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5）
25
通往教室的小路滿是朝氣、陽光的男女學生。何飛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那是從綜合樓三樓傳來的鋼琴聲。何飛的心感覺到一陣激靈。
除了她，沒有任何學生能彈出這樣的感覺！何飛一陣恍惚，瘋一樣地向三樓跑去。
音樂教研室的門虛掩，何飛清晰地看到，門口那台鋼琴並沒有打開，所以，那聲音，一定是從那台三腳鋼琴發出的。何飛的呼吸開始急促，心跳開始加速，他有些顫抖地往前緩行，鋼琴的後面，是他的燕子嗎？
那並不是陳燕。一曲終了，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站了起來。
「老師好，」何飛壓住了滿懷的失望，努力站定，給音樂課楊老師打著招呼。
「你是？」楊老師扶了扶眼鏡。
「我叫何飛。」何飛低著頭自報姓名。
「是何飛啊，快進來。」楊老師熱情地把何飛拉進辦公室。「聽陳燕說起過你，她說你很有音樂天賦。她以前......」楊老師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楊老師，燕子她......她再也回不來了。」聽到楊老師提到了陳燕，何飛的鼻子驟然酸楚起來。
「我知道......多麼好的孩子，雖然身體不好，依然是那麼堅強、那麼樂觀，唉......」
「老師，我知道她有支氣管哮喘，不過病情控制得很好。」
「哦，他是這樣......唉，人死不能復生，讓我們永遠記住她吧。」楊老師的眼睛也變得濕潤了。
不要再幻想了，陳燕已經確定無疑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但，生活還要繼續。
何飛記得老師曾經講過，運動可以調節一個人的情緒，但他還是不願意參加足球等集體運動。
那就一個人去跑步吧！何飛站起身，攥了攥拳頭，無論如何，先試一試吧。
最開始，何飛還提不起精神來，只是選擇在操場上跑步。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一旦開始，他已經徹底停不下來了。
身體因為運動而分泌出來的多巴胺，讓他多少找回了些青年人該有的活力，但這還遠遠不夠。
何飛跑出了操場，開始在校園裡跑步，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跑呀跑，跑呀跑，痛苦似乎在肌肉運動和汗水淋漓中暫時減少了許多。
「看！咱們學校的阿甘！」經常會有路過的學生們指指點點，有人嘲笑，有人讚許，而大多數人只是覺得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何飛不在乎。
在學校里跑了幾天之後，已經不滿足的何飛又跑出了校園，穿梭在曾經和陳燕一起走過的大街小巷。一個個路口被他甩在了身後，恍惚中，他偶爾也會幻想，也許在某個撲面而來的路口，陳燕就躲在某一個角落裡，笑盈盈地等待他的到來。
進入二十一世紀，房地產迎來發展的黃金時期，城市的建設日新月異。市中心原本一片荒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矗立起了一座高聳的摩天大樓。大樓的最上面幾層，外牆安裝了一個巨大的時鐘。據說這座鐘製作嚴謹，走時極准，又是聳立在城市最顯眼的高處，因此，很多過路的人就把上面顯示的時間，作為自己參考的重要依據。
何飛也不知是第幾次跑到這棟樓下了，他停了幾秒鐘，抬眼看了看上面氣勢恢宏的鐘表，正要繼續向前跑去，卻看見李陽氣喘吁吁地，靠立在一輛自行車旁。
「你怎麼也在這裡？」
到了後來何飛才知道，每次自己跑到外面來，這位兄弟總會騎著自行車，悄悄地跟在自己的身後，生怕他想不開，出什麼意外。
「哦，我正好路過有點事......」李陽抬頭看了看鐘表，漫不經心地說道，」假如我要是有能力，我就把指針給它調回去一些，估計到時候得有很多下了班的人看到後會慌得一批。」李陽開著玩笑，想調節一下氣氛。
「你以為人家都傻啊，時間一直是在流逝的，你把指針調回去，時間也不會回到原來的狀態。」何飛覺得李陽好無聊，「我還要繼續跑步，回見了。」
「你還是忘不掉她嗎？」
何飛繼續往前跑，聽到李陽的話，停下腳步，些許時間後，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對，真實的過去不能倒流，過去就過去了。你再怎麼苦苦找尋，最多也只能找到一些回憶的片斷，而已經發生的那些過往，無論你怎麼努力，是不可能再回來了。「李陽繼續說道。
