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8 臨終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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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利亞大教堂的總執事巴蒂斯塔被傳與女巫有染,一條蛇從他的肚臍眼鑽進去,又從嘴裡將他的靈魂拽出來,使他人還沒死,魂魄已然遊蕩在軀殼之外。

  儘管流言不可信,但巴蒂斯塔的實際境況也不比傳聞好多少。

  匕首恰好戳破了他的膀胱,他再也尿不出來了。傷口感染化膿引發高燒,令他幾天幾夜神志不清,眼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作為一個將死之人,巴蒂斯塔腦袋偶爾清醒時,他是萬分恐懼的。

  鑑於他犯下的罪過罄竹難書,肯定沒有哪位神父願意赦免他。得不到赦免,死後會被扔進荒冢堆里,靈魂也要下地獄。

  巴蒂斯塔想像,守在地獄入口處的米諾斯呲著牙,沖他咆哮著,並把宣判亡靈罪孽的尾巴在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他就嚇得指甲發白,渾身冰涼;

  他又想像在那光都暗啞的可怕的地方,永不停歇的狂飆席捲著罪惡的靈魂,猶如寒冷季節的大批椋鳥展翅亂飛;

  他還在恐懼中看到了冰雹、黑水和雪從昏暗的天空傾瀉下來,怪獸刻爾勃路斯站在被淹沒的人腦袋上,拿三個喉嚨像狗那樣對他們狂吠,

  它眼睛赤紅,黑鬍鬚上沾滿油脂,抓住一個死鬼麻利地撕成一條條塞進嘴裡;

  巴蒂斯塔在半死不活中也瞧見了胸部和腰間纏著花紋和圓圈兒的象徵欺詐的蛇身蠍尾怪,還有被火雨燒灼的人,他們脖子上掛著有各種圖案的錢袋……

  巴蒂斯塔回顧自己的一生,最終看到一個作惡多端、貪財好色、坑蒙拐騙的偽君子:

  渺小的他哆哆嗦嗦地徘徊在地獄入口處,身上還穿著黑色的教袍。

  這情景令他心驚肉跳,冷汗直流。最終審判到了,他在劫難逃。

  彌留之際,巴蒂斯塔想到了大主教克里斯多福。也許只有寬宏大量的大主教才能接受他這個罪孽深重的人的懺悔,赦免他擢髮難數的罪。

  於是,克里斯多福大主教剛從伯索公爵的宮殿回來,就被請到了巴蒂斯塔的病榻前。

  「我是個罪人,基督以他寶貴的血拯救了我,我卻辜負了他的好意!

  「我要把犯下的罪孽原原本本說出來,求主赦免我,求你救救我,不要看著我進入萬劫不復之地,求求你……」

  克里斯多福大主教親眼目睹這個冥頑不化的人幡然悔悟了,感到十分寬慰。

  他握住巴蒂斯塔冰涼的雙手,用慈父的語氣說道:「把你的罪孽統統說出來,天上的主會聽到你的誠意。」

  「我常犯貪口腹的罪孽,四旬齋的齋戒期間也忍不住偷偷飲酒吃肉,還吃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感到罪過。」於是,巴蒂斯塔開始懺悔。

  「有一回,我偷吃兔子肉被人發現,我狡辯說兔子肉不是肉類,並把告狀的修士打了一頓……

  「我一有機會就找別人的茬,勒索了不少人的錢財,倘若沒有如願就想方設法讓人家吃苦頭。

  「我們教堂外有個賣聖物的小商販,我誣陷他說聖母瑪利亞的壞話,想訛他幾個錢。誰料他死也不肯服軟,我就把他關進了教堂的地牢里……

  「我看到漂亮女人總會有邪念,總想著怎麼弄到手。我誘惑過兩個品行端正的姑娘,其中一個是給我們教堂供應蠟燭的蠟燭商的女兒……

  「我冒充弟弟朱利亞諾,誘惑了奧賽米爾修道院裡的一個紅髮女巫,與她發生關係……

  「我夜裡睡不著就偷偷溜出去,到埃拉城的刺繡作坊里找樂子……我還賭博,玩手段欺騙人家的錢財……」

  巴蒂斯塔說得太多了,氣力消耗了不少,聲音也漸漸弱下去,說話時斷時續,

  「我對你撒了謊,我並沒看到公爵燒掉那張人皮……也沒看到被殺死的偽裝公爵的死狼……

  「公爵意外復活那一天,你讓我去密室里查看,我剛走到公爵的密室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有人給我一袋子金幣,讓我對你撒謊。從那時起,我就為公爵辦事。

