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烽煙何時息
凌晨的微光，從灰白的天幕中緩緩透下，給寧州北門的殘垣斷壁鍍上一層淡淡的冷色。城頭上，林淵倚著牆垛堅持了大半夜不眠，耳中只餘風聲和偶爾傳來的兵甲碰撞聲。士兵們的腳步疲憊而緩慢，卻又不敢真正鬆懈。
一切仿佛與前幾日無異：蠻族營地依舊遠遠沉默，似乎沒有進一步的攻城舉動，城牆上人心惴惴。只是今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時投向城外另一條小路——那個方向，劉虎、董岩已帶著三四百人出了城，試圖在夜色之下，與青衣女子及都尉江岳的突襲隊匯合。等到現在，仍無任何消息。
林淵強撐著困意，握著短刀在木製瞭望台來回踱步。心中焦躁：到底怎樣了？有沒有成功接應？若蠻族先發現並圍殲我方，豈不一切白費？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留在城裡，繼續維持北門守備與聯絡，隨時歡迎那可能歸來的隊伍。守城之人與出城之人，都是生死賭注，沒有退路可言。
「林兄。」有人叫他。林淵轉頭，見是小趙帶著一碗熱粥，遞到他面前，神色疲憊卻透著關切，「趕緊喝點吧，免得體力撐不住。」
林淵點點頭，嘴唇乾裂：「多謝。」
喝完，略覺胃裡暖和一點，心卻依舊緊繃。環顧四周，護城牆上插滿各種破舊旗幟，為的就是對外營造更多「人員充盈」之假象。經歷數日攻守，這些旗子有的破破爛爛，卻仍在北風裡挺立，讓人莫名生出一股悲壯。
時近拂曉，城下隱約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伴隨「開門」的呼喊。林淵心中猛地一跳：是敵是友？他大步奔向城門口，見一名滿臉塵灰的士兵在門洞裡大喊：「快報！劉頭兒傳訊，姑娘他們回來了！已與援軍在城外小道合流，正往這裡趕！」
林淵頓時心頭一松，下一秒又急問：「可有受傷？敵軍追來沒有？」
那士兵略帶欣喜：「大夥帶了十幾名傷員，先行一步。姑娘與劉虎、董岩在後面掩護，說蠻族可能派出追兵，但規模不算大。讓我們趕緊通報城頭，做好接應、開門準備。」
聽罷，林淵與眾守兵都露出喜色：他們真的突圍回來了！先前派出的「三路人馬」終於合在一起。若真能安全入城，北門將迎回多位骨幹與幾十精銳。當即，林淵吩咐小趙：「立刻通知王大人與鄭師爺，再讓傷兵醫護隊到城門口待命。派弓手在城牆掩護，若有追兵，先射退。」
話畢，他提刀匆匆往城門方向奔去。此刻天色破曉，灰暗雲層上透出幾縷晨曦，映得城內外景象一片朦朧。城門處已有多人聚攏，士兵們把守門洞，嚴陣以待。林淵趕到時，一眼見到數十名衣衫破碎、渾身是血的戰士被抬進門來，個個面容疲憊至極，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欣慰。他趕緊迎上，發現果然有青衣女子麾下之人，以及劉虎連夜帶出去的隊伍。
「林兄……」有人顫聲，「姑娘他們……還在後頭。」
