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弱不可欺，善不可負
火箭助推啟動後，舷窗外的蠕動聲就很快消失了，司雨猜，上面那東西應該是被甩下去了。
但是白凌卻在聽到他關於刷牙的話題後，目光愈發凝重起來，司雨感覺自己大概要被鑑定為精神病，於是趕忙說：「答案是負1……」
白凌遲疑了一下，緩緩鬆開了手:「通過。」
她站起身，丟下一句「你在這裡稍等一下」，就和旁邊爬起來的蘇不列走向車頭，並反手拉上了推拉門。
門外傳來小聲討論的聲音，很快，推拉門就被再次打開。
此時，「加力助推」已經結束，車速又恢復了正常，司雨總算能狼狽地爬起來。
走進來的白凌，把一塊類似「電子腕錶」的東西遞給司雨——司雨注意到，她手腕上也戴著同樣的東西。
「我們剛才討論了一下，」白凌開口道，「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你各方面都沒什麼問題，但還是請你帶上這個，它可以幫助人的理智不被輕易侵蝕。至於你剛才關於『霧旅人』的問題，很抱歉暫時我們沒空回答你了……現在情況緊急，請好好待在這裡。我們以『明天』起誓，一定會將你安全送達聖依昂。」
說完這些，她便轉身要走，司雨趕忙問:「這是……後面那個精神怪物追上來了？」
白凌用那種眼神看了他一眼:「不，是來了個更強的。」
隨著推拉門的關閉，高跟鞋與金屬地面接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白凌下達命令的聲音——
「卡列夫，全速駕駛，嘗試擺脫！」
「蘇不列，強行喚醒莉莉安，讓她以最大強度展開精神威懾！」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敵人是[伯爵]級！重複！敵人是[伯爵]級！」
「污染強度初步預測3200以上，懷疑是『一人成國』！！」
司雨站在原地，聽著門外的聲音，回憶起初遇精神怪物時死亡一般的體驗，慶幸還好沒被那玩意真的抱到臉……
懷著「劫後餘生」的心情，他在舷窗邊的座椅上坐下——這部分的結構也和綠皮臥鋪如出一轍。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危機尚未解除，如果他的理解沒錯的話……那東西，現在就在這台車後面追。
於是他轉過頭，透過舷窗向後望去——在他的視野中，巨大的影子緩緩從霧中浮現，它的形態無比宏偉，所能看見的，竟只有若隱若現的一個頭部。
那頭部足有十幾米高，無數觸鬚凌亂地揮舞，看上去就好像是那怪物的「鬍子」一樣，它沒有眼睛，整個臉的上半部分都被甲殼一樣的東西覆蓋，口器里是須齒鯨一樣的牙齒，而頭頂，則是數根開花的觸手。
恐怖的面容，以及在紅霧裡搖曳的「抱臉花」，形成了無比驚悚的畫面。
司雨扶著胸口，默默把窗板拉上了。
他開始四處尋找東西來轉移注意力，最後把目光落到了手腕上的「電子表」上。
「電子表」的表面，是純黑色的顯示屏，找不到屏幕和邊框的界限，這使得它很有種高科技的一體感，和這輛車的蒸汽硬核風並不是很搭。
錶盤上，顯示著白色的標尺，旁邊是「10、30、50」這樣的讀數，一條橙色的光點在大概讀數75附近，以5左右的數值上下波動，後面拉出一條較細、但是十分明亮的波型軌跡，標尺的最下方，是很小的英文：[sanity]。
除此之外，「電子表」上就只剩下側方的一個紅色的按鍵了——那應該是開關，可司雨實在不敢亂按。
看了一會電子表，司雨的耐心用完了……自己是穿越者，而這個世界看來危機四伏，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他感覺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後面那玩意追上來了，這一車人應該都沒得活。司雨倒是不介意穿越之後可能會死，倒霉的人總會有，自己也不多什麼，但他不想死得這麼快，尤其是坐在這等死。
這感覺十分煎熬。
至少……臨死前，他希望自己能對這個世界多一些了解。
這時，手套上傳來微弱的精神波動：「其、其實……主人你有什麼不懂，也可以問我的。」
司雨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套了個肉團——之前這東西不是被嚇得裝死了嗎？所以這是緩過來了？
「你應該很了解這個世界吧？」他在腦海內問道。
肉團小聲道：「人類這邊，了解的不多。」