  「白袍人死去那天,我看到一個腫眼泡的男人提著鳥籠走向大主教府邸……鳥籠里有一顆頭顱……

  「腫眼泡男人給我了兩枚金幣,讓我別對任何人聲張……後來,東方王子追到了大主教府邸,我攔住了他……」

  克里斯多福大主教耐心地傾聽巴蒂斯塔沒完沒了的、總也不到頭的懺悔,簡直要昏昏欲睡。


  突然,「腫眼泡」這幾個字跳進了大主教的耳朵。他像犯困的學徒突然聽到師傅警告拍桌子,頓時異常清醒。

  「你說,你看到提鳥籠的是個腫眼泡的男人?」克里斯多福大主教忍不住打斷了巴蒂斯塔的懺悔。

  巴蒂斯塔艱難地點點頭,話說的太多了,他虛弱到了極點。

  「你能記住他的面孔嗎?如果你能清楚地說出腫眼泡的模樣,就等於拯救了埃拉城!

  「我願意為你做禱告,懇求仁慈的主赦免你的罪!」克里斯多福大主教急切地說。

  「真的嗎?主能赦免我全部的罪?」巴蒂斯塔眼裡投射出驚喜的光,那是即將溺死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對!」克里斯多福大主教聲音洪亮地肯定道,「但你必須竭盡全力描繪出那人的真實模樣,任何的虛構都會影響上帝的裁決,你明白嗎?」

  「明白!」巴蒂斯塔喜悅地看到了通往天堂的入口。

  當最後一縷陽光投射在畫家馬爾切洛的畫板上,他手握畫筆陷入苦思冥想中。

  最近,馬爾切洛接受了克里斯多福大主教的委託,正在創作一幅以「邪惡巫師」為主題的畫。

  儘管馬爾切洛並不理解大主教強調角色務必要有一雙「腫眼泡」的用意,他還是想以完美的呈現方式提交這份答卷。

  馬爾切洛來自佛羅倫斯。十年前,他曾目睹過畫家布魯內萊斯基和吉伯提的以「亞伯拉罕獻祭以撒」為主題的青銅浮雕。

  無論是布魯內萊斯基筆下的以撒那極度扭曲的身軀,還是吉伯提作品中以撒驕傲堅定甚至略帶蔑視的神情,都給馬爾切洛留下強烈的印象。

  那時的佛羅倫斯,是藝術家們的大熔爐,每個教堂中都陳列著無數藝術品,有權有勢的人紛紛擔任藝術的愛好者與保護人。

  在翡冷翠大寺和鐘樓,在金聖米迦勒廠房,馬爾切洛慢慢磨練成為出色的藝術家。

  馬爾切洛是如此自由不羈,畫筆一到他手中,便與他豐富的情感融合,一切都與他強烈的生命形成了充滿激情的合奏。

  在他熱烈地創作時,他似乎忘記了藝術,忘記了情感的節制,使作品達到了格外完滿的「美」——這種美竟然摒棄了外形,表現出純粹的精神高度。

  但是此刻,他的靈感停滯不前了。他在思索。

  「先生,大主教先生請你過去聽聽瑪利亞大教堂總執事巴蒂斯塔先生的描述。這位被魔鬼勒緊脖子的可憐人恰好見過可怕的巫師。

  「大主教說,這也許能為你提供創作的靈感。」一個伶牙利嘴的男孩子跑來,傳達了克里斯多福大主教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像沒見過你。」馬爾切洛饒有興致地問畫室門口站著的男孩。

