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0）
20
恍然如夢，兩個人。
回學校的路上，何飛打了一輛計程車。但路程只一多半，陳燕便叫師傅停了車。
穿過馬路，左邊是一片小樹林，驚蟄時節，樹上還都是光禿禿的，剛下過雨的地面上有些濕滑。何飛提著一袋子生活用品，咣當咣當地跟在陳燕後面走進了樹林。幾分鐘後，前面出現一片開闊地，一棵大柳樹，頗有氣勢地盤踞在開闊地的中央。可以想像當夏天來臨時，它枝繁葉茂的盛景。
「你來過這裡嗎？」陳燕轉頭，微笑著看著何飛。
何飛搖搖頭。
陳燕又轉頭，仰視著這棵大柳樹，一臉虔誠的樣子：「小時候爸爸媽媽經常帶我來玩，他們說這棵老樹神奇的很，無論誰在它面前許下願望，只要真心至誠，它都會幫你實現。」說罷，陳燕把雙手交叉抵在下巴頦上，低著頭，雙眼緊閉。放在以前，何飛會覺得女生喜歡的那些儀式純屬胡鬧，不過今天他意識到，有些儀式真的很有必要，甚至可以直擊心靈。
何飛也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你許的什麼願望？」何飛睜開眼，陳燕已經完成了她的「儀式，」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不告訴你，願望能隨便告訴人嗎？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的願望。」
「哼！那我也不告訴你！」陳燕噘一下小嘴，隨後拉起何飛的胳膊，「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別讓李陽等太久了。」
兩個人快步向外走去，樹林小路上又響起一陣咣當咣當的聲音。
咕嚕嚕的鴛鴦鍋里冒著熱氣，何飛在一遍一遍地給李陽道著歉。
「看你拿出半個月生活費請客的份上，我原諒你了。」李陽看著鍋里翻滾的羊肉卷，點點頭說道。
陳燕拿著漏勺，把李陽的碗盛得滿滿當當：「你多吃一些，真是對不起了，剛才我太心急了！」
李陽風捲殘雲地把碗裡的肉消滅乾淨，「你們倆一唱一和是吧？不過也好，「李陽拿餐巾紙擦了擦嘴，然後抓起何飛的右手，放到陳燕的手裡。
」以後啊，我就把他交給你了，祝願你們在往後的日子裡，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反應過來的何飛對著李陽一陣拳打腳踢，後者連連告饒，陳燕則在一旁捂著嘴笑個不停。一陣玩鬧之後，陳燕開口說道：「請你放心，我們倆一定會好好地、愉快地......合作的。」
李陽抹了抹嘴：「合作？什麼合作？」
陳燕和何飛相視一笑，李陽則露出一臉鄙夷。
忽然間，李陽似乎想起了什麼，警覺地朝四下里看了看，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很興奮：「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那個姓張的和咱們華院長都被抓起來了。」
何飛和陳燕一陣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了？」
李陽眯著眼睛笑道：「就你住院那幾天的事。怎麼了？老毛病又犯了唄。」何飛會心一笑，陳燕則邊笑邊把臉轉向別處，耳根發紅。臨床學院的人幾乎都知道華院長的老毛病。
「聽說他們兩個人去省城出差，出去找那個，結果被警察給堵了個正著。」
「該！」
李陽又左右看了看道：「這還不算完。省城請他們出去玩的那傢伙，是個在逃犯。而且他犯的經濟案件，和張家誠的工具機廠有重大關聯。拔出蘿蔔帶出泥，這回，姓張的估計要倒霉了。」