林淵急得追問：「她受傷嗎？」
「受了點傷，但不算重。都尉也……哎，死了不少弟兄，他們在斷後。劉頭兒、董岩與姑娘說讓咱們先進城報信，一旦追兵追來，城上就要掩護。」
林淵咬牙：「知道了。趕緊入城，去醫護處。」
轉頭就對城門守將吼：「抬火油罐、弓手上城頭布防！準備掩護後隊進城！」
眾人如得指令，各自就位。城門上弓弩手排開陣勢，一部分人把火油石塊搬到垛口。一旦確認外面是自家隊伍，就會暫時開門，隨後迅速關門，避免追兵硬闖。林淵則親自站在門洞邊緣，緊張地向外張望。城市輪廓在晨光里微現，而更遠處的荒野和塵土卻仍籠罩在淡淡灰霧中，看不清多少景物。
「來了！看那邊——」城牆上有人指向左側小路。林淵順著目光望去，果見一隊影影綽綽的人馬正在狂奔而來，為首似有騎兵，也有步卒。他幾乎能認出那熟悉的青衣身影與劉虎、董岩。
「開門——！」林淵一聲令下，城門向內拉開一道縫隙，一群守兵嚴陣以待。「弓手就位，若見敵軍追來，立刻射殺！」
前方奔來的人隊逐漸清晰：幾十名衣甲凌亂、步伐踉蹌，卻滿是堅毅之色。為首騎兵正是江都尉麾下餘部，擁護著一個高挑女子和兩三名手持長刀的軍官。林淵第一時間鎖定那女子——青衣女子，此刻面色慘白，肩頭染血，卻仍坐在馬上，手握弓弦戒備。她目光一掃見城門打開，揚聲呼喊：「快進城——！」
幾十人呼喊著湧進門洞，城牆上箭手死死盯住後方荒野——幸而眼下並未出現大股追兵，只有三五個蠻族哨兵遠遠現身，一見城門森然火把與弓弩列陣，立馬棄追而退。場面雖緊張，幸好並無血腥衝突。
「關門！」林淵再次喊，守兵合力將城門拽回原位，橫木咚地落下把門牢牢封死。頃刻間，城門內所有人才長吁一口氣：這隊人馬終於成功歸來，沒有被敵人攔腰截殺。
「姑娘！」林淵衝上前，見她翻身下馬險些踉蹌，忙扶住她肩膀，「你受傷很重嗎？」
青衣女子咬牙勉強道：「箭擦傷，失了些血，不礙性命……」她頭髮散亂，衣甲破損，呼吸急促，卻仍撐著不肯倒下，「江都尉那邊死傷不少……但我們成功毀了更多糧秣。敵人後方再亂幾日，暫時難以舉全力攻城。」
林淵心裡又痛又喜，正想再問細節，卻見劉虎、董岩也迎上來，尤其是劉虎，兩眼通紅，高喊：「太好了，你們總算平安回來了！」
青衣女子看了看他，點點頭：「你們也辛苦。若非你們出城接應，我們恐怕難以衝破那道重圍。」
董岩激動地拍著她肩，卻被她猛地顫抖一下，她才咬牙忍痛：「對不住，身上不少傷……」眾人這才驚覺她整條左臂都泛著血跡，於是慌忙攙她去醫護處包紮。
這一幕看得林淵滿心複雜。短短几天，她竟然連番血戰，如今這份狼狽，卻是對整座城的最大貢獻。他扶著她肩膀，輕聲說：「快去治傷，有什麼事稍後再談。」
青衣女子也無力反駁，只是輕輕點頭，任由林淵與劉虎半扶著她往醫護所走去。
這支突襲小隊的餘部也都傷勢不輕，但士兵們神情間依然透著振奮：他們不但活著回來了，還給蠻族帶去重創，讓北門贏得更多時間。
消息很快傳遍北門與城內：「姑娘帶隊歸來，成功燒毀敵營更多糧草！」守兵們聽到紛紛歡呼，士氣再度攀升，連百姓都鬆了口氣，讚嘆其勇武果敢。連劉虎都忍不住感慨：「若沒這場突襲，我們都不知能不能再熬一天。」