  「我叫傑里,我父親彼得羅原來是『老好人』旅館的老闆。自從旅館裡住進來一條披著人皮的狼,再沒人敢來住店,旅店就關門了。」男孩兒眨巴著亮晶晶的藍眼睛。

  「這麼說,你見過那條殺死啞巴和莫莉的惡狼嘍?」馬爾切洛興致勃勃地問。

  「我見過披著人皮的狼,但是另外一條。」傑里說。

  「另一條?有機會你能講給我聽嗎?關於披著人皮的狼的所有事情,我都感興趣。」馬爾切洛說。

  「現在就可以,我們邊走我邊講給你。」傑里愉快地回應了。

  瑪利亞大教堂總執事巴蒂斯塔死去的第二天,是個艷陽高照的日子。

  陽光下,瑪利亞大教堂的前庭廣場上,聚集著衣飾華麗的皇家衛隊。

  近乎兩百名騎兵身著雕刻花紋的鎧甲,披著藍色錦緞斗篷,隊伍前方飄揚著象徵皇權的獅子旗。

  騎兵們被集結起來,準備前往埃拉城西部,與公爵的侄子——叛逆的賽爾維斯特羅進行談判。

  他們在等待談判代表——財政大臣夏念祖大人。

  然而,這個關鍵的大人物此刻卻被阻擋在自家門口無法動身,阻攔他的是王者城堡的王子殿下明澈。

  明澈身著戰甲,戴著銀色頭盔,像奔赴沙場的勇士。在他身後跟隨著一排排裝備鋼戟的熱那亞僱傭兵。

  「王子殿下這是何意?」夏念祖面露慍色。

  「我以大明王子的身份,懇請您看在我們一脈相承,同為炎黃子孫的份上,讓夏綠凝小姐留下吧!」明澈語氣儘可能委婉。


  夏念祖沒料到年輕的王子如此莽撞,膽敢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來,他強壓不滿,壓低聲音問道:「殿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明白。埃拉城的事我本不該,也不想干涉,您與誰談判也不關我的事。

  「但您若要帶走夏綠凝,我就必須管!」明澈抬起頭,堅定的目光中顯示出不可動搖的意志。

  「你想造反嗎?」夏念祖從牙縫裡擠出「造反」兩個字,想以此威脅明澈後退,

  「賽爾維斯特羅與夏綠凝締結婚約是公爵本人的旨意,也是給整個公國帶來和平的光榮使命,誰也別想阻攔。」夏念祖態度更堅決。

  「如果公國的和平得靠柔弱的女人來完成,那還要男人做什麼?」明澈強壓內心的不滿。

  「夏綠凝是我的人,我絕不能將她拱手送人!我願意代替她去西部,用我的劍換取埃拉公國永久的和平!我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就在王者城堡等待我的命令。」

  「收回你那狂悖的言論吧!王子殿下,你別忘了腳下這片土地的主人是公爵大人!」夏念祖怒氣沖沖地奉勸明澈,

  「身為公爵的封臣,我必須忠於公爵,任何違背公爵意志的人,都將成為我的敵人,誰也不會例外!」

  「我無意成為您的敵人,但我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把夏綠凝從這裡帶走!即使您是她的父親!」明澈不為所動。

  「你有何資格這麼做?」夏念祖火了。

  「因為,我是夏綠凝實際意義上的丈夫,她是我的人。」明澈心一橫,說了自己也不想說的話。

  「呸!」夏念祖扭過頭,憤怒地瞪著身後的心驚膽戰的夏綠凝,「他在污衊你的清白!」

  「是真的。」夏綠凝堅定地抬起頭,清晰地回答。

  原本,夏綠凝已經絕望了。她以為今生今世與明澈再也沒有瓜葛了。

  今日走出這扇門,她就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的夏綠凝了,再也無法去愛自己最愛的男人。

  她將被迫嫁給賽爾維斯特羅,將在寂寞與哀怨中了此殘生。那個曾經愛過的人,那些曾經被愛的事,終將化為過眼雲煙,不再被提起。

  誰料,明澈卻在關鍵時刻出現了,還勇敢地阻攔在夏念祖馬前,夏綠凝小小的心裡剎那間溢滿了甜蜜與喜悅。

  她要抗爭。

  夏綠凝的聲音儘管不大,但異常肯定,她仰起面紗後的美麗的臉,迎接父親劈天蓋地的暴怒。

  果然,夏念祖氣瘋了,他一巴掌扇在夏綠凝淚痕未乾的小臉上,打得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夏青染見狀,連忙為妹妹求情,卻被夏念祖一把推開。