司雨聆聽著肉團的聲音，又拉開舷窗向後看了一眼，「伯爵」依然沉默地尾隨在車後，而且，它與車子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現在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整個頭部了。
「精神怪物，或是神明，那究竟是什麼？」司雨拉上窗板，問。
肉團答：「我，或者後面那個所謂『伯爵』，我們這樣的存在就是『神明』，亦可以稱為『神祇』，至於『精神怪物』，那是人類的稱呼。不過……我們其實並不在意人類如何稱呼，大部分也並不在意人類本身。我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變成另一種更強的東西，你可以叫祂……『現世支配者』。」
克蘇魯……司雨在心裡，再次把這個詞念了一遍。
早在最初看到紅霧中的影子時，他就有這樣的感覺，而現在聽到肉團的回答，他對此更加明悟。
在藍星的故事裡，克系怪物也被稱為「神」，它們也和這個世界的精神怪物一樣，無視人類——那種無視並非你碾死一隻螞蟻的無視，你碾死一隻螞蟻，只要是刻意的行為，總會有一種「心念」：一個生命消亡了。但如果是飄到你窗前的一片落葉，一粒砂子，你把它碾碎或者彈開，你並不會有什麼心念，你不會去想樹葉和砂子接下來的命運。
神對人的無視，是人對砂子的無視。
「總覺得有些悲涼……」肉團的聲音響起，「主人您的理解沒錯，但總覺得有些悲涼。」
悲涼……司雨品味了一番，確實悲涼，這悲涼就和了解了宇宙的浩大，了解了命運的無常後的悲涼一樣。
不過不像一般人認為的，這悲涼出自對宏大之物的敬畏，出於對自身渺小的悲哀。司雨覺得，這悲涼是因為孤獨。
物種與物種，人與人，都是彼此隔絕的孤島，因為孤獨，所以悲涼。
「成為現世支配者後呢，又會如何？」
「沒有人知道，」肉團的聲音悠悠響起，「因為現在這世界並沒有支配者，就算有，一個現世支配者也不會回來告訴人們祂的感受，或許你會覺得，我們一心想要達到那種高度很沒有意義，但這就和你們人類一樣，人類一心想要活著，不也是沒什麼意義的事。」
司雨消化了一下，又問：「那我們兩個呢？你既然是『神』，又是怎麼和我這個人類產生聯繫的？」
「是『污染』，任何一種意志對另一個意志產生了影響，則視為前一個意志對後一個意志進行了『污染』。你聽到了真理，也就被真理所污染了，也就成了真理的信徒，真理污染了你，而你又污染了我，所以……我現在就是你的下人了。」
肉團這番話倒是說的無比流暢，顯然是在心裡已經自我CPU了很多遍。
司雨有些無語：「眷從，你之前不是說你是我的眷從嗎？做人要平等，做怪物也是！」
肉團：「好的，只要不是媽媽，都聽您的。」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不過，雖然被稱為「污染」，但如果污染可以讓意志與意志之間產生聯繫，那之前那種宏大的悲涼（孤獨），是不是也就有了化解的辦法呢？
這時肉團的聲音再次傳來：「但主人你很不一樣。先是不藉助真理就能完成回歸，而後僅是計算一道題，思維時的理性波動就能爆發出巨大的精神衝擊，還引來了一個『伯爵』，由此可見主人您的精神意志非常強大污染能力堪比一個大糞坑！」
肉團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誇誇模式，但司雨卻猛地一驚——
「啥玩意，你說它是我引來的？！」
肉團一愣:「啊？您不知道嗎？我以為那是您故意的……」
「我為什麼要故意引來那種東西？」
「大魔王不都是這麼幹的嗎？那些人類妄圖囚禁您，所以您借『伯爵』之手剪除這些褻瀆者！等會……難、難道咱們竟然不是反派嗎？」
司雨無語了:「他們那是特麼救我，是在救我！」
來不及理會肉團頓悟後的震驚，司雨深吸一口氣，走到推拉門旁，悄悄拉開一絲縫隙，心思複雜地看向門外——
卡列夫在駕駛，白凌在自己的工作位置上專注地操縱各種儀器，而蘇不列則在她身邊，用一塊機械打字機一樣的鍵盤輸入著什麼，司雨是近視眼，只能看到屏幕上模糊的「行車日誌：0039號」。
氣氛很緊張，沒人注意到司雨在偷看。
「如果……如果的話……」蘇不列在沉默中開口，「把我的撫恤金交給我妹妹。」
白凌仿佛不為所動，依舊忙著手頭的事情，但蘇不列卻仿佛已經得到了承諾般，露出釋然的笑容：「車長，即使已經喚醒莉莉安，我們也還是，逃不掉的。」
這次白凌倒是點了點頭，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動搖：「所以……準備戰鬥吧。我們至少要挺到救援到達——北方科工，不退半步！」
聽著門外的聲音，司雨的心中充滿了愧疚，他看到有一瞬間，蘇不列好像要看向自己的方向，但是卻很快忍住，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那東西是沖我來的……你們被牽連了。他在心裡默默說。