林淵把青衣女子安置在醫護營帳，忙遞上乾淨水巾與紗布，幫她清洗血污。她疼得皺眉，卻仍倔強不吭聲：「這些天……沒白忙……」
林淵心疼地望著那猙獰的箭擦傷，仍慶幸她總算回來了：「好好休息。戰事也得暫且讓別人接手。你流了不少血，不可再撐。」
她低頭無言，只微微點頭。這一刻，她再沒那股冷峻鋒芒，臉上寫滿疲倦，卻安然放鬆，如同連日來第一次可以稍微卸下一些重負。
不久後，王大人與鄭師爺也聞訊趕來查看。一見青衣女子帶回的戰果和大批被破壞的敵營地圖，王大人連連稱讚，鄭師爺更是拍著她肩膀道：「你是咱們寧州守城的功臣，好好養傷，接下來就交給我們。」
青衣女子聽罷，只輕聲回答：「遵命。」
隨後，她被扶去臨時搭起的房舍安頓，醫護官和幾名衙役負責照料。林淵卻並未多留，畢竟北門仍需大量事務處理。劉虎、董岩也得回城牆繼續坐鎮。臨行前，林淵回頭看了看她，柔聲道：「平安就好。我會讓你第一時間知道城頭動向。」
她只輕輕頷首，眼中閃過一抹暖意，卻未多言。
走出醫護處，林淵與劉虎、董岩互視一眼，三人皆長舒一口氣。蠻族後營大亂，短期難以合圍，對寧州是莫大利好。既然青衣女子沒大礙，更算是意外之福。接下來就是利用這寶貴空檔期，修補城牆、整頓兵馬、等待援軍——或許這場曠日持久的攻守，終將迎來轉折。
「走吧，回北門。看好敵營動向，若他們元氣大傷，說不定這幾日不敢再猛攻。」董岩抖擻精神。
劉虎卻一臉肅然：「別太樂觀。蠻族規模巨大，就算糧草被毀，也未必立刻撤兵。一旦他們狗急跳牆，突發猛攻，咱們還要死戰。」
林淵抱著竹簡點頭：「對。越是關鍵時刻越不能大意。我們的傷亡亦不小，只能靠團結和穩紮穩打。」
三人攜手，再度朝北門走去。街頭巷尾，不少百姓看見他們歸來，指指點點，面帶敬畏與感激。他們都知，正是這些前線將士和指揮者，用血肉之軀死守，把這座城從地獄邊緣拉回來。
陽光終於衝破厚重雲層，將微暖的光芒灑在殘破的屋檐與人們的肩頭。空氣中依舊漂浮著淡淡硝煙味，但大家仿佛對未來多了一份期盼。林淵深吸口氣，忽有一種預感：如果能再堅守下去，或許他們真的可以等到更大的援軍，或者迫使蠻族無力再戰。
到達北門時，遠眺蠻族營地，依舊籠罩在黑沉沉的煙霧中，像支離破碎的黑影。看來後營燃燒與突襲，確實給他們重擊。城牆上，不少士兵看到劉虎、董岩、林淵歸來，紛紛打起精神；有人追問「姑娘怎麼樣」，林淵微笑回答「她傷勢不重，已安全回城」，引來陣陣歡呼。
或許，這就是守城能延續下去的力量。每個人都以為自己要倒下，卻在一次次奇襲、死戰的絕境裡找回信念。當青衣女子再度現身時，她的存在就像一面堅韌的旗幟，讓北門的城牆更加牢固。
「加固垛口，繼續虛張聲勢！」林淵站在城頭吩咐，「再撐幾日，看誰先熬不住。」
日頭漸升，城下散落的殘骸映著陽光閃著刺目光斑。蠻族軍營仍沒有新的動作，仿佛等待某個更大的命令或資源補給。林淵扶住破損牆垛，默默注視那無邊無際的灰暗。曾經，他只想在這異世里生存，不料卻捲入驚天大戰；如今，他願意以全部所能，撐起一線天光，只要能讓這座城繼續存在、讓那些鮮活的同伴不再隕落，他就絕不會退讓。