是的，何飛想起自己做過的那些夢，縱然自己如何努力，陳燕總會以不同的形式離開自己。
」你能回到過去多少次，命運就會使出多少種方法讓你失去她。」李陽似乎看透了何飛的心思。
「我還是忘不了她。」何飛喃喃地說道，心境卻在悄悄地改變。
「你不能一直生活在過去。陳燕死去的是肉體，但是她的靈魂還在。要不然，怎麼會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別再回頭，向前看看吧，與她的靈魂同行。這是你對抗命運的最好，也是唯一的方式！」
何飛直直地看著李陽，李陽則認真地迎接著他的目光。
「你是說......」何飛睜大眼睛看著李陽，李陽用力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不能任由命運擺布！我的生命不能停留在過去，我的生命在今天，以及從今天開始的未來！」
何飛想起了陳燕在她家裡說給自己的話，他當時還生她氣，怎麼說出那麼不著邊際的話來。可如今，她真的離開了他。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不！這不過是她對我的一種考驗！是的，思念她最好的方式不是沉浸在無法改變的悲傷里，而是面向一片未知，但讓人血脈賁張的未來！
李陽的話醍醐灌頂，就像給黑夜裡的何飛點燃了一隻熾熱的明燈。
「我得回去了！我得回去！謝謝你李陽，親愛的兄弟！命運想捉弄我們，想法設法不讓我們在一起，但它失算了，我們會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在一起，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何飛近乎蠻橫地一把奪過自行車，快速往回騎去。
「抱歉了，我得儘快趕回去，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哎，慢著點，你著什麼急啊！」李陽苦笑一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時間荒廢得太多了！肌肉的運動使他暫時忘記了過去的痛苦，但這遠遠不夠！只有忘我的學習，才能賦予他嶄新的靈魂。
何飛又打開了自己的日記本，裡面記載了和陳燕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是和以前所寫日記不同的是，應陳燕的要求，每天的日記都要以一句名言警句結尾。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往前走就不要回頭，有夢想就不要回憶」、
「如果想飛的高，就該把地平線忘掉」......
......
陳燕的意外去世徹底改變了何飛。對他來說，生命像被一個鋒利的刀片整齊地割裂成了前後兩半。之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有夢想，也有迷茫，有失落，也有愛情，和一般的學生並無二致。然而陳燕去世之後，在經歷了幾近絕望的痛苦之後，何飛涅槃重生，完全變了個人。他徹底褪去了似乎與生俱來的敏感、脆弱，變得堅定、深沉，眼睛也變得銳利。
只是偶爾，在燈火熄滅、鼾聲四起的時候，何飛仍然難以入睡，輾轉反側之間，每每淚流滿面。
「也許在難寐的夜裡，淚水會染濕冷衾孤枕，但當太陽第一束光芒照射大地的時候，千萬不可誤了趕路的時間」。
對她，對我，對所有曾經絕望又懷抱希望、不願沉淪的人。
何飛一遍一遍默念著陳燕日記里的句子，在無盡的思念中緩緩入眠。
「聽我的，腎內科沒有前途的，男生一般報外科和五官，就算這些你都不喜歡，報個婦產科也比腎內科強。」網吧里，李陽歪著頭看了看何飛填報的研究生志願，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何飛笑笑，毫不猶豫地點下了確定鍵。
大學的最後一年，到了研究生報名的時刻。男生之間，有人在為「金眼科、銀外科」是否正確掙得面紅耳赤，有人在為選擇骨外還是神外糾結萬分。只有何飛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沒有思考，直接在志願上填上了「腎內科」專業。腎內科，一個小眾的內科學分支，因為陳燕，被賦予了不平常的含義。