隨後，蘇不列和白凌一起把手伸向手腕上的「電子表」，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為了明天。」
「滴——」尖銳的電子音在車廂內響起。
隨著聲音，二人就那樣維持著姿勢，仿佛僵在了座位上。
看著他們的樣子，司雨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他飛快地衝到舷窗前，拉開了擋板——
數個龐大的精神怪物的影子，仿佛憑空出現，緩緩移向車的後方，與那個「伯爵」戰在一處。
巨大的衝擊聲傳來，精神怪物的觸手彼此撞擊、交纏，吸盤絞緊對方的身體，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酸液噴射而出。
以此為開端，車後面的「伯爵」也展開了攻勢——巨大觸手向著車體緩緩探來，又在凌厲的破風聲中被齊齊斬斷，碎塊跌落在地，化作黑色的塵埃，緩緩消失。
「哦豁~」肉團發出意外的讚嘆聲，「這兩個人不賴嘛，一個負責牽制，一個負責近防，女孩的身手很棒，那個蘇不列的契約神明……哦，你叫契約怪物也行，也還挺能打的。」
「會贏嗎？」
「怎麼可能的……」肉團輕輕地「呵」了一聲，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凡人的意義，就是凡人本身啊。」
不知為什麼，這一剎那，司雨突然在肉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上位者的居高臨下？
「我明白了。」司雨點點頭，然後把手伸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個「電子表」。
肉團瞬間被打回原形：「主主主人……您、您要幹什麼！」
司雨露出明朗的微笑，死死按住了紅色的按鈕：「這不是很明顯嘛——」
眼下，所有人都在捨命戰鬥，他們戰鬥，是因為自己引來了那個「伯爵級」的精神怪物——進一步說，是因為他們救下了自己。
那自己，要怎麼做？
坐在那裡，心安理得的看著他們拼命，然後被打敗嗎？
覺得他們註定無法勝利，所以讓他們拖延時間，然後想辦法跑路嗎？
手腕上的「電子表」發出尖銳的蜂鳴……
「——事情因我而起，我總得做點什麼。對吧？」
但是白凌卻在聽到他關於刷牙的話題後，目光愈發凝重起來，司雨感覺自己大概要被鑑定為精神病，於是趕忙說：「答案是負1……」
白凌遲疑了一下，緩緩鬆開了手:「通過。」
她站起身，丟下一句「你在這裡稍等一下」，就和旁邊爬起來的蘇不列走向車頭，並反手拉上了推拉門。
門外傳來小聲討論的聲音，很快，推拉門就被再次打開。
此時，「加力助推」已經結束，車速又恢復了正常，司雨總算能狼狽地爬起來。
走進來的白凌，把一塊類似「電子腕錶」的東西遞給司雨——司雨注意到，她手腕上也戴著同樣的東西。
「我們剛才討論了一下，」白凌開口道，「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你各方面都沒什麼問題，但還是請你帶上這個，它可以幫助人的理智不被輕易侵蝕。至於你剛才關於『霧旅人』的問題，很抱歉暫時我們沒空回答你了……現在情況緊急，請好好待在這裡。我們以『明天』起誓，一定會將你安全送達聖依昂。」
說完這些，她便轉身要走，司雨趕忙問:「這是……後面那個精神怪物追上來了？」
白凌用那種眼神看了他一眼:「不，是來了個更強的。」
隨著推拉門的關閉，高跟鞋與金屬地面接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白凌下達命令的聲音——
「卡列夫，全速駕駛，嘗試擺脫！」
「蘇不列，強行喚醒莉莉安，讓她以最大強度展開精神威懾！」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敵人是[伯爵]級！重複！敵人是[伯爵]級！」
「污染強度初步預測3200以上，懷疑是『一人成國』！！」
司雨站在原地，聽著門外的聲音，回憶起初遇精神怪物時死亡一般的體驗，慶幸還好沒被那玩意真的抱到臉……
懷著「劫後餘生」的心情，他在舷窗邊的座椅上坐下——這部分的結構也和綠皮臥鋪如出一轍。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危機尚未解除，如果他的理解沒錯的話……那東西，現在就在這台車後面追。
於是他轉過頭，透過舷窗向後望去——在他的視野中，巨大的影子緩緩從霧中浮現，它的形態無比宏偉，所能看見的，竟只有若隱若現的一個頭部。