雲層似乎被陽光撕裂，露出一角清澈的藍天。北門守軍暫且穩住，城內外的戰火卻尚未徹底熄滅；這場曠日持久的血與火之局，仍未到真正終章。可只要他們不倒下，烽煙之中，終有一日會迎來朗日當空。
一切仿佛與前幾日無異：蠻族營地依舊遠遠沉默，似乎沒有進一步的攻城舉動，城牆上人心惴惴。只是今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時投向城外另一條小路——那個方向，劉虎、董岩已帶著三四百人出了城，試圖在夜色之下，與青衣女子及都尉江岳的突襲隊匯合。等到現在，仍無任何消息。
林淵強撐著困意，握著短刀在木製瞭望台來回踱步。心中焦躁：到底怎樣了？有沒有成功接應？若蠻族先發現並圍殲我方，豈不一切白費？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留在城裡，繼續維持北門守備與聯絡，隨時歡迎那可能歸來的隊伍。守城之人與出城之人，都是生死賭注，沒有退路可言。
「林兄。」有人叫他。林淵轉頭，見是小趙帶著一碗熱粥，遞到他面前，神色疲憊卻透著關切，「趕緊喝點吧，免得體力撐不住。」
林淵點點頭，嘴唇乾裂：「多謝。」
喝完，略覺胃裡暖和一點，心卻依舊緊繃。環顧四周，護城牆上插滿各種破舊旗幟，為的就是對外營造更多「人員充盈」之假象。經歷數日攻守，這些旗子有的破破爛爛，卻仍在北風裡挺立，讓人莫名生出一股悲壯。
時近拂曉，城下隱約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伴隨「開門」的呼喊。林淵心中猛地一跳：是敵是友？他大步奔向城門口，見一名滿臉塵灰的士兵在門洞裡大喊：「快報！劉頭兒傳訊，姑娘他們回來了！已與援軍在城外小道合流，正往這裡趕！」
林淵頓時心頭一松，下一秒又急問：「可有受傷？敵軍追來沒有？」
那士兵略帶欣喜：「大夥帶了十幾名傷員，先行一步。姑娘與劉虎、董岩在後面掩護，說蠻族可能派出追兵，但規模不算大。讓我們趕緊通報城頭，做好接應、開門準備。」
聽罷，林淵與眾守兵都露出喜色：他們真的突圍回來了！先前派出的「三路人馬」終於合在一起。若真能安全入城，北門將迎回多位骨幹與幾十精銳。當即，林淵吩咐小趙：「立刻通知王大人與鄭師爺，再讓傷兵醫護隊到城門口待命。派弓手在城牆掩護，若有追兵，先射退。」
話畢，他提刀匆匆往城門方向奔去。此刻天色破曉，灰暗雲層上透出幾縷晨曦，映得城內外景象一片朦朧。城門處已有多人聚攏，士兵們把守門洞，嚴陣以待。林淵趕到時，一眼見到數十名衣衫破碎、渾身是血的戰士被抬進門來，個個面容疲憊至極，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欣慰。他趕緊迎上，發現果然有青衣女子麾下之人，以及劉虎連夜帶出去的隊伍。
「林兄……」有人顫聲，「姑娘他們……還在後頭。」
林淵急得追問：「她受傷嗎？」
「受了點傷，但不算重。都尉也……哎，死了不少弟兄，他們在斷後。劉頭兒、董岩與姑娘說讓咱們先進城報信，一旦追兵追來，城上就要掩護。」