陳燕冷笑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就是報應！」
不再提張、華二人，李陽又聊起近期學校里的其他趣事，久違的歡聲笑語，圍繞著三位年輕的大學生。何飛的話不多，他專注於用漏勺把煮熟的菜撈上來，瀝乾了水，再小心地放到陳燕的盤子裡。李陽嘴沒閒著，看向何飛的眼神卻複雜迷離，那裡面有鄙視，又分明帶著一絲絲的羨慕。
最終，三個人把附送的小菜都消滅得一乾二淨，連鍋里的湯湯水水都沒有放過。
李陽的消息得到了證實，張家誠涉及到國有資產流失、偷稅漏稅等多項經濟問題，大概率會在牢房裡待上很多年；華博光犯的事不大，但在學校里影響惡劣，被政務撤職，擼成了普通員工。不過，何飛對這些，已經不太關心了。他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他有很多的事需要去做，他自信滿滿，奔向幸福未來的時間表里，已不屑去關注那些爛事了。
何飛吃完晚飯，早早來到女生宿舍樓下，在那群等待女朋友去自習室的男生大軍里，他總是第一個來到。陳燕也總是第一個下樓，一蹦一跳地，步態輕盈，活像一隻活潑可愛的燕子。
「我以後叫你燕子吧，」何飛道。
「好啊，好啊，」陳燕故意又蹦跳一下，好像在證明何飛說的很正確。
「那我叫你飛哥吧？」陳燕歪著頭看著何飛。
「不行啊，你比我大一歲呀，姐姐。」何飛表示為難。
陳燕嘟囔著嘴，一副委屈要哭的樣子。
「好了，好了，」何飛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頰，」現在是看臉的時代，按這個標準的話，你叫我飛哥沒有任何問題。」
陳燕立即開心起來，誇張地揚了揚脖子。
女生宿舍樓下聚攏的男生越來越多，而他們倆已經在走向自習室的路上了。
一路並排，卻始終保持著一點點距離。
到了自習室，何飛在陳燕對面正要坐下，卻見她忽然眉毛一緊道：「糟了！」
「怎麼了？」何飛忙問。
陳燕道：「你坐的是鍾雨萌的位置，這小姑娘倔的很，我忘了提前給她說了。」
「鍾雨萌是誰......哦，是你們班那個雙160的胖女生吧？」何飛聳聳肩膀道：「不過，這自習室不是隨便坐嗎？這麼多空位，坐哪裡不行？」
陳燕道：「你幾個月沒來了，不明白現在的情況......算了不給你說了，你先去那邊湊合一天吧，我想想辦法。」
「好吧，」何飛無奈地再次聳聳肩，坐在了靠門口的位置。
陳燕敲了敲303寢室的房門，輕輕推門進去，四下里看了看，太好了，屋裡恰巧只有鍾雨萌一個人。
鍾雨萌正坐在小桌邊，一邊吃著糖果，一邊拿著一本粉紅色封面的小說看得起勁。看見陳燕鬼鬼祟祟地進來，說道：「啥事啊，跟做賊似的？」
陳燕笑嘻嘻地走到她跟前道：「雨萌妹子，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鍾雨萌把最後一塊糖果放進嘴裡，視線又轉向小說說道：「我只會幫大忙。」
陳燕把一大袋糖果放到桌子上說道：「真的是小忙。」
鍾雨萌一隻手撩開袋子攪動著糖果說道：「啥事啊？」
「就是，咱倆在自習室上自習的位置，你能不能調一下？」
鍾雨萌問道：「為什麼啊？」忽然轉頭盯著陳燕壞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把何飛調過去？」
陳燕抱著鍾雨萌的腦袋親了一口：「知我者，雨萌也。」
鍾雨萌一把推開陳燕道：「那何飛一直坐在什麼地方來著？」
陳燕嘆了口氣道：」他最近哪去自習室了？就是去，也肯定是靠近門口的地方。」
鍾雨萌猶猶豫豫說道：「這個......你也知道，裡面安靜，環境好，學習效率高，門口人來人往的.....」