那頭部足有十幾米高，無數觸鬚凌亂地揮舞，看上去就好像是那怪物的「鬍子」一樣，它沒有眼睛，整個臉的上半部分都被甲殼一樣的東西覆蓋，口器里是須齒鯨一樣的牙齒，而頭頂，則是數根開花的觸手。
恐怖的面容，以及在紅霧裡搖曳的「抱臉花」，形成了無比驚悚的畫面。
司雨扶著胸口，默默把窗板拉上了。
他開始四處尋找東西來轉移注意力，最後把目光落到了手腕上的「電子表」上。
「電子表」的表面，是純黑色的顯示屏，找不到屏幕和邊框的界限，這使得它很有種高科技的一體感，和這輛車的蒸汽硬核風並不是很搭。
錶盤上，顯示著白色的標尺，旁邊是「10、30、50」這樣的讀數，一條橙色的光點在大概讀數75附近，以5左右的數值上下波動，後面拉出一條較細、但是十分明亮的波型軌跡，標尺的最下方，是很小的英文：[sanity]。
除此之外，「電子表」上就只剩下側方的一個紅色的按鍵了——那應該是開關，可司雨實在不敢亂按。
看了一會電子表，司雨的耐心用完了……自己是穿越者，而這個世界看來危機四伏，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他感覺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後面那玩意追上來了，這一車人應該都沒得活。司雨倒是不介意穿越之後可能會死，倒霉的人總會有，自己也不多什麼，但他不想死得這麼快，尤其是坐在這等死。
這感覺十分煎熬。
至少……臨死前，他希望自己能對這個世界多一些了解。
這時，手套上傳來微弱的精神波動：「其、其實……主人你有什麼不懂，也可以問我的。」
司雨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套了個肉團——之前這東西不是被嚇得裝死了嗎？所以這是緩過來了？
「你應該很了解這個世界吧？」他在腦海內問道。
肉團小聲道：「人類這邊，了解的不多。」
司雨聆聽著肉團的聲音，又拉開舷窗向後看了一眼，「伯爵」依然沉默地尾隨在車後，而且，它與車子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現在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整個頭部了。
「精神怪物，或是神明，那究竟是什麼？」司雨拉上窗板，問。
肉團答：「我，或者後面那個所謂『伯爵』，我們這樣的存在就是『神明』，亦可以稱為『神祇』，至於『精神怪物』，那是人類的稱呼。不過……我們其實並不在意人類如何稱呼，大部分也並不在意人類本身。我們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變成另一種更強的東西，你可以叫祂……『現世支配者』。」
克蘇魯……司雨在心裡，再次把這個詞念了一遍。
早在最初看到紅霧中的影子時，他就有這樣的感覺，而現在聽到肉團的回答，他對此更加明悟。
在藍星的故事裡，克系怪物也被稱為「神」，它們也和這個世界的精神怪物一樣，無視人類——那種無視並非你碾死一隻螞蟻的無視，你碾死一隻螞蟻，只要是刻意的行為，總會有一種「心念」：一個生命消亡了。但如果是飄到你窗前的一片落葉，一粒砂子，你把它碾碎或者彈開，你並不會有什麼心念，你不會去想樹葉和砂子接下來的命運。
神對人的無視，是人對砂子的無視。
「總覺得有些悲涼……」肉團的聲音響起，「主人您的理解沒錯，但總覺得有些悲涼。」
悲涼……司雨品味了一番，確實悲涼，這悲涼就和了解了宇宙的浩大，了解了命運的無常後的悲涼一樣。
不過不像一般人認為的，這悲涼出自對宏大之物的敬畏，出於對自身渺小的悲哀。司雨覺得，這悲涼是因為孤獨。
物種與物種，人與人，都是彼此隔絕的孤島，因為孤獨，所以悲涼。
「成為現世支配者後呢，又會如何？」
「沒有人知道，」肉團的聲音悠悠響起，「因為現在這世界並沒有支配者，就算有，一個現世支配者也不會回來告訴人們祂的感受，或許你會覺得，我們一心想要達到那種高度很沒有意義，但這就和你們人類一樣，人類一心想要活著，不也是沒什麼意義的事。」
司雨消化了一下，又問：「那我們兩個呢？你既然是『神』，又是怎麼和我這個人類產生聯繫的？」
「是『污染』，任何一種意志對另一個意志產生了影響，則視為前一個意志對後一個意志進行了『污染』。你聽到了真理，也就被真理所污染了，也就成了真理的信徒，真理污染了你，而你又污染了我，所以……我現在就是你的下人了。」
肉團這番話倒是說的無比流暢，顯然是在心裡已經自我CPU了很多遍。