  「給我讓開!看我今天不打死這個小賤人!」夏念祖抽出馬鞭就要抽夏綠凝。

  門外的明澈急了,衝上去用身體護住夏綠凝,夏念祖的皮鞭便狠狠地落在明澈身上。

  「這,這,成何體統!」夏念祖大怒,他伸手,想要從夏綠凝身邊拉開明澈,卻忽然口吐鮮血,撲倒在地。

  門裡門外所有的人都慌了,僕人們慌手慌腳地把夏念祖抬進院子裡,夏青染趕緊叫人請家庭醫生納爾多。

  夏綠凝嚇呆了。寧氏暈了過去。

  醫生納爾多急匆匆跑來了,當他看到主人口鼻出血,兩眼發直,不禁大驚失色。

  「納爾多,快看看父親這是怎麼了?」夏青染強作鎮定。

  「老爺中毒了!」醫生趕緊回答。

  「快,快救人!」夏青染扶起夏念祖的頭,「父親,父親您這是怎麼啦?」

  「您別嚇我了,父親,您醒醒……」夏綠凝痛哭流涕,跪倒在夏念祖身邊。

  「老爺他……」醫生納爾怯生生地搖了搖頭。

  「救他!救救他!不然我殺了你!」夏青染摟住父親,讓他靠在自己胸口,對著醫生納爾多吼叫。

  「求您救救父親!」夏綠凝淚眼婆娑地求醫生。

  家庭醫生納爾多重新將手放在夏念祖的鼻子下方,他兩眼失神地望著夏青染。

  夏青染怒吼道:「救他!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救他!」

  醫生納爾多無可奈何,他伏在死者胸口聽心跳,「少爺,我恐怕,回天乏術……」

  「我,不行了!」夏念祖緩緩睜開眼睛,艱難地搜尋著什麼。


  「父親,您要說什麼?」夏青染急切地詢問。

  「王子……王子殿下……」夏念祖斷斷續續地說。

  六神無主的明澈被召喚到夏念祖面前,他內心充滿了悔恨與愧疚。

  「殿下……放過夏綠凝……讓她平安地……度過此生吧!」夏念祖斷斷續續地說。

  「我寧願去死……」明澈泣不成聲。

  「求求你,父親,不要拆散我們,父親!」夏綠凝也跪倒在父親身邊,淚眼婆娑。

  「你能……保證她……此生平安嗎?」夏念祖心軟了,「你的春秋大夢……還有我女兒……只能選擇一樣……你發誓!」

  夏念祖眼中最後一縷光都用在明澈臉上了。

  「我發誓,為了夏綠凝,放棄其他一切奢望,保她平安喜樂,一生無憂!」明澈悲傷地發誓。

  夏念祖的手無力地垂落,他閉上了眼。

  「父親!父親!」夏青染驚呼,輕輕地搖晃著夏念祖的身體。

  「父親,您別嚇唬我!」夏綠凝哭了。

  「我去把老爺吃剩的東西查一查吧?老爺被人下毒了。」醫生納爾多小心翼翼地附在夏青染耳邊說。

  夏青染沒說話。

  「老爺分明被這位王子氣得吐血了!」一直冷眼旁觀的克拉麗絲站出來,陰陽怪氣地指著明澈對眾人說道,「一定是怒火攻心,要怪就怪這個東方人!」

  院子裡的僕人們也紛紛望著明澈交頭接耳起來。

  明澈悔恨交加,羞愧難當,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你先回去吧!」夏青染抬頭冷冷地對明澈說。

  「可是……」明澈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

  明澈痛苦地望了望夏綠凝,夏綠凝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夏青染目送明澈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夏家門前,他悄悄把手放在父親鼻子下。他不得不絕望地承認,就算希波克拉底再世,也救不回父親了。

  但,夏青染並未將悲傷掛在臉上,他附在醫生耳邊,小聲叮囑著。

  醫生納爾多立即跳起來,向屋裡跑去。

  「把最好的藥都找出來!」夏青染在醫生身後大聲喊道,又吩咐管家速去幫醫生。

  之後,夏青染命人關緊大門,不放任何人進來,府邸里的所有僕人全部聚集在庭院裡為老爺祈禱。

  家庭醫生納爾多並未去拿藥,而是按夏青染的吩咐,將夏念祖早晨吃剩下的所有食物逐個查了個遍。

  果然,醫生在夏念祖用過的茶盞里發現了殘留的烈性毒藥。

  為查明真相,忠實的管家親自將每位接近過夏念祖的僕人的私人物品,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他沒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記住,老爺目前只是怒火攻心,你現在拿上藥物,假裝去救人!」管家意味深長地對家庭醫生納爾多說。

  「老爺死了,怎麼救?」納爾多愕然。

  「你只管救人,這件事少爺自有安排。絕不能把老爺中毒的事傳揚出去,聽見沒有!」

  「你這是搞什麼鬼?」醫生越聽越糊塗。

  管家嚴厲地說:「你照著做就行!」

  一家人為夏念祖的意外痛哭流涕,夏青染卻意外地出現在公眾法庭的監牢裡面。

  他拿著父親生前用過的茶盞,悄悄地去找藥劑師焦阿基諾。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伯索公爵的弄臣本韋努托之死與一個藥劑師有關。據說,藥劑師焦阿基諾會製造毒藥。