陳燕不語，從兜里掏出一張購物券拍在桌子上：「大師傅蛋糕甜品券，兩百！」
鍾雨萌看著購物券，咂咂嘴，「這個......其實這不是主要原因，你知道，我的位置，正好能看見4班那兩個帥哥......」
陳燕把嘴湊到鍾雨萌耳邊：「一個月，一張！」
鍾雨萌眼睛一亮，不再猶豫，「成交！」
就這樣，校園裡又多了一對成雙成對的身影，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起上自習，又一起下自習。每天都一樣地並排走著，但似乎總是保持著細微的距離。
何飛重新來到自習室，感慨良多。乾淨的桌面、明亮的玻璃、整齊的書架，似乎都在敞開懷抱迎接他的到來。是的，安安靜靜地學習，平平常常地上課，這些學生時代每天都在重複，令無數人感到枯燥、厭煩的事情，曾幾何時，對何飛來說，變得異常奢侈。現在，他又恢復了健康人的模樣，在自習室里做著一個學生該做的事情。不僅如此，桌子的對面，也由陌生人變成了心愛的陳燕。每一次和她目光交錯，她甜甜的笑容里，總是帶著深深的愛意。是的，這才是屬於我的學生時代，書本、書桌、戀人、愛情、希望.......有幸福的今天，充滿希望的未來，終將成就完美的人生，而那些不堪的過去，就讓它煙消雲散吧。何飛每每想到這些，總會發出一陣傻笑。而此時必然會有一束嚴肅的目光從對面看過來，何飛趕緊收斂笑容，把注意力集中到書上。
「怎麼，它長得很好看嗎？」何飛輕輕走到陳燕身後，把陳燕嚇了一跳。何飛發現，陳燕最近有些奇怪。她每天晚上複習完當天新學的內容後，總會下意識地踱到最裡面的書架旁，翻看一本精美的《解剖學圖譜》。何飛知道，《系統解剖學》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學完了，而《局部解剖學》要到三年級才開課。
不僅如此，陳燕的注意力，總是集中在《解剖學圖譜》固定的幾頁上，那幾頁上有十幾張彩圖，是從各個方向描繪腎臟的形態，從宏觀到微觀，介紹腎臟的結構。同時何飛還注意到，對於這學期正在學習的《生理學》，陳燕也總是對「腎臟生理」這一章節有著特別的關注。
陳燕神色慌張地埋怨了何飛幾句，然後用手撫摸著那幾張圖片，面帶微笑說道：「你不覺得，它是一個非常神奇的器官嗎？」
何飛歪著腦袋看著書中的圖片，搖搖頭說道：「它有什麼神奇的呢？」
陳燕認真地說道：「兩個小小的腎臟，竟然包含了一百多萬個腎單位；每一個腎單位，又包括了一個圓圓的腎小球和一條長長的腎小管。腎小球夠小了吧，可每一個腎小球居然還有單獨一條入球小動脈供給它血液，經過它的濾過之後，再通過腎小管，把全身的代謝廢物排泄出去，有用的營養物質，則又通過一條出球小動脈重新返回血液循環。」
「造物主真的是夠慷慨的，它供給每一個人腎單位的數量，平時連一半都用不到，這使得腎臟有了強大的代償能力。可即便是這樣，很多人還不知足，不知道好好保護它們，直到這一百多萬腎單位都損傷殆盡了，才後悔莫及。」
「腎功能衰竭的病人，超過一半的腎單位都失去了功能。如果達到了你說的損傷殆盡，那就是尿毒症了。」何飛說道。
陳燕抬頭看了何飛一眼，又繼續看著那副彩圖，沒有說話。
「你對腎臟病感興趣啊？」何飛感覺有些意外，他的理解里，女生對泌尿系統感興趣的似乎並不多。
「興趣談不上，只是，感覺有些......親切。」
「親切？」何飛有些想笑，一個女生對俗稱的「內腰」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也對，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方向，繼而從事這方面的專業是好事，不像我，感覺哪個系統、哪個臟器都一樣，就一個字，難！」
陳燕微微一笑，「別聊了，看書吧。」
