商量。
用不著你出面，一趟趟的跑過來，苦口婆心地勸這個，說那個，斷不了的官司。
這個事，前後我也大體知道些。筱鳳也不是怕麻煩，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說，這個侄子雷生，小學成績都只是占一般，中學跟她到市里去上，估計還是學不好。
上幾年沒結果，伺候他的人，一點兒功勞也沒有。這事給誰會接呢？」
老爺子默默聽著，也不應聲。
筱鳳媽喝口水，接著道：「大哥，宏琪、宏圖弟兄倆，都是幹事的人，不差錢，也不會短了你們老兩口的錢花。
鳳她爸過世得早，我也只有這一個女兒，我所有的東西，早晚還不都是筱鳳他們的？
我的退休金，平時也不儉省，夠自己用的。
今天到這兒，見了孩子，咱應該樂呵樂呵，少說那些不痛快的話。
過不了多久，這個學校，你再來到時候，估計看著會大不一樣。只是以後，你大孫子雷生，想在市里上學，吃飯的問題，可以想辦法解決。
不願在學校吃，還有外面的午托，現在，只要錢花到，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筱鳳媽一番話，說得滿天烏雲風吹散，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老爺子被親家母說得泄了氣。
他又不想和上回一樣，來了無功而返，於是道：「不是這，凌愫妹，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孩子上學，跟著他做老師的叔和嬸子，這是早晚多受些教導的好機會。咱既然有這個條件，幹嘛不給自家的孩子鋪鋪路呢？」
筱鳳抽張濕巾，擦擦眼淚道：
「爹，我媽說得夠清楚了。我是看清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再親再近，還不都是用著人可前，用不人可後。等事過之後，有誰還念你舊日的好呢？
保不了還要在人前被吆喚，成了冤大頭。
離開我和宏琪，難道雷生就不上學了？可以讓他奶奶過去照顧。她整天說，還要指望著雷平、雷生孝敬她呢。
俺哥出錢租好房子，讓我婆婆去給孫子做飯。一日三餐，想吃什麼做什麼。這事就這樣定了。
媽，我去辦公室還有事，去去就來。
你們先說著話，停會兒我回來，咱們一起去街上吃飯。」
筱鳳說完，轉身走了。
聽著女兒腳步聲遠去，筱鳳媽從包里摸出一沓錢來。
她仔細數了一遍，整好五十張。
把錢放到桌子中間，然後她笑道：「老哥，這是上次我過生時，女兒、女婿孝敬我的。他們說是祝我萬壽無疆，圖個吉利。
事後，我也問筱鳳了，你過六十六大壽時，他們沒給你。
今天，老哥，你既然為孫子跑來當說和，惹了一肚子氣，咋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他們給我的，二一添作五，咱倆一人一半。這五千算是他們孝敬你的，你收起來好了。
不然的話，他們若只給我表孝心，就失了禮數。」
筱鳳媽說完，把錢由中間推到親家面別。
鄭老爺子沒想到，親家母比她閨女明事理多了。他看著宏琪，心裡像是掉進了冰窖，哇涼哇涼的！
這個逆子，親爹親娘，還不如他岳母的面子大！他若不趁機教訓宏琪，不知以後，會落到何種田地？
於是老爺子說道：「凌愫妹，我知道，你喜歡與人同台唱戲，我也好看戲聽書。
墜子書《拉荊笆》，我不斷聽，也給宏琪、宏圖都講過。
你聽過這齣戲嗎？」
親家公說出來戲名，筱鳳媽心裡便清楚了：老爺子是怕兒子指不住，萬一媳婦兒再不善，他只能再指望著孫子了。
她閨女筱鳳，哪裡像戲裡唱的那個媳婦呢？
於是，她笑道：「大哥，我聽過，那故事講的是，兒媳婦嫌老婆婆年紀大，不中用了，一心想害她。
兒也不孝，聽媳婦的，把老娘拉到山上餵狼去。
最後，是她孫子，把他奶奶從山上拉回了家。
這齣戲，現在的年輕人，都不一定知道！」
當著親家的面，老爺子不能再罵宏琪，他強笑道：「凌愫妹，既然宏琪有難處，筱鳳說的也算在理，我就依你說的。
從此後，我不再提孩子上學這事了，就讓他們弟兄們商量去。
現在，你是個不差錢的人。
我經濟上不行，平時，我和宏琪他娘，都不能斷藥，家裡人情事事又多，都要隨往。幾畝地的收入，一點兒不經花。
可是，再沒錢，我也不向孩子張口。
今天，你既然看我為難，拿出一片誠意，要把宏琪孝敬你的，勻給我些，我也不給你客套了。
