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神明與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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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烈的、雜亂的聲音,傳達著同樣的意志,在這樣的精神污染之下,司雨的神志迅速崩潰。

  就在他的意識要徹底向這聲音臣服時,突然腦海中的聲音數量,卻呈指數級增加。

  這次的聲音不光是女聲,還有孩子稚嫩的童音,男人沉穩的聲音,奸詐的聲音,老人的聲音……少御音,少蘿音,青叔音,甚至還有AI音,人外音,如是等等玄妙音聲,比比皆是。

  而它們傳達的意志,也不再是單純的《投食歌》,而是各種艱深晦澀的理念……不,司雨甚至有種感覺,那些都是某種意義上的「真理」。

  但是那些真理,一旦你仔細去聆聽,去分辨,就會感覺大腦要裂開,意志要癲狂。

  無數真理,無數聲音,衝擊著司雨的腦海,司雨感覺頭痛欲裂,精神有如暴雨中的孤舟,就要被撕成碎片——而最初的那個「好餓好餓」的聲音,反而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要瘋了。

  然而就在這無比瘋狂的節骨眼上,他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是一個溫和的男性,傳達的道理清晰明了,邏輯分明,甚至自己還很熟悉。

  司雨仔細聆聽著那些話,猶如在漩渦中抓住一根繩索。

  漸漸地,那聲音愈發真切,嘈雜的「真理」也如潮水般退卻,他感覺自己的神志清醒了,甚至回想起了一些事……

  到底……是什麼事呢?

  是了,是紅霧觸手……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自己身處一片紅霧的世界,然後鬼壓床的感覺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影子出現在自己身邊。

  隨後,自己好像又跌入到了一場夢境裡,這場夢可以概括為「夜路公廁」,自己在騎著電動車,結果手機掉到了廁所里。

  在一片迷濛的精神混沌中,司雨睜開眼,發現自己依舊保持著掏便器的姿勢,手臂上傳來持續的吞噬感。

  等等……還是不對勁,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司雨仔細地品味著,自己腦海中似乎出現了一種「違和感」,那種違和並非來自於司雨作為一個人的精神、思想、過去的經驗,而是來自寫作的職業本能,似乎有些什麼點說不通……

  某種「毒點」,或者邏輯上的不通順?

  然而他來不及多想了,因為司雨突然弄明白一件事——這個公廁要把自己給吃了!

  「去尼瑪的!」

  他一聲怒吼,抓住那個「消化腔」一樣的東西猛地往外一薅(hao)——

  整個公廁的色彩突然出現了一種「過曝」的現象,隨後色彩仿佛分化出紅、綠、藍三個圖層,並緩慢地開始偏移,大概一秒後,仿佛某種無形的力量再也支撐不住眼前虛假的現實,整片空間都如同玻璃一樣無聲地破碎,消散無形。

  站起身,司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破敗的公路上,一輪明月高懸,周圍的環境凋敝,荒涼,遠處巨大的工廠廢墟投下古寂的剪影,就仿佛是一片史前的廢土。

  只不過,這公路,荒野,連同天上的月亮都蒙著一層灰色——顏色仿佛在這裡失去了意義,色彩的濃度都變得如同水洗般淡薄。

  再看向手中,他手裡抓著的,是一個大約三四十厘米長的肉團怪物,它的外壁粉嘟嘟的,細小的牙齒遍布表面,粘稠的消化液噁心地淌得到處都是。

  研究了半天才弄明白,原來這不是肉團怪的外面,而是它的裡面,他剛才使勁一拽,把這玩意給翻過來了。

  他撓撓腦袋,又給翻了回去,這才看清它的真實面目。

  肉團怪依舊是肉團怪,只不過是黑褐色的,外壁仿佛是無數細小觸手盤虬而成的表面,那些觸手不停蠕動著,觸手之間還有仿佛手指粗細,好像心管蘸料的心管一樣的孔洞。

  不可名狀……克蘇魯。

  克蘇魯嘛,別人可能被嚇到,但是這種風格,他熟啊,此前看過、玩過的無數小說,遊戲,早就鍛鍊了他無所屌謂的粗神經。

  而且,現在他總算回憶起了自己的狀況——就如「夜路公廁」這一幕中的自我認知一樣,他本來是藍星的一名外賣小哥,兼網文作家,但是由於送外賣的時候騎著電動車摔了一跤,這才來到了那片紅霧中——也就是說,這特麼不是做夢,他是穿越了!