恍然如夢，兩個人。
回學校的路上，何飛打了一輛計程車。但路程只一多半，陳燕便叫師傅停了車。
穿過馬路，左邊是一片小樹林，驚蟄時節，樹上還都是光禿禿的，剛下過雨的地面上有些濕滑。何飛提著一袋子生活用品，咣當咣當地跟在陳燕後面走進了樹林。幾分鐘後，前面出現一片開闊地，一棵大柳樹，頗有氣勢地盤踞在開闊地的中央。可以想像當夏天來臨時，它枝繁葉茂的盛景。
「你來過這裡嗎？」陳燕轉頭，微笑著看著何飛。
何飛搖搖頭。
陳燕又轉頭，仰視著這棵大柳樹，一臉虔誠的樣子：「小時候爸爸媽媽經常帶我來玩，他們說這棵老樹神奇的很，無論誰在它面前許下願望，只要真心至誠，它都會幫你實現。」說罷，陳燕把雙手交叉抵在下巴頦上，低著頭，雙眼緊閉。放在以前，何飛會覺得女生喜歡的那些儀式純屬胡鬧，不過今天他意識到，有些儀式真的很有必要，甚至可以直擊心靈。
何飛也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你許的什麼願望？」何飛睜開眼，陳燕已經完成了她的「儀式，」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不告訴你，願望能隨便告訴人嗎？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的願望。」
「哼！那我也不告訴你！」陳燕噘一下小嘴，隨後拉起何飛的胳膊，「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別讓李陽等太久了。」
兩個人快步向外走去，樹林小路上又響起一陣咣當咣當的聲音。
咕嚕嚕的鴛鴦鍋里冒著熱氣，何飛在一遍一遍地給李陽道著歉。
「看你拿出半個月生活費請客的份上，我原諒你了。」李陽看著鍋里翻滾的羊肉卷，點點頭說道。
陳燕拿著漏勺，把李陽的碗盛得滿滿當當：「你多吃一些，真是對不起了，剛才我太心急了！」
李陽風捲殘雲地把碗裡的肉消滅乾淨，「你們倆一唱一和是吧？不過也好，「李陽拿餐巾紙擦了擦嘴，然後抓起何飛的右手，放到陳燕的手裡。
」以後啊，我就把他交給你了，祝願你們在往後的日子裡，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反應過來的何飛對著李陽一陣拳打腳踢，後者連連告饒，陳燕則在一旁捂著嘴笑個不停。一陣玩鬧之後，陳燕開口說道：「請你放心，我們倆一定會好好地、愉快地......合作的。」
李陽抹了抹嘴：「合作？什麼合作？」
陳燕和何飛相視一笑，李陽則露出一臉鄙夷。
忽然間，李陽似乎想起了什麼，警覺地朝四下里看了看，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很興奮：「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那個姓張的和咱們華院長都被抓起來了。」
何飛和陳燕一陣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了？」
李陽眯著眼睛笑道：「就你住院那幾天的事。怎麼了？老毛病又犯了唄。」何飛會心一笑，陳燕則邊笑邊把臉轉向別處，耳根發紅。臨床學院的人幾乎都知道華院長的老毛病。
「聽說他們兩個人去省城出差，出去找那個，結果被警察給堵了個正著。」
「該！」
李陽又左右看了看道：「這還不算完。省城請他們出去玩的那傢伙，是個在逃犯。而且他犯的經濟案件，和張家誠的工具機廠有重大關聯。拔出蘿蔔帶出泥，這回，姓張的估計要倒霉了。」
陳燕冷笑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就是報應！」