司雨有些無語：「眷從，你之前不是說你是我的眷從嗎？做人要平等，做怪物也是！」
肉團：「好的，只要不是媽媽，都聽您的。」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不過，雖然被稱為「污染」，但如果污染可以讓意志與意志之間產生聯繫，那之前那種宏大的悲涼（孤獨），是不是也就有了化解的辦法呢？
這時肉團的聲音再次傳來：「但主人你很不一樣。先是不藉助真理就能完成回歸，而後僅是計算一道題，思維時的理性波動就能爆發出巨大的精神衝擊，還引來了一個『伯爵』，由此可見主人您的精神意志非常強大污染能力堪比一個大糞坑！」
肉團開始了喋喋不休的誇誇模式，但司雨卻猛地一驚——
「啥玩意，你說它是我引來的？！」
肉團一愣:「啊？您不知道嗎？我以為那是您故意的……」
「我為什麼要故意引來那種東西？」
「大魔王不都是這麼幹的嗎？那些人類妄圖囚禁您，所以您借『伯爵』之手剪除這些褻瀆者！等會……難、難道咱們竟然不是反派嗎？」
司雨無語了:「他們那是特麼救我，是在救我！」
來不及理會肉團頓悟後的震驚，司雨深吸一口氣，走到推拉門旁，悄悄拉開一絲縫隙，心思複雜地看向門外——
卡列夫在駕駛，白凌在自己的工作位置上專注地操縱各種儀器，而蘇不列則在她身邊，用一塊機械打字機一樣的鍵盤輸入著什麼，司雨是近視眼，只能看到屏幕上模糊的「行車日誌：0039號」。
氣氛很緊張，沒人注意到司雨在偷看。
「如果……如果的話……」蘇不列在沉默中開口，「把我的撫恤金交給我妹妹。」
白凌仿佛不為所動，依舊忙著手頭的事情，但蘇不列卻仿佛已經得到了承諾般，露出釋然的笑容：「車長，即使已經喚醒莉莉安，我們也還是，逃不掉的。」
這次白凌倒是點了點頭，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動搖：「所以……準備戰鬥吧。我們至少要挺到救援到達——北方科工，不退半步！」
聽著門外的聲音，司雨的心中充滿了愧疚，他看到有一瞬間，蘇不列好像要看向自己的方向，但是卻很快忍住，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那東西是沖我來的……你們被牽連了。他在心裡默默說。
隨後，蘇不列和白凌一起把手伸向手腕上的「電子表」，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為了明天。」
「滴——」尖銳的電子音在車廂內響起。
隨著聲音，二人就那樣維持著姿勢，仿佛僵在了座位上。
看著他們的樣子，司雨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他飛快地衝到舷窗前，拉開了擋板——
數個龐大的精神怪物的影子，仿佛憑空出現，緩緩移向車的後方，與那個「伯爵」戰在一處。
巨大的衝擊聲傳來，精神怪物的觸手彼此撞擊、交纏，吸盤絞緊對方的身體，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酸液噴射而出。
以此為開端，車後面的「伯爵」也展開了攻勢——巨大觸手向著車體緩緩探來，又在凌厲的破風聲中被齊齊斬斷，碎塊跌落在地，化作黑色的塵埃，緩緩消失。
「哦豁~」肉團發出意外的讚嘆聲，「這兩個人不賴嘛，一個負責牽制，一個負責近防，女孩的身手很棒，那個蘇不列的契約神明……哦，你叫契約怪物也行，也還挺能打的。」
「會贏嗎？」
「怎麼可能的……」肉團輕輕地「呵」了一聲，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凡人的意義，就是凡人本身啊。」
不知為什麼，這一剎那，司雨突然在肉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上位者的居高臨下？
「我明白了。」司雨點點頭，然後把手伸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個「電子表」。
肉團瞬間被打回原形：「主主主人……您、您要幹什麼！」
司雨露出明朗的微笑，死死按住了紅色的按鈕：「這不是很明顯嘛——」
眼下，所有人都在捨命戰鬥，他們戰鬥，是因為自己引來了那個「伯爵級」的精神怪物——進一步說，是因為他們救下了自己。
那自己，要怎麼做？
坐在那裡，心安理得的看著他們拼命，然後被打敗嗎？
覺得他們註定無法勝利，所以讓他們拖延時間，然後想辦法跑路嗎？
手腕上的「電子表」發出尖銳的蜂鳴……
「——事情因我而起，我總得做點什麼。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