通往教室的小路滿是朝氣、陽光的男女學生。何飛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那是從綜合樓三樓傳來的鋼琴聲。何飛的心感覺到一陣激靈。
除了她，沒有任何學生能彈出這樣的感覺！何飛一陣恍惚，瘋一樣地向三樓跑去。
音樂教研室的門虛掩，何飛清晰地看到，門口那台鋼琴並沒有打開，所以，那聲音，一定是從那台三腳鋼琴發出的。何飛的呼吸開始急促，心跳開始加速，他有些顫抖地往前緩行，鋼琴的後面，是他的燕子嗎？
那並不是陳燕。一曲終了，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站了起來。
「老師好，」何飛壓住了滿懷的失望，努力站定，給音樂課楊老師打著招呼。
「你是？」楊老師扶了扶眼鏡。
「我叫何飛。」何飛低著頭自報姓名。
「是何飛啊，快進來。」楊老師熱情地把何飛拉進辦公室。「聽陳燕說起過你，她說你很有音樂天賦。她以前......」楊老師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楊老師，燕子她......她再也回不來了。」聽到楊老師提到了陳燕，何飛的鼻子驟然酸楚起來。
「我知道......多麼好的孩子，雖然身體不好，依然是那麼堅強、那麼樂觀，唉......」
「老師，我知道她有支氣管哮喘，不過病情控制得很好。」
「哦，他是這樣......唉，人死不能復生，讓我們永遠記住她吧。」楊老師的眼睛也變得濕潤了。
不要再幻想了，陳燕已經確定無疑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但，生活還要繼續。
何飛記得老師曾經講過，運動可以調節一個人的情緒，但他還是不願意參加足球等集體運動。
那就一個人去跑步吧！何飛站起身，攥了攥拳頭，無論如何，先試一試吧。
最開始，何飛還提不起精神來，只是選擇在操場上跑步。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一旦開始，他已經徹底停不下來了。
身體因為運動而分泌出來的多巴胺，讓他多少找回了些青年人該有的活力，但這還遠遠不夠。
何飛跑出了操場，開始在校園裡跑步，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跑呀跑，跑呀跑，痛苦似乎在肌肉運動和汗水淋漓中暫時減少了許多。
「看！咱們學校的阿甘！」經常會有路過的學生們指指點點，有人嘲笑，有人讚許，而大多數人只是覺得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何飛不在乎。
在學校里跑了幾天之後，已經不滿足的何飛又跑出了校園，穿梭在曾經和陳燕一起走過的大街小巷。一個個路口被他甩在了身後，恍惚中，他偶爾也會幻想，也許在某個撲面而來的路口，陳燕就躲在某一個角落裡，笑盈盈地等待他的到來。
進入二十一世紀，房地產迎來發展的黃金時期，城市的建設日新月異。市中心原本一片荒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矗立起了一座高聳的摩天大樓。大樓的最上面幾層，外牆安裝了一個巨大的時鐘。據說這座鐘製作嚴謹，走時極准，又是聳立在城市最顯眼的高處，因此，很多過路的人就把上面顯示的時間，作為自己參考的重要依據。
何飛也不知是第幾次跑到這棟樓下了，他停了幾秒鐘，抬眼看了看上面氣勢恢宏的鐘表，正要繼續向前跑去，卻看見李陽氣喘吁吁地，靠立在一輛自行車旁。
「你怎麼也在這裡？」
到了後來何飛才知道，每次自己跑到外面來，這位兄弟總會騎著自行車，悄悄地跟在自己的身後，生怕他想不開，出什麼意外。
「哦，我正好路過有點事......」李陽抬頭看了看鐘表，漫不經心地說道，」假如我要是有能力，我就把指針給它調回去一些，估計到時候得有很多下了班的人看到後會慌得一批。」李陽開著玩笑，想調節一下氣氛。
「你以為人家都傻啊，時間一直是在流逝的，你把指針調回去，時間也不會回到原來的狀態。」何飛覺得李陽好無聊，「我還要繼續跑步，回見了。」
「你還是忘不掉她嗎？」
何飛繼續往前跑，聽到李陽的話，停下腳步，些許時間後，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對，真實的過去不能倒流，過去就過去了。你再怎麼苦苦找尋，最多也只能找到一些回憶的片斷，而已經發生的那些過往，無論你怎麼努力，是不可能再回來了。「李陽繼續說道。