不再提張、華二人，李陽又聊起近期學校里的其他趣事，久違的歡聲笑語，圍繞著三位年輕的大學生。何飛的話不多，他專注於用漏勺把煮熟的菜撈上來，瀝乾了水，再小心地放到陳燕的盤子裡。李陽嘴沒閒著，看向何飛的眼神卻複雜迷離，那裡面有鄙視，又分明帶著一絲絲的羨慕。
最終，三個人把附送的小菜都消滅得一乾二淨，連鍋里的湯湯水水都沒有放過。
李陽的消息得到了證實，張家誠涉及到國有資產流失、偷稅漏稅等多項經濟問題，大概率會在牢房裡待上很多年；華博光犯的事不大，但在學校里影響惡劣，被政務撤職，擼成了普通員工。不過，何飛對這些，已經不太關心了。他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他有很多的事需要去做，他自信滿滿，奔向幸福未來的時間表里，已不屑去關注那些爛事了。
何飛吃完晚飯，早早來到女生宿舍樓下，在那群等待女朋友去自習室的男生大軍里，他總是第一個來到。陳燕也總是第一個下樓，一蹦一跳地，步態輕盈，活像一隻活潑可愛的燕子。
「我以後叫你燕子吧，」何飛道。
「好啊，好啊，」陳燕故意又蹦跳一下，好像在證明何飛說的很正確。
「那我叫你飛哥吧？」陳燕歪著頭看著何飛。
「不行啊，你比我大一歲呀，姐姐。」何飛表示為難。
陳燕嘟囔著嘴，一副委屈要哭的樣子。
「好了，好了，」何飛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頰，」現在是看臉的時代，按這個標準的話，你叫我飛哥沒有任何問題。」
陳燕立即開心起來，誇張地揚了揚脖子。
女生宿舍樓下聚攏的男生越來越多，而他們倆已經在走向自習室的路上了。
一路並排，卻始終保持著一點點距離。
到了自習室，何飛在陳燕對面正要坐下，卻見她忽然眉毛一緊道：「糟了！」
「怎麼了？」何飛忙問。
陳燕道：「你坐的是鍾雨萌的位置，這小姑娘倔的很，我忘了提前給她說了。」
「鍾雨萌是誰......哦，是你們班那個雙160的胖女生吧？」何飛聳聳肩膀道：「不過，這自習室不是隨便坐嗎？這麼多空位，坐哪裡不行？」
陳燕道：「你幾個月沒來了，不明白現在的情況......算了不給你說了，你先去那邊湊合一天吧，我想想辦法。」
「好吧，」何飛無奈地再次聳聳肩，坐在了靠門口的位置。
陳燕敲了敲303寢室的房門，輕輕推門進去，四下里看了看，太好了，屋裡恰巧只有鍾雨萌一個人。
鍾雨萌正坐在小桌邊，一邊吃著糖果，一邊拿著一本粉紅色封面的小說看得起勁。看見陳燕鬼鬼祟祟地進來，說道：「啥事啊，跟做賊似的？」
陳燕笑嘻嘻地走到她跟前道：「雨萌妹子，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鍾雨萌把最後一塊糖果放進嘴裡，視線又轉向小說說道：「我只會幫大忙。」
陳燕把一大袋糖果放到桌子上說道：「真的是小忙。」
鍾雨萌一隻手撩開袋子攪動著糖果說道：「啥事啊？」
「就是，咱倆在自習室上自習的位置，你能不能調一下？」
鍾雨萌問道：「為什麼啊？」忽然轉頭盯著陳燕壞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把何飛調過去？」
陳燕抱著鍾雨萌的腦袋親了一口：「知我者，雨萌也。」
鍾雨萌一把推開陳燕道：「那何飛一直坐在什麼地方來著？」
陳燕嘆了口氣道：」他最近哪去自習室了？就是去，也肯定是靠近門口的地方。」
鍾雨萌猶猶豫豫說道：「這個......你也知道，裡面安靜，環境好，學習效率高，門口人來人往的.....」
陳燕不語，從兜里掏出一張購物券拍在桌子上：「大師傅蛋糕甜品券，兩百！」
鍾雨萌看著購物券，咂咂嘴，「這個......其實這不是主要原因，你知道，我的位置，正好能看見4班那兩個帥哥......」