這些我先拿著，宏琪，等你發了工資，再多孝敬你嬸子些。」
宏琪道：「爹，嬸子，不管多少，我和筱鳳，月月都有工資，兩邊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現在，時間到飯點兒了，我打電話讓筱鳳回來，咱們到鎮上，找家館子去吃飯。」
兩位親家，看問題已經解決，都說回去做飯也不遲，便各自回家去了。
送走了父親和岳母，屋裡只剩下了宏琪一個人。他連抽了幾支煙，只覺得兩邊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痛。
處理家務事，他有自己的考量。
有機會，他還要再拿出些給岳母，不然，可能會影響辦事的效率。
萬元壽禮的事，父親怎麼聽說了呢？他想起來了，當時給錢的時候，還有曉諾在場。這孩子，小時候逢這事可能會問他：
「爸，你為什麼給姥姥一萬？」
「我爺爺，你是不是同樣要孝敬啊，你給過他這麼多麼？」
「爺爺，不是你親爸？所以，你才不疼他？」
現在，曉諾不再問了，親疏遠近，這孩子已能分清。慢怠了她爺，她心裡不平衡，便去告訴了，讓老人來教訓他。
宏琪想，以後有什麼事，最好不要讓孩子知道。否則，爹得知後，只要不滿意，會以各種由頭，來學校興師問罪。
家裡面筱鳳是掌柜的，凡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需要錢時，她一定還會給的。
不過，只要惹得筱鳳不滿了，宏琪會被反覆訓導的。那又怎麼樣呢？
女人大抵都是這樣吧，他忍忍便過去了。
宏琪想，筱鳳知道了如果不讓步，勢必會吵鬧。所以，他早早便與丈母娘打了電話，讓她過來調停一下。
筱鳳媽聽說後，本不想操這份心。又怕事情鬧大了，對女兒女婿的影響不好，便只好從市里趕過來。
前不久，女婿在她六十六大壽時，給了她一筆錢。她聽出了宏琪的意思，是想托筱鳳的表姨辦事。
雖然錢不多，親戚間辦事看情分，依她的面子，多少有個意思就是了。
教育局的凌霄科長，是筱鳳的表姨。
筱鳳媽名叫凌愫，是凌霄的表姐，二人的關係不錯。這些年，凌愫常去幫凌宵照顧家。
表妹和表妹夫孟謙局長對她也大方，平時，少則三五百，多則一千兩千，不斷給她些錢。各種吃的用的，送她的也不少。
此時，筱鳳媽進了閨女的門，把一箱火腿，一兜雞蛋，都放在桌上。
親家好久不見面了，老爺子慌著起身相迎，大家免不了彼此客氣一番。
女兒和女婿端茶讓座，一家人坐下來嘮起了家常。
筱鳳媽笑道：「我這個門婿，腦子靈，眼皮子活，且人才長得標誌，又有文化，我還要指望他呢。
但是，大哥，家裡頭有些事，也須定個規矩。再親再近，凡是牽扯到兒孫輩兒的，你應該放手，讓他們兄弟倆去商量。
用不著你出面，一趟趟的跑過來，苦口婆心地勸這個，說那個，斷不了的官司。
這個事，前後我也大體知道些。筱鳳也不是怕麻煩，是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說，這個侄子雷生，小學成績都只是占一般，中學跟她到市里去上，估計還是學不好。
上幾年沒結果，伺候他的人，一點兒功勞也沒有。這事給誰會接呢？」
老爺子默默聽著，也不應聲。
筱鳳媽喝口水，接著道：「大哥，宏琪、宏圖弟兄倆，都是幹事的人，不差錢，也不會短了你們老兩口的錢花。
鳳她爸過世得早，我也只有這一個女兒，我所有的東西，早晚還不都是筱鳳他們的？
我的退休金，平時也不儉省，夠自己用的。
今天到這兒，見了孩子，咱應該樂呵樂呵，少說那些不痛快的話。
過不了多久，這個學校，你再來到時候，估計看著會大不一樣。只是以後，你大孫子雷生，想在市里上學，吃飯的問題，可以想辦法解決。
不願在學校吃，還有外面的午托，現在，只要錢花到，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筱鳳媽一番話，說得滿天烏雲風吹散，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老爺子被親家母說得泄了氣。
他又不想和上回一樣，來了無功而返，於是道：「不是這，凌愫妹，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孩子上學，跟著他做老師的叔和嬸子，這是早晚多受些教導的好機會。咱既然有這個條件，幹嘛不給自家的孩子鋪鋪路呢？」