是的，何飛想起自己做過的那些夢，縱然自己如何努力，陳燕總會以不同的形式離開自己。
」你能回到過去多少次，命運就會使出多少種方法讓你失去她。」李陽似乎看透了何飛的心思。
「我還是忘不了她。」何飛喃喃地說道，心境卻在悄悄地改變。
「你不能一直生活在過去。陳燕死去的是肉體，但是她的靈魂還在。要不然，怎麼會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別再回頭，向前看看吧，與她的靈魂同行。這是你對抗命運的最好，也是唯一的方式！」
何飛直直地看著李陽，李陽則認真地迎接著他的目光。
「你是說......」何飛睜大眼睛看著李陽，李陽用力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不能任由命運擺布！我的生命不能停留在過去，我的生命在今天，以及從今天開始的未來！」
何飛想起了陳燕在她家裡說給自己的話，他當時還生她氣，怎麼說出那麼不著邊際的話來。可如今，她真的離開了他。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不！這不過是她對我的一種考驗！是的，思念她最好的方式不是沉浸在無法改變的悲傷里，而是面向一片未知，但讓人血脈賁張的未來！
李陽的話醍醐灌頂，就像給黑夜裡的何飛點燃了一隻熾熱的明燈。
「我得回去了！我得回去！謝謝你李陽，親愛的兄弟！命運想捉弄我們，想法設法不讓我們在一起，但它失算了，我們會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在一起，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何飛近乎蠻橫地一把奪過自行車，快速往回騎去。
「抱歉了，我得儘快趕回去，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哎，慢著點，你著什麼急啊！」李陽苦笑一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時間荒廢得太多了！肌肉的運動使他暫時忘記了過去的痛苦，但這遠遠不夠！只有忘我的學習，才能賦予他嶄新的靈魂。
何飛又打開了自己的日記本，裡面記載了和陳燕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但是和以前所寫日記不同的是，應陳燕的要求，每天的日記都要以一句名言警句結尾。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往前走就不要回頭，有夢想就不要回憶」、
「如果想飛的高，就該把地平線忘掉」......
......
陳燕的意外去世徹底改變了何飛。對他來說，生命像被一個鋒利的刀片整齊地割裂成了前後兩半。之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有夢想，也有迷茫，有失落，也有愛情，和一般的學生並無二致。然而陳燕去世之後，在經歷了幾近絕望的痛苦之後，何飛涅槃重生，完全變了個人。他徹底褪去了似乎與生俱來的敏感、脆弱，變得堅定、深沉，眼睛也變得銳利。
只是偶爾，在燈火熄滅、鼾聲四起的時候，何飛仍然難以入睡，輾轉反側之間，每每淚流滿面。
「也許在難寐的夜裡，淚水會染濕冷衾孤枕，但當太陽第一束光芒照射大地的時候，千萬不可誤了趕路的時間」。
對她，對我，對所有曾經絕望又懷抱希望、不願沉淪的人。
何飛一遍一遍默念著陳燕日記里的句子，在無盡的思念中緩緩入眠。
「聽我的，腎內科沒有前途的，男生一般報外科和五官，就算這些你都不喜歡，報個婦產科也比腎內科強。」網吧里，李陽歪著頭看了看何飛填報的研究生志願，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何飛笑笑，毫不猶豫地點下了確定鍵。
大學的最後一年，到了研究生報名的時刻。男生之間，有人在為「金眼科、銀外科」是否正確掙得面紅耳赤，有人在為選擇骨外還是神外糾結萬分。只有何飛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沒有思考，直接在志願上填上了「腎內科」專業。腎內科，一個小眾的內科學分支，因為陳燕，被賦予了不平常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