陳燕把嘴湊到鍾雨萌耳邊：「一個月，一張！」
鍾雨萌眼睛一亮，不再猶豫，「成交！」
就這樣，校園裡又多了一對成雙成對的身影，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下課，一起上自習，又一起下自習。每天都一樣地並排走著，但似乎總是保持著細微的距離。
何飛重新來到自習室，感慨良多。乾淨的桌面、明亮的玻璃、整齊的書架，似乎都在敞開懷抱迎接他的到來。是的，安安靜靜地學習，平平常常地上課，這些學生時代每天都在重複，令無數人感到枯燥、厭煩的事情，曾幾何時，對何飛來說，變得異常奢侈。現在，他又恢復了健康人的模樣，在自習室里做著一個學生該做的事情。不僅如此，桌子的對面，也由陌生人變成了心愛的陳燕。每一次和她目光交錯，她甜甜的笑容里，總是帶著深深的愛意。是的，這才是屬於我的學生時代，書本、書桌、戀人、愛情、希望.......有幸福的今天，充滿希望的未來，終將成就完美的人生，而那些不堪的過去，就讓它煙消雲散吧。何飛每每想到這些，總會發出一陣傻笑。而此時必然會有一束嚴肅的目光從對面看過來，何飛趕緊收斂笑容，把注意力集中到書上。
「怎麼，它長得很好看嗎？」何飛輕輕走到陳燕身後，把陳燕嚇了一跳。何飛發現，陳燕最近有些奇怪。她每天晚上複習完當天新學的內容後，總會下意識地踱到最裡面的書架旁，翻看一本精美的《解剖學圖譜》。何飛知道，《系統解剖學》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學完了，而《局部解剖學》要到三年級才開課。
不僅如此，陳燕的注意力，總是集中在《解剖學圖譜》固定的幾頁上，那幾頁上有十幾張彩圖，是從各個方向描繪腎臟的形態，從宏觀到微觀，介紹腎臟的結構。同時何飛還注意到，對於這學期正在學習的《生理學》，陳燕也總是對「腎臟生理」這一章節有著特別的關注。
陳燕神色慌張地埋怨了何飛幾句，然後用手撫摸著那幾張圖片，面帶微笑說道：「你不覺得，它是一個非常神奇的器官嗎？」
何飛歪著腦袋看著書中的圖片，搖搖頭說道：「它有什麼神奇的呢？」
陳燕認真地說道：「兩個小小的腎臟，竟然包含了一百多萬個腎單位；每一個腎單位，又包括了一個圓圓的腎小球和一條長長的腎小管。腎小球夠小了吧，可每一個腎小球居然還有單獨一條入球小動脈供給它血液，經過它的濾過之後，再通過腎小管，把全身的代謝廢物排泄出去，有用的營養物質，則又通過一條出球小動脈重新返回血液循環。」
「造物主真的是夠慷慨的，它供給每一個人腎單位的數量，平時連一半都用不到，這使得腎臟有了強大的代償能力。可即便是這樣，很多人還不知足，不知道好好保護它們，直到這一百多萬腎單位都損傷殆盡了，才後悔莫及。」
「腎功能衰竭的病人，超過一半的腎單位都失去了功能。如果達到了你說的損傷殆盡，那就是尿毒症了。」何飛說道。
陳燕抬頭看了何飛一眼，又繼續看著那副彩圖，沒有說話。
「你對腎臟病感興趣啊？」何飛感覺有些意外，他的理解里，女生對泌尿系統感興趣的似乎並不多。
「興趣談不上，只是，感覺有些......親切。」
「親切？」何飛有些想笑，一個女生對俗稱的「內腰」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也對，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方向，繼而從事這方面的專業是好事，不像我，感覺哪個系統、哪個臟器都一樣，就一個字，難！」
陳燕微微一笑，「別聊了，看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