筱鳳抽張濕巾，擦擦眼淚道：
「爹，我媽說得夠清楚了。我是看清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再親再近，還不都是用著人可前，用不人可後。等事過之後，有誰還念你舊日的好呢？
保不了還要在人前被吆喚，成了冤大頭。
離開我和宏琪，難道雷生就不上學了？可以讓他奶奶過去照顧。她整天說，還要指望著雷平、雷生孝敬她呢。
俺哥出錢租好房子，讓我婆婆去給孫子做飯。一日三餐，想吃什麼做什麼。這事就這樣定了。
媽，我去辦公室還有事，去去就來。
你們先說著話，停會兒我回來，咱們一起去街上吃飯。」
筱鳳說完，轉身走了。
聽著女兒腳步聲遠去，筱鳳媽從包里摸出一沓錢來。
她仔細數了一遍，整好五十張。
把錢放到桌子中間，然後她笑道：「老哥，這是上次我過生時，女兒、女婿孝敬我的。他們說是祝我萬壽無疆，圖個吉利。
事後，我也問筱鳳了，你過六十六大壽時，他們沒給你。
今天，老哥，你既然為孫子跑來當說和，惹了一肚子氣，咋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他們給我的，二一添作五，咱倆一人一半。這五千算是他們孝敬你的，你收起來好了。
不然的話，他們若只給我表孝心，就失了禮數。」
筱鳳媽說完，把錢由中間推到親家面別。
鄭老爺子沒想到，親家母比她閨女明事理多了。他看著宏琪，心裡像是掉進了冰窖，哇涼哇涼的！
這個逆子，親爹親娘，還不如他岳母的面子大！他若不趁機教訓宏琪，不知以後，會落到何種田地？
於是老爺子說道：「凌愫妹，我知道，你喜歡與人同台唱戲，我也好看戲聽書。
墜子書《拉荊笆》，我不斷聽，也給宏琪、宏圖都講過。
你聽過這齣戲嗎？」
親家公說出來戲名，筱鳳媽心裡便清楚了：老爺子是怕兒子指不住，萬一媳婦兒再不善，他只能再指望著孫子了。
她閨女筱鳳，哪裡像戲裡唱的那個媳婦呢？
於是，她笑道：「大哥，我聽過，那故事講的是，兒媳婦嫌老婆婆年紀大，不中用了，一心想害她。
兒也不孝，聽媳婦的，把老娘拉到山上餵狼去。
最後，是她孫子，把他奶奶從山上拉回了家。
這齣戲，現在的年輕人，都不一定知道！」
當著親家的面，老爺子不能再罵宏琪，他強笑道：「凌愫妹，既然宏琪有難處，筱鳳說的也算在理，我就依你說的。
從此後，我不再提孩子上學這事了，就讓他們弟兄們商量去。
現在，你是個不差錢的人。
我經濟上不行，平時，我和宏琪他娘，都不能斷藥，家裡人情事事又多，都要隨往。幾畝地的收入，一點兒不經花。
可是，再沒錢，我也不向孩子張口。
今天，你既然看我為難，拿出一片誠意，要把宏琪孝敬你的，勻給我些，我也不給你客套了。
這些我先拿著，宏琪，等你發了工資，再多孝敬你嬸子些。」
宏琪道：「爹，嬸子，不管多少，我和筱鳳，月月都有工資，兩邊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現在，時間到飯點兒了，我打電話讓筱鳳回來，咱們到鎮上，找家館子去吃飯。」
兩位親家，看問題已經解決，都說回去做飯也不遲，便各自回家去了。
送走了父親和岳母，屋裡只剩下了宏琪一個人。他連抽了幾支煙，只覺得兩邊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痛。
處理家務事，他有自己的考量。
有機會，他還要再拿出些給岳母，不然，可能會影響辦事的效率。
萬元壽禮的事，父親怎麼聽說了呢？他想起來了，當時給錢的時候，還有曉諾在場。這孩子，小時候逢這事可能會問他：
「爸，你為什麼給姥姥一萬？」
「我爺爺，你是不是同樣要孝敬啊，你給過他這麼多麼？」
「爺爺，不是你親爸？所以，你才不疼他？」
現在，曉諾不再問了，親疏遠近，這孩子已能分清。慢怠了她爺，她心裡不平衡，便去告訴了，讓老人來教訓他。
宏琪想，以後有什麼事，最好不要讓孩子知道。否則，爹得知後，只要不滿意，會以各種由頭，來學校興師問罪。
家裡面筱鳳是掌柜的，凡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需要錢時，她一定還會給的。
不過，只要惹得筱鳳不滿了，宏琪會被反覆訓導的。那又怎麼樣呢？
女人大抵都是這樣吧，他忍忍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