林淵咬牙：「知道了。趕緊入城，去醫護處。」
轉頭就對城門守將吼：「抬火油罐、弓手上城頭布防！準備掩護後隊進城！」
眾人如得指令，各自就位。城門上弓弩手排開陣勢，一部分人把火油石塊搬到垛口。一旦確認外面是自家隊伍，就會暫時開門，隨後迅速關門，避免追兵硬闖。林淵則親自站在門洞邊緣，緊張地向外張望。城市輪廓在晨光里微現，而更遠處的荒野和塵土卻仍籠罩在淡淡灰霧中，看不清多少景物。
「來了！看那邊——」城牆上有人指向左側小路。林淵順著目光望去，果見一隊影影綽綽的人馬正在狂奔而來，為首似有騎兵，也有步卒。他幾乎能認出那熟悉的青衣身影與劉虎、董岩。
「開門——！」林淵一聲令下，城門向內拉開一道縫隙，一群守兵嚴陣以待。「弓手就位，若見敵軍追來，立刻射殺！」
前方奔來的人隊逐漸清晰：幾十名衣甲凌亂、步伐踉蹌，卻滿是堅毅之色。為首騎兵正是江都尉麾下餘部，擁護著一個高挑女子和兩三名手持長刀的軍官。林淵第一時間鎖定那女子——青衣女子，此刻面色慘白，肩頭染血，卻仍坐在馬上，手握弓弦戒備。她目光一掃見城門打開，揚聲呼喊：「快進城——！」
幾十人呼喊著湧進門洞，城牆上箭手死死盯住後方荒野——幸而眼下並未出現大股追兵，只有三五個蠻族哨兵遠遠現身，一見城門森然火把與弓弩列陣，立馬棄追而退。場面雖緊張，幸好並無血腥衝突。
「關門！」林淵再次喊，守兵合力將城門拽回原位，橫木咚地落下把門牢牢封死。頃刻間，城門內所有人才長吁一口氣：這隊人馬終於成功歸來，沒有被敵人攔腰截殺。
「姑娘！」林淵衝上前，見她翻身下馬險些踉蹌，忙扶住她肩膀，「你受傷很重嗎？」
青衣女子咬牙勉強道：「箭擦傷，失了些血，不礙性命……」她頭髮散亂，衣甲破損，呼吸急促，卻仍撐著不肯倒下，「江都尉那邊死傷不少……但我們成功毀了更多糧秣。敵人後方再亂幾日，暫時難以舉全力攻城。」
林淵心裡又痛又喜，正想再問細節，卻見劉虎、董岩也迎上來，尤其是劉虎，兩眼通紅，高喊：「太好了，你們總算平安回來了！」
青衣女子看了看他，點點頭：「你們也辛苦。若非你們出城接應，我們恐怕難以衝破那道重圍。」
董岩激動地拍著她肩，卻被她猛地顫抖一下，她才咬牙忍痛：「對不住，身上不少傷……」眾人這才驚覺她整條左臂都泛著血跡，於是慌忙攙她去醫護處包紮。
這一幕看得林淵滿心複雜。短短几天，她竟然連番血戰，如今這份狼狽，卻是對整座城的最大貢獻。他扶著她肩膀，輕聲說：「快去治傷，有什麼事稍後再談。」
青衣女子也無力反駁，只是輕輕點頭，任由林淵與劉虎半扶著她往醫護所走去。
這支突襲小隊的餘部也都傷勢不輕，但士兵們神情間依然透著振奮：他們不但活著回來了，還給蠻族帶去重創，讓北門贏得更多時間。
消息很快傳遍北門與城內：「姑娘帶隊歸來，成功燒毀敵營更多糧草！」守兵們聽到紛紛歡呼，士氣再度攀升，連百姓都鬆了口氣，讚嘆其勇武果敢。連劉虎都忍不住感慨：「若沒這場突襲，我們都不知能不能再熬一天。」
林淵把青衣女子安置在醫護營帳，忙遞上乾淨水巾與紗布，幫她清洗血污。她疼得皺眉，卻仍倔強不吭聲：「這些天……沒白忙……」