  「你不知道嗎?藥劑師焦阿基諾被尊夫人的貼身女僕帶走了。」監獄長詫異地說。

  「克拉麗絲派人帶走了藥劑師?」夏青染渾身一震,他害怕極了。

  「還有誰能有這樣大的特權!焦阿基諾是死囚,唯有公爵才能夠赦免他。」監獄長又說。

  「這是公爵的意思嗎?」夏青染急忙問。

  「女僕拿著公爵的令牌帶人,我們只認令牌。」監獄長說。

  「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

  夏青染疑慮重重地打聽清楚藥劑師焦阿基諾的住處,就快馬加鞭,直奔舊鞋店街。


  當他心急如焚地推開藥鋪的破門板,看到一個瘦削的男子躺在屋子中央稀薄的草墊子上。

  他以為藥劑師是個懶惰的傢伙,於是走過去,輕輕推了推熟睡的人。這才發現,那人死了,胸口還插著一把匕首。

  他環顧藥鋪。

  空氣中瀰漫著灰塵嗆人的味道,屋子很長時間沒有打掃過了。

  一張魚皮懸掛在有裂縫的牆壁上,灰塵厚積的藥架上稀稀拉拉地擺著幾個木匣子和一些破瓦罐。

  一個瓦罐引起了夏青染的好奇。瓦罐周圍有明顯的挪動過的劃痕。

  他湊過去,在灰濛濛的瓦罐壁上發現了幾枚新鮮的指紋。瓦罐裡面殘留著一些黏糊糊的黑綠色的東西。

  夏青染拿起瓦罐,小心地收起來。他發現門外有人探頭探腦地向屋裡看了半天,趕緊走出去,順手掩上門,然後叫住那人。

  「先生,你知道這屋子的主人是誰嗎?」夏青染問。

  「藥劑師焦阿基諾。不過,他有一陣子沒回來了,聽說他被公爵絞死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來者是舊鞋店街的麵包店老闆汨羅。

  「我看你在門外望了半天,你是有什麼事嗎?」夏青染假裝漫不經心地說。

  「我這不是看見門開了嗎?我尋思著他會不會回來了?不瞞你說,焦阿基諾出事後曾叫人給我送來一筆錢。

  「他買了我一塊黑麵包,卻給了我一大筆錢。」麵包店老闆汨羅熱切地說,「我得把錢還給他。」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他?」

  「不是告訴你了嗎,他被抓走了,說不定早死了。」

  「你沒有看到他回來嗎?前天晚上。」夏青染不甘心地問。

  「沒有。」麵包店老闆說,不過,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見一個女人從藥鋪里走出來,我還覺得奇怪呢!」

  「什么女人?」夏青染的心跳加快,他緊張極了。

  「個子高高的、瘦瘦的女人,戴著面紗,我沒看清楚長相。但是我可以斷定,她是個有身份的人。」麵包店老闆補充道。

  夏青染的心猛然下沉,他緊張得快要失去知覺了。好一陣子,他才緩過來。

  「你剛才說想還錢給他?」夏青染一邊轉身,再次推開藥劑師的破門,一邊示意麵包店老闆汨羅進去。

  他要確定死者的身份。

  「我的上帝啊!焦阿基諾被殺死了!」麵包店老闆驚恐地呆立在門口。

  「你確定他是藥劑師焦阿基諾?」夏青染盯著麵包店老闆汨羅的眼睛,問。

  「幾十年老鄰居了,這還能搞錯!」

  「把他葬了吧,最好別讓人發覺,這個人是從監牢里逃出來的。」夏青染有氣無力地說,他起身上馬,準備從這可怕的地方逃走。

  「你是公爵的人?是你殺了他吧?」麵包店老闆汨羅又害怕又憤怒地問。

  「他昨晚就死了,我才剛到這裡。」夏青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飛快地跳下馬,走進屋裡。

  他小心翼翼地從屍體身上拔出匕首,用稻草擦了擦,裝起來。

  「你想銷毀罪證?」麵包店老闆汨羅警惕地攔住夏青染的去路。

  「他是死囚,要殺他還需要我動手嗎?」夏青染說完,跨上駿馬,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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