  於是司雨迅速冷靜下來,開始觀察四周——首先,這裡是一片廢土風格,廢土風格,就意味著食物短缺。

  司雨抬起手,看了看手裡抓著的肉團怪,開始仔細研究這玩意應該怎麼吃。


  「克蘇魯=魷魚。其次,我沒有蒜蓉辣醬……」司雨喃喃道,「生吃也沒有辣根。」

  「別、別吃我。」肉團怪突然說話了,是一個怯怯的少女聲音。

  「媽(呀)——!」司雨一驚,順手把它給扔了出去。

  肉團Q彈地在地面彈跳了兩下,聲音依舊源源不斷地灌入他的腦袋:「主、主人……請不要拋棄我,現在您只有依靠我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還有,嚴格來說,我是您的眷從,叫媽真的有點倒反天罡……」

  司雨眼前一亮:「回到原本的世界——穿越回去?」(他實在是不敢接後半句的茬。)

  「是的,紅霧那邊的世界,對於您來說才是『真實』。」

  一個小小的「語境錯位」,但司雨已經明白自己大概率眼下是回不去藍星了。

  他環顧了一圈,凋敝的公路,荒涼的廢土,相比「紅霧的世界」——雖然哪邊都不怎麼樣,但他還是覺得這裡更為真實。

  不過,肉團怪似乎可以聽到司雨心裡的聲音,它很快回應道:「這裡……很危險,會有比我更強大的神明存在。

  司雨一愣,神明?聽這意思,這公廁肉團怪,是神明?

  但是聯繫到克蘇魯,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似乎確實算得上是「神明」。

  在進行這些思維活動的時候,司雨有意嘗試著壓制了自己心聲。

  果然,這次肉團怪似乎沒能「讀取」自己的想法,祂沉默了一會,在司雨的腦海中說道:「不過,我已經和主人您締結了契約,您可以放心,我不會害您的。」

  司雨撇撇嘴,被扔出去十米還能隔空精神對話,契約這事,他大抵相信了。

  而且既然是穿越,總要儘可能多的了解信息,他不排斥多了解一些信息。

  「那好吧,我相信你,該怎麼回去?」

  「您先把我……撿回來唄?」

  司雨撿回肉團:「然後呢?」

  「把您的手,塞進我肚子裡讓我整一口……」似乎感受到了司雨的顧慮,肉團怪趕緊囁嚅道,「我、我不會真吃您的!你如果不放心,可以隨時把我再翻過來!」

  司雨愣了一下,怎麼總覺得……這玩意還有點期待?

  他只好無奈地把左手塞進肉團的消化腔里,後者開始收縮,逐漸變得緊緻,最終變成薄薄一層的黑色手套,緊密地貼合著司雨的手。

  抬起手,司雨看了看,那黑色似乎深邃不可洞察,上面還隱隱有金色的紋路。

  「接下來,我會用精神污染您,請您接納我,認可我,然後再用您剛才聽到的真理,重回清醒。」

  司雨:「好,我認同你。」

  等等……

  那種熟悉的「違和感」又出現了——到底哪裡不對勁?

  但是沒等他想明白,關於飢餓的魔性聲音便再度湧上來,司雨的精神瞬間被動放空,去接納那個洗腦的聲音。

  沒毛病!對!餓啊,餓有毛病嗎?沒毛病啊!餓了想吃,有毛病嗎?誰還不是個吃貨呢?

  在一遍遍的洗腦中,司雨逐漸——或者說本來就很認同——了肉團的意志。他的精神也開始變得渾噩。

  這時肉團的聲音傳來:「您可以嘗試清醒了。」

  這事司雨倒是很熟,他運用自己被鬼壓床的經驗,掙扎了幾下,強行甦醒,甚至覺得這比以往從鬼壓床中甦醒要輕鬆的多。

  再睜開眼,周圍又是野草、荒原,以及熟悉的紅霧了。

  緊接著,便是肉團帶著震驚的聲音傳入腦海,連帶著手套內里原本的布料質感,都隱隱傳來了突觸蠕動的輕顫。

  「主主主人——你你你竟然不用真理的力量,就能自己回歸?」

  司雨想了想,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所謂「真理」到底應該怎麼運用,只好坦然道:「沒錯,我是有這個絕活。」

  肉團沉默了好一會,才小聲囁嚅:「好的,這是您的絕活……」

  司雨覺得它明明就很多話憋了回去,正想開口問,卻看到紅霧的彼端,突然射來一道強烈的光芒,那光柱因為丁達爾效應,在霧中仿佛實體。

  同時,一聲金屬軸承摩擦般的「嗚嗡」聲傳來,那聲音極度震撼,仿佛某種機械的活物發出的長吟,又像是巨大的號角聲,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這聲音嚇得肉團手套猛地一縮,然後瞬間裝死,完全失去了精神上的感知。

  不一會,聲音的主人在霧中現出了影子,那是一輛外形粗獷,鐵甲包覆的金屬載具,看上去就像是一輛蒸汽朋克風格的火車頭,下面是巨大的履帶驅動,滾滾蒸汽從車頂噴涌而出。

  伴隨一大股子蒸汽,那玩意停在了一臉懵逼的司雨身邊,鋼鐵的車門開啟,從裡面鑽出一位看上去十分粗獷,四十多歲的寸頭壯漢。

  而車門內,門口的位置,還有一個銀髮大波浪的御姐,以及一個吊兒郎當的黃毛年輕人,正端著微型衝鋒鎗,警惕地看著這邊。

  那壯漢上前一步,露出了和氣但生硬的笑容:「您好,[霧旅人]……」

  「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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