林淵心疼地望著那猙獰的箭擦傷，仍慶幸她總算回來了：「好好休息。戰事也得暫且讓別人接手。你流了不少血，不可再撐。」
她低頭無言，只微微點頭。這一刻，她再沒那股冷峻鋒芒，臉上寫滿疲倦，卻安然放鬆，如同連日來第一次可以稍微卸下一些重負。
不久後，王大人與鄭師爺也聞訊趕來查看。一見青衣女子帶回的戰果和大批被破壞的敵營地圖，王大人連連稱讚，鄭師爺更是拍著她肩膀道：「你是咱們寧州守城的功臣，好好養傷，接下來就交給我們。」
青衣女子聽罷，只輕聲回答：「遵命。」
隨後，她被扶去臨時搭起的房舍安頓，醫護官和幾名衙役負責照料。林淵卻並未多留，畢竟北門仍需大量事務處理。劉虎、董岩也得回城牆繼續坐鎮。臨行前，林淵回頭看了看她，柔聲道：「平安就好。我會讓你第一時間知道城頭動向。」
她只輕輕頷首，眼中閃過一抹暖意，卻未多言。
走出醫護處，林淵與劉虎、董岩互視一眼，三人皆長舒一口氣。蠻族後營大亂，短期難以合圍，對寧州是莫大利好。既然青衣女子沒大礙，更算是意外之福。接下來就是利用這寶貴空檔期，修補城牆、整頓兵馬、等待援軍——或許這場曠日持久的攻守，終將迎來轉折。
「走吧，回北門。看好敵營動向，若他們元氣大傷，說不定這幾日不敢再猛攻。」董岩抖擻精神。
劉虎卻一臉肅然：「別太樂觀。蠻族規模巨大，就算糧草被毀，也未必立刻撤兵。一旦他們狗急跳牆，突發猛攻，咱們還要死戰。」
林淵抱著竹簡點頭：「對。越是關鍵時刻越不能大意。我們的傷亡亦不小，只能靠團結和穩紮穩打。」
三人攜手，再度朝北門走去。街頭巷尾，不少百姓看見他們歸來，指指點點，面帶敬畏與感激。他們都知，正是這些前線將士和指揮者，用血肉之軀死守，把這座城從地獄邊緣拉回來。
陽光終於衝破厚重雲層，將微暖的光芒灑在殘破的屋檐與人們的肩頭。空氣中依舊漂浮著淡淡硝煙味，但大家仿佛對未來多了一份期盼。林淵深吸口氣，忽有一種預感：如果能再堅守下去，或許他們真的可以等到更大的援軍，或者迫使蠻族無力再戰。
到達北門時，遠眺蠻族營地，依舊籠罩在黑沉沉的煙霧中，像支離破碎的黑影。看來後營燃燒與突襲，確實給他們重擊。城牆上，不少士兵看到劉虎、董岩、林淵歸來，紛紛打起精神；有人追問「姑娘怎麼樣」，林淵微笑回答「她傷勢不重，已安全回城」，引來陣陣歡呼。
或許，這就是守城能延續下去的力量。每個人都以為自己要倒下，卻在一次次奇襲、死戰的絕境裡找回信念。當青衣女子再度現身時，她的存在就像一面堅韌的旗幟，讓北門的城牆更加牢固。
「加固垛口，繼續虛張聲勢！」林淵站在城頭吩咐，「再撐幾日，看誰先熬不住。」
日頭漸升，城下散落的殘骸映著陽光閃著刺目光斑。蠻族軍營仍沒有新的動作，仿佛等待某個更大的命令或資源補給。林淵扶住破損牆垛，默默注視那無邊無際的灰暗。曾經，他只想在這異世里生存，不料卻捲入驚天大戰；如今，他願意以全部所能，撐起一線天光，只要能讓這座城繼續存在、讓那些鮮活的同伴不再隕落，他就絕不會退讓。
雲層似乎被陽光撕裂，露出一角清澈的藍天。北門守軍暫且穩住，城內外的戰火卻尚未徹底熄滅；這場曠日持久的血與火之局，仍未到真正終章。可只要他們不倒下，烽煙之中，終有一日會迎來